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奔四,各方面都开始无限接近中年人,他自暴自弃地问我:“世上最老的人是谁?”
我安慰他:“大叔啊,在这个房间里最老的是你,可是房间之外,我的朋友排长比你老一千倍。”
虽然无法想象老一千倍是什么概念,但大叔破涕为笑。
【似是故人来】
沙县小吃店渐渐热闹起来。放了学的高中生大军压境。发育中的他们都像猪那么能吃和不挑,等不及回到家就能吃饭,非得立刻来碗点心。而店面是如此狭小,人数与桌椅数顿时呈现一种僧多粥少的拉锯,吃的人紧张,等的人着急,真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最佳写照。
我占住一席之地,凝视排长由远而近。
在上一话的尾声,我得到几个不成样子的神的帮助,正式踏上修正时间线的旅程。后悔药引发的连锁反应,令415的臭男人们将在中学阶段分别遭遇某个事件,最终大家无法相聚。而我要做的就是帮他们陆续渡过难关,让我们的青春恢复原本的模样。
现在的时空是排长的高一。带我来这里的魔女巴蕾舞说,排长会来这家店。说真的作为征途的第一站,服务的对象是排长未免不吉利,因为这货总让人想起迟暮、尽头、BE、盖棺定论、家祭无忘告乃翁……
尽管如此,看到排长的那一刻我还是不禁湿了。恍如隔世的感觉啊,如此强烈。
虽然不想承认,但高一的排长好年轻啊。如果大学的他背驼成90度,现在就只有89度;如果大学的他是白发三千丈,那么现在就只有2999丈。就是这么任性的年轻方式。
“这里有位子!”我招呼排长,然后从屁股下又摸出一把塑料椅来。那些等位的人见状大惊,都没想到我会把两张椅子叠起来坐。呵呵,你们以为我大学白读的?
“谢谢啊。”虽然素不相识,但排长很乐意地接受了我的馈赠。
我克制着抱头痛哭的冲动,说:“客气啥,给老年人让座本就是中华民族的美德。”
排长闻言变色:“啥?!”
“没听清吗?一定是忘了戴助听器。”
“你找死喔?!”
“我是需要找啦,哪像你一只脚已经踩在棺材里……”
我的小嘴不受控制地迸射出连串排长专用语录。只怪我太想他,所以才会有这样小别胜新婚般的反射动作。啊啊,吐槽排长简直是,爽!
不过现在的排长可没有义务被陌生人羞辱,火爆的他当场掀桌——掀到一半时,动作却又停了下来。因为一个妹子走了过来。
真是个好看的妹子啊。真正的美女无需多费口水形容,因为口水是拿来流的。她从沙县外路过,散发出比馄饨和拌面更大的魅力,引无数男生尽侧目。
“嘿!”排长对她发出老牛吃嫩草的呼唤,“过来坐啊,我请你吃东西!”
当时排长还未认识眼镜娘,有别的追求对象也很正常。可惜嫩草只是皱眉看了他一眼就快步离去。围观群众纷纷对自不量力的排长报以嘲笑,排长悻悻坐下,横了我一眼:“看毛,碰钉子的人多了,至少我勇敢地尝试了。”
“嗯啊!”我觉得这是个挽回排长对我印象的机会,“说得对,也许人家因此就记住你了呢。”
排长大喜:“是就好了。不过她一贯比较冷艳,只在关爱老人方面比较积极。”
“那你更有戏了啊!放眼全国,谁比你老?!”
排长糊了我一脸拌面。
【我们不生产水,我们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
排长背着书包,往家走去,我悄悄尾随其后。
排长的老家是个海岛。大一时我们曾在此避暑,经历了一场令人怀念的“孤岛病毒事件”。而三年前的这地方,山水更加耐看。排长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郊外,走进了山里。
我不知道排长为毛进山,他家是住在镇上的,难道是要考察下葬的地方……我边跟着边想。花草树木的天然屏障外加排长本身的年老色衰,愣是让他没发现我。
将近一小时后,排长来到一棵树下,直奔一块石头。我以为丫要上吊自杀,搬石头是拿来垫脚,结果排长取下书包,蹲在了石头后,行为越发令人莫名。
“啪!”好奇的我凑太近了,不小心踩响了一根枯枝,排长猛一转头,大叫:“你怎么在这里?!”
“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
“屁!你跟踪我?!”
