乔永诚订的房间在三楼,一室一厅的结构,卧室还连通着一个很大的露天阳台。坐在上面可以清楚地看见远处的跑马场。

盛装舞步和障碍项目的场地晚上六点便关闭。竞速赛道和新手练习区一直开放到晚上十点,场地周围的高压探照灯一打,简直亮如白昼。

时欢进门后把背包往**一扔,直接去了阳台,远远看着场内骑在马上颠簸驰骋的人,有些雀跃与艳羡。

乔永诚收拾好两人的行李便走到了她身边,然后斜倚着阳台栏杆,冲着她笑:“比我想象中积极好学。女人果然是喜欢口是心非的动物。”

时欢收回目光,看着他皱眉:“我只是单纯对骑马积极,你可别想歪。”

“我有说你对别的积极吗?”乔永诚摊了摊手,颇有些无辜,“明明是你自己想歪的!女人不光喜欢口是心非,还喜欢想当然!”

“我想你妹!”时欢冲着他肩膀就是一巴掌,“你又欠抽是不是!”说完作势又要打。

“我错了我错了,女侠饶命!”乔永诚嘴上认错求饶,手却不老实。他一把抓住时欢的手腕,将人扯进了怀里,然后转移了话题,“好的马舍不得这么累,晚上只能挑些普通的。明天起早我带你去选马。”

第二天一早,时欢跟着乔永诚去餐厅吃早饭时,却发现己方的队伍壮大了。

昨晚没看见别人,她还以为就他们两个。结果除了李向军之外,还有乔永诚在N城的四个发小。这段时间她跟着他出来玩时经常遇见,那几个人不是一口一个“弟妹”就是一口一个“嫂子”地叫她,也算得上熟人了。

时欢看见他们有些意外:“你们也昨晚就来了?”

李向军一边吃着煎蛋一边答道:“我今早刚到的,他们几个昨天中午就到了。”紧接着旁边就有人接了一句:“昨晚哥儿几个遛马的时候,还看见你们两口子站在阳台上甜甜蜜蜜呢。”

时欢假装没听到,急忙端起杯子喝水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余光正好对上乔永诚的目光,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眼神很是意味深长。

这根葱,每天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时欢脸色一黑,抬脚在桌下狠狠踢了他一下,结果……

“哎哟!”坐在时欢对面的那人痛叫出声。

时欢不由得一愣。

那人摸着自己腿上的痛处,颇为无辜地看着她道:“弟妹,张大鼻涕说你,你踢我干吗啊?你这科班受训的,我这老胳膊老腿哪受得住。”

“呃……”时欢又羞又窘,想道歉又不好意思开口,一时间憋得血压飙升。

“华哥,”乔永诚慢悠悠地开了口,语气是说不出的炫耀与嘚瑟,“你们别臭美了!我家小欢欢不是要踢你,也不是要踢张希,她是要对我家庭暴力,这待遇可是我一人独享的。”

话音未落,时欢“噌”地一下推开了椅子,涨红着脸头也不回地跑了。

这一伙人里,李向军是真正的马术爱好者。

他的坐骑是一匹纯正的荷兰温血马,并非俱乐部所有,只是他这个主人寄养在这边。

如此奢侈的爱好,局里那点儿工资连饲料都买不起。不过李家也是家大业大,在他名下的那些股份每年的分红就足够他败了。

饭后,一行人回房换好装备,都去了盛装舞步那边。只剩下乔永诚领着时欢在练习场。

时欢的骑马装是乔永诚事先准备好的。黑色高筒长靴,白衬衫,还有浅灰色小碎格子的长裤和马甲。很是养眼的一套装扮,她换上衣服后,看着镜中的自己,竟觉得比那身警服还显英气。

只不过马甲胸前的位置镶嵌了一块条形的小金属牌,上面还刻了两行英文小字。翻译过来意思就是:乔永诚所有,捡到请归还。

时欢无语了半晌。正思考着要不要拿着手里的鞭子抽乔永诚一顿的时候,始作俑者已经走了过来。

乔永诚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爱怜的眼神有点儿像是在哄闹脾气时的维多利亚:“乖,马场太大,万一走丢了你一个人会害怕的。”

害怕你妹啊!

时欢咬牙切齿,随即手起鞭落,毫不留情地狠抽了他一顿。

乔永诚给时欢选了一匹体型不大、性格温顺的小母马。

时欢运动天赋还算不错,再加上经过科班训练,所以领悟力和身体协调性都很好。也就二十来分钟,她已经能够驾驭着坐骑在场中漫步绕行。只不过坐姿有那么点儿对不起观众,不够优雅从容。

她情绪明显有些兴奋。乔永诚怕她一时得意忘形,控制不好马速,一个劲儿地在下面冲她喊“慢点儿”。等到时欢又一圈溜完经过面前时,他急忙上前拽住了缰绳,将马停了下来。

“下来歇会儿?”他张开双臂,示意她下来。

时欢正在兴头上,哪愿意就此打住:“我不累。”

