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文人，有时就爱文绉绉说话，大叔表示为了买最新版挨粪要变卖家产时，我问：“汝要卖甚？”
大叔说：“鬼才卖肾，就卖些用不着的。”
“卖甚？”
“你咒我肾用不着吗！就说卖别的啦。”
“卖甚？”
“尼玛单身狗连肾都不配长是吧？！”
跟没有文化的人交流，也是心累。
【先生小姐们赶快来赶快来】
“各位乘客，前方到站是‘八达’，请携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准备下车，谢谢合作。”
巴蕾舞装模作样说完这话，觉得自己超幽默的，噗噗噗笑了起来，然后见我一脸“是在笑毛喔？”的困惑，不爽地踹了我一脚，等爬起来，丫已经不见了。
我在一条大街上。人来车往，热闹非常。小贩与妇女用方言撕逼，穿睡衣的老人吐痰丢热色，三轮车吼着躁躁的铃声，烧烤摊散发着魔性的香气……
借问土鳖何处有，牧童遥指这条村。
这里确是八达老家，一个我不想写出地名的福建旅游圣地兼城乡结合部。当然景区与生活区不能同日而语，差距约等于妹子P过的自拍与刚起床的素颜。
八达在哪儿？正想着，丫那宛如张震的俊脸就不期而至。喔喔喔八达，多少个想他的夜，我一遍遍重温《卧虎藏龙》和《一代宗师》，感叹章子怡好美。
路边一海报上写着日期，看来这是八达高三那年。跟大一没差很久，因此这版八达的画风还是面熟的，比如丫的衣服松垮垮，是故意买大的，为将来的发福留下空间；然后丫留着平头，既省水又省洗发水，如果不是学校不允许，我绝对相信丫会剃光头的。
我凝视八达，时间仿佛停止了，四周车水喧嚣，唯我俩静静伫立，一动不动。
……不对，丫是真的一动不动。
丫站在一棵树下，摆出伟人打招呼的pose，面带微笑，稳如泰山，眼都不眨。面前地上摆着个篮子，里面躺着不少硬币和毛票。
……这种活人cos雕像的表演在祖国各地都能看到，有些还会往身上刷金漆啥的。但我怎么不记得八达有这一手呢？倒是金氏常被我们怂恿上街表演胸口碎大石。至于415最接近雕像的果断是大卫。多少个夜，丫抓着床架蠕动全身，缓慢褪衣，露出石膏般的雪白肌肤，然后在一群变态的安可声中钻进被窝……
我入迷地看着八达，这时俩小屁孩过来了，一个指着八达叫：“快看这人一动不动是不是变态啊！”
“我知道！他每天一到这个点就会来表演，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动！”另一个也叫。
“真的吗！把他裤子剥了也不动吗？”
“试试看！”
啊！想不到八达这么快就遇到大危机了，我不禁为他捏了把汗，用最快速度看了看周围有没卖爆米花。
屁孩说到做到，真的开始羞辱八达了。死小孩真是没大没小呀！那边那个，你要先把他皮带解开才好剥呀！什么也做不了的我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就在八达越发有伤风化时，丫——动了。非常突兀，没有征兆，屁孩给吓到，尖叫着跑了，而八达纳闷地看着他们，然后才慌忙勒紧贞操带。后知后觉的样子不像忍无可忍而破功，倒有如梦初醒的感觉。
八达开始数篮子里的钱，他表现不错，观众的打赏也很积极，目测赚了上百吧。我夸道：“厉害喔。”
“谢谢。”八达笑眯眯地回应，“钱能表达的赞美尽量不要用嘴唷。”
“呃，好像没带钱。”我摸了下口袋。
“噢，没关系。”八达落寞地笑了笑，“嘴上说得好听、心里看不起我们这行的大有人在，一百块都不给什么的，我已经习惯了。”
……这什么台词？这一行是哪一行！而且你居然想要一百块吗！内心吐着槽的我，忽然从口袋里找到了五块，就都给了丫。
“哎呀真见外，人来就好送什么东西，下次不许哦！”八达见钱眼开转忧为喜破涕为笑。我想扁丫。
“那么……”
“那么下次节目我们再见！”八达丢下这句就跑了，不远处，一辆公车正缓缓进站。我傻眼了，忙也跟上，但却一下找不到八达了。再看公车，丫赫然坐在个靠窗位置。什么时候上去的啊？
公车向前行驶。前方人行道上，一张十块钱正被风吹着四处漂泊，一个流浪汉激动地在后面追。但下一秒，钱不见了，流浪汉扑了个空。坐在窗边的八达手里多了张钞票，正对着阳光猛看水印。
……瞬间移动？卧槽！这个八达是超能力者？！
车子彻底开走了。我到底追不上，一边喘气一边想看来只能去他家了。隐约记得丫说过家对门就是公厕，所以全家人一有需求就往那儿跑，节约水费，儿时的他甚至在作文中表达了将来要做一个公厕收费员的决心，老师非常感动，然后给了他零分。
问题是眼前这个小县城公厕还不少，哪个才是八达梦的发源地？苦恼的我，不小心撞到了一对情侣，我忙说：“对不起。”
“没关系。”一个蘑菇头的妹子说，然而她身边那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却没好气地说：“注意点！”
“光顾找人了……”我有点悻悻，“对了，你们看见一个男生不？像张震，经常在这街上cos蜡像。”
