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的收入除了败宅物外就是存起来，他说：“积少成多也很可观呢，何况还有利息。”
我说：“是的，正如大叔你的单身时光累积至今已经十分惊人，至于利息就是你未来也会单身哦！”
大叔乱拳毒打我。
【你喜欢打篮球吗】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三分钟。球场上的战意已燃至白热化。
十名选手，四名光着上身，因为球衣已被汹涌的汗水替代。但他们仍然穿着短裤，因为一旦不穿，球衣就会被囚衣替代。
他们喘着气，目光从不同角度锁定篮球。那抹橘红此刻比太阳更耀眼。 只有一个人例外，他在看篮球的间隙忙里偷闲看了一眼球场边的妹子。
那是大卫。微卷的头发湿湿地贴在额头，方正的眼镜恰如他同样方正的脸，皮肤很白，让人怀疑丫都抹了防晒撑着伞打球。尚且一米七几的个头在队伍中不算鹤立鸡群，大家都是鸡就对了。
这时，大卫方的一只鸡动了！鸡屁股一撅，鸡爪子一蹬，逆光的篮球已然被他的鸡翅膀拿下，敌鸡们立刻一窝鸡来抢，现场再度陷入混战，鸡飞蛋打，鸡毛漫天，再来几坨鸡屎……这就不是篮球场而是养鸡场了！
大卫也在努力keep moving，虽然迟迟未能触到篮球，至少做到了目不转睛，那份专业的气场，多么像追不到女生所以专注偷窥的变态……
忽然，大卫看见球了！两派鸡马在抢球时分赃不均，给球逮着了单飞的机会，球向着大卫来了！
“啪！”接住了！大卫选手接住了！他一把将篮球拥入怀中，仿佛那是他失散多年的亲骨肉。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咸猪手已经伸来夺球，大卫及时将球一移，咸猪手只来得及摸到大卫的**。大卫持续移动篮球，咸猪手就持续抚摸着大卫的不同部位，感觉上大卫正拿球做饵玩一款名为“呵呵呵来摸我来摸我”的十八禁游戏。
“哎哟！”荒**无度的大卫一个没留神，被人家把眼镜给碰掉了，大事不妙，高度近视的大卫啥也看不见了！还好这时，大卫听见同僚对他喊：“传给我！”
“哦！”大卫眯起眼睛判断了一下方位，将球传出，还是一个煞有介事的击地传球。
“——啪！”球，准确地到了敌人的手上。
“你他妈在干嘛啊啊啊——”同僚集体炸毛，大卫忙借着满地找眼镜遮羞，等他终于复明，正赶上看见自家篮筐被爆的凄凉画面。
哨声响起，game over。
成王败寇是永恒的真理，获胜队伍跟支持者欢天喜地地浪成一团，大卫的队伍则垂头丧气，有人边骂街边脱下球衣揉成团砸在地上，有人想效仿，发现要脱只能脱短裤，只好作罢。
害群之马大卫的尴尬简直比烂操的痘痘还多，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后，果然有人吼他：“有没搞错啊？！”也立刻有人当和事佬：“好了。他眼镜掉了。”“近视打什么篮球啊？！”……
大卫面红耳赤地走到一边，以他那种中庸的性格，不管是为自己辩解还是吵架都很难开口，自觉闪边是比较聪明的做法。
我坐在观众席上，看着青涩的大卫，脑子里想的是大学时，大卫的人生追求除了**，就是篮球。415常常组团围观大卫打球，为他喝一些“快看快看！那边那个妹子好正”之类的彩。大卫赢球后会非常嗨地跑来跟我们挨个儿击掌，有一次没掌握好分寸，一掌击在烂操脸上，得亏烂操脸比金坚，才没有酿成惨案。
当然也有输的时候，但是呢大学里并没有什么班队校队的概念，大家打球不为荣誉甚至不为健身，纯粹打发时间罢了。没有负担也就没有压力。这种情况下执着于输赢的只有八达吧，因为有时大家会定下“谁输了谁请饮料”的规矩……
我正在脑海里举行怀旧小剧场，大卫朝我看来了。哦，我不会上这种当的，丫必然是在看我身边的谁吧。刚刚有个腰细腿长的妹子坐我旁边看球的说，还收获了大卫的暗送秋波。显然对于大卫来说，她是个特别的存在，好比火神之于黑子，或者晴子之于樱木吧。
我四下一看，火神……好吧，晴子不知啥时候走了，在她刚坐的地方躺着一部手机。粉红色的外壳非常适合周杰伦那样的小公主。是她落下的？
我捡起手机时，大卫走了过来，我忽然得到了一个很好的搭话机会，就把手机向他一举：“刚才那个妹子你认识不？她掉的。”
大卫接过手机，不置可否地点了一下头：“她什么时候走的？”
“好像比赛刚结束就走了。”我说。
“唉。”大卫叹了口气，“没办法，我表现得太差了。她都看不下去了吧。”
“她是你女朋友？”
“不不，当然不是。”大卫说，“就……常来看我打球。”
“喔，对你有意思唷。”
“是喔？”大卫窃喜，情不自禁与我聊得有来有去，气氛一片大好。
“肯定是啊。”我乘胜追击，“你看，你球打那么烂，有个毛好看，她要不是对你有意思怎么看得下去啊。”