“不累也下来歇会儿。”他的两只大手已经箍住她的腰,怕她反抗惊了马,急忙抛出条件引诱,“歇会儿教你快步,然后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N城北郊有一片山。俱乐部就是挨着山建的,正好将山的缓坡圈了进去。

老板很有创意,没有将缓坡上的植物全部砍伐后重建,而是加以整饬,改成了一处纯天然的马场,可以让人体会到在山野林间骑着马悠闲漫步的感觉。

但是因为环境因素,那一处并不完全对外开放,只提供给马术过硬的金卡会员,并且进入那里一定要两人以上结伴而行。如果是一个人来的,俱乐部会有工作人员陪同骑乘。

乔永诚说的好玩的地方,就是那里。

时欢当然资质不够,可有乔家三少领着,工作人员自然痛快放行。

因为身边有个不稳定的初学者需要照看,乔永诚也选了匹体型偏小、性情沉静的马。

两人肩并肩在林荫小路中缓步前行。

时欢时不时地瞄一眼身边的人,心里一阵来气。

都是穿的差不多的骑马装,差不多体型的马,凭什么这根葱在马上的样子一派潇洒从容,像是中世纪的欧洲贵公子。她却像贵公子的跟班?凭什么啊?!

“是不是感觉我骑马的样子太帅了,总控制不住内心的悸动,想多看几眼?”乔永诚忽然开了口,神情说不出的欠扁。

“嘁!”时欢别过头,鄙视地轻哼,“自恋!”

感受到她语气里的酸意,他咧嘴笑了笑,难得没嘴贱打击,反而诚恳鼓励道:“你只是不熟练,所以在马上的姿势不够优美。初学者都这样,你已经很不错了。等熟练之后就好了。”

“真的?”她歪着脑袋看他,半信半疑。

“真的。”乔永诚点头,下一秒看着她的目光忽然灼热。

她明显也捕捉到了不同寻常,不自在地动了动。她扯着缰绳打马欲走,却听见他叫了自己的名字。

“时欢……”那声音说不出的低沉喑哑。

“干吗?”她答应了一声,却不太敢同他对视。

乔永诚忽然翻身下马,然后走到她的坐骑旁边。他微扬起头,从这个角度正好看见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我有没有说过,你穿骑马装的样子特别好看?”好看得刚才让他有种想要亲手脱下的冲动。

她撇了撇嘴,没有吭声,连耳根都微微泛红了。

“下来。”他朝她伸出手。

她瞟了他一眼:“干什么?”

他声音蓦地低沉:“快下来!我想亲亲你。”

“轰”地一下,整张脸瞬间火烧般滚烫。时欢抬起鞭子,作势打他:“流氓!”

乔永诚笑呵呵地躲开,刚要说什么,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怔了一下,冲时欢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等自己,然后一边踱回自己的坐骑身旁,一边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时欢用余光偷瞥了他一眼,暗暗地摸了摸已经滚烫的脸颊。

林间有轻风徐徐吹来,拂在脸上,却带不走丝毫热度。

死葱!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她暗骂一声,随即扯了扯缰绳,催动着马匹,顺着道路独自缓慢前行。

“小心点儿,别走远!”身后传来他不放心的叮嘱。

时欢头也不回地答了句:“知道啦!”谁知话音刚落,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突然从旁边草丛里蹿了出来。那东西速度极快,闪电般从她的马蹄下经过,消失在道路另一边的草丛中。

时欢完全没来得及反应,甚至都没看清那究竟是什么生物。只觉得身下坐骑一阵躁动,下一秒嘶鸣着腾空一跃,拔蹄狂奔。

失去重心那一刻,她急忙紧紧抱住了马脖子。

东倒西歪间,乔永诚惊恐的喊声越来越远:“时欢,千万别松手!”

风在耳畔呼呼刮过。

时欢整个上身趴伏在马背上,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快被颠了出来。两条腿也已经快没了知觉,可马速却丝毫不见减弱。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跑出了多远,更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只能紧闭着双眼,一边不断鼓励自己再坚持一下,一边祈祷乔永诚快点儿赶来解救自己。

也不知是否祈祷应验。惊惶中,她隐约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似乎正朝她飞奔靠近。

然后,几乎是本能,她大声呼救:“救命啊!乔永诚你快救救我!”

“抱紧马脖子!”低沉的声音随即响起,夹杂在风声中,有些失真,“松开缰绳。”

话音未落,时欢感觉到有温热的东西触碰到自己的手背。

“快松开缰绳!”那个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时欢终于反应过来,依言照做。

缰绳易手的同时,她听见旁边人说了一句:“保持这个姿势别动。”

然后,她感觉到有股力量一边同自己身下的马匹抗衡着,一边又在循循善诱。

速度在不知不觉间慢了下来。狂奔的马匹渐渐安静,最终踏着小碎步,停在了原地。

总算得救了!

