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该交网费了,不然就该断网了。你知道的,断网好比断子绝孙那么痛苦。”

大叔说:“哈哈哈我这种单身狗注定断子绝孙啦,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你这样形容完全不足以表达严重性!”

我为自己的文字功底不到位而羞愧时,大叔不知为何潸然泪下。

【我爱游戏,游戏使我快乐】

事情开始得很突然,先是“砰”的一声,我感到床铺晃动不已。

“烂操!你又在做什么变态的事?”我放下漫画往下铺看,惊讶地看见那口箱子从床底下跑了出来。

那口箱子——装了各种道具、撑起本季青妙半边天的箱子,话说其他剧组的法宝都是“天如意”、“福寿佩”、“青珀眼”什么的,只有我们家是玩偶枕头指甲油,T恤发蜡门钥匙,封条喷剂接力棒,这是怎样的逼格差异啊!——总之那口箱子跑出来了。

现在是光天化日,宿舍里人多势众。我们从不同角度盯着那箱子。继自己跑出来后,它又自己开盖了,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朝外井喷,弄得满地狼藉,再然后,那个被密码保护着的盒子浮到了空中。

盒子开始凌空乱舞,上下颠簸,好像……好像有什么想从里面出来!我们曾研究了很久怎么打开它,如今这是要自揭谜底啦?不是说好了真相通常不在杂志登而收录在单行本里好逼着读者去买吗?(编辑:……这种话不要说出来啊啊啊!)

盒子努力了一阵,到底是没打开,便仿佛失去力气般跌回了箱子里。箱子重新被哗啦翻搅,我们脑补成那盒子正在打滚耍赖发脾气。

好容易,所有的动静都平息了下来。箱子没有了**的迹象,密码盒也安分地躺着,看来真相注定是要留在单行本里说明……(编辑:够了!!!)

我们本来超想打开这盒子的,现在热情有点下降了。搞不好这是潘多拉的魔盒,关着各种妖魔鬼怪呢!

围绕这个突发的闹剧闲聊几句后,我们就继续干自己的事了。爱整洁的容嬷嬷主动收拾起了地上的东西,再把箱子推回床底。做完这一切,老蜗回来了。

最近的老蜗堪称415的king of倒霉蛋,含辛茹苦打下的装备两次被删,其中一次还是一灿动的手,第二次笔记本都给砸地上了。当时老蜗的悲愤啊,丧偶不过如此。我们看着心疼,纷纷安慰,我说:“我理解你的痛,要是我写了很久的小说没了,我也会崩溃的。”

“要是我攒了很久的钱全丢了,我非自杀不可。”八达加入感慨。

“要是我失去了跟阿天这么久的感情,活着也没意思!”容嬷嬷眼眶湿润了。

“要是我失去了这保持二十多年的童子身,”烂操叹息,”那简直做梦都要笑醒!”

我们把烂操按在地上打,”你他妈破坏个毛的气氛!”“还叹息!叹息屁!”“给他死!”……

这件事告诉我们,一个人的悲伤终究还是得自己消化,所以老蜗消沉了几天后还是振作了起来。在本子送修期间,他开始频频去校外的“网络一线牵 相逢是缘“网吧练级。顺便,那网吧最近正筹备分店,招牌已锁定“网络一线牵 感恩有你”。

“折腾死了,总算修好啦。”老蜗喜孜孜地把本子放在桌上,“这就不用再去网吧通宵啦。”

“你黑眼圈很严重诶。”我说。老蜗本就黑如服部平次,想不到黑眼圈还能脱颖而出。

“没办法,在网吧困了只能睡沙发,沙发又很多人抢。”老蜗说着,打了个天大的呵欠。

“里酱找网费处洗(你这样早晚会猝死)。”一灿抽着烟说。

“死就死,那个世界也有游戏玩就行。”老蜗笑嘻嘻地说。

时至今日,老蜗仍是本校堕落榜上的第一人,而我们都已身不由己地被时间的洪流推着走。有些人的未来很清晰,比如容嬷嬷和锅炉,注定要为爱奋斗;有些人大概会走家里铺好的路,比如大卫的家人让他出国,金氏的家人则想他考公务员;有些人虽没有目标,至少还会垂死挣扎,比如八达没事就去找打工,我一感到迷茫就开始写作;有些人身上则散发出谜一样的自信气场,比如一灿没事会看创业情报,排长常跟跑业务的学长取经……就算是活得很随便的烂操吧,偶尔也会跟我们讨论:“哎你说我该不该考个证啊?哎你说我适合啥工作啊?”可能一转身丫又忙于撩妹了,但至少不是全无危机意识吧?

唯有老蜗跟世界是脱节的,对未来没有计划,对现状没有不安。其实现在拿玩游戏当职业的人也不少,我们也曾怂恿老蜗往那方面发展,这样就可以撮合兴趣与事业这对CP,但老蜗的第一反应是:“诶?那不是很麻烦?再说啦!”对自己最热衷的事都是这种态度,这人没救了!

……虽然,有些时候我们又都挺羡慕他的。

渐渐又到深夜了。当天晚上,我们如常躺在被窝里开卧谈会,而老蜗也像真正的蜗牛那样全身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一双手玩游戏。玩着玩着,他开始东倒西歪。

“芥末困(这么困)?”一灿问。

“不,不困……”老蜗稳住身形,声音却难掩疲惫。

“酱还不系困(这样还不是困)?”

“鬼知道,忽然好累。”老蜗说了两句话后开始大喘气,好像陷在某种高原反应里,“见鬼,头还痛!”