我很尴尬,该如何解释一个男的尾行另一个男的这件事?“我想跟你做个朋友”?太恶心了,老排一怒之下把我掐死在荒山野岭也不是没可能……但不等我编好借口,排长又说:“你该不会也是来打水的?”
打水?我这才发现那块大石头后有一股清泉正汩汩直冒,而排长拿着个大号矿泉水瓶在接。……为毛特地来这里打水?为了节约水费吗!你八达喔!
排长有点紧张地说:“你别把这泉水的秘密说出去,否则人人来取,它非枯竭不可!”
“到底什么秘密?”我忍不住问。
“啥?你不知道?”排长一愣。
“不知道啊,你告诉我吧。”
“……就……这山泉有点甜……”
“你不说我就到处公开这里喔!”我威胁。
“别!”排长咬牙切齿,“这种事,说了你也不会信啦!”
我怜悯地看着排长,这糟老头大概不会想到,未来他将有多少打死也没人信的遭遇,见我不依不饶,排长只得说:“这水能让人变年轻!我是之前郊游无意中发现这里的,用那个水洗脸后,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皱纹啊白发啊都少了,我以为是错觉就又洗了几次,是真的很有效果!”
……等等,所以现在这个比较年轻的你其实还是开了外挂的后果?你本来应该更显老?振作一点啦!你只是个高中生而已!
与此同时我发现这一带的植物分外葱茏,即使天气已经有了凉意,它们却还是一身新绿,这莫不就是泉水的影响?
“原来你丫毛都不知道,亏我还说了这么多。”排长不爽地拧紧已经装满的瓶子,又从书包里掏出另一个花生油桶尺寸的继续接,“总之你别说出去!”
“不说不说!”我忙保证,“你想让自己显得年轻,是为了泡那个妹子吧?”
“谁不想泡她?”排长春意盎然地说。
“喔喔……我帮你啊。帮你出主意、送花什么的,还有写情书。我写东西还可以,在未来也经常帮你……啊不,没什么。”
排长看着我,狐疑中又有点心动的表情很像那些被忽悠着做投资的老年人,半晌他问:“你暗恋我?”
“……绝对不是!唯独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那为什么上赶着给我当小弟啊?”
“那个……我刚搬来人生地不熟,刚好你跟我一朋友长得很像,我觉得很亲切所以想说认识一下……”
排长大概也实在想不出我非要傍他一个孤寡老人是图什么,沉吟良久同意了,并且立刻享受起有小弟的福利来,丫把那两大瓶水往我手里一塞:“你拿!”
我乖乖接了过来,无水一身轻的排长顿时很爽:“好,回家。”
“对了,我暂时没地方住,能不能住你家啊?”我忙问。
“……所以你果然是暗恋我吧?!”排长怪叫。
【美丽的白发幸福中发芽】
我跟着老大,不对,排长回了家。水好重,排长一秒钟都不帮我提,好坏好坏的。
排长的家人我见过一个,就是他哥,我们叫他连长,一个为政府研制脑洞制造机的科学家,此刻,他正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抠脚,不愧是血溶于水啊,丫看着比排长都老……当然,这个感叹在排长的亲爹面前又只能给跪。如果说排长是个糟老头,那他爹就是盘古……我不禁想起一个笑话:记者去采访一户长寿人家,看到一个百岁老翁在门口哭,问哭毛?丫说:我爸打我。记者就去采访那个爸,那个爸气呼呼地说:谁叫他不尊敬爷爷!……
总觉得排长一家早晚会真实上演这个段子。
“这是我小弟。要在我们家暂住几天。”见家人的目光云集在我身上,排长颇为得意地介绍道。
“你这种人也有小弟?”连长闻言,上下打量我,我不禁有些紧张,连长智商可不低啊。
“你骗得了那个蠢材,骗不了我。”连长冷笑着一拍桌,“你是暗恋他!对吧?”
……对你妈啦!这种想象力是怎么成为科学家的!
“不许对客人没礼貌。”盘古老爹声若洪钟地开口了,然后他抱歉地对我点点头:“这小子不懂事,以后就拜托你了。”
排长那只能称之为女娲的老妈也闻讯赶来了,她看了看我的臀部,慈爱地说:“那来吃饭吧,都是一家人就别客气了。”
……谁跟你们是一家人啊!这种默契是什么鬼啊!稍微担心一下你们的儿子好不好啊!