时欢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已经僵硬在马上。

一双大手扶上她的腰间:“还能动吗?先下来。”

“能。”她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几乎是被人抱下马的。

双脚刚刚沾地,她便双腿一软,往地上坠去。

“小心!”身后的人急忙用力将她拖住。

“吓死我了!”她声音里隐约带了哭腔,似嗔似怕地和他抱怨。然而回过头的一刹那,她所有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救她的人不是乔永诚。但对方却和乔永诚有着一张相似度很高的面孔。

应该也是乔先生,但不是她的那个乔先生。

时欢愣愣地看着对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世界上的事究竟有多巧合呢?巧合到当初孙志武让时欢帮忙去安窃听器的那个嫌疑人,除了和乔永诚一样都姓乔之外,竟然还和他有一张相似的脸。并且自从和乔永诚在一起后,她和这位“嫌疑人”的交集似乎也多了起来。

说起来也不算什么交集,无非就是经常在某些场所里碰到。

而这位N城的商业新贵记忆力和风度都极好。只不过曾经在饭店走廊里将他误认了一次,对方似乎便将她当成了熟人。凡是碰面,都会打个招呼,甚至聊上几句。

乔嘉良是个绅士。时欢觉得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尽管孙志武曾经将他列为监听对象,也尽管乔永诚对这个人的厌恶几乎到了毫不掩饰的地步。

没错,乔永诚讨厌他,是那种让时欢觉得很微妙的讨厌。

她其实很想问问他为什么,但每次话到嘴边又都因为他那冷漠而蔑视的眼神咽了回去。

“时小姐。”低沉的声音将她的神游打断。

时欢猛地还魂,这才想起对方刚刚救了自己,这种反应实在不礼貌。

“乔先生……”她歉意地冲他笑了笑,“谢谢你!我被吓到了,抱歉。”说着往后退了两步。

乔嘉良就势放手,依旧风度十足的模样:“有没有受伤?需要送你去医护站吗?”

“不用了,谢谢。”对上他笑意浅淡的脸,时欢竟忽然生出一丝不自在。

乔嘉良仿佛没注意到她的局促:“初学者不应该独自骑马。乔总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他……”时欢张了张嘴,抬眼正好看见熟悉的身影策马狂奔而来,于是冲着那个方向示意一眼,“他来了。”说话间,乔永诚已经在他们身边勒住缰绳。

乔永诚看着地上的两人有些意外,随即翻身下马,急匆匆走到时欢身边:“伤到没有?”

时欢敏感地觉察出他周身气场的微妙变化。她有些僵硬地冲他笑了笑:“我没事。”说完目光看向乔嘉良,“刚刚多亏乔先生及时出手相助。”

“嗯。”乔永诚应了一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转眸看向了乔嘉良,“多谢乔总救了我女朋友。”漫不经心的语气丝毫听不出任何感谢的味道。

时欢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袖子,却被他反手握住。

乔嘉良对他的态度倒是毫不介意。他视线掠过两人相握的手,表情意味深长:“乔总客气了。时小姐这样的美女,我很愿意出手相助。”

乔永诚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乔嘉良转眸冲着时欢点了点头:“受了惊吓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不然会落下后遗症。”

“不劳乔总费心了。”不等时欢开口,乔永诚已经接了话。

“嗬……”乔嘉良笑了一声,转身抓着缰绳上了马,掉转马头时,他忽然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乔永诚,“乔总,西城区的项目,咱们招标会上见。”说完策马离去。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乔永诚目光闪了闪,然后一把将时欢紧抱在怀里:“吓死我了!”

回去的时候,时欢说什么也不肯再上马。即便是乔永诚一再保证,两个人共乘一骑,有他在不会有事。可她两条腿又疼又软,动一动就打战,完全无法走路。

乔永诚只好打电话联系俱乐部工作人员,让他们开观光车过来接人。

时欢好歹也是警校里经过锻炼的。车子才开到半路,她差不多已经从惊吓中缓了过来,只剩下轻度拉伤的腹部和腿部肌肉隐隐作痛,还有被冷汗浸透的衣服。偶有风吹来,一阵冰冷黏腻。

回到住处后,时欢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浴室。

等她从浴室里面出来的时候,乔永诚已经换好一身休闲服,正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凝思。

时欢也没喊他,往**一躺,松了一口气,有种重获新生的错觉。

床垫忽然塌下一块,是乔永诚坐到了她身边。

他伸手探了探她额头温度,仍旧放心不下:“真不用去医院看看吗?”

“真不用。”时欢往他身边靠了靠,忽然欲言又止,“那个……”

乔永诚伸手在她鼻尖上捏了一下:“想表白就痛快些,偷偷摸摸地看我一路了。”

“自恋!”时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到底还是犹豫着开了口,“我问你件事,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嗯?”乔永诚挑了挑眉。

“你和乔嘉良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吗?你们两个长得那么像……”她后面的话,因为他骤然阴郁的眼神戛然而止。

时欢撇了撇嘴,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你生气啦?”说着,扯住他的一根手指晃了晃,“不想说就不说嘛,别生气啊!我就是好奇,随便……”

“我没生气。”神色间的阴郁眨眼间消失无踪,乔永诚叹了一口气,忽然叫了她一声,“时欢……”

“怎么了?”