“你生病了,还不快去睡!”大家长老排下令。

老蜗今晚本来是想跟亲爱的笔记本小别胜新婚一番的,半途而废如何甘心?但身体又实在吃不消,只见他咬牙点了几下鼠标,忽然脑袋一磕,直接倒在了床下。

这一来大家都吓到了,纷纷从被窝里探出关切的脑袋,其中大卫更是冲动地跳下床,然后秒速爬了回去,十二月了,炒鸡冷的!一不留神地上又会多他一具裸尸。

就当我们以为接着该上演“老蜗你醒醒!老蜗你别离开我们啊!”的时候,他又睁开了眼睛,一副虚得不行的样子。离得最近的一灿和八达忙将他往**搬。其他人专心围观,唯有容嬷嬷忽然一声尖叫。

“又怎么啦?”我们问。

“刚才有一张脸在窗户那边……”嬷嬷惊魂未定。

“……什么样的脸?”

“披头散发的……女孩……”

【一个叫老蜗的男人决定去死】

我们估计老蜗是连日熬夜透支了体力,于是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柯南”“不能让排长白发人送黑发人吧”等名言逼他先睡为快,满以为第二天就好了,结果次日丫仍精神不振,静躺如尸,双眼无神地看着上铺的床板。

“这麻木的模样,多么像刚被谁给侵犯了。”烂操说。

“他一直盯着上铺,不用问下手的是一灿了。”金氏说。

“想不到一灿普通话烂,人品更烂!”我痛心疾首。

“素滴,接着就润到里萌鸟(是的,接着就轮到你们了)。”一灿微笑着把拳头捏得咔咔响。

然而老蜗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换了平常就算不扁我们,好歹也会吐个槽啊!容嬷嬷关切地问:“还是很难受喔?”

“嗯,大概快死了。”老蜗幽幽地说。

我们都把这话理解成幽默,什么嘛,这家伙还是挺可以的!我就配合道:“人固有一死,或轻于排长,或重于金氏。”

“死了也好,早死早投胎。”老蜗凄然一笑。

“别这么说,八达尚且偷生。”

“如果能有下辈子……算了,还是不要有了。”

“如果烂操有妹子……算了,还是不要有了。”

我被一群人围殴时,老蜗绝望地闭上眼睛,俨然晚期患者。

“别开他玩笑了,他好像真挺低落的。”锅炉工说,”呐,老蜗,你渴不渴,我烧壶水给你喝。”

“不然我帮你买早餐吧?就算没胃口也多少买一点。”司马八达之心路人皆知。

“理他呢,信不信一会儿玩两盘游戏就好了?”排长哼道。

“看老蜗这样,传统游戏已经不能满足他了,必须整点儿新鲜的!”金氏大声说,”比如医生游戏!”

“代夫,俺家阿金的痔疮啥时候能好呀,俺老汉可就这一个儿子!”排长立刻进入心急如焚模式。

“大爷您放心,痔疮什么的已确定是误诊,而且他也不是您儿子。”金氏言辞诚恳,充分体现了何谓医者父母心,”您在清朝净身后就丧失了生育功能,忘啦?”

两个人扯着对方的头发厮打,中国的医患关系真是太紧张了!

“你们对医院的理解就是这样?肤浅!”烂操鄙夷,然后一拍嬷嬷的屁股,”哟!容护士,今天也很有活力嘛!”

“嘤。”嬷嬷娇吟,“讨厌,院长您干什么啦!”

“嘻嘻嘻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不想转去日班部?”

“可……可是……啊院长,不可以……”

“你们俩对医院的理解更不对吧!”我们齐声吐槽。

然而我们都嗨成这样了,老蜗却还是一脸的生无可恋!根据后期的采访,丫当时没干劲到了极限,觉得什么都麻烦,说话也麻烦,躺着也麻烦,头脑昏昏沉沉,身体恶感翻涌,难受得……就好想死啊。

在这种愈演愈烈的痛苦的催化下,老蜗鬼使神差地爬下床,越过我们,步履蹒跚地出了门,我们没有在意,都以为他是去上厕所,这人哪只要还拉得出来,就不必担心……

……然后,我们忽然就看到门口走廊上的老蜗费力地攀着栏杆,在往上爬!

我们登时就傻了啊!栏杆不高,老蜗不矮,就算没啥力气也还是上去了,怎么看都是要……跳楼?!

为什么一言不合就要跳楼啊啊啊啊啊!

但,也就是一到两秒的工夫,某种力量拉住了老蜗,我们清楚看到他倾向楼下的身姿忽然倒退,以迅猛的速度摔回了走廊里。结束比发生得更让人措手不及。

“……芥家佛,次错药鸟(这家伙,吃错药了)?”一灿嘴里的香烟掉下一截灰。

“……所以刚才那些要死不死的都是真心话咯?”锅炉工后怕地回味。

烂操则在愣了半晌后缓缓说:“嬷嬷,你昨晚是不是说看到了一个女的?”

“你也看到了?!”

“她是不是穿得非常性感,有着深邃的事业线?”

“……你看到了什么鬼啊!”

“气氛太沉重了,我开个玩笑。”烂操正色,我靠,你会不会看场合啊!“就刚刚,老蜗飞回来的瞬间,我好像看到一个女的在背后抓住他……”

“这么说,是她救了老蜗?”容嬷嬷说,”太好了,昨晚看到的她有点可怕,还以为是坏人呢。”

一灿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说:“随棱保赠不似呢(谁能保证不是呢)?”