大卫幸福梦碎，仇恨地瞪我一眼：“你谁喔，我不认识你吧。”
“就……你的球迷啊。”我暗叫不好，连忙努力挽回印象分。
“你不是说我打得很烂么，哪来的球迷！”
“你看榴莲、臭豆腐、卤大肠不也一样有很多人喜欢吗？”
“滚啦！”
大卫不理我了，拿着手机就要去寻觅失主。我连忙巴巴地跟上。嗯，我做这一套已经驾轻就熟，甚至有些上瘾呢！未来一切回归正轨后也许还会忍不住去尾行别的男孩子呢。
打球的看球的已经基本散了，大卫周围转了转，没看到晴子，我帮着找了一轮，说：“看看她手机吧，也许有线索。”
大卫就打开那粉红色的手机，桌面正是晴子的动人自拍，大卫用拇指滑动解锁，一番**漾在心头。然后，就有一个天使模样的卡通小人跟个界面一同弹了出来。
“欢迎光临万象银行，这里什么都能存喔！”小天使欢快地撒了把花，如同一切蹩脚网站的小设计一样浮夸。
“手机银行啊……”大卫想要退出，手指还没触到屏幕，小天使又说：“啊不行，你不是户主不能进入别人账户喔！你自己也有手机吧？占着茅坑却去别人家拉屎，超无耻的！”
……这算啥？会跟人对话的程序？有些话不该对客人说的吧喂！
我跟大卫都来了兴趣，但这时晴子的倩影忽然出现了，吓得大卫紧急把手机按黑了高高举起来。
“我没乱看我没乱看。”大卫连声表示清白，然后把手机递给晴子，“……这是你的吧？”
“是的，谢谢。”晴子感激，她模样出众，举止却很谦和，“我记性太差了，这都能忘。”
“哈哈……不客气。”大卫说。
在短得惊人的时间里，两个人之间出现了无话可说的真空。不善言辞也是大卫存在感低的原因之一。换了烂操是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的，哪怕问女生三围然后被当街殴打，他都会让话题继续下去。
事到如今只能靠做兄弟的来帮一把了，我问晴子：“你很经常来看球喔？”
“是……”晴子看了一眼大卫，“看他打球，挺有感觉的。”
突如其来的幸福让大卫激动得快尿了，随之而来的是惭愧：“我打得不好。”
“不会啊。每次都能看出一点进步的。”晴子认真地说。
“别提了，这次还害球队输了呢。”大卫说。这白痴，老整这些晦气玩意嘎哈！我连忙再次以三八知心好友的身份扭转话题：“你真的很关注他耶，因为他白吗？”
晴子笑了：“男生也是少有这么白的呢。”
大卫说：“也晒黑过啦，结果白回来得更快……”
我说：“你真笨啊，这时候就要装出一副手握祖传美白秘诀的模样，好吸引女孩子。”
晴子又笑了：“国字脸的人通常挺老实的。”
大卫说：“啊哈是吗……”
就这样，我如一个辛勤的媒婆，为少语的二人穿针引线，帮助他们的交流得以继续，真是操碎了心。但也因此，大卫看我的目光渐渐带上了感激。
暮色将彼此渲染得黑红相间，晴子表示要回去了，临走不忘对大卫说：“加油喔。”
“嗯。”大卫答应完，补了一句今天最主动的话：“下次比赛你来看不？我们一般一三五下午五点半打球，就放学不久。”
晴子说：“我知道。我会来的。”
【你存在我深深的账户里】
当天的晚餐是大卫请我的。吃鸭血粉丝。丫所在的这座城市，出国风气浓郁。我知道大卫的老爹就在国外，然后他妈是个麻将控，麻将桌上糊了的同时也经常把饭做糊了，考虑到这样对发育期的孩子不好，大卫妈开始动不动将儿子打发给饭店。没办法，天下父母有谁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
“你爹在国外打工，你妈打麻将，你打篮球。”我夹着一颗豆腐泡说，“你们一家人都很能打呢。”
“话说我们才刚认识吧。”大卫眯着眼睛看着我，“你怎么好像很熟悉我啊？”
“装熟魔人都酱啦，表在意。”类似的质疑我已经可以四两拨千斤，秘诀是立刻带出新话题，“你是校篮球队的吗？”
“嗯，目前还是候补的命。”大卫像头笨驴，随便丢个萝卜就立刻叼住了。
“没关系，你跟它本来就只是玩玩而已。”我说。
“啥？”
“我说错了吗？难道你对篮球君是认真的？你真的有跟它厮守一生的觉悟吗？”我激动地摇着大卫的肩膀，“承认吧！你这恶魔，只是把它当成发泄兽欲的工具罢了！”
“……什么跟什么啦！”
我心满意足地坐下来。啊，当初在415，类似的神经病短剧可是每天上演的。虽然眼前的大卫还不够成熟，总算也可以让我聊解饥渴呢。
“忘了问她哪所学校的了。下次好了。”大卫忽然自言自语，“不过，下次再让她看到今天这种表现，我也别混了。”
“多练习呗，总会越打越好的。”我说。
大卫惦记着晴子，然后大概想起了之前从她手机里看到的那个银行和小天使，于是随手打开软件商店，输入“万象银行”。
有了。
下载，安装，运行。那个小天使又一次蹦了出来，敲锣打鼓吹喇叭别提多欢实了，他没忘记喊出那句让人印象深刻的：“欢迎光临万象银行！这里什么都能存喔！”
“什么都能存是什么意思？”大卫问。