“下周末我妈从欧洲回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去见她?”

“呃……”她明显有些惊诧,“我……”

不等她继续,他已经开口打断:“不想去不用勉强。”说着站了起来,往浴室那边走去。

床垫上因为重量骤然减少弹了一下,似乎连她的心也跟着跳了跳。她忽然感到一丝慌乱:“乔永诚……”

“嗯?”他停步,疑惑地转头看她。

她猛地直起身子:“那个……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有点儿早……”她一直觉得见家长这种事,总要谈个一年左右再考虑。他们俩在一起才多久啊!而且……而且毕竟两人的门第差距太大,她总觉得心慌。

“我也没别的意思。”乔永诚听着她语无伦次的解释,忽然笑了出来,“你别胡思乱想,我也就是随口一说。睡一觉,晚上我带你去玩别的。”

干吗随便提这种要求吓人啊!

时欢看着他的高大的背影松了一口气。她疲惫地躺在**,心里说不出是释然还是惆怅。然而让时欢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就在乔永诚这随口一说的两个星期后,她竟然无意中碰到了乔永诚的母亲,并且还是以一种略微彪悍的方式。

那天是星期二,洪山区分局下午组织基层警员政治学习。

时欢身为所里工作最清闲的人,这种领会精神的任务,自然落在她的头上。

培训结束刚好下午三点半。

能有机会提前下班,傻子才回所里继续坚守那半个小时的岗位。时欢在路边拦下一辆计程车,去了商业区。

前天她和市局同事逛街时看见了一款男士袖扣,觉得很适合乔永诚,而且价钱也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所以她准备大出血买下来,算是补偿给他的七夕礼物。

今天是工作日,这个时间大部分人又都没下班。商场里的人寥寥无几。

时欢付好钱,又让柜台小姐帮忙弄好包装。出门时正准备给乔永诚打个电话,结果对方的电话先打了进来。

她“喂”了一声,刚想说“我等会儿去公司找你”,那边的人已经先开口道:“我今天会晚些回去。”

时欢一怔,那点儿兴奋的小火苗瞬间被扑灭。

“哦,那你忙你的。”

似乎感受到她语气中的低落,乔永诚低笑了一声:“我妈叫我晚上回去。要不你和我一起?”

时欢抿紧嘴唇,没说话。

显然乔永诚也没指望她能给出什么肯定答案:“你晚上别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这边还有点儿事,先挂了。”随即听筒里就真的只剩一片忙音。

她听着那急促的短音撇了撇嘴,一边收起手机走进旋转门,一边不满地嘟囔:“也不知道吃起来比我还香那人是谁!”

这家商场边上有个美食广场,专门经营乔永诚口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时欢去那里解决了晚饭,出来时见天色还早,便又开始四处乱逛。

虽说距离换季还有一个多月,但许多店铺专柜已经陆续开始打折上新。她转了一圈没发现自己喜欢的,却发现一家品牌女装合适她姑妈那个年纪的女性。只不过即便有折扣,价钱也实在是不便宜。

时欢有些犹豫,但想了想,还是挑了条连衣裙让服务员包了起来。然后抽出工资卡,转身去付账。

收款台前等候的人倒是不多,可POS机不知怎么忽然无法联网,足足鼓捣了四五分钟问题也没解决。

时欢等得有点儿烦躁,于是一心二用,一边注意前面的情况,一边四处寻摸着附近还有没有其他能结账的地方。

目光掠过一处丝巾专卖店时,她蓦地将视线定格。

那家店的大门刚好正对着她,从这个角度看去店内情况一览无遗。

她看见店内站了几个穿着举止皆不俗的中年女人,很明显是养尊处优的有钱太太。其中一个风韵十足、身材高挑的,正围着一条真丝披肩,站在镜前一边打量自己,一边和身后的同伴商量着什么。

当然引起时欢注意的不是她,而是她旁边另一个客人。

那是个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男人,穿戴不俗,但目光却游移不定。显然,他注意的不是柜台上的商品,更像是在寻找什么目标。

时欢虽没有什么实际经验,但直觉那人就是小偷。

说来也巧,她刚想到这儿,事情便发生了。

那正在试披肩的太太大概是嫌手里的包碍事,便将它放在了试衣镜附近的一组小沙发上。她抬手指了指墙上,示意服务员去摘另一条披肩,然后回过身来继续和一起来的姐妹们说笑讨论。