无论如何,总算是潜入了这个令人担忧的家庭。未来几天不至于露宿街头。话说住在海边真爽啊,海鲜跟不要钱似的摆满一桌,生猛鲜甜,吃着吃着竟产生了要真跟排长在一起也不错的荒唐念头。
吃饱喝足,我顶着连长三人的鼓励目光(什么鬼啊!),跟排长进了房间,几本习题集直接丢了过来:“做吧。”
“靠,还要帮你做作业!”我怪叫。
“不是你自己要当小弟的?”排长摆出万恶的地主嘴脸,然后把打回的水往一个电热壶里倒,姿态让我想起了锅炉工。喔喔,这就要开始返老还童了吗?
几分钟后,水烧开了,排长把水倒进脸盆,丢进去一块毛巾,对我说:“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说罢潇洒地打了个赤膊,露出那能给1942拍宣传片的身板,然后一边怕烫一边拧干了毛巾,热气腾腾地擦试着自己的胳膊、胸膛、背脊……唔没有让我帮忙真是太好了……最后他将毛巾覆盖在自己脸上,一通猛搓后拿下来问:“怎样,还觉得我老么?”
我整个傻掉了,只见排长的发际线又往上挪了几寸,白发更多了,法令纹和鱼尾纹也更深了!至于身材,发生了很明显的萎缩……
虽然我们整天都在往死里吐槽排长的老,但那跟实实在在感到他真变老了却是两回事。
“怎么,还不够?”见我不说话,排长又漂了一次热毛巾,再次**气回肠地擦。
……排长又更老了!我估计那泉水是以渗透皮肤的程度决定作用的,稍微抹一抹大概随便老个两三岁,而排长那恨不能把老皮老脸统统擦烂的架势,后果是整张脸越发像酸梅干了啊!老年斑都出来了啊!牙都不剩几颗了啊!……
终于排长自己也觉得不对了,我估计他是擦不动了吧……他说:“诶,我怎么看不清楚了?你刚有没说话?我也听不太清了……”
我沉痛地举起一面镜子给排长,丫眯起老花眼端详一番,差点一口老痰卡在喉咙就这么去了。
“我……我怎……怎么会变这样?”排长胸膛剧烈起伏,然后剧烈咳嗽起来,吓得我大叫:“你冷静些!有什么我都会帮你的啊!”老年人一身是病,丫这是分分钟暴毙的节奏啊!
好容易排长缓过来了,丫用鸡爪子一样的手抓住我,面如死灰地说:“那水是让人变年轻的啊,上次……”
我想了想,问:“上次跟这次有什么不一样?都是用擦的吧?”
“对……不过上次在野外,就没有烧开……”
“就是这个!”我大叫,“冷水让人年轻,热水让人衰老!这是热胀冷缩原理!”
我的猜测应该不错,要证实也很简单:把水放凉了再擦一次就好。鉴于排长没啥耐心,我就帮他去冰箱里取冰块来加速降温。开门时,排长的爹妈哥差点摔进来,原来丫们刚趴门上偷听!见事情败露,丫们没事一样讨论着国家GDP走开了。……这什么变态家庭啊!
我弄凉了水,给排长擦拭之后,果然看到他很明显地年轻了起来,本来已经铁定要去给阎王暖被窝的他,终于可以一身正气地对阎王说:“不约!叔叔我们不约!”
恢复了原状的排长,捧着自己的脸后怕不已,我以为丫暂时不敢碰那泉水了,没想到这家伙照了半天镜子后惊喜地叫起来:“这下好了!”
“好什么?”我怀疑有些水进了排长的脑子。
“我可以变成老人去接近她呀!”排长两眼放光地说。
【老排卖瓜,自卖自夸】
公车站的这头站着我们,那头站着嫩草。
“根据调查,她从小跟奶奶一起长大,所以特别尊敬老人。”排长轻声对我说,“平常她遇到老人摔倒、问路之类,总是该出手时就出手,还会定期去敬老院探班。这样既有外在美又有内在美的女孩哪里找!”