“就字面意思啊！睡眠、运气、时间、技能……我们的线上银行也是刚推出不久，所以优惠超多喔！就像客人您刚出生不久得到的关爱肯定超多，然而现在却只能被打发来吃鸭血粉丝，还加了香菜。”
……妈的这程序到底谁开发的，话这么多，而且你对香菜有什么不满！香菜一生推！
“总之现在储蓄利息好高的。活期高，定期更高！就当被骗，快试试嘛！”
小天使举起一个写着“开户”的牌子，大卫一点，立刻显示出了他的信息——
姓名：魏忠贤
性别：不男不女
年龄：明朝猴年马月
职业：东厂太监总督
哦上面的资料是我瞎写的啦，毕竟是不能泄露大卫的真实信息，大家看个意思就好。（大卫：……尼玛还不如写真实信息！）
不过当时我真有点吃惊，只是那么一碰，大卫的一切真就登记在案了，非本人无法登陆这点说明安全性也有保证，真是完全瞄准了现代人懒入膏肓的市场需求啊！
“恭喜您正式成为我们的客户啦，要存什么呢？”小天使搓着手问，“一般都是缺啥存啥。您的话……心眼如何？”
“啊靠！”大卫有摔手机的冲动，“我缺的是篮球技术！”
“喔喔，那就把篮球方面的技能点存起来呗！”小天使指着一扇写着“存入”的窗口说，“一段时间后连利息一起取出来，你会发现自己变厉害一点啦。”
大卫心里一动，说：“真的可以？”
“真人秀都没有我们真呢。话说检测到您的篮球技能点总数为263，全存吗？活期还是定期？它们的利率分别是……”
“这个263是怎么算的？”我插嘴。
“各方面数据的综合啦，包括跃起高度、跑步速度、投篮命中率、经验值、知识储备等等，计算过程很复杂的，身为一个路人问这么干嘛啦。”小天使甜美地表达了对我的嫌弃，“那么客人，您的决定是？”
“唔，活期吧。”大卫说。
操作结束，让人腻歪的小天使消失在黑屏里后，大卫看看自己的双手，难以置信地问：“这就算……存起来了？”
“试试看就知道了。”我说，“嗯……篮球通常几个人打？”
“十一个？”大卫不确定。
“投的球没进弹了出来，叫啥？”
“卧槽好可惜？”
“有个姓易的篮球巨星叫？”
“易中天？”
……很好。这已经不是失去技能点的问题了，这是智障啊！
将所有篮球技能点存进银行的大卫，现在就是白纸一张，理论知识都这德性了，球技还能好？对于一个篮球员来说，这就算是倾家**产了哇！
但大卫热爱篮球的记忆还在，他出了一身冷汗，片刻却又变得充满期待：“说不定等技能还回来了，我真的有可能变得更强！”
【白子的篮球】
大学里，我们对待运动的态度一度十分消极。只有大卫孜孜不地打着篮球。他的切磋对象主要是110宿舍，经常打到岩班长的胸毛能拧出水来才结束。虽然过瘾，但可以的话谁不愿跟自家人玩？于是有次大卫非拉我们一起打球不可，尽管比赛刚开始就遭遇了老蜗公然缺席的问题，但大卫心意已决，也顾不上人数了，非要大家都动起来不可。
那天的比赛结束在金氏的一记金华火腿和他“妈蛋我把它当足球了”的自责中。这个伤感的结局里唯一安慰的是，金氏皮糙肉厚，打起来的手感跟篮球差不多。
言归正传。两天后，大卫所在校队迎来了又一发比赛。还是一场蛮重要的选拔赛。因为不久之后这片地区就要举行高中篮球联赛了，而大卫学校也是要参加的，从壮丁里拔出更壮的那几头，组成首发主力，就成为当下的任务。
“这样啊，你们的高中生活还蛮丰富的。”听了大卫的介绍后，我感叹道。我的高中净是在做题看书和写小说了。
“靠，我有点紧张。”大卫说。此刻晴子已经如约坐在了观众席上，这给了大卫鼓励更给了他压力。
“放松。肾亏乃兵家常事。”
“是胜败吧！什么鬼的安慰啦！”
“别在意，你不是已经把技能点提出来了？有变多吧？”
“是有，不知道够不够用。”
“来做个小测验就知道了。你觉得科比有可能暗恋姚明吗？”
“什么鬼的测验啊！”
一身横肉的教练在吼大卫了：“磨蹭什么？比赛马上开始了！不想上啊？”
大卫忙撇下我，跑到队伍里。
哨响，开球，无需赘述的流程后，球场上下的热情瞬间被点燃，一群男的张牙舞爪抢球的画面是多么热血多么阳刚呀！让人不禁想起古代女纸抛球选婿或是婚礼上抢新娘的花球呢。
篮球再次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在一只只魔爪间翻滚流窜，这是一个新篮球，也就是说，还只是一个孩子，它要如何承受这么多臭男人啪啪啪的欲望？！——我紧握双拳，脑海里翻滚着每一个看球的人都会有的念头。
兵荒马乱中，大卫的存在感仍不显著，虽然他也努力东奔西跑上蹿下跳，但我并不觉得他的球技up了多少。果然只存两天太少了么？我偷眼看晴子，她的神情专注里有几分困惑，不知在想什么。
时间不断流逝，大卫连一分都没拿到。
直到上半场快要结束时，一个长传被大卫的队友中途截停，球打着转儿向边线飞去，眼看就要出界了！
当时离边线最近的就是大卫，他条件反射舒臂一抄，成功地将球救回，而当时敌军正各有各忙，后场的大卫赫然竟无人防守，他得以用最快速度控球杀向敌营。