店里谁也没注意到有人接近了沙发,更没注意到那人将上面的手包拎了起来。

而时欢的行动快于大脑运转,想也不想就朝那边奔了过去。

那人一只脚刚踏出店门,四处张望间,正好看见了穿着一身警服朝自己狂奔而来的时欢。他因为意外略一愣,随即拔腿便逃。

见自己暴露,时欢也不装哑巴了,按照程序大喊了一声:“站住,警察!”同时脚下加快了速度。

这一嗓子引得不少人围观。丝巾店里的人也意识到不对,急匆匆追了出来,结果和赶上来的时欢撞在了一处。

这略一耽搁,那人已经快到了转弯处。时欢记得再往前一点儿就是电梯,下去后直走就是商场大门。要是让他出了门,就真没法追了。

时欢急出了一身汗,稳住身体的同时冲着那几名不知所措的太太还有店员大喊:“报警,联系保安堵门!”话音未落,她正好看见斜前方柜台上放了个没穿衣服的半身假人。

她灵机一动,两步蹿过去,将那假人脑袋掰了下来,迅速找好角度,甩手就朝那偷包贼掷了出去。

幸运地,这一击正好命中目标肩膀。

那人被砸得一踉跄,脚下似乎又绊到了什么,摔了一跤。时欢趁机拼命冲了过去。

结果对方竟顽强无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偷来的手包抡向了时欢。

半空忽然飞来的不明物体并没有击中时欢,却让她本能地缩了缩。

那人已经手脚并用地往电梯那边逃窜。眼见到嘴的鸭子就要飞,时欢抬脚一个凌空射门,将那个模特假人头照准那人后脑勺踢了过去,紧接着她脚下一发力,饿虎扑食般飞扑而上。

两人肢体相触的一刹那,不知是谁刮碰到了旁边的广告牌和垃圾桶,“哐当”响声一片,两人一齐倒在地上。

天旋地转间,她终于看见了姗姗来迟的楼层保安。

乔永诚赶到派出所的时候,明显被眼前的状况惊得一脸茫然。

刚刚他在开会,手机一直在秘书手里。所以也是秘书来转达给他的,王慧芝女士在商场遭遇偷盗,现在在派出所。他急忙提前结束了会议,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赶。等到路上给他亲妈拨电话的时候,却始终提示无法接通。

只不过谁能告诉他一下具体情况?明明打电话来说被偷的是他亲妈,可为什么他的女朋友也在这儿,并且挂了彩?

时欢额头上那个小伤口,是被掉下来的垃圾桶盖子划破的。

赶来的保安及时帮忙制服了那名小偷,随后接到报案的民警也赶来了。时欢虽然是警察,但按照程序也是要跟着去趟所里的。

正好出警的两名警察里有一个是时欢在警校时的师兄,他见她受伤不重,就没送去医院,干脆带回来,做笔录并简单处理了伤口。然后师兄非说挺长时间没见,一起去喝点儿什么,让她等自己一会儿,等把这件案子处理完了就走。时欢想着乔永诚今天晚回家,自己一个人也是闲着,就答应了下来。

谁知没等到师兄把案子处理完,却意外地等来了自己的男朋友。

所以,此时此刻她心里的惊讶一点儿也不比乔永诚少。

她明明没给他打电话啊,他怎么会跑到这儿来?!而且他今晚不是要回家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看了半天,谁也没说话。直到那边刚刚和民警做完笔录的王慧芝女士一回头,看见杵在门口发愣的儿子,喊了一声:“永诚。”

这一声不光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也让时欢的小心肝儿忍不住颤了颤。她疑惑地看了看乔永诚,又看了看王慧芝。然后,她看着两人极度相似的双眼,隐约明白了什么。

而王慧芝显然也发现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她将儿子和这个穿警服的小姑娘放在一起打量了一遍,几乎是肯定地问道:“永诚,你和这位小警官认识?”

“噗!”乔永诚忽然笑了出来,他往时欢身边跨了一步,大大方方地搂住她的肩膀,“妈,快来看看你未来儿媳妇漂不漂亮!”

时欢当年在警校,和一个学姐的关系比较近。那姑娘家境不错,交了个男朋友据说家中产业无数,算是富二代中的富二代了。两人大一时候开始相处,感情一直不错。学姐大四实习之前,男朋友趁着假期把她带回了家中见父母。

时欢事前听学姐提起过,于是开学见面后便和学姐八卦对方父母态度。

她到现在还记得学姐当时那个笑容,让她说不出的不舒服。

学姐说:“没什么满意不满意,他爸妈倒是对我挺客气的。”

她那时候觉得这是应该高兴的事:“那就是肯定满意啊,不满意能客气吗!”

学姐被她的傻气绝倒:“他们那种家庭,不会把不满意写在脸上的。哪有未来婆婆会对未来儿媳妇那么客气的。比对待客人还客气,正常吗?”