“你说阿达？我们是邻居。”蘑菇说。
“哦哦，可以告诉我他住哪里吗？”我很高兴。
“喂，走了。”小白脸不耐烦地催促。
“就来。”蘑菇赔着笑脸回答，然后帮我指路：“你顺着前面这条路直走……”
“我先走了。”小白脸自顾自地离去，蘑菇无奈对我露出个抱歉的笑容，追他去了。啊靠，颜值高了不起？你给我们家一灿提鞋带都不配！我深深地为脾气不错的蘑菇感到惋惜。
以及，我真要挨个厕所地找八达吗？救命啊！
【能不能给我一张身份证的时间】
再见八达是次日凌晨，他学校门口。
是的，昨天我没找到丫。但这里的中学就一所，我就守株待兔来了。我有点心疼自己。八达这混蛋拿了钱就跑，心里根本没有我，而我竟还为他牵肠挂肚、不离不弃，好傻，我觉得自己好傻……诶我在演什么。
八达搭公交来的。不出意外又是瞬移上的车吧？毕竟车费可是高达一块的巨款。话说回来，为毛不直接瞬移到学校来？距离限制？
八达下车，与莘莘学子一起走进校门，有个学子拿着葱油饼往嘴里塞，我分明看到，濒临食用的那一瞬，饼少了一半，而赤牙空嘴的八达开始嚼起什么。
……等等，难道不是瞬间移动而是……
我上去拦住八达：“你以为躲起来就找不到你了吗？没有用的！像你这么拉风的男人，不管在什么地方，就好像漆黑中的萤火虫……”
“你是……”八达仔细打量我，“哦哦是你，下午也会有表演的，老地方见哦！”
不要擅自把别人归类成你的粉丝！我压低声音说：“那之前，我们不如先聊聊你暂停时间的能力吧。”
八达脸色突变，这厮骗吃骗喝惯了，油滑而厚颜无耻，但不会随机应变，丫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超明显的好吗？我不发现也有别人会发现。”
“你想怎么样……”
“能怎么样啦！就只是感兴趣而已，别那么紧张。嗯……你怎么得到能力的？”
能力者从独享秘密到寻找基友都有个过程，混二次元的我当然理解。但不知是我人见人爱还是八达急于脱身，竟丢给我一句：“你真想知道，就把身份证插提款机里输入出生时间试试吧。”
八达说完就跑了，我莫名其妙：暂停时间跟身份证和ATM有毛关系？但校门关了，非本校人口与狗不得入内。我站了会儿，就近寻觅ATM去了。
会把身份证塞进ATM的只有眼癌、手癌和脑癌，就算证件不被机子吃掉，智商也会被吃。但我还是这么做了。ATM这个**一看到我的玉照就食指大动，一口将它吞下。
我等了十秒，毛都没发生，有冲动把八达抓来塞进去。可屏幕忽然又亮了，出现了一个见所未见的界面，不堪入目的证件照下有个密码输入框。我惊了：身份证还有这种隐藏设定？密码又是什么？哦，八达说过是出生时间。我就把年月日组合了一下输进去。
系统提示我密码错误。怎么可能？难道爸爸妈妈骗我？！……等等，出生时间除了年月日，还有几点几分。这当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不过有阵子我跟风研究上升星座，就从爹妈那里get了一下。
我将年月日时分构成的密码重新输入，果然成功。新解锁的那页简洁明了，两个待输入栏前分别写着“借贷”与“偿还”，还附有说明文字：
在“借贷”栏输入数字，可暂停相应长度时间
在“偿还”栏输入具体时间，到期即强制执行
注：偿还数额为借贷数额的两倍
我仔细看了三遍，鬼使神差地在“借贷”后输了一个5（单位是min），然后在“偿还”一栏输入8:30，也就是再过不久。完成这些后点击退出，左手腕一痒，浮现出来一个手表，就是“画在手上的表不会走，却带走了我们最好的时光”那种。这样的乐趣，那些炫耀着“我去年买了个表”的大人永远不会懂。
手表右边有个按钮，我一按，整个世界清静了。
我转头看四周。嗯，时间停了。车辆飞旋的轮子、行人抬起的脚步、地上扬起的粉尘、树上飘落的叶子、早点摊腾起的烟雾……一切都凝固了，从闹剧变成了默剧，从gif变成了jpg，从菜市场变成了蜡像馆……靠靠靠，这感觉不能更棒啊！
再看手上那表，刚才还只是涂鸦的它，这会儿走起来了。明白了，它只会在停止的时间里走，用以提醒你还能在这个定时领域呆多久。太奇妙了！
五分钟转眼过去了，就像一切涉及时间停止的影片，喧嚣与活力一下子又回来了。刚才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体验显得十分不真实。
八达的超能力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意犹未尽地准备再去取个几小时来玩玩。
这时奇怪的体验又来了：我的大脑感到一阵转瞬即逝的恍惚，平息下来发现身边有个大爷盯着我，他就像地里忽然长出来的那么突兀，我:“……有事吗？”
“没，小伙子你刚一动不动好奇怪的。”大爷说。
“一动不动？”我立刻想到了八达。
“是啊，十分钟有了。如果不是抚摸时发现你的身体很温暖，真会觉得你是假人呢。”
摸……大爷的话让我产生了微妙的联想，随即觉得自己真是要不得。