但拦路虎很快杀出来了。大卫临危不乱，将上篮冲势调整为了急停跳投，可不等篮球出手，一只手铺天盖地而来，就要给大卫一个盖帽！
——大卫矮身控球躲过。
是的，假动作，他做了一个逼真的假动作！可大卫并未继续前进，篮下有太多难缠的人等着跟他玩推搡卡位的游戏，要出手，就现在！大卫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一个三分脱颖而出，那一刻，他的镜片上划过一丝锐光。
球与篮筐完成了一次曼妙的结合。
“噢——”场上场下同声欢呼，我也不禁振奋地举高了双手，一旁的晴子眼睛亮了。
……
本次比赛，大卫所在队获胜了，大卫独得9分，是个人篮球生涯迄今的最好成绩。以上半场那一球为起点，下半场更是发挥得如鱼得水。比赛结束后，几名队友一起乱七八糟地抱住了他，有的整个跳他背上，有的把他脑袋往腋下夹，有的拍他背，有的捏他屁股……等等，捏屁股好像并不是赞美吧！甚至教练都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满意地说：“你短期内进步很大啊，而且技术还挺全面的。保持这个势头，下周联赛第一场我让你上！”
大卫的心里升起一股豪气，大声说：“好！”
【小丫头片子还有两副面孔呢】
“所以说，是真有在变强喔？”
“就是啊，我的假动作以前都超容易被识破的，但这次演技明显有提高，还有三分球，我以前十投九不中的啊！这些进步肯定就是‘利息’吧！虽然没让我变成高手，但确实比过去任何一次都顺手啊！哎，我开始考虑死期了！”
“可你还那么年轻……”
“……我是说，存个定期。定期利息比活期更高不是吗？我要在联赛上一鸣惊人！”
——从大卫意气风发跟我进行了上述对话算起，已经过去一周了。这是各种考试的一周。为了接着的赛事没有后顾之忧，所有球员暂时弃武从文，教练只要求他们适当练习，别让身体松懈即可。无形中也给了大卫专心孵利息的空间。
这段时间我很无聊，但还是那句话，习惯了，之前八达那些家伙抛下我去上学的时候还少？没事，我自己找地方呆着。这何尝不是一种默契。就好比你耕田来我织布，你挑粪来我浇树。
那一天我坐在华莱士里，一边吃廉价汉堡，一边给文章打草稿。一个人走到我面前问：“这里有人坐吗？”
“没有。”我随口应着，抬起头来看到了晴子的脸，“诶，是你。”
晴子面露疑惑，问：“你是……”
“不记得了？我常跟大卫在一起啊。”我说，“大卫就是那个高高白白的家伙啦。”
“你认错人了吧。”晴子蹙眉，片刻开始吃东西。
轮到我莫名其妙了，虽然我跟她绝不算熟，但怎么可能认错？她更没必要装不认识我啊。有点受伤！
注意到了我的打量，晴子有些不自在，没吃完就走人了。我的目光追着她过街，忽然看到个大叔朝她跑来。
接着的发展出乎意料：大叔一把攥住了晴子的手，而晴子尖叫起来。诶诶什么情况？两人在街上拉扯起来，迅速围起了一圈人，妈的，这些八卦的家伙有没有公德心，这让我怎么看？我忙走出华莱士，要过街却不幸遭遇红灯……
讲文明守秩序地等到红灯戴绿帽后，那边已经散场了。这小破地方忽然变得天大地大，人来人往，我找不到晴子与那大叔的去向。这简直跟看了个预告片兴冲冲赶去影院，到了被通知下档了一样扫兴。
唯一的收获，是从一对擦身而过的情侣嘴里听到了一句影评：“这么年轻的女孩居然也被包养，还跟那老男人当街撕逼，这世界真是不会好了呢……”
【我在人民球场当着傻逼，而此时此刻你在哪里】
征服全国……好吧，没那么夸张。总之大卫值得纪念的地区联赛首战日，到了。
这次的场地不是在大卫学校了，而是在区体育馆，排场整个大气许多。对决的两个学校在球场边各有一方阵营，聚集着教练、选手、替补以及个别关系者，让人想起许多篮球漫画里的情景，除了，没有日本球队里那种美丽活泼的经理人……
万事俱备，只等比赛。
大卫的实力不算垫底，但一直都在中游徘徊，很不稳定，如今鸡犬升天地混进首发，丫不是不激动的。他已经准备好了在今天大放异彩，如助手般在他身边出没的我也准备好了——我的准备就是不让无谓的事给他分心。比如晴子的八卦，我不会告诉大卫，虽然这货已经期待不已，晴子还没到场，他已经在叨逼着：“今天又能见她了。你说如果这次顺利，跟她表白好不好？”
“不好。男子汉大丈夫当然要以事业为重！你还是专心打赢这场比赛吧！”
“安啦，再十分钟，之前的定存就要解冻了。”大卫看看表，期待地说。
“你居然一直定期到比赛之前喔？！”我以为这种物尽其用的做法只有八达会用，结果大卫也无师自通。所以说不劳而获真是一种瘾啊。
然而，计划这东西，就是用来打脸的。
十分钟过去，想象中应该又上了一个台阶的大卫面露疑惑，我问怎么了，丫说：“好奇怪。怎么没有技能回来了的感觉？”
“什么意思？”