当然是……不正常。

比对待客人还客气,那不就是疏远吗?拒人千里之外的疏远。

而时欢现在也终于体会到了被男朋友母亲这样疏远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虽然王慧芝态度上和蔼客气,但明明乔永诚已经说了她是自己女朋友,王慧芝却还一口一句“时警官”地称呼,摆明了并不认可两人的关系。还有那些对她的感谢和关心,也都是对外人说的客套话。

其实时欢早有思想准备是这样的结果,然而真的事到临头,心里还是忍不住难受。

于是那天夜里的时候,时欢盯着身边熟睡的人看了片刻,悄悄地起身离开了卧室。

小区里的灯光透过一楼的大落地窗户照射进来,所以客厅里并不算太黑暗。

时欢绕到了沙发后面,这才发现屋子里没睡的不光她,还有那只叫维多利亚的喵星人。

喵星人向来不怎么待见她,这会儿听见动静只扭头看了一眼,便又趴回去继续晒月亮。

它那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让她忽然莫名地玻璃心起来。

原来她就那么讨厌吗?男朋友的母亲不喜欢她也就算了,连一只猫都这么排斥她。

时欢吸了吸鼻子,盯着那只猫毛茸茸的脑袋,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小畜生,连你都欺负我!”

身后忽然响起低沉的笑声:“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骂谁呢?”

“啊!”时欢被吓了一跳。结果叫声惊到了身边的猫,紧接着“嗷呜”一声猫叫响起,蓝灰色的一团迅速蹿回自己房间。

客厅里的灯这时亮了。时欢被晃得眯了眼,再睁开时就看见乔永诚一脸倦容朝自己走了过来。

她松了一口气,然后不满地瞪他:“大半夜的,你吓死我了!”

“你也知道现在是大半夜。”说着,他伸手抱住她,拍了拍她的头顶,“不怕不怕,宝宝乖!”

他哄小孩子的口气让她忍不住一脸黑线。

时欢有些不自在地推开他,坐回沙发上:“你怎么不睡觉跑下来了?”

“那你呢?你怎么不睡觉跑下来了?”乔永诚一边把问题抛回去,一边挨着她坐了下来。

时欢垂头不语,过了一会儿,她转头看他,有些底气不足道:“乔永诚,我还是回家去睡吧……”

“嗯?”乔永诚挑了下眉,一副“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的架势。

她抿了抿唇,仿佛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我回家了,在这儿睡不安心。”说完“呼啦”一下站了起来,结果不等她迈步就被他一把拽回了沙发上。

乔永诚顺势欺身而上,将她禁锢在怀里:“时欢,你是在我这房子里睡得不安心,还是跟我在一起不安心?”

“我……”她刚张开嘴就被他用食指点住双唇。

“嘘……”乔永诚做了个噤声的口型,神情依旧温柔,声音却夹带了凉意,“欢欢,我不想和你吵架。”

他的话让她骤然生出一丝烦躁:“乔永诚,我也不想和你吵。”时欢用力想推开他,却没能成功。

“唉……”他低声叹息,似乎有些无奈,“小欢,你应该对我有点儿信心。”

“可是你妈妈不喜欢我!”时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有些湿,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委屈。她从小就没了妈妈,从来没和女性长辈相处过,更不知道该怎样去讨好。尤其对方还不喜欢自己。而且,那样家庭出身的人,根本不是她想讨好就能讨好的。

“嗬……”乔永诚忽然低低地笑了出来,“小欢,以后有什么话都和我直说,别一个人想着退缩好吗?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你得和我一起努力才行。”

时欢吸了吸鼻子,不满地嘟囔:“努力过才知道有多么绝望是吗?”

乔永诚一阵好笑,顺着她的话说道:“可你不努力,就连什么是绝望都没感受过,不是吗?”

“你……”时欢扭头瞪他。

“你还是对我没信心。”乔永诚打断她,有些严肃,“小欢,不要一开始就在心里否定我们的未来好吗?我妈妈不喜欢你是正常的。她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任何让儿子不再唯一属于她的异性。没有哪个母亲会愿意把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拱手让给别人,如果将来你生了儿子,你也是这种想法。”

“我才不会!”时欢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儿子娶了媳妇当妈的心里难受,那凭什么嫁女儿的人家就得心甘情愿!”

“都不心甘情愿啊!”乔永诚笑道,“如果将来我们的女儿被哪个臭小子骗走,我一定会每天黑着脸不高兴的。”

“什么我们的女儿!”时欢红着脸捶了他一拳,“别在那瞎说,谁要给你生女儿,没准我过几天就甩了你,寻找第二春去了!”

“你——敢!”他一字一句,颇有些咬牙切齿。

她不怕死地煽风点火:“你看我敢不敢!”