【wifi是个好东西,希望你能有一个】

老蜗轻生未遂一事让我们如临大敌,问丫到底是哪里想不开,丫翻来覆去就是“人生是假,嗝屁是真”“为我们的嗝屁干杯”这几句,是有多厌世啊!当晚我们认真研究是不是该让一灿跟老蜗同床共枕,有个万一一灿还能压住老蜗,最好他们还能一丝不挂,这样老蜗就是挣扎出逃了也跑不远……这个讨论最后终结在一灿的乱拳之中。

至于烂操和嬷嬷都看到了的神秘女子,并未再有现身,哪怕我们冲着空气对她表达了感谢和面基的渴望,丫都无动于衷。倒是另一个久违的配角再次登场了。

林姑娘。

想必大家还记得,春菜以前是和一堆学姐同住,林姑娘是学姐中跟我关系最好的一个。现在我们大三了,她们也都毕业了。林姑娘如今在一家公司实习,几个月不见,整个人变成熟了,着装和化妆都让我首次感受到跟她的年龄差距。

我是在学生街上偶遇林姑娘的,当时特高兴,立刻想叫春菜出来,三人吃顿饭聚聚,但林姑娘笑着说:“不用了,我就是路过,一会儿就走了。下次专门找你们约吧。”

“好。”我感到很可惜,“下次”通常是一个无疾而终的FLAG,要不怎么说择日不如撞日呢?

“其实比起见春菜,我更喜欢见部长你。”林姑娘笑着捏捏我的脸,叫着学姐们给我起的绰号。

“想不到你跟春菜已经貌合神离到了这个地步,的确,撕逼是所有女生的归宿……”

“去!”林姑娘打了我一下,”跟春菜当然还是很好。只是她现在的状态已经跟我们差不多了。我是说,她不太像个学生了,那么忙,随时可以转型社会人似的。倒是部长你还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你在说我不成熟就对了!”

“我很羡慕你啊,看到你就觉得很轻松。”林姑娘笑着说,“最近在忙啥?”

“最近啊,忙着救人呢。”

我就随口把老蜗的事情告诉了林姑娘,他俩在当年的“新旧更替事件”中有过一点交集,关于现在的林姑娘是原装还是升级版还曾是个著名的话题呢。

“活得不耐烦啊……”林姑娘说,“我听过类似的故事,是很著名的‘校园七大不思议’之一。”

“跟我说说。”我就暂时不吐槽什么“七大”了,我经历的事件都超过七十大了吧。

“我们学校以前有过一个校花。”林姑娘说,”很多男生都迷她,但不知道她是哪个班的,也有说是外校的,总之经常神秘地出现,吸引所有的视线。”

“想必她一定好清纯好不做作,和那些妖艳贱货好不一样。”

“……想追那个女生的人很多,常常可以看见她跟不同的男生在一起,所以就开始有些流言了,说她很随便,到处钓凯子什么的。还有一些人则开始传她不是人。”

“‘黄鹤王八蛋!你不是人!你还我血汗钱’的那种‘不是人’?”

“……不,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说她不是人类。因为跟她走得近的男生渐渐都变了,变得体弱多病又消极,有些人还差点自杀了。人们都说他们是被鬼迷心窍了,是那个女孩吸走了他们的精力。”

“忽然变成很传统的鬼故事了啊!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也没听说她被什么法师抓了起来,也许去别的学校作案了呢?”林姑娘笑笑,“这故事是很土,不过有一个细节挺时尚的。”

“啥?”

“据说那个神秘女孩的手背上,有一个图案。”林姑娘指着手背,“猜猜是什么?一道道弧线组成的扇形。是的,是wifi信号!哈哈,是不是很违和?”

我却沉默了,这个细节怎么有点熟悉?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又聊了几句后,林姑娘跟我道别,我返回415,进门就拖出百宝箱翻找,大家问:“你干嘛?”

“你们还记不记得箱子里有个印章?”

“印章?有那种东西?”老年痴呆的排长说。

“有啊有啊。”八达踊跃举手,不愧是对全宿舍资产了若指掌的男人,“就那个吧,比手指大一点,印着wifi信号的。”

“对对,就是它!”

我果然没记错,是有那么个印章的,可当时并不知道它有什么功能,于是就一直搁着,听了林姑娘的故事,才发现它可能跟那个“花心女”是有关联的。诶,这么说来,那天晚上箱子不是发生过异动,东西被乱丢出来?老蜗也是在那之后各种不对劲的……

难道,当时其实有个我们看不见的存在正翻箱倒柜?是丫抓着盒子乱摇乱晃,给了我们“有东西要出来“的错觉?难道那家伙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印章,最后骚乱无疾而终,是因为它已经拿到想要的了?

我把分析说给大家听,一个两个都露出提壶灌肠……不对,醍醐灌顶的表情。金氏说:“所以那印章是干嘛用的啊?”

我想了想:“Wifi图案一般是代表‘附近有可用的无线网络’吧?如果老蜗的症状真是那个神秘女孩引起的,而那是因为她用印章在自己身上盖了个wifi图案,那说明——”

“说明那个图案,能让人像蹭网一样,蹭别人的生命!”锅炉工大声说。

“因为生命力不断流失,所以老蜗才一整个死气沉沉,连活着的欲望都没了!”大卫也懂了。

“但是老蜗真要去死的时候,那女的又救了他,因为老蜗一死,她就没命可蹭啦。”烂操说。

“为什么那女孩需要别人的生命?难道她自己……已经没命了?”嬷嬷恐惧地说。

至此,名侦探集中营415总算靠推理加脑补解开了谜底。而另一边,老蜗仍旧像葛优那样瘫在**,一副“啊怎样都随便啦,好想变成芝士面包喔”的气息,真令人火大啊。

“里债吗?粗奶吧(你在吗?出来吧)!”一灿冷不丁叫道,他碾灭了烟头,环顾室内,我们也跟着东张西望——既然老蜗现在是一个提供wifi的“热点”,那么连接他的那个“女鬼”,总不能离得太远吧?也许她就在这屋里!