“这跟你变成老头接近她有毛关系?敬老就能接受忘年恋?”我吐槽。
“谁说我用这个形象是要泡她?我只是去搜集情报。”排长说,“主要她刚转学来不久,人又内向,没啥朋友,想接近她都无从下手。但面对老人她应该就比较能敞开心扉了……”
这个周六的清晨,我们就在执行这样的作战。穿越时空来协助泡妞,我也算是室友界的业界良心了。
车来了,嫩草与其他人陆续登陆,我搀扶老排后来居上。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搀扶,因为现在的老排差不多六十岁。六十岁也不能算超老,但年轻时就毫无年轻可言的排长,老起来那叫一发不可收拾,看着简直像六百岁啊。而且丫本就瘦如直线,如今变本加厉,宛若虚线。拿风烛残年来形容简直是说丫乳臭未干啊!这样的排长当然要用捧在掌心的细腻去对待,否则一个急刹,公车就要变灵车了。
还好,如同排长所期待的,嫩草一看到他就秒速站了起来,用清甜的声音说:“老爷爷,请坐我这儿。”
“哎哟,那怎么好意思呢?”排长假惺惺地推辞,演技到位。
“没关系,您坐吧。”嫩草散发着圣母的光辉,简直是仙草。
“姑娘你心肠真好,菩萨一定会保佑你的。”排长感动地说。……等等这什么鬼台词!你是什么时代的老年人啊!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嫩草羞涩地低下头,胸前的红领巾(啥)更鲜艳了。
接下来二人就有点无话可说。排长酝酿了好一会儿,忽然一指我:“啊这是我孙子。”
……鬼才是你孙子啊!尼玛劳资如果不是受过高等教育就直接把这糟老头在扶手上吊死。而排长似乎觉得get了个好话题,乐呵呵地继续说:“这小子不学好,成天在班上吃男同学豆腐,也是让我头痛得很。”
嫩草看了我一眼,尴尬地笑了笑:“你们要去哪里?”
“火葬场。我爷爷也到了该预约焚化炉的时候了呢。”我必须复仇。
“不会啊,我看老爷爷精神还不错。”嫩草说。
“那是。主要这小子盼我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排长瞪我。
“爷爷您就别逞强啦您身体哪里好?前列腺松弛到一刻都离不开尿布难道您忘了?”
“作孽啊我怎么有这样的孙子!当初就不该把你从粪坑捞回来养啊!”
“爷爷您的老年痴呆又犯啦,待会儿我请您喝热翔哈……”
说话漏风的排长打嘴炮哪里是我对手,正想跟我拼老命,嫩草严厉地瞪了我一眼:“你怎么这样跟老人说话!”
排长大喜,趁势拉住嫩草的小手哭诉:“夭寿喔!一把屎一把尿喂大他就这样对我!我不活啦……”
温暖如社会主义的车厢沸腾了,每个乘客都对我投来谴责的目光发动激烈的批判,混乱中,排长拉着嫩草下了车。
嫩草的目的地跟排长并不一样,但她还是礼貌地配合着老人家的行动。目送我被那辆车拉走,嫩草狐疑:“那人真是您孙子?”
趁火打劫的排长也在犹豫如何解释,嫩草这一句给了他灵感,他惊魂未定地说:“不,其实他是个绑架犯,胁迫我回去拿钱,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幸亏有你……”
“天,太大胆了!我们去报警!”
“呃,算了,给年轻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排长总算良心未泯,“啊我累了,陪我坐一会儿好吗?”
接下来的一小时,二人在街边长椅上渡过,和睦如真正的祖孙。嫩草对待老年人是真有耐心,排长那些有意的打听——喜欢吃啥?有啥兴趣?生日几号?什么血型?……全被嫩草理解成一种老人式的没话找话。你懂的,老人总是爱问这问那嘛,甚至排长问到“有没男朋友、喜欢什么样的男孩”这种已经很可疑的问题时,嫩草都不虞有诈,事实上她若有所怀疑,排长也会立刻抛出“呵呵呵你这么好的姑娘让我不禁想给你介绍男票呢”作为掩护。
这么聊了一个多小时,嫩草忽然感叹:“老爷爷您真健谈。”
“唉,老伴儿走得早,儿子儿媳又只有过年才回来,平常我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办法呀!”排长语带伤感,骗术一日千里。
“那,要不要去我家?”嫩草说。
【老头子做事总不会错】
排长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快。根据我事后的采访,丫甚至无耻地幻想过嫩草被他的陈年老人臭所打动,默默感叹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出尘绝艳之老头,遂决定跟他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结果嫩草给他引荐了一位老妪。
“我爸妈早就离婚了,我一直跟奶奶住在一起……奶奶人很好的,就是年纪大了,有时头脑不太清醒,我觉得她跟您一样需要友谊……”
红娘嫩草介绍着出场选手,而排长看着眼前那大妈千沟万壑的容颜,心碎。大妈是真的好大妈啊!世间一切形容大妈的词都被她承包了啊!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排长开始打退堂鼓。
“您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我只希望你们能交个朋友。”嫩草忙说。
“我……我很爱死去的老伴儿……她是个醋坛子……”
“啊……”嫩草谅解地点点头,“我疏忽了。真对不起。那……我送您出去?”