“信不信我打折你的腿,用笼子关起来!”说着,他一个翻身将她扑倒,压在了沙发上。

“啊!”时欢惊呼了一声,以为他要变身为狼。谁知他忽然停下动作,就那么靠在她身上,只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男人的那一双眸子漆黑深邃,像是有着无限的吸引力。

他喉结微动,温柔地叫着她的名字:“时欢。”

“嗯?”她疑惑地眨眼。

“相信我,他们一定会接受你的。”他缓缓凑近她的唇瓣,直到最后的声音回**在她的口腔里,“给我点儿时间。”

通常男人所说的“给我点儿时间”,可以等于老师口中的“再讲五分钟就下课”。都是没谱的事儿。

所以时欢从来没打算太较真乔永诚那晚的话。

但不管怎么说,他那样的态度,还是让她很感动的。

自古以来婆媳关系都最难理顺。虽然她还没进门,不算正式的媳妇。毕竟乔夫人一看上去就是个不太好相与的女人。乔永诚敢于为了她去直接面对父母,已经算是不容易了。

其实直到现在,时欢偶尔还感到迷茫。她和乔永诚究竟是怎么在一起的?好像稀里糊涂先滚了一次,然后就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

有时候她也会问自己,真的喜欢乔永诚吗?

应该是喜欢的吧,不然她不会抱着能过一天是一天的态度,就这样跟他在一起。毕竟她对于两个人的将来从未抱过任何希望。而她又一向目的明确,是想找个条件人品还过得去的,早点儿把自己嫁掉,安安稳稳过日子。现在却因为他,一切都不一样了。

而且平心而论,乔永诚的确是个很不错的男朋友。除了偶尔会贱到让人牙根痒痒,其他还是很不错的。英俊多金自不必说,他还体贴没脾气。她不知道他对待其他人什么样,但至少从没对她不耐烦过,更没发过火。尤其宠起人来,真的可以将她宠上天。

但到底她又有多喜欢呢?

时欢觉得,至少她没有喜欢乔永诚喜欢到可以克服一切困难,哪怕与全世界为敌的程度。

生活不是狗血剧。不是女主角只要一心努力,最后就一定能收获一切,迎来完美结局。

现实中,她这种小人物最大的可能就是被炮灰。

她现在就是抱定了接受最坏结果的心态,来和乔永诚谈每一天的恋爱。毕竟这样一个极品,以后也不会遇到了,能过一天是一天吧。

于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平静如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随着天气转凉,乔永诚也越发忙碌了起来。据说是城东的一项什么工程,政府公开招标。年底的时候正式投标。

而时欢在按部就班地生活工作几个月后,终于又有学习的任务落在了头上。

这次不同于以往那种混人头凑数的培训会议,而是由省厅组织的学习,目的是提高年轻一代的素质,培养骨干接班人。每个市都有抽调。

这种培训回来之后,即使短时间内未被重用,以后有什么机会,也是被优先考虑的对象。可谓是大馅饼。

而这张大馅饼,这次直接砸在了时欢头上。

因为原本应该派去学习的一个女警官临时查出了宫外孕,随时有破裂大出血的危险,紧急请假住院去了。然后这个名额就莫名其妙地由她顶了上去。

此次学习时间是十天,地点在省城。相关事宜在到地方后由省厅那边统一安排。

时欢是在出发前一天下午快下班时才接到领导通知的。她当时没反应过来,随即便难以置信地冲着领导傻笑道:“领导,今天不是四月一日,您没骗我玩吧!”

领导闻言直皱眉:“你这孩子,这种事儿是随便逗着玩的吗?你今天赶紧提前下班,回家收拾收拾。明天早上九点,市局门口集合,这边的人一起出发,车牌是×××××。”说完摆摆手,转身出去了。

时欢看着领导那略显壮硕的背影怔了怔,伸手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发现不是做梦后,她连忙起身收拾好东西,急匆匆地下班走人。

自从和乔永诚在一起之后,时欢大部分时间都会住在他这边,所以许多常穿的衣物也都在这边。

乔永诚进门的时候,她正在收拾行李。

大大的行李箱横在卧室地上,里面已经装了些洗漱用品,还有不少衣服没收拾进去,乱七八糟的,四处都是。

乔永诚看着这架势便没再往里进,只往门框上斜斜一靠,调侃道:“哟,这是准备趁我不在离家出走?”

时欢也没空和他闲聊,一边收拾,一边老老实实交代了情况:“明天开始我要去省厅参加培训,得十天后才能回来。”

乔永诚“嗯”了一声,倒没多意外:“我听向军说了。最近好像是有个针对年轻骨干的培训,你一个小户籍警察什么时候也混成骨干了。”

“我怎么就不能是骨干了!”时欢不满地白他一眼,:“好歹我不久前也才立过功,为破案做出了巨大贡献!”刚刚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反复思考这件事,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嗬……”乔永诚看着她那傲娇的样子笑了一声,“好好好,时小警官最厉害!”说着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我还没吃晚饭,你呢?”

时欢毫不客气:“海鲜比萨、乳酪肉卷。剩下你随意!”

乔永诚一边比画了一个OK的手势,一边给自己旗下一家西餐厅拨了电话。交代好之后,他便走进卧室帮她一起收拾行李。

第二天乔永诚开车将时欢送去了市局门口。

时间还早,两人便在车里腻歪了一会儿。

眼看着来接送的大巴靠近了停车位,时欢便拎起手袋,推开了车门。乔永诚从后备厢里拎出她的行李和零食,把人伺候到大巴座位上安顿好后,忽然就杵在那儿不动了。

“还有事吗?”时欢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乔永诚弯腰把脸凑了过去:“爱的吻别。”

“死开!”时欢红着脸把他推到一边,“也不看看什么地方!”