“粗奶啊,偶民堂堂(出来啊,我们谈谈)!”一灿又叫。

女鬼还是不现身,是不在还是不想理我们?

“大卫,脱!”烂操忽然下令。

“靠,为毛要我脱?!”大卫一边抗议一边飞快地宽衣解带,转眼只剩一条裤衩,不愧是人称裸奔界的博尔特!就在他即将抛弃裤衩时,虚空中响起一声大骂:“够了!变态!”

一个长发飘扬的形象从空气中渗透了出来。从嬷嬷和烂操的反应看来,这就是他们都见过的那女孩了,她果然就像林姑娘的故事里说的一样,颜值极高。

“真出来了!蹭网的脸皮都很厚,我本来不太有把握的。”烂操惊喜。

“话说,如果我脱光了她也没出现,你打算怎办?”大卫问。

“我会建议大家一起脱,不信辣不到她的眼睛!”烂操说。

“……滚!”我们异口同声。

女鬼——那么擅长蹭网,不如就叫她佩妮吧!看过《生活大爆炸》的都知道这个梗——面有愠色,显然烂操那带有羞辱色彩的战术激怒了她,“你们好大胆子,知道我不是人还敢惹我。”

“呵,不是我夸口,曾几何时,每天都有幽灵排队来点我。”金氏伸出食指,在唇前轻轻晃动,”那时的我,可是有着'公共汽车'的美誉唷。”……我怎么不记得有人那么叫你啊!而且这真是美誉吗!

“见过世面的啊,难怪了。”佩妮哼了一声,“有些人会暂时性地获得灵异体质,但你现在显然已经不是了。就算是,我也绝不想上你的身。”

“里先停几害他,债缩会话(你先停止害他,再说废话)。”一灿指着恍恍惚惚的老蜗说。

“不可能。如果停了,我连像这样跟你们说话都困难。”

“什么意思?”

“没错,我是幽灵。”佩妮说,“幽灵一般会被死神带去另一个世界,而我逃了,然后才知道,其实幽灵在人间会渐渐枯竭,没法被人看见,也没法碰到东西,就仿佛这个世界已经容不下我们了。那些强大到能引发‘闹鬼’现象的幽灵只是极少数。”她看了一眼老蜗,“……当然,如果生命力能及时得到补充,又不一样了。”

我想起过去给死神打工时,也曾赞助过一个幽灵生命力,让她可以暂时实体化,想来佩妮说的是同样的原理。“就是靠那个印章?”

“对。”佩妮竖起右手,我们看见她手背上清晰的扇形,随即她握紧拳头,身体四周竟有文字漂浮,赫然是我们的名字!除了老蜗之外,所有的名字都带着一把锁。

“在身上盖章,就能搜到附近的‘信号源’,这是幽灵间流传的一种黑科技。”佩妮说,“我认识一个人,以前也是住你们这间宿舍的,他有这么个印章。我的旧章快褪色了,就来这里碰碰运气,还真的找到了。”

415的前房客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原来早就跟佩妮有一腿吗……以及我们之前的推理大部分都是正确的。

“你没经过同意吸取别人的生命力,会害死他们的吧?”容嬷嬷说。

“没办法,我还有事要做,不想那么快消失。”佩妮冷然道。

“偶八懂,里为森马子盯则他(我不懂,你为什么只盯着他)?”一灿指着老蜗质问。

“很会抓重点嘛。”佩妮赞许,“很简单,蹭网需要密码,只有两种生命wifi是不加密的。一种是公共场合大群人同时浪费的生命能量,比如明知是烂片还去看,就是绝对的浪费生命行为,这类能量会自动凝聚在该空间,没有密码,但纯度和稳定性不太有保证;另一种生命wifi则是出于个人原因而没有密码——你们知道密码是什么决定的么?”

“身份证号码?”“生日?”“罩杯?”“身高体重?”我们众说纷纭,佩妮笑着摇摇头:“答案是——你最在乎的人的名字!里面的原理我也不太懂,大概是只有这么一个人,才配让你敞开生命吧。”看看老蜗,“而他没有最在乎的人。或者说,他的‘在乎’没有足够的分量。这不奇怪,许多人也像他一样,可是很少有人连自己也不在乎的——所以,他的生命wifi不需要密码就能连。”

佩妮这一番话,让我们都不禁陷入了思索。我们“最在乎”的人是谁呢?我想这里面可以毫不犹豫给出答案的是嬷嬷和锅炉,其他,排长对眼镜娘的感情,大卫对小苹果的感情,都有着“足以敞开生命”的高度吗?我自己又如何呢?