“规则啊战术啊啥的，我还是想不起来……”大卫敲着头。
“……快看看你的户头。”我预感不妙。
大卫拿出手机，一见到小天使就劈头质问：“我的定存怎么还没解冻啊？”
“客人您真是猴急，难道您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小天使笑眯眯，“解冻在五点呀。”
“什么？！不是三点吗？！”
“您自己设的五点呀。”小天使掏出一份账簿来，上面是大卫的操作记录。
大卫努力回忆了一下，脸白了。本来丫就白得像子画，这会儿白得简直像求恩。
“完了完了……”大卫语无伦次地对我说，“我定错时间了！过去打球都是在放学后，五点多，我就下意识给设在了五点，但这个联赛的时间却是三点啊！”
“就不能提前解冻？”我问小天使。
“不行耶，行有行规。所谓定期，当然就是到那时候之前都不能动啦。”小天使掏出根雪茄深沉地抽了一口，仿佛一个老谋深算的奸商。
“我们放弃利息可以吧？这样利息就会按活期算了。一般银行都可以提前解冻的啊。”
“天了噜，这会儿又把我们当一般银行了！不要为难我们小员工啦！”小天使委屈得直扭屁股。
“小魏！”教练亲热的呼唤传来，“怎么还在玩手机？过来集合啦！”
大卫面如死灰地走过去，这人的肤色总是呈现一种不健康的惨白，死灰什么的真是好看多了。
“教练，我今天可能不适合上场……”大卫艰难地敲响退堂鼓。
“哈哈哈说什么呢？”教练拍了大卫一下，“好好表现！”
“或者能不能把比赛押后两小时？两小时后就好了！”大卫异想天开。
“玩笑到此为止。”教练严肃起来，“你们是我精挑细选的梦幻阵容，我不许任何人出状况，否则就洗干净屁股等着吧！”
大卫欲哭无泪地站到队伍里去，连“不该是洗干净脖子等着吗”这种槽都没心情吐了。
之后的一切仿佛被快进了，大卫反应过来，已是开球之时，他茫然地看着周围人都动了起来，独独他还四肢酸软地傻站在原地……
这大概是绝大多数人看过的最夸张的篮球赛，因为竟然有一个连“带球走步”这种最基本的禁忌都不懂的超级门外汉混在场上！可怜的大卫，我简直觉得我上去打都比他好看。那一刻，我清楚地理解了，什么叫欲火焚身……我是说欲哭无泪。
只有面对空桶，我们才会发现半桶水发出的声响是那么动听。
我本来还幻想这样的奇迹：大卫在场上历经坎坷，苟延残喘，终于在比赛快要结束的时候夺回战力，绝地反弹……然而事实是大卫在台上呆了五分钟，一毛钱贡献都没有反而频频害队伍丢分后，教练忍无可忍地把他换下来了。当时教练那愤怒啊，没有把大卫塞进篮筐已是真爱。从此，大卫在世人心中的标签除了腿长，又多了一个退场。
大卫试图在球场边坐一会儿，他流着汗低着头，后脑勺盖着毛巾，仿佛一个等着谁来掀起盖头的姑娘，然而即使这样，他也能感受到无数目光如箭，逼得他不得不离开体育馆。
只有我跟着他。
可能这时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晴子不在吧。虽然这妹子成分比想象的复杂，但她这时候不在，就不会给肤白胜雪的大卫身上加霜。
……结果我刚庆幸完就看到她朝着体育馆来了！妈的，早知道我该庆幸美国队长不在！我想见美队啊！
跟过去不同的是，这次晴子并非一个人，她的身边还有个疑似妈的女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见到她的瞬间，大卫的尴尬达到了峰值。球队在馆内如火如荼，他却在馆外如丧考妣，这反差太鲜明了！
我紧张地看着剧情将如何发展，这时晴子——经过了大卫！是的，仿佛大卫是空气一般，她目不斜视地经过了他！
这是大卫今天受到的，最致命的一击。
【你不理财，财不理你】
“……总之那天看到的就是这样啦，那女生不简单的。想想你也不了解她吧？所以先别忙着失恋……”
这是大卫滑铁卢之后的第二天。昨天我体贴地留给他一个静静的空间。静静是谁？当然就是一灿的前女友呀！……好吧这已经是烂梗了。总之，看到大卫今天还是满脸欲仙欲死，我只好甩出晴子的小秘密，想说也许能稍微拯救一下他。
结果大卫听完眉头都没抬一下，不知道是不屑还是无所谓。我觉得再这样下去，就该推荐丫试试打开新世界大门的裸奔疗法了。
“我后来跟教练打了个电话……”安静半晌，大卫无精打采地开口了，“我跟他解释昨天有点发烧，请他再给我一次机会。”
“喔喔，然后呢？”我追问。大卫这人倒是把事业放在第一位嘛，换了嬷嬷那个娘泡，失恋的打击绝对跟失明失聪失身一样。
“他骂了我半个多小时，但好像接受这个理由了。可能因为虽然我昨天捅了大篓子，球队最后还是险胜了的关系吧。”大卫诉说着转机，语气却淡如死机，“但他还在不爽，不知道以后该不该派我上场，他没那么多脸可以丢了。”
我表示理解。毕竟并非人人都是烂操这种脸多到随便丢的物种。至于烂操为什么有那么多脸，当然是因为经常被贩卖器官的不法分子搭讪：“要脸吗？！”