“车上又没几个人!”乔永诚不满地哼了一声,却没强求,伸手扯住她马尾辫的发梢,“我最近太忙,可能没法去省城看你。”

“十天后我就回来了,你折腾什么。”

“嗯,”他又摸了摸她的头顶,“那你记得想我!”说完转身下了车。

开着那辆艳丽的跑车从大巴边上经过时,他还特意打了双闪。

“臭美!”时欢一脸不屑地转过头,从包里翻出耳机塞进耳朵里,嘴角却抑制不住地缓缓上翘,直到车子发动时心里都还甜滋滋的。

自从初二那年搬离老家后,时欢就一直在省城生活。所以这个城市对于她来说,算是家一样的存在,比N城还要熟悉很多。

离开的这大半年里,这座城市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无非就是哪里拆迁了准备上新项目,或者哪里的工程已经竣工,开始对外开放。

省厅原本是在老城区,去年年中时搬了新址。虽然并不在纯粹的市中心,交通却极其方便,去哪里都有直达公交。

培训地点就在省厅内,住宿的地方也是那附近的一家宾馆,两人一间。说是三星级,但实际比一些小城市的四星级还要高档。分配到和时欢同屋的女生家里背景不错,除了有些娇气外,倒也还算好相处。

时欢工作时间不长,不知道其他培训学习是什么样的。但这次对她来说却绝对算得上是福利了。

住得好、吃得好不说,每天培训时间上、下午加起来一共只有五个小时,内容也并不晦涩难懂,简直比上班还要轻松。

培训最后一天有一场测验。于是前一天下午没有安排课程,而是让学员们自由复习准备。

时欢把这几天课程的内容在脑袋里过滤了一下,觉得基本没什么问题后,便换了身衣服直奔大学城。那里有家蛋糕店,因为物美价廉,她以前经常光顾。也不知怎么,她忽然就想念那里的味道了。

然而等她到达那里后,却扑了个空。

那家蛋糕店连同它所在的那条街都不复存在了。蓝白相隔的简易铁板墙阻隔了视线,墙内尘土飞扬,机器轰鸣,路上各种车辆不断进进出出。

眼前的景象让时欢忍不住一阵错愕。

这时身边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路过,不知是附近哪个学院的学生。

她转头,叫住其中一名个子高挑的男生:“同学……”

男生忽然被她搭讪,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不理会身旁起哄的同伴,停下脚步看她。

时欢倒是大方地冲着所有人笑了笑,然后指着施工的地方问道:“这里原来有家叫蜜枫屋的蛋糕店,你知道它现在搬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摇了摇头。那名被叫住的男生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今年来的时候就这样了,没听过你说的那家蛋糕店。”说完便和同伴们说说笑笑地离开了。

原来是刚入学的新生啊。时欢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再四处找找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好像在喊她。

“时警官?”

声音融入周围嘈杂的环境里,有种失真的感觉。

“时警官!”那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比刚才清晰许多。

时欢转头,只见一群穿着不俗却头戴安全帽的人站在不远处的工地大门边上。而其中一个穿着一身西装的男人,正向她走来。

她看着他一阵发愣,等反应过来对方是谁的时候,便有些说不清是诧异还是不自在。

对于这个和自己男朋友长得很像,却又好像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她其实每次见到他都有那么点儿别扭。尤其乔永诚和他貌似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

一个愣神的工夫,乔嘉良已经站到了她面前。他抬手摘掉头上的安全帽,冲着她绅士般微笑:“真的是你啊!”

时欢也扯出一个礼貌的浅笑:“乔总,真巧啊。”

“是挺巧的。我来看看工程进度,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时欢有些惊讶,指了指旁边的工地:“这工程是你的?”

“嗯,”乔嘉良点了点头,然后半转过身子,示意等候自己的那群人先离开。

见状,时欢急忙开了口:“乔总,您忙您的。我不耽误您正事了……”

“我正事都办完了。”乔嘉良回眸看她,像是有些失望,“本来还想和你一起找个地方喝点儿什么,你很忙吗?”

“是,我的确有点儿事。”时欢睁着眼睛说瞎话。她就是不忙,也不能和自己男朋友讨厌的异性一起去喝东西啊。

乔嘉良闻言皱眉。

时欢却看着他这个表情,忍不住一阵恍惚。

他这个样子,和乔永诚简直有九分像!这两个人真的不是亲兄弟吗?!

“时欢……”乔嘉良忽然直接叫了她名字。

“啊?”她下意识便答应了一声。

“你爸爸是不是叫时海涛?”

时欢瞠目结舌,整个人因为惊讶而有些僵直:“你……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