“小伙子大腿挺结实哈，屁股也很弹，年轻真好。”
……结果你还真就是个变态啊喂！
不过我已经对八达的各种表现有概念了。估计丫在无意中促成了身份证与ATM的无媒苟合，进而发现了停止时间的秘密。但正像页面提示的，停掉多少时间事后都必须补回来，比如我刚才提取了五分钟，后面就当街石化了十分钟。也就是说插进ATM的身份证起到了类似信用卡的作用，而且还是高利贷！尼玛太黑了啊！……虽然区区人类竟敢掌握这种逆天技能，不付点代价也是说不过去啦。
再一想，我不禁佩服起了八达。很明显，丫活用暂停的时间，各种占便宜省钱，完了连动弹不得的偿还时间也不放过，把它开发成了一个街头表演再赚一笔，总之怎样都不吃亏，八达巨巨您真是太精明了啊！
【攻比受更有力……不，施比受更有福】
午休时间到了，我逆着人潮走进八达学校，找到了他的班级。正是吃饭时间，教室里满是饭菜香。高三狗分秒必争，很多人就选择中午呆在学校，这样吃完就能复习和休息。高三狗身体宝贵，所以虽然食堂盛产狗粮，家长还是坚持让他们带上最好的便当或干脆给钱打牙祭。都是那时走过来的，我深有感触。
“嘿！”我在教室外喊八达，他看到我，走了出来。
“我已经弄懂了。”我晃了晃涂鸦表，“太屌了！”
“就都懂了？我当初可是莫名了很久。”八达吃惊。
“你是不小心把身份证当银行卡插进了ATM，然后密码刚好是用的出生时间吧？”
“是啊，刚开始也根本不懂还款是怎么回事，就随便输了个时间，结果大号时给定在了马桶上整整两小时，辛苦一天省下的钱都拿去买痔疮药了。唉！”
“算啦，有些学费是必须要交的，那才会成长。而且痔疮反正你早晚都要得的呀。”我开导他。
“你说得对。那之后我更懂得把时间用在刀刃上了。”八达点点头。
“所以说吃一堑长一智是真理。你不仅长了一智还长了一痔，简直赚到！”
“没想到我们还挺聊得来。”八达欣赏地看着我。
“我也觉得我们能做哥们。”我忙说。
“哥们，你看快吃饭了，我请你！”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请你吃饭！”
我摇身一变成了蒙克笔下的呐喊。咿呀呀呀呀呀——八达请吃饭！这跟金氏会上树、烂操有妹子、排长年轻过、嬷嬷纯爷们等一起在415并称“天地异变的前兆”。好比地震发生前动物就会**，如果不是马上要发生彗星撞地球等级的事故，无法想象八达怎么会做出请吃饭这么逆天的事！
“虽然不知你为毛这种反应，但总觉得有点不爽。”八达说，“吃自助如何？菜单我熟，我来服务你。”
“好啊。”这趟旅行简直太值了。
“那么，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不对，跟着我一起把时间停下来。”
我照办了。校园顿时肃穆如陵园。八达拿着个空饭盒走到一同学身边，从他的便当里挖走了一勺饭和几根四季豆，然后又去染指另一同学的糖醋小排。
……别理我，我想静静。
“你又这种表情了。”八达不满，“是不是觉得不尊重你？恰恰相反，这份菜单是我精心总结的。那个男同学每次带的都是木桶炊饭，颗粒分明又香软；那个妹子的妈妈做的炒蛋非常嫩滑，所以我只认准……”
……只有吃遍了全班的人才能有这种心得体会吧！当事人不会为得到你的肯定而高兴的！
“而且这饭吃得也不轻松。每次都要严格把关，拿太多会被发现，拿太少对我不公平，所以要控制在一个能让他们八分饱的程度，有时他们因此意犹未尽，第二天的便当还会更大份哦！”
……够了！请把这份精力用在学习上！
“总之男人大丈夫不要拘泥那么多了，吃吧。”八达嘴上科普，下手未停，很快递来满满一份，转身变魔术般又拿出个饭盒继续打自己的，我问：“你怎么会带两个饭盒？”
“中午吃饱就够了吗？遇到好菜没俩盒子怎么打包？”八达用责备饥荒年代还学人挑食的熊孩子的目光看我。你丫还有一点人性吗？
终于八达完成了百家饭的搜集工作，高兴地对我说：“我们去天台吧。那就可以解开时间慢慢吃了。”
我有气无力地跟着走。饭菜的香味直往鼻孔里钻，证明八达眼光不错，这真是令人悲伤的认同感。
当我们来到天台，正要走出楼梯间，八达却拦住了我，边透过门上窗户往外看边嘀咕：“又自虐了。”
我的视线越过八达，看到一女孩靠着墙默默吃便当，不就是那个蘑菇？“我见过她，她男朋友很讨厌！”
“那个小白脸吧？经常跟她作威作福还伸手要钱，偏偏她对人家死心塌地，不富裕还有求必应，搞到没钱吃饭，每次都打最便宜的三毛饭加五毛菜跑这吃。”
“你很懂耶。”我说。
“呃……邻居嘛，不想懂也没办法。她还为他偷过家里钱闹得很大呢。靠，那种混混到底哪里好啊？”
哎哎难得从八达嘴里听到一次正义发言，稍微有些刮目相看呢。
“男人要知耻！要懂得自食其力而不是当寄生虫！”
……你个偷吃全班便当的人有毛资格这么说！
八达又去按手上的表了，我也跟着进入定时领域，然后八达走上天台，挑了些菜埋进蘑菇的米饭里。
“八达你干什么？人家够惨了你还放骨头进去！”
“啊靠看清楚，我放的是肉！”
“我不信！其实你会放骨头都是奇迹了，你应该都把骨头咬成渣吃下去不是吗！”