“所以——”大卫说出心事重重的重点，“我们约定，下次比赛，上半场我就必须拿到至少7分，否则下半场他就换了我，从此我就是蹲冷宫的命了。”
原来如此，法外开恩却不背负任何风险，想来也是不可能。“你有把握不？”
“我上次拿了9分，现在的程度搞不好可以挑战一下10分，但也说不准。至于半场就要拿7分这个……”大卫抓头，“很悬。哎，明明是个好机会的！如果我能重振旗鼓，她也会很高兴吧。”
“……等等，结果还是为了她啊！我刚说的她的八卦你没听见吗？”
“你说啥了？”
……妈蛋亏我刚还夸你比嬷嬷强。思春期的男生都是一样的可悲！“她不是无视你了么？”
“哦，我想通了，那肯定是因为跟老妈在一起而不好意思啊。”大卫超乐观。
“……你高兴就好。所以要再拜托那银行？”
“可是，这次的要求比较高，我不知道只靠定存能不能过关。”大卫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
“亲！”小天使了解过情况后说，“既然需要短期融资，为什么不试试本银行的信贷服务？”
“哦哦？”大卫眉开眼笑，向银行贷款买车买房已经是风靡世界的生存方式，任何人当然一听就懂，“你们的贷款利率是？”
“五分利。”
大卫一口水喷出来，“高利贷啊！”
“呵呵客人您真是双重标准，赚利息的时候不嫌高，付利息的时候就鬼叫，世界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嘛。”小天使笑。
我帮大卫想象了一下借高利贷是什么情况：大卫将一下得到大量技能点，以NBA水平虐杀中学生也不是梦，然而一到偿还的时候，他不仅要失去借来的技能点，还得付利息——也就是自身原有的技能点要被扣掉。这样一来，再下一场比赛他怎么办？为自己争取来更大的舞台，总不会是为了在更多人面前出丑吧？
“不喜欢高利贷，还有另一个能让您快速致富的方法，那就是做短线投资。”小天使说着，拉了一根绳子，画面转换，我们看到了一条正在打篮球的赤膊汉子。喂。为毛我们非得看这个。
“这是目前挂靠我们的唯一的篮球类理财。这位大叔最近要参加他们厂的职工篮球赛，为此他借助我们平台，向社会众筹。您可以把自己的技能点投资在他身上，如果他成为队伍的MVP，项目就算是成功啦，您这个股东也就能按比例获得分红哦！”
大卫显然有所心动，我忙提醒他：“等等，投资也是会有血本无归的情况啊。你得看清楚。”
“喔喔，对。”大卫忙细看那项目说明。一把年纪的大叔参加如此草根的比赛真的有搞头？一看之下他的心情越发舒展。那大叔竟是一名退役篮球员，当年没能入国家队，后进了一家药厂工作至今，所以说他其实蛮有基础的！顿时他**半身打球的画面让人好有安全感。而这个项目也不能算冷门，已经有十来个人解囊参与了。这更给了大卫信心，仿佛一个店大排长龙，总让人不禁有进去看看的冲动。哦我不是说肯德基麦当劳的女厕……
我还是觉得投资啥的不靠谱，但大卫的心思已经全在那上面了，手指一点，小天使吹着喇叭帮他成为了股东……
药厂职工的篮球赛，在周日下午举行。
【Real】
干硬的水泥地，褪色的标识线，生锈的篮球架，沧桑的球员和同样沧桑的观众——等等，哪里不对，这可是青春小说，怎么会有如此五毛的场景啊！我们来谈一谈经费用到哪里去了吧导演！
与现场气质唯二不对盘的人，只有我和大卫。大卫是作为投资人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近距离验收利润。此刻，我们的目光牢牢锁定了投资对象——那个曾与国家队擦肩而过的汉子。老王。大家这么称呼他，亲切得仿佛他就住隔壁。
……讲真，见到真人版老王那一刻，大卫差点儿靠在我肩头就哭了。欺诈啊这是！明明引资页上的照片是那么结实那么干练那么让丧偶妇女产生第二春冲动的那种，真人版是怎样啦！简直就是放弃治疗时期的李奥纳多并且还要更丑更秃啊！那一刻我的脑海警钟长鸣，仿佛看到了法制日报上那些携款潜逃的风投案例……
必须相信，运动员的水平是跟身材挂钩的，包括相扑运动员。而老王一看就缺乏锻炼，也是，真那么屌又何须拉赞助？他现在的球技怕连巅峰期的一半都不到了吧？缺乏足够考量就冲动投资真是害死人啊！
眼见大卫一脸崩溃，我忙安慰：“别急别急，无论如何他也搜集了不少技能点了。烂船还有三分钉，烂操还有蚊子叮，也许现在的他很屌呢。”
“……嗯嗯。”大卫点头，努力宽慰自己。
来围观的一些大叔大妈跟老王寒暄上了：“行啊老王，今天要东山再起啦？”“哈哈别取笑我啦，几百年没摸过球啦。”“老王今天可得赢呀！”“哎呀饶了我吧，这两天关节炎又犯了……”
我偷看大卫，丫的心理阴影面积已经大到不可求。
又有人在叫了：“老王，你媳妇和闺女来啦。”大家循声望去，我恨不能把大卫的眼镜抓来摔碎表示吃惊。