排长没想到对方这么干脆,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虽说他已得到了不少独家情报,却并无攻略嫩草的必胜把握。如果今后能以大妈之友的身份出入这里,没事卖些“我孙子跟你一个学校,他人很不错”之类安利,岂不更近水楼台?如是电光石火一转念,排长亡羊补牢道:“不过喝茶聊天之类的社交既普通又健康,相信我老婆也能理解的!”
“那您是愿意啦?太好了!”嫩草高兴地拍拍大妈的肩。
排长看到大妈对他现出一个紧张而又憨厚的微笑,无以为报,只好回了个傻笑。
“那么,麻烦您陪我奶奶锻炼锻炼吧。毕竟生命在于运动呢。”嫩草说。
“喔喔……那……我们去散步?”
“有更合适的运动哦!”
……这个下午,当我为排长在公车上把我卖了而气急败坏时,丫已经受到了惩罚:整整五个小时,丫都陪着大妈,就着教学视频上魔性的神曲,泪眼朦胧地学跳广场舞……
【嫩草吃老牛】
接着几天,我有幸提前见证了排长的退休生活。
自从答应了要跟大妈一起愉快地玩耍,排长就再没有属于年轻人的业余时间了。
老人家总是早起的,所以排长要经常早起陪大妈去散步,他困得是东倒西歪,步履蹒跚,无需演技已经浑身是戏。
老人家总是国粹的脑残粉,所以排长跟大妈泡茶时的BGM通常是京剧或评书,听得他连心跳都是二胡声。
老人家总是饮食清淡,所以排长陪大妈吃的东西通常是清汤寡水缺盐少油,主打柔软好消化,排长更瘦了。
最让排长承受不来的当然还是广场舞。丫也曾试图转型去打太极或舞剑,奈何广场舞大军人多势众,衬得其他健身方式分外非主流。排长只得自暴自弃地跳下去。让人猜不到的是丫居然跳出了水平被推为领舞。那美丽的画面我曾有幸观摩,但见排长沐浴在洗脑的旋律中摇头晃腚手舞足蹈,羞耻如跳**,让我心疼得恨不能录下来,敲诈丫一生……
在排长与大妈的交往中,嫩草出了许多力,比如她会忽然塞给排长两张《刘三姐》之类的电影票,鼓励排长对大妈说约吗。而排长同样殚精竭虑,人家约会都注意着让自己显得年轻点,丫则生怕不够老,有时走着走着觉得可以不拄拐杖了,连忙借口内急躲进厕所,拿出保温杯里的年龄泉水补妆,也是操碎了心……
“问题是我这么拼,跟她的距离反而疏远了啊!”排长哭诉,“现在去她家,她总是笑着说什么‘电灯泡立刻消失’就走了,我跟她说不上话,还得想办法伺候那个老太婆……”
“事到如今你只能看开一些。”我安慰排长,“其实只要转变思路,事情还是乐观的。”
“怎么做?”
“比如,你就当你本来就是要追那大妈。”
排长将我按在沙发上疯一样殴打。
这时连长回来了。他脸色很差,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大哥你怎么啦?”身为食客的我连忙逢场作戏地表达一下关心
“遇到不靠谱的人了!”连长不爽,“答应给我的拨款迟迟不到位,都拿去泡妞了!”
我说过,连长将来是要成为科学家的,虽然现在他还没被政府招安,但才能已渐露头角,最近住这里,我听他说了很多研究方面的事,比如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愿意赞助他项目的商人,但现在看来有点悬。
“心里根本没有我!谁不造你年轻时就浪得很,靠着傍白富美才有今天!”连长隔空唾骂着,越说越激动,仿佛一只被亏欠了过夜费的流莺,他甚至调出一张照片给我们看:“你们说说,这种小婊砸跟我们知识分子能比?”
我和排长都没兴趣掺合这种相爱相杀的话题,可那照片一下把我们震了。那是一个骚老头搂着一个小妞的自拍,老头估计就是赞助商了,而那小妞是……是嫩草啊!排长失声叫道:“怎么是她!”