“就算是我，偶尔也想感受给予的快乐啊！”八达竟有些脸红，丫和烂操的脸皮一向被誉能拿去给《进击的巨人》修城墙，如今居然……而看丫小心而娴熟地将给予蘑菇的馈赠掩好，又觉得这种公益行为不是一次两次，对八达而言，蘑菇果然是特别的存在吧？
扶贫完毕，八达拉我离开天台，重启时间却没急着走，而是跟变态似的躲着偷窥，看蘑菇扒着斋菜便当却忽然发现内有乾坤时的惊喜，八达的嘴角也勾起了笑，提醒着读者们，丫是415被遗忘的帅哥之一。
【殷勤献得好，备胎当到老】
夕阳西下，又到了学生狗喜闻乐见的放学时间，八达兴冲冲前往距离学校有一段距离的城镇卖艺，身上洋溢着业务繁忙的赶场艺人特有的优越感。
“等等，我忽然想起你不用补习吗？”我质问。我现在是八达的小尾巴。
“我要考大学很容易啊，补习不是浪费学费吗？”八达指指手表。
我心领神会，略微不安。身为415作弊大户之一，我没立场也没必要阻止八达，只是这样一来，丫就能考上很好的大学吧？我们未来还能重逢吗？难道我这次要做的不是帮八达考上我们学校，而是让他考不上其他学校？这种阻人前途的做法是不是有点……
“为毛要考很好的大学啊？”结果八达这么说，“我早就想好要考哪里了，那就是——”
丫说出了我们学校的名字，这让我又惊又喜又不解：“可是很渣的学校诶！”
“可它的学费便宜啊！”八达理直气壮地说。
……好吧，我早该想到的。“但你家人不反对喔？”
“反对啊，他们觉得我读到高中就够了。”
……好吧，我早该想到能养出八达的家庭不一般。
“主要还是他们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料啦。我也知道，所以有大学文凭也没用。”
“怎会没用？好的大学文凭找工作就不一样。”
“不不，好的大学我连毕业都成问题吧？就算毕业了也找到工作了，能干好也成问题吧？不是什么事都能靠暂停时间去混的。”八达振振有词，“倒是渣大学我没准还应付得来，就算是混，罪恶感也会小一点。”
我很少跟八达谈心。不，不如说415就很少有谈心这个项目，彼此间的互相吐槽或互相帮助都是简单粗暴的。今天一聊我发现八达竟也有成熟的一面，这个小家子气的人，一些想法意外的务实啊。
奇妙事件可以点缀青春，却不足以支撑整个人生。
“诶！”忽然八达低叫一声，我往前一看，又见蘑菇妹子，她和她的小白脸男友正被几个威武雄壮的汉子押进一条破巷子。我们不约而同地嗅到了厚颜无耻之气息，立刻跑去围观。
还没接近，那边已经开始了，我听见响亮的巴掌声以及小白脸的呻吟，还有蘑菇的求饶：“我会想办法的，请你们不要打他！”听起来应该是小白脸惹什么事了，但蘑菇的请求没有效果，因为下一声惨叫就是她发的了，我看到八达脸色一变，不提醒我就去按手表，还好我眼疾手快如影随形，前后脚嵌入时间的琥珀。
静下来看这场霸凌，更觉丑陋。比如一个面目狰狞的家伙正在扯蘑菇的头发，扯得她龇牙咧嘴，八达忙掰开那厮的手指，将蘑菇的头发小心地捋出来，然后用类似拖的方式将她挪离了战场。一时间，就剩我独自面对一群男的了。原始的欲望笼罩了我，我的呼吸变得急促，不，我当然不是变态，可……可我毕竟血气方刚，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真正的自己……
我拿出个笔在丫们脸上乱涂起来。嘻嘻嘻。我真是淘气呢。
八达回来时，流氓们已经被我画成了卡通人物，就剩小白脸了。丫因为挨了巴掌而眉目红肿，看着大快人心。我说：“咱走吧，别理丫了。”
八达说：“还是一起带走吧，否则她不定怎样心疼呢，搞不好会回来拼命，那不更麻烦？”
“你很为她着想耶，你们真的只是邻居吗？”
“啊不然咧？难道我还要喜欢她啊？”
别人说这种话会显得很傲娇，八达也许真是这么想的。有时我会怀疑丫真懂得什么叫喜欢一个人吗？他也喜欢小苹果，但从不见采取什么积极行动，尤其不可能请客送礼。之前给蘑菇埋食简直是丫对女生的温柔巅峰了，尽管仍然是借花献佛……八达是自私的。
我帮着抬走了小白脸，比起那些来历不明的流氓，我们看丫更不爽，所以故意不好好抬，一会儿手滑给掉地上了，一会儿手抖给撞墙上了……
总之当我们解开时间躲到一边后，小白脸的伤已经更重了。只是丫和蘑菇面对突如其来的场景转换惊讶无比，看彼此的目光跟看傻逼似的。然后蘑菇激动地叫起来：“你看，我没有骗你，他又来帮我了！”
小白脸瞪着蘑菇，一副不信又不能不信的样子。我和八达也都吃惊了。蘑菇知道八达的存在？……好吧可以理解，时间的暂停与解放会造成剧情错位，正常人都会觉得哪里不对的，何况八达这种又是天降美食又是拔刀相助的情形。
“你在哪里？出来让我见见好吗？”蘑菇忘情地询问空气，看来是真的很感动。
“你再遇到一次麻烦，他就又会出来了。”小白脸冷笑，“反正不会太远了。”
蘑菇立刻不安起来，再次恳求道：“我们有危险，请帮帮我们！”
“靠，这是怎样啦？”八达陷入了被动。
“……别管他们了。”我本能地觉得没好事。