跟在一坨妇女身边款款而来的妹子——不就是晴子？啊，这样说起来，那天和她拉拉扯扯的人的确有点像老王啊！
……原来那就不是啥堕落交易，而是父女闹别扭？我段段大好男儿，居然会信街边八婆的闲话！不信谣不传谣真的很重要啊！
晴子看到我们，没有多余的反应，还在继续装不认识我们？还是说……真的不认识？
她似乎对这整个环境都充满了陌生，包括抓着她手的妈妈，包括老老王。老王一边梳着只剩半边的秀发一边对她说：“乖孩子，你看老爸怎么赢哈！”
“噢。”晴子的反应有点平淡。
“赢？恐怕你要让女儿失望咯。”
操着这种台词登场的，多半就是反派了。那是一个把外套如披风般扣在肩上的大叔，年纪与老王不相上下，却是身材紧绷、走路有风。跟在后面的几个歪瓜裂枣大概是他的队友，他们应该就是老王队的对手了吧。
“老毕是我们厂球技最好的，这场比赛可有看头啦。”
“听说前阵子老毕代表厂子去跟别的企业打篮球，还拿了奖金呢。”
“老毕想跟老王一战也想很久了吧，奇怪，老王退隐十几年，怎么忽然开窍啦？”
场外观众议论着新出场的那位“老毕”，在短时间内帮我们熟悉起那个角色。直到两队站到了中线两端，气氛变得一触即发，现场的唠嗑声才渐渐平息，纷纷进入临战模式。
晴子被她妈拉着，坐在另一边看球。我们有很多问题想问她，此刻也只能先压下。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只能用“出乎意料”来形容。
我们本以为这个草根赛事约等于篮球版广场舞，可看性大概也就是泼妇当街扯头发撕逼那种程度的了，没想到它——蛮赞的！
是的，蛮赞的，如果连我这种对篮球没爱的宅男都这么想，那么它就真是有一定水准的了！好比真正的男神不但能倾倒女性，还能掰弯男性。
虽然形象不佳，但每一位球员的作用都很清晰，动作都很利落，身姿都很矫健。虽然不到上电视的专业水准，比前面大卫之流的中学生比赛却好看太多了。飞来飞去的长传，左右互搏般的运球，上篮失利后的秒补……没有神棍玛丽苏的玩法，却有模有样，有板有眼，只能说这些叔叔伯伯都是认真地喜欢着篮球啊！
这里面表现最出众的有两个人，这场比赛严格来说就是这两枚核心的对决：老王VS老毕。其实老毕才真正符合“退役篮球员”的设定，不仅体力好，还有过人的直觉，人家一个投篮出手，他就已经预判了是否能进，立马上去抢篮板。
紧凑的上半场很快地结束了，老王累得够呛。很明显，得到投资加持的他未能在与老毕的对决中占优，但他还是乐观的，至少在对女儿比V字的时候笑容灿烂。尽管晴子的表情仍然是困惑居多。
我们实在太好奇了，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决定去找老王。
老王和其他选手一道，在休息区擦汗喝水，享受十五分钟的休息，看到我们，老王笑了一下，对大卫说：“我知道你……我女儿经常去看你打球吧。”
大卫一愣，点点头，我补充：“他还投资了你。”
“啊啊……谢谢。”老王握住大卫的手，“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聊聊。”
“到底怎么回事？”
老王抹了把汗：“我女儿生了病。阿尔茨海默症。”
“那是啥？”大卫不解，我解释：“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会渐渐忘记很多事。虽然老人得这个病的比较多，但也有很多年轻人发病的例子。”
“……”大卫说不出话。
“女儿不认识我和她妈，其实很久了。”老王说，“每一天，我们都要花时间重新告诉她一些事，比如我们是谁，她是谁。因为她总是很快又会忘记……”
我顿时明白了这父女在街边拉拉扯扯是为哪般。是晴子不记得父亲了啊。这样说来她对我、对大卫表现出的陌生显然也是因为失忆，包括最初忘记手机那事……但不对，有时她还是可以正常和我们相处啊。
“我们想尽办法让女儿的生活还能继续下去。比如鼓励她在手机写日记，尽量记下还记得的东西，或是给自己留言。还有设很多闹钟，提醒自己要做什么之类。”老王说，“可是大部分的事情，她还是没法控制地忘光了。除了一件事：去看一个男孩打篮球。她在日记里写：我很多东西都想不起了，可是有天我看到一个男孩打篮球，不知为何，总觉得要想起一些什么来……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但是好怕连这种感觉都失去。那个男孩和他的篮球，可能就是我和过去唯一的联系了。我不能忘记，不能忘记。”
我的心猛然一动，想起晴子手机里的万象银行，脱口而出：“她肯定在这期间发现了万象银行！于是就把‘唯一联系过去的记忆’给存起来了！也许是用了定存，每次记忆解冻，她就会想起来，然后去看大卫打球，重温那种‘要想起什么’的感觉，然后再次把这记忆存起来……而这时间之外，她对我们没印象也就合理了。”