但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搞不清楚自己爱的是谁、有多爱,我们却都还是爱自己的。你看烂操,从不觉得自己丑或矬,看上谁就去追;又如八达,看起来过得苦逼,但其实乐在其中;金氏对自己总是怀着一种领导式的优越;一灿就更不用说了……

除了老蜗。我很想说,老蜗也是爱自己的。你看,他绝不委屈自己做任何不乐意的事,能依赖别人就尽量依赖,而他只管打游戏、打游戏和打游戏就好。可打游戏于他又只是“反正没别的事可干”的消遣,不像写作于我是一种价值的体现。老蜗将有限的时间投入到了无限的逃避现实中去,也许所谓“什么都不在乎”,就体现为这份对自己、对人生都缺乏追求的麻木吧。

“所以我也不是只针对他,要怪就怪他为什么活成这样吧。”佩妮耸肩。

“……你还有理了!没出息就该死是吧?”排长回过神来,痛骂。

“我没有非要他死,但我得储蓄生命力。你们没有网可以蹭的时候,也会备足流量吧?”佩妮说。

“里租不租叟(你住不住手)?!”一灿怒了,伸手去抓佩妮的肩头。

佩妮轻易甩开了一灿,不等我们再动手,415忽然剧烈摇晃,如遭地震!桌椅杯桶啥的还胡乱飞起,打在我们身上。出现了!这是著名的“骚灵现象”啊!闹鬼闹很凶的屋子里经常可以看见的!与此同时,老蜗更辛苦了,仿佛谁扼住了他的喉咙般呻吟不已,感觉下一秒,体育课上学的人工呼吸就要派上用场了!

“别再惹我了,这些多余的能量支出也是你们的朋友在买单。”佩妮冷冷地扫视了我们全员后,淡出了画面。

我们坐在地上,惊魂未定,怒气上涌。半晌大卫问:“那个全体脱光羞死她的战术,还搞不?”

【老蜗是我们的也是你的,但归根结底是我们的】

跟佩妮打开天窗说亮话的隔天,我们去了万达影城。“我们”是指我、嬷嬷、一灿和老蜗,以及虽然看不见、但必定也像水蛭一样亦步亦趋的佩妮。

“这部电影口碑很好,听说看了会更加热爱生活,你就不会老想死了。”我对老蜗说。

“女主角是现在最红的叉叉叉唷!超正的,你保证会被圈粉!”嬷嬷也说。

“抗王片偶民去次点吼滴, 西**可没化享搜芥些(看完片我们去吃点好的,死人可没法享受这些)。”一灿也说。

老蜗仍是状态不佳,他今天穿一件连帽衫,帽下的脸无精打采,目光透着煎熬与怨念,似乎是不满我们强拉他出来。

电影还有半小时开场,那之前我们先去了厕所。我和一灿一左一右地陪着老蜗进去,防止丫用便池的水自尽。而嬷嬷在厕所外等我们。

“你在吗?聊几句吧?”看看四下无人,嬷嬷说。

佩妮现身了。似乎已懒得再故作神秘。她对嬷嬷嘲笑道:“你们在干嘛?想对他更好一点,好让他能更留恋你们、留恋到wifi产生密码?”

“……你都看穿了啊。”嬷嬷干笑,“是挺难的,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啊,谁让大家是兄弟呢?”

“呵,还不如祈祷我早点存够流量,我就会离开这里了。”

“你要去哪里,要干嘛?”

“不关你事。”

“不,你说出来,如果我们能帮上忙,你就会放过老蜗了吧?”

佩妮皱眉,似乎没想过这样以逸待劳,正琢磨着,我们从厕所出来了,“电影要开始了,走吧。”

在我们走向观影区的路上,嬷嬷还在奋力说服佩妮放下屠刀,后者虽然一言不发,但看来似乎不是没有心动。

“还等什么呢?别再犹豫了!快快拿起你手中的电话……”嬷嬷的游说台词真是越来越不对劲了。

“你的提议不是没有道理。”佩妮淡淡笑了一下,“可是,我怕你们玩花样,还是自己比较靠得住。”

嬷嬷露出十分失望的表情。这时有人道:“不愧是心机婊,疑心病这么重!但是晚啦。”

佩妮一惊,说话的是老蜗——默不作声地处在我和一灿之间的他,冷不丁开口了。他甚至抬起一直低着的头,摘下了帽子。

帽子下的脸,属于415身形与老蜗最接近的——八达。

是的,我们玩花样了!这个计划是我们昨晚躲在被窝里用微信聊出来的。没办法,用说的搞不好会被佩妮截听。提议的是大卫,他说既然佩妮会厌恶**战术,那估计不会随便进男厕。于是我们好,让大卫与八达先埋伏在万达的厕所里,我们假惺惺带老蜗去看电影,伺机入厕,用八达替换老蜗。以防万一,我们还安排了妇女之友容嬷嬷分散佩妮的注意力。现在,真正的老蜗已经被大卫带走啦。大卫老司机特地跟亲戚借了车来带他远走高飞呢!

“不可能!”佩妮咬牙切齿,“他只要离我稍远,wifi信号就会变弱,我就会发现,可为什么……”说着她握住拳头,身边立刻浮现出了一些名字,果不其然,已经没有老蜗了。一个打勾的信号源显示,佩妮现在连接的生命流量来自于它——万达影厅!

是的,我们可还记得之前佩妮是怎么说的。她说人们在公共场合集体浪费的生命也能形成wifi,且无需密码。最近刚好有许多国产烂片上映,所以只要来万达就不愁碰不到强大的免费信号源。想必许多人都有这样的经验吧:你明明连着A的wifi,却在不知不觉中转成了B,无它,只因为B的信号更强!

所以,我们赌的就是——佩妮会在不知不觉间连上万达的wifi,即使老蜗悄悄溜了,她也无法察觉。我们赌赢了!