“拜托你了！”蘑菇的声音带上了些许哭腔，“如果你不肯帮忙，我们就完蛋了！”
八达动摇了，藏身的大树后露出他的轮廓，我都还来不及跟他从长计议，丫就把自己曝光了。
“是你？！”打死蘑菇也想不到，长腿叔叔竟是芳邻。小白脸也很意外，不停打量这个造型朴素的男孩。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搅和了，我一边粉墨登场一边直奔主题：“到底什么事，全都告诉我们吧。”
【斗牌传说&赌博默示录】
我和八达躲在草丛里，用望远镜目送小白脸走进一座别墅。这种剧情剪辑方式真是超展开。
小白脸不是学生，是个社会青年，颜值比灿不足，比操有余（呵呵，试问我灿几人能敌？），蘑菇因此沦陷。高三压力大，反而会让人更着迷一些与学习无关的东西。尽管跟小白脸的交往不如所想，又要被使唤又要被剥削，但蘑菇还是离不开他，乃至要帮他收拾烂摊子，真是作孽的关系喔。
简单说，小白脸欠下了一大笔赌债，因为没能力还，不是善茬的债主开始差手下暴力追讨了，这样下去蘑菇早晚会被拉去卖，真心是无法坐视不理了。
“但这个找我们也没用啊，我们没钱。”当时我以经纪人的身份代八达推辞这次无良商演。
“不用你们给钱，只要你们配合一下就行！”小白脸则十分热烈，“用你们的能力！”
于是丫跟债主们提出了再赌一次，信誓旦旦承诺：“这次再输，卖去泰国都随你们！”——破釜沉舟的气势打动了债主们，一致决定给他一个去泰国的机会。
我和八达看着别墅的门为小白脸开了，立刻暂停时间，绕过众人登堂入室，然后对在场的人动手动脚，将他们的钱每个都掏出来点，汇到小白脸口袋里当赌资。八达边干边骂：“妹的，害我要做这种破坏原则的事！”——丫的原则是蹭吃蹭喝蹭用无罪，具体的金钱搬运却万万不能有，也算一种盗亦有道吧……
“就说别管他了，小心越陷越深！”我才想抱怨咧，“过了这关，你要好好劝你的青梅竹马回头是岸啊。”
八达沉默了一下，说：“她以前……跟我告白过。”
“……嘎！”虽说只论姿色，八达比不上一灿却也能跟嬷嬷分庭抗礼，但为何听到这话会如此惊悚？
“我拒绝啦，我觉得谈恋爱麻烦又花钱，就……”八达抓抓头。
我于是茅塞顿开了。原来比起喜欢，八达对蘑菇更多是歉疚啊。对没心没肺的他来说，这太难得了。
我和八达在别墅里找了个空房间躲着，赌鬼们的战役就打响了。赌鬼A问小白脸:“带钱了木？”
“带了。”小白脸回答，显然已察觉了我们的搜刮。
“妈蛋有钱不懂先还！”赌鬼B给了小白脸一下。
“这不是不够吗……”小白脸赔着笑把钱拿出来。
“当利息都不够，过了今天就更不够了。不要紧，你还有身好皮囊……” 赌鬼C媚眼如丝地看着小白脸，“废话少说，开始吧。”
他指指一张自动麻将桌，小白脸懵逼了。为毛？因为丫之前都跟他们玩牌，以为这次也是啊！415里常打牌，一灿老蜗还曾打出“运气盗窃事件”，但麻将我们不会！即使一开始就打算暂停时间协助小白脸出老千，连东南西北和幺鸡哪个屌都分不清怎么协助？
自动麻将桌传来哗啦啦的声响，四人面前转眼砌好了长城，兵临城下，如何是好？
“咳咳咳……”小白脸忽然干咳起来。这是我们约好的针对突发事件的信号，我和八达立刻停下时间。
“要命啊！这下怎么搞？”八达问我。
我思考了几秒，清楚知道我们搞不定这个赌局，除非是……让小白脸自力更生。那就要把他拖进定时领域了，不这么做，丫今天就走不出这个门。虽然这厮死不足惜，但如果要害他我们特地到这里干嘛？
忽然我发现一张茶几上摆着POS机，就是商场里常见的供人刷卡买单的玩意。我知道流氓有时赌很大，竟大到要出动这玩意儿？城里人真会玩啊！
我有主意了，正要叫八达拿身份证，想了想还是决定用自己的。现在我可是八达的保镖，不能让他有一点闪失。我将身份证插入POS机，如同在ATM上操作般出现了相关页面，我输入密码及借贷、偿还的相关数据，然后抓着小白脸的手，按下“确认”。
——这就好比把自己的信用卡借给了别人，花钱你来，还债我去。靠，真不爽啊。
果不其然，小白脸手上浮现了涂鸦表，但是在右手。看来自己用自己的时间，表就在左手，反之则是另一边。那表恰被丫的袖口盖住，我用最快速度按下了表上的按钮。
小白脸半天没有扑闪的眼睫毛动了，无中生有的我们使他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喜出望外。
“我只给你三分钟，要做什么赶快。”我说。
“三分钟不够吧？”小白脸说。
“泡面有三分钟都能吃了，你还不如泡面？！”
小白脸只得进入十万火急模式，翻开自己和对手的牌，将好牌臭牌一轮运筹帷幄，堪堪在时间用完前搞定坐好，重归凝固——三分钟已过，他被弹出定时领域了。
等到赌局重新起航后，就完全是小白脸一面倒的碾压了。丫不仅满手好牌，还知道别人什么牌，而对手纵是想破**也无法察觉这里面的奥妙。
如此反复几次，小白脸跟我们的配合越发默契。我赋予丫有限的时间，丫物尽其用为自己开挂，总能踩着死线完工，犹如一个长期拖稿但从未天窗的写手。
“太妙了，这样他就不会发现身份证的事了！”八达赞叹我的智慧。