大卫说：“可是体育馆那次她也不认得我……”
我想了想：“大概她平常都是按着你的打球时间来给自己设定解冻时间，然而联赛那次时间提前了，所以她的记忆还没恢复。这跟你那天犯的错误是一样的。”
老王说:“你们学校离我们家很近，平常女儿去看球，我们没有特别跟着，体育馆是她写在备忘上的行程，她不熟路，所以她妈妈送了去。的确是直到五点才恢复记忆。”
“她看我打球，是希望想起什么呢……”大卫喃喃。
老王眼眶湿了:“她还不知道，但我知道了。她想劝我重新开始打球。当年我冲刺国家队失败，又有了她，于是正式离开了篮球界。在药厂这十几年，我连球赛都不看，就想彻底告别这一行。后来她知道了，认定是自己妨碍了我的梦想，总是想办法鼓励我复出，至少不要刻意回避最喜欢的篮球……她之所以总去看你打球，是因为年轻时的我跟你很像，而她看过照片。她还没有放弃拯救我这个软弱的老爸啊！”
我和大卫都觉得鼻子酸酸的。如果不是有大卫老了可能变成隔壁老王这个强行插入的笑点撑着，也许就泪了。
“所以你参加这个比赛是为了她。”我说。
“对……我想用行动表现决心，这对她的病也有帮助。”老王说，“我还想……能赢给她看就好了。但是多年的荒废实在……这时我想起女儿用的那银行，我也搞了个，里头的小东西建议我搞个集资，一些老友给我赞助了点儿技能。还有你，小伙子，世界真小……”
至此，一切真相大白。我们沉默片刻，一同看向晴子。
“你能赢吗？”大卫问。
“其他人还好说，老毕太难缠了，他常年在外打有酬劳或者赌博的比赛，篮球能给他赚钱，所以他有意地把技术练得很高。他看来不打算对我手下留情！”
“加油啊。如果你输了，大卫就算投资失败了，他的技能点会全灭……”我说。
“我会尽力。”老王却不是很自信，“唉，我真蠢，搞这弄虚作假的玩意，还连累别人。今天之后，我一定要靠自己把技术练回去！”
老王看来真的很有决心，然而大卫苦修多年的技能点可经不起陪葬啊。而且从感情上说，老王今天无论如何不该输。有什么办法能保证他赢？
“喂！”老毕的叫声传来，“休息够没？继续吧！”
我忽然有了个想法……
【虽然我们不是天才】
篮球赛的终局，应该是**气回肠的。
场上健儿均已力竭，唯剩眼底光芒不死，在倒计时无限趋零之际，如野草挣扎、如困兽激进、永不言弃、燃烧至灰……最终创造出千钧一发的奇迹，宿命的对手在欢呼中击掌……
老王的宿命对手不见了。
老毕，说好要在老王的逆袭之路上演好绊脚石的人，不见了。下半场丫没有参与，以类似每个月的那几天忽至般鬼扯的理由退赛了。继任者和其他敌人虽非脓包，但老王队已经应付得来了！
完结哨响起的刹那，老王捧着篮球，爆种上跃，完成了一次以他的形象而言完全不科学的——灌篮！那一刻，晴子本能地站了起来，茫然的眼底，有些什么被唤醒了……
“你做了什么？！”大卫又惊又喜地问我，“你刚才去找那个老毕，然后他就退赛了！”
“把打球当赚钱手段的人很实际啦，我就告诉了他一个绝对有好处的做法。”我得意地开始揭秘，一时不知道配什么牛逼pose，干脆挖鼻孔，“我让他投资老王，然后退赛，老王少了这个对手绝对能赢，他赢了，老毕也就能分红，球技更上一层楼，未来更好赚钱！至于退赛对他有损失？本身这个比赛也没钱拿嘛！”
“你太聪明了！”
“还好啦，我认识一个比他还爱钱一百倍的朋友，学到不少对付这种人的招数呢。”读者都知道我在说谁啦。
顿了顿，我端出一碗银他妈口味的鸡汤:“不过，投机取巧虽然也是人生的一部分，但始终会有不得不靠实力决胜负的时候，你还是别太依赖那银行的好。”
“我知道……刚才听老王下决心时我就想，过了今天，我要还能保有球技，以后就乖乖靠自己升级。”大卫认真地说。
我欣慰地笑了。我来到每个兄弟的高中，帮助他们渡过一段本来会改变人生的遭遇。之前的经历让我觉得这次也是救大卫的命，结果救的是他的球技和……三观？但谁说这没有改变未来的意义呢？还让我离人生导师又近了一步。
球场另一边，老王一家正煽情相拥。大卫凝视晴子，她对大卫的感情从来不是喜欢，但那不重要了，大卫叹气：“她好可怜。”
“我忽然想，有办法帮她的。”我的脑洞一发不可收拾，“万象银行什么都能存，那就把她的病存进去呗！存一辈子她就安全了，然后再把她目前的所有记忆存起来，存久久的，所得的利息岂不就相当于记忆在恢复？”
“你太屌了！”大卫尖叫，甚至忍不住把我举起来了一下，然后狂奔向老王一家，要对他们传达这个好主意。
我目送大卫，忽然想起，自己竟还从没想过用万象银行增加些什么。
我想增加的一开始就很清楚。
与你们共度的青春，真希望它能天长地久，没完没了，永不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