佩妮发出愤怒的吼声,其他等候观影的人惊讶地朝我们这边看来,我连忙警告她:“别乱来喔!闹得太大别人都不看电影了,你连免费wifi都没得蹭!”

地板的隐隐震感消失了,佩妮强行压下了怒火。呵呵呵,算你识时务。

我们正得意,一灿的手机响了,来电的是大卫。

“啊你们再多拖住她一会儿喔,我忘记车子停在哪儿了,还在找呢。”

耳尖的佩妮迅速截获了这话,整个人忽然沉入地板,丫这是要直接去地下车库抓老蜗啊啊啊!大卫,你这个除了脱衣服外一无是处的白痴!

镜头转向车库这边。大卫刚刚找到车了,跟老蜗一起坐了进去。老蜗摆脱了佩妮的剥削,此刻身体与精神都已复原如初,他催促大卫:“快快,回去玩游戏!”

“总算不想死啦?”大卫笑道。

“想。”老蜗叹气,“人生是假,嗝屁是真。”

大卫“……”地看着瞬间恢复低气压的老蜗,再看前面,佩妮来了!她身边飞舞着几个名字,属于老蜗的那个信号极弱,但随着她的靠近而越发强大。她又在蹭老蜗的生命力了!

“啊靠靠靠靠靠!”大卫紧急开车,远离佩妮,信号又弱了,老蜗又精神起来:“快快!回去玩游戏!”

佩妮用飞的靠近,老蜗又开始苦涩地喃喃:“人生是假,嗝屁是真。”

大卫急打方向盘,抄近道拉开距离,老蜗:“快快,回去玩游戏!”

……大卫很想把老蜗丢下车去。

这毕竟是停车场,大卫终于把车开进死路了。眼看摆脱不了佩妮,他索性一咬牙,直接倒车去撞佩妮!佩妮本能地虚化,车子穿透了她,朝着出口飞驰。

佩妮啐了一口,正要飞追,却有其他车在这时启动了,佩妮只好接二连三地穿透它们,停车场响彻一片“刚才那是啥哇啊啊啊”“是鬼吗是女鬼吗哇啊啊啊”“救命啊快逃啊哇啊啊啊”……

佩妮开始出汗。老蜗已经跑到了她的接收范围之外,她不得不靠之前积攒的生命力来应付意外。

大卫的车到底开出停车场了,上了马路后速度更是快了一倍,并且专挑小路去钻。佩妮奋起直追,越发被动……

当我、一灿、嬷嬷和八达走出万达时,迎面又见到了佩妮,她正精疲力竭地折返。

“你怎么累成这样?你不是该从老蜗那里存下了很多生命力吗?”八达批评,身为省吃俭用界的擎天柱,佩妮的捉襟见肘着实令他不齿。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光是维持自己的存在就竭尽全力了。何况飞行、穿墙都很耗流量……”佩妮恨恨地说,“把我逼到这个地步,你们真行……”

“表债奶早他,吼则还有里好抗滴(别再来找他,否则还有你好看的)。”一灿把手伸进佩妮口袋,拿走了wifi印章,那轻蔑的神情,仿佛一个暗中做掉了情敌的正房太太。

“……你还愿意帮我吗?”佩妮喘着气,对嬷嬷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再见他……你们的学长……告诉他小倩在找他…………”

“现在来卖惨太晚了吧?”我们嘲笑佩妮,“走啦,回去了。”

不出意外的话,佩妮接着只能暂时窝在影城里,靠免费wifi维生,她说过那种wifi的纯度和稳定性没有保证,看来要花一点时间才能东山再起了。运气好的话,她大概还能祸害到一个老蜗那样的人,总之别再来惹我们就好。

但是,作为稍微跟佩妮交过心的人,嬷嬷在离去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佩妮好几眼,佩妮也看他,眼中有泪花。

【前尘往事成云烟,消散在彼此眼前】

我、一灿、嬷嬷和八达回到415。老蜗和大卫也已平安凯旋,正接受锅炉金氏排长烂操的嘘寒问暖。一家团聚真是皆大欢喜呀。老蜗挠挠头,对我们说:“谢谢。”

真有意思,习惯了互黑,偶尔认真说句感谢,反而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还好有八达打破尴尬:“客气什么,请我们吃饭就好!”

“请请请。”老蜗笑了。

“你也该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生活态度啦,否则下次还得中招。”锅炉工说。

“算了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再有下次肯定还得我们帮他擦屁股。”排长说。

“老排你也别那么懒,你自己上厕所都很少擦了,帮兄弟擦擦又怎么了?”金氏批评。

“是的,那至少不是金氏的屁股呀,金氏的屁股那么大,没有一年半载……”烂操说。

宿舍转眼又闹成了一团,老蜗欢畅地笑起来,与前几天判若两人。一灿走到他身边,拿拳头推了他的胸口一下,老蜗笑着回了一下。啊,男生间的中二小动作。

只有嬷嬷还怀着心事。他跟我们一起开了会儿玩笑,就走到一边,给皮衣学长打电话去了。

皮衣学长是我们在“一家三车事件”里认识的,也是我们唯一接触过的“上一代”415成员。他接到嬷嬷的电话厚懒洋洋地说:“又是你们啊。如果是问那个盒子的密码,我不会说的……”

“不,我是想问另一个学长的事。”嬷嬷忙说,“你们宿舍有没谁认识一个手上盖着wifi图章的幽灵?”