“退一万步，发现了也不知道密码，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狗屎运的。”我也颇为得意。
这天的赌局，小白脸赢得盆满钵满，清算一切债务和利息，今非昔比的程度无法不让对手怀疑丫出老千，然而小白脸却有着**打牌也不怵的觉悟，反而是那些对手，已经输到就差**了。
赌局散场后，八达警告小白脸:“以后离她远点。”
小白脸却回答:“我以后会好好对她的。”
【你们城里人真会偷】
八达问：“你们最近怎样？”
蘑菇说：“挺好的。”
麻将之战后的三天，八达的小日子过得没有不同，一边省小钱一边赚小钱，考虑到蘑菇已经知道他能停止时间，他也就不那么好意思对自己班的人下手了，回头蘑菇发现过去丫对自己的赞助原来全是窝边草，也会很别扭吧。为此八达不辞劳苦地开始研究别班的菜式，他真的好伟大。
不过现在蘑菇也不需要他帮了。小白脸这阵子不再对她予取予求，蘑菇的生活宽裕了不少。
“那就好，算他有良心。”八达松口气。
“都是多亏你。”蘑菇由衷地说，“之前也是，你请我吃过很多次东西。”
“没什么啦，举手之劳。”
“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蘑菇话锋一转，八达措手不及，半晌打哈哈道：“就……认识很久了啊，看你这样也不忍心……诶你最近是不是睡不好？黑眼圈挺重的。”
蘑菇盯着八达，不理会他的转移话题，眼神有着某种固执。
他们这会儿仍在天台，这个莫名很适合分享食物与心情的场所。如果不是我乱入了，不知道八达最后会给出什么答案，这答案又是不是蘑菇想要的。
但我来了。蘑菇看到我，泄气般放弃了穷追猛打，顺着八达刚才的台阶走下来：“嗯啊，每天都睡不够，我去休息一下。”说着收起饭盒欲走。
“等等。”我叫住她，“你那位，你们今天约吗？”
蘑菇不解地看着我，“不约，他最近挺忙的。”
“他住哪里，你知道吗？”我说，“哦，关于之前赌博的事，还有些话想跟他聊聊。”
我抛出一个巨大的人情，蘑菇无法不配合，老老实实地说出小白脸的住址后，她问：“没什么大事吧？”
“没没没。”我敷衍。
蘑菇就走了，八达问：“你干嘛呢？”
“大件事啊！”我用完全相反的态度与他说，“我刚无聊，跑去上网，猜我看到什么了？”
“正在漫客萌刊火热连载的青妙漫画？”
“……不要在这种时候打广告！我看到一条新闻说，有个女的钱被偷了啊！”
“那有什么稀奇，还不如看青妙漫画咧。”
“可是据她描述，取了钱后就放包里，忽然包就轻了，打开一看钱全没了。还有个珠宝店的更惨，一堆珠宝当着店员的面消失，监控屁都没拍到！”
“这……”八达瞠目结舌了。
“这怎么看都是暂停时间惹的祸吧？快告诉我是你干的。”
“啊靠，为毛非得是我啊？”
为毛？如果不是你干的，我就只能怀疑小白脸了啊！世上有那么多白目地将身份证插入ATM完了恰好输对密码的人吗？所以只能怀疑最近接触过的人里有谁get了这个设定。蘑菇与小白脸的嫌疑是最大的，小白脸则比大更大，biger than biger！
“不可能是他，他没有任何机会知道。”八达摇头。
“谁能保证呢？总之得去找他。”我说。
八达局促地点头。我知道他又开始牵挂蘑菇了。如果小白脸的下限还有破表的余地，蘑菇跟着他绝无好下场——这是八达在搞清楚蘑菇对他意味着什么之前，本能般先想到的。
于是，我们前往小白脸的住处，很巧，半路就碰到他了。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丫的服装讲究多了，发型更加**，还多了链子戒指傍身。这人发了？被哪家瞎眼的富婆看上了？
我们躲在一根电线杆后，看小白脸朝一家银行走去，边走边十分装逼地举起右手，手腕从袖子里滑了出来，左手触摸上去……
……这动作我们不陌生！我们不约而同地去按自己的表。
时间点抓得刚刚好，其他人都不会动了，唯独我们三个还活蹦乱跳。我和八达冲向小白脸，正要去银行花式采购的丫听见声音，微微一惊，随即恢复镇定。“嗨。”丫甚至嬉皮笑脸地叫了我们一声，太嚣张了！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来说吧。就当感谢你们教了我那么多。”小白脸得意如神功大成的东方不败，“一切多亏了那次搓麻啊。”
“你不可能有机会……”我喃喃。
“有的。你们每次只给我三分钟，但后面几次出老千，我其实花个两分多钟就能搞定了，然后回位子去坐着，装成时间用完了被定住……其实还剩十几秒呢，你们疏忽了，有次当着我说起身份证和密码……”
我和八达悔不当初，竟被人在眼皮下偷去技术！
“密码是有点难猜啦，但误打误撞能试对的密码，正常不都会觉得是生日？”小白脸奸笑，“我也很佩服自己，发现输入年月日不够后，立刻想到补充几点几分，后面的事你们懂的。”
“你不能这样做……”八达毫无气势地说。