“你说七仔?”皮衣学长惊讶,“你们知道的很多嘛。”原来那个学长的昵称是七仔。

嬷嬷简单介绍了一下这几天的遭遇,皮衣学长笑道:“好嘛,那段孽缘还有续集。我给你七仔的电话,你跟他说吧。”

嬷嬷感激地收下了号码。排长问:“你要帮佩妮啊?”

“也不是,就有点好奇她的故事。”嬷嬷说,“老蜗,你不介意吧?”

“我无所谓啊。”老蜗说。

于是,我们联系上了七仔学长。在经历了被当成骗子直接挂掉电话、以及电话接通后鬼使神差说了句“先生要不要按摩”而再次被挂的风波后,总算使他明白了来龙去脉。

下面是七仔学长的电话访谈整理:

“啊啊啊啊你们见到她了?真的假的?你们叫她佩妮?什么鬼名字!我给她起的绰号叫小倩,就那个著名的女鬼聂小倩!

“她刚开始也真的跟聂小倩一样,肩负着勾引男人的使命。我怀疑古代传说里的妖魔鬼怪其实身上都有wifi图章,吸阳气就是蹭生命力。小倩她是死后不愿跟死神去另一个世界,宁可在人间浪**。机缘巧合被盖了wifi图章后,她觉得自己还能像人类一样生活,代价是必须定期从一些人那里搜集生命流量。

“因为小倩长得很漂亮,所以为她神魂颠倒的人还是挺多的。当小倩成为他们心中最重要的人,也就等于掌握了他们的wifi密码。可想而知小倩名声超烂的,许多人骂她妖精。其实她之所以同时勾引很多人,纯粹是不想只吸一个人的生命力。也算盗亦有道吧。

“我是偶然认识小倩的,说来好笑,她当时也想勾引我。可惜我不是单身狗啊,我有妹子的。但我虽然没能喜欢上小倩,却跟她成了朋友。过程我就长话短说了,反正大家还蛮聊得来的。

“既然是朋友,有些事就不能不管了。比如蹭别人的命到底是犯法的,哪天遭报应怎么办?但小倩又需要生命力。于是我们约好,从此她只蹭我一个人的!嘿嘿,不是我夸口,我可是非常健康爽朗的唷。有些人被吸一点生命就会欲仙欲死,我顶多就是觉得累。当然,如果不停地吸就难说了。所以她每天只蹭我一小时,其余时间就靠储下的流量来度过,只要不做什么夸张的事,还是足够的。那段时间她戏称我为充电宝。

“至于我的生命wifi密码,不用说当然是我妹子的名字啦。我们不在一个学校,但感情一直很好,我还想着毕业就结婚呢。然而有天妹子来看我,撞见了我和小倩在一起,她就误会了,女人的妒忌心嘛……但小倩的性格也很泼辣,她们就互相不顺眼了。我这个双面胶真尴尬啊。但我又不能告诉妹子小倩不是人——我把生命跟一个女鬼分享,这不是更让她不高兴吗?

“有一个晚上,我去找妹子,居然撞见她跟小倩吵架。我很惊讶,不知道她们怎么就碰到一起了。更让我吃惊的是吵着吵着,小倩动手了,妹子一下倒在地上,而小倩容光焕发。对此我不陌生,小倩吸了她的生命力!我气坏了,连忙阻止她,当时我满脑子都是:‘她毕竟不是人啊!’

“我跟小倩的关系从那时起发生了变化。我质问她为什么那样做,小倩开始不想说,后来告诉我:‘你以为她很爱你?不,她不爱。我用你的名字去解锁她的wifi,却是错的,她的密码是她自己。她不爱你,她只爱自己!’

“我深爱我的妹子,我不愿相信小倩的话。退一万步,就算她更爱自己,那就代表她是坏人吗?小倩说她是不希望我伤心,才暗中观察我妹子,并上门警告她不要骗我。可在我听来,这些话都是离间。我们大吵一架。

“那天后,我再没见到小倩。不知她是离开了这座城市,还是被死神给抓走了?小倩的wifi印章还在我手上,毕业时我随手丢进了箱子里。

“后来我常常想起她,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能替我当她的wifi?

“讽刺的是,小倩说的都是对的。妹子的确不爱我。毕业后她以创业为由,骗了我一大笔钱……具体不说也罢,只记得那阵子我们撕逼撕到天昏地暗,撕得我对人性都绝望了。官司结束后我就出国了,最近才回来。

“可是,我和小倩的友谊,再也回不来了……”

七仔学长絮絮叨叨地说完了那些往事,电话那头有轻微的吸鼻子的声音,然后,学长深吸一口气,激动地说:“让我见小倩!”

【有趣的人终会相遇,有缘的人终会重聚】

七仔学长的外形还真像他说的那样,健硕阳光,一身衣服都是名牌,开的也是好车,意外的是个土豪啊喂!顿时理解了他为毛会被骗财。我们在万达门口见面,握手寒暄后就立刻去见佩妮。她应该是在影厅那一带。

当时已经过了深夜十二点。没错,学长一秒钟也不想等地赶来了,我和嬷嬷也只能舍命陪君子。唔,就我和嬷嬷,其他人还是很讨厌佩妮。我们出门时,老蜗还提醒:“你们小心着点。”

“放心,绝不会再给谁侵犯你的机会!”我说。

“我是怕你们被侵犯啦。”老蜗说。

“那时候就换你来救我们咯!”嬷嬷说。

我们当时还是比较心潮澎湃的,毕竟是要去见证一段久别重逢,我对这种浪漫特别没有抵抗力。不过深夜的商圈也真是安静,服装店电器店精品店等等都打烊了,只剩麦当劳叔叔和肯德基爷爷彼此守望,海枯石烂。当然四楼影厅还是很多人的,这年头流行看午夜场。

在我和学长乘自动扶梯前往四楼时,嬷嬷已经事先找佩妮说明了情况,等在了楼梯口。扶梯缓缓爬升,我们看到他们的身影越发清晰,佩妮背着我们而站,显得紧张而羞涩……

“小倩……”学长颤抖着叫了一声。

佩妮转过身时,他愣住了。

“……你们要带我见的是她?”学长的声音变得异样。

“是啊,怎么了?”