“为毛不能？我才奇怪，这么屌的能力你们都用来干啥了。”丫嘲讽，“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少妨碍我。”
“谁有兴趣管你？只是你别又害她要帮你擦屁股！我不是叫你离她远点吗！”八达急了。
“我可舍不得。离开她，谁帮我还债？”
蘑菇的黑眼圈划过八达脑海，“你……”
“又没姿色又没情趣，谁爱跟她交往啊，还不是看中了她的智商？”小白脸掏出一张身份证晃了晃，那赫然是蘑菇的！“随便掰了个借口，这个也借我了，出生时间也报过来了，你说她是不是傻？”
……我明白了。这就好比一个人的银行卡被人盗用了，得利的是盗用者，损失的是持卡人。但蘑菇如果每天都有一段时间僵直不动，自己也该察觉，所以小白脸阴险地把她的偿还时间都定在了睡觉时！假设蘑菇每天要帮小白脸还四小时，那么在她八小时的睡眠中，有一半的时间将是虚度的，怪不得她说睡不够！
“混蛋！她很喜欢你啊！”八达吼道。身为专业吸血虫，这也许是他第一次为蹭资源这种行为感到愤怒。
“我倒觉得她有点喜欢你，她是张震的粉丝你知道么？”小白脸厌恶地说，“好了，你们离我远点，要知道现在消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她在买单！”
我和八达不约而同杀向小白脸。试图夺回蘑菇的身份证，丫却早有准备，一脚踹开一辆停在路中心的摩托上的骑士，绝尘而去。在定时领域，生物不能被带动，死物却不受限制。
可怜我和八达想迎头赶上只能选择骑自行车，视野范围内就一辆女式的，于是我吭哧吭哧踩着女式自行车载着我的小八达去追小白脸……
麻烦大了。
【时间都去哪儿了】
其实仔细想想，我们犯不着蛮干的。我们要做的就是提醒蘑菇回头是岸，完了拿回身份证甚至注销掉，她也就脱离小白脸的魔掌了。以后小白脸要用自己的时间兴风作浪都随他了，我们没义务阻止，也损失不到我们头上。讨厌的人多了，管不过来的。
可当晚的事情，让八达对小白脸的态度只剩一个字——必须教训，狠狠教训！
追捕小白脸功败垂成，八达回家时天已漆黑，蘑菇家黑灯瞎火，似乎已经睡下了。她暂时还是一天没多久可睡的状态，这让八达不忍打扰。加之白天我们轮番骑车，疲劳过度，只想睡死到明天再说。
我不住八达家，关于八达的一切，只有友情可以随便蹭。当然另一原因是丫真心很穷，破房子住起来既有罪恶感又有危机感。我这几天都住招待所。当八达全家渐次苏醒时，我还在梦乡浮沉。
八达迷迷糊糊睁眼，问摇醒他的老爹:“怎么了？”
“睡你麻痹，起来嗨！”
“……”
“不对，隔壁火灾了，也许会烧到我们家！”
八达忙看窗外，离着几米远的蘑菇家正照出火光，冒出焦烟。某个夜猫子先发现的，迅速以尖叫的方式将这事分享到了街坊圈，家家户户陆续醒来参与转发。
“别拿东西了，逃再说！”八达爹叫。
“对，命最要紧！”八达妈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八达爷爷。
“再晚就来不及了！”奶奶。
八达看着一家人边喊口号边风卷残云地收拾家当，一针一线都不放过，欣慰地觉得大家果然是血亲。
而围观群众已经开始大声讨论蘑菇家的状况:“怎么一个都没出来？”
“夫妻俩好像去广州了，这两天就丫头在家！”
“丫头也不在？打家里电话没人接，熏晕了？”
八达一激灵，立刻按下涂鸦表，万籁俱寂，他快步出门，穿过人潮来到蘑菇家门前。已经有人拿斧子把门破开了一个洞，八达趁机潜入，不动的浓烟有着棉花糖般的卖相。八达用衣服捂住鼻子冲入，灼热与熏呛因为静止而没有无孔不入地攻击他，但要就无法不主动接触它们，八达只觉得整个人迅速变得干瘪。
好在他迅速找到了蘑菇:她呆呆坐在厨房，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还圣贤债。火起前，她大概在等水烧开，不料忽然被定住了开还时债，而她家烧水用的电热棒，就这么一直烧，烧干烧爆烧着窗帘……这就是我们总把这项危险工作交给烧水之神锅炉的原因。
八达将蘑菇背出这个半吊子火场时，全身笼罩着几欲爆炸的焦灼感。
蘑菇没有大碍，火势很快被镇，但有些火却在八达心中熊熊燃烧了起来，再也无法扑灭了。
次日丫告诉我这事，并说:“帮我。”
【爆裂扒手VS岁月神偷】
一间酒吧内，小白脸正搂着个妹子吹牛逼，一脸俊美的**笑，忽然脸就肿了，鼻血流下来，正跟他分叼一根吸管在同个杯子里喝饮料的妹子当时就喷了，饮料顺着她的吸管倒流回杯子又顺着另一根吸管逆袭回小白脸口中最终由鼻孔溢出……好强的画面感喔。
小白脸狼狈地擦着脸，一眼看见不远处的八达，急忙按表，八达冷冷照做，同步定时。酒吧静如酒窖。
“刚才是你定下时间打我吧？你会后悔的！”小白脸气疯了，“你也是白痴，要打至少也得把我打进医院！你没机会了！”他说着操起一把椅子朝八达狠砸过去。
眼看椅子就要击中目标，八达又消失了，再出现是小白脸面前，手里抓着那椅子，椅背兜头敲下。
“啊啊啊——”小白脸抓狂了，八达又消失到了他背后，重脚一踹。
今天的八达有一股异样的攻气，酷似张震的脸也让人错觉他身怀八极拳之类绝技，小白脸接连失利，不得不有点缩卵，更加不能理解八达的鸡血。
“你……”小白脸说，“你怎么做到的？你刚才是……在停下来的时间里又弄停了一次时间？！”
“对！”八达说着，将两手袖口酷炫拉下，左右各有一只表！这气场简直是古惑仔亮出左青龙右白虎。
“你有两张身份证！”小白脸恍然。
是的。蘑菇的遭遇让一贯息事宁人的八达彻底怒了，愤怒出诗人更出才子，灵光一闪就想到了这“双重定时”的克敌之法。我和他的身份证共能贷两笔时间，一笔定住其他人，一笔专定小白脸！
“别以为这就赢了！”小白脸说，“我也有两张！”
“我会给你机会用吗？”
八达正要发难，小白脸忽然把一瓶酒高高抛起，大喊:“这瓶三万！”
八达一震，丫最熟悉的酒是料酒，还是三块钱一瓶的食杂店diy版，所以三万的酒是什么玄幻概念？丫条件反射地腾空而起，犹如抢篮板般将酒瓶捞到怀中。小白脸果然狡猾，竟想出这种能让八达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的招数！丫又随手抓起一桶冰块用力泼了出去，落地的八达踩在满地滑溜溜的冰块上，摔了个四脚朝天，后脑勺撞在个柱子上眼冒金星。
“哈哈哈！”小白脸大笑着抽出自己的皮带，却并非要不断轻轻抽打在八达身上，而是从夹缝里抽出了两张身份证！八达曾趁定住他时搜身，包括最不愿碰触的、身份证万一真藏在那里也没人想用了的地方，都没找到，谁知道小白脸身上还有这种机关啊！
酒吧里也有POS机，趁八达痛得不要不要的，小白脸飞快地开始复制双重定时大法，他将自己的身份证插进机子，运指如飞，左手腕很快浮现出了表——大家还记得吧，用自己的身份证借来的时间就会体现在左手腕。这时八达已经缓过来了，二人同时按下第二支表，争相进入第二层被固定的时间！
当时八达脸上有一丝恐慌，那种大好形势眼看要被反超的恐慌。小白脸则流露奸笑，自觉又与八达站到了势均力敌的立场。
然而他再次感到了痛，眼前再次金星直冒。本该在一滩冰水里挣扎的八达，又忽然出现在了他身边。显而易见，他再次定住了时间！
小白脸彻底崩溃了:“你难道有三张身份证？！”
“不……”八达说，“看看你的右手吧。”
小白脸看右手，来自蘑菇的表已经消失了。那代表着，他从蘑菇那里借贷的时间，用完了。
“擦，好死不死……”小白脸气急败坏地将蘑菇的身份证插进POS机，八达正要阻止，却见小白脸绝望地叫：“你特么在逗我？！”
POS机无动于衷，仿佛不认蘑菇的身份证。
“你到底拿了她多少时间？”八达问。
“我想拿多少就拿多少！”小白脸挑衅，“有次我突发奇想要在高速公路上睡午觉，就把时间一口气定了三小时！怎样？！”
“那我明白了，”八达咬牙切齿，“你借过头了，旧的没还完怎可能再借到新的？你把卡刷爆了！”
是的。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蘑菇的卡因为信用不良而被冻结了！
“你一直看不起她、利用她，可这次，教训你的是她！”八达随手拿起一瓶红酒，慢慢走近，慢慢举起，小白脸彻底慌了：“别……那是82年的拉菲，一瓶七八万……”
“那——又——”八达一手举起拉菲，另一手握在涂鸦表上，高声怒吼，“怎么样啊？！”
砍下去的瞬间，时间停住，逃不了的小白脸，五官定格在一个由眼泪鼻涕传达的屁滚尿流表情上。
然后八达小心地放下拉菲，用一个空瓶把小白脸敲得鼻青脸肿。
嘛，八达就是八达。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我在酒吧外的等待八达。时间停停走走，我无法察觉，反正八达出来时扬了扬手中蘑菇与小白脸的身份证，我就知道，他成功了。
“我已经跟警察叔叔说了，大盗就在这里。丫之前拿了那么多值钱东西，肯定还来不及转移，期待暴力执法与屈打成招。”我说。
“嗯嗯，丫还戴着偷来的首饰呢，这次绝壁逃不了。”八达说，“总算可以告慰她了。”
“别随便把人家杀掉啊喂，她只是进了医院！醒不来不是因为受伤，是因为时债还没还完。”我说。
“喔……不知道还欠多久。”八达说。
“可以帮她提前醒来啊。”我说，“只要把时间借给她就行了。在还债状态得到多余的时间，两两抵消，就等于还清咯。”
八达大喜：“好办法！反正我要还很多时债，不差帮她一起！”
我眯起眼睛：“你傻了？用那个小白脸的卡还啊，逼丫说出密码。以牙还牙！”
“对厚！”
“然而你刚才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替她还，呼呼呼，这是不是你此生第一次自愿跟人分享东西？”
“滚……”
顿了顿，八达又说：“不过你真够意思。不知道明年住宿时，能不能遇到这么够意思的室友。”
我笑了，很想回答他：当然会啊！不仅够意思，还很有意思。你会从他们身上蹭出此生无法超越的新高度，然后，被他们痛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