“这……不是她!”

话音未落,学长整个飞出去,打水漂一般在光滑的地板上连续碰撞,转眼鼻青脸肿,然后他露出缺氧般的表情。

……学长的生命力正被蚕食!佩妮微笑:“果然你最在乎的人还是她。你该后悔告诉过我她的真名。”

我和嬷嬷如遭雷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麻烦你们了。”佩妮对我们道谢,“我不是那个婊子,而是他的前女友。他告诉你们了吧?我们之前为钱搞得很不愉快,但他有手段,最后还是让我身败名裂了。那之后我的日子就难过了,他倒好,出国去了。然后就在上周,我喝醉酒出了车祸……这些想必他都根本不知道吧?”

“我……我不懂……”嬷嬷的少女心承受不住反转。

“我不甘心就这么去另一个世界,我一定要报仇!”佩妮甜美地咬牙切齿,“我努力从死神手里逃离,然后从别的幽灵处听说了wifi印章的事,就去曾经的415宿舍寻找,再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啊啊,你会对老蜗那么狠真是一点儿也不奇怪,你本来就是靠吸别人血活着的死八婆嘛!”我忍不住出言讽刺。

“呵呵……”佩妮双眼一闪,我跟嬷嬷腾空而起,连续相撞,死去活来。诚然佩妮吸不走我们的生命力,但她可以尽情使用幽灵的能力教训我们,这么做当然很耗流量,但她怎么会心疼七仔?

我们三个跟烂泥一样躺在地上,痛苦的程度,与佩妮的笑声呈正比。

这时,忽然有一个东西飞了过来,掉在我们之间,赫然是那个印章!我灵光一闪,迅速在学者手背盖了个章。

然后,学长和佩妮之间像是发生了一场爆炸,无形的力量将他们分别斥开。

我不禁握住了拳头。太好了,我的猜测是对的。那个印章也能盖在活人手上啊。那么一来,学长也就具备了蹭别人生命力的本事,在场的人里,他能掌握谁的生命wifi?不用说当然是佩妮的!佩妮最爱的人还能是谁?绝壁是她自己!顿时他们之间形成了循环,你吸走我的生命力,我再吸回来……最终,神秘的效应中断了他们的连接。

佩妮连连喘气,也有点儿傻眼。在场三个活人,她都已经没法蹭,自身的流量想必乏善可陈,而提供免费wifi的影厅离这里还有一段……

忽然,她注意到了下一层楼有个熟人,顿时欣喜若狂!我和嬷嬷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同时惊呆。

那是老蜗!竟是老蜗?!

佩妮立刻放弃了去影厅,转而跃下三楼,直奔心爱的老蜗!“不好……”我和嬷嬷忙跟着下楼,想把印章交到老蜗手中,佩妮却像是豁出去了一样,使尽余力击倒了我们,眼看老蜗又要遭到毒手……

佩妮却傻眼了。

几个人名浮现在她的四周,属于老蜗的那个,已然上锁,需要密码才能连了!

这番变故剥夺了佩妮反败为胜的最后机会,她虚弱地倒在了地上,身形渐糊,生命流量已濒临耗尽。她的强势再度瓦解,无助地看着嬷嬷,想求救,又不知道还能怎么求救……

中国最后的圣母容嬷嬷,对她竖起了一个中指。

老蜗慢慢走上楼来,问:“你们没事吧?”

“没事,你怎么会来?”我们太惊喜了。

“我老觉得她没安好心。”老蜗笑着说,“而且你不是说了?那时候就换我来救你们。”

“你好歹叫上其他人一起啊。”

“他们这几天为了我也够累了,何况你们不一定就会出事,我就懒得叫他们了……”

天啊,这是老蜗吗,如此体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展开又让人毫不意外。

也许所有的没心没肺都只是欠了一个契机,去发现有些人比自己想象的更不可或缺。

话说回来,在老蜗的密码里,我们是九个都在呢,还是被精挑细选?是一样重要呢,还是有先后之差?这可真是值得抓住他问个清楚的问题呢。

我们跟老蜗说话的时候,七仔学长在一旁默哀。心心念念要见的人竟是冤家,而现在冤家也不见了,那些过去的时光仿佛统统不见了,难免令他悲伤。

但是片刻后,空气发生了变化,一个人背对学长出现了,她穿一身仿佛cosplay般的长袍,一来就蹲在地上,将几乎已经看不见的佩妮五花大绑。

“幽灵不想被死神找到的话,就要持续屏蔽灵魂发出的特殊讯号,所以他们一旦没力气了,就很难不暴露位置。”来者一边干活一边自言自语,“……尤其搜索系统可是经过了我这种前逃犯的协助改善,精确度更高了,上头应该考虑早点让我转正嘛……”

她说完,将打包好的佩妮跟麻袋一样轻松扛上肩头,抬起脸看着热泪盈眶的七仔学长,笑着露出牙齿。

“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