“我好声好气问一句款项何时到位,丫发来这么一张说忙着呢你说气不气人!”连长答非所问,语带委屈。
“哪里搞错了吧?她不是那种人!”排长再次叫道。
“屁呀!他们鬼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还管他叫干爹呢!”连长说。
排长感到天旋地转,忽然对连长大骂一声:“你妈炸了!”然后夺门而出。哦,可怜的家伙,他显然受到了很大打击,以至忘记了他们的妈是同一个人……
排长在没有老化的情况下一口气跑到了嫩草家。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大妈看到他,露出恍惚的表情,问:“你是老豪的孙子?”
“老豪”是排长对大妈采用的化名,排长十六岁和六十岁的模样虽有差异但也有不小的联系,所以大妈会那么判断也不是没道理。排长点了一下头,问:“小草在吗?”
“出去玩了。”大妈说。
“跟……干爹?”
“对啊。”
排长的心跟三观一起碎了,沮丧得几乎站立不稳。大妈问:“你爷爷没来?”
“以后也不会来了!”排长说。
“为什么?”大妈吃惊地问。
“死啦!”排长没好气地说。
大妈听了这话,身体微微一震,排长瞥了她一眼,只见两行清泪顺流而下。排长吓了一跳。说真的他虽然跟大妈处了一阵子,却时刻提醒自己只是在做慈善。他甚至都没正眼看过大妈。而大妈一如嫩草所说,脑子有些不清醒,常常就是逆来顺受地由排长带着玩,没什么深入交流,也未见什么情绪波动,因此她现在哭了,排长竟觉得心头一暖。
“你别哭你别哭。”排长劝她,“干嘛,你……很喜欢我爷爷啊?”
“他……很好……没人陪我……只有他……”大妈抽泣不已。
“小草也不陪你吗?”
“她只喜欢找有钱的老头子……”
排长连幻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说太美的YY因为太年轻,虽然他从没年轻过……而大妈的啜泣持续传进他的耳朵,竟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抚慰的作用。排长不禁有点心疼这个老人了:孙女对她不好,自己对她也一直不坦诚。
鬼使神差的,排长问:“老奶奶,你想不想再年轻一次?”
【重返16岁X奇怪的她】
浴火重生的大妈让我们惊掉了下巴。
排长带大妈回家,倾尽所有储备的泉水,为她安排了一个返老还童之旅。擦洗工作我们不能代劳,所以谁也不知道大妈会回到几岁。结果她从卫生间出来时,赫然竟是恰好的豆蔻年华!粉嫩紧致的肌肤、乌黑茂密的长发、玲珑浮凸的身材……即使衣服老土依旧,颜值却已超越嫩草!
大妈看傻了,左手镜子右手脸,陷入无尽的凝视。排长同样傻了,半晌才清清嗓子问:“还满意吗?”
“哦?啊……”大妈点点头,表情有点呆滞,似乎还残留着一些衰老时的迟钝。
“那……我们出去走走?”排长抓抓头。
“……嗯。”大妈现出一个笑容来,竟十分甜美,排长心旷神怡。我觉得这气氛乱怪的,轻声问排长:“你不是打算就此移情别恋吧……”
“别傻了,她就是个老太婆啊!”排长说。
“走……走吧?”大妈竟主动伸手来牵排长,那一刻排长的表情跟火箭升空似的,丫大概是第一次跟女孩牵手吧,可悲的小处男……
无论如何,他们开始约会了——尽管那之前,两人已经以白发版本约过多次。
他们一起去看电影,译制版《罗马假日》,排长说:“这可是史上最伟大的爱情片!”大妈点点头:“这些老外汉语真好啊。”
他们去溜冰,时不时就在地上摔成一团,一次排长先行爬起,大妈一把抓住他,本能地大叫:“撞了我还想跑?来人啊——”
他们去游戏厅,大妈对跳舞机很感兴趣,排长问她要选什么曲?大妈:“来一首《爱情买卖》吧!”排长:“……”大妈:“不然《我要去西藏》?”
他们还去了海边。这个被广大文青炒成爱情圣地的梦幻场所。
漫步于暗金色的沙滩,前方是星星点点的贝壳之路,身后是并行不悖的两排脚印,海风吹动头发,吹起浪花一朵朵,而远处,夕阳正缓缓沉沦。这气氛真是不错。
约会就要结束啦。排长感慨地松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很愿意给大妈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这也许跟大妈越发迷人有关吧……对此排长深有体会:刚变老时,他的观念都还习惯性地停在本体的位面,可时间一长,渐渐就会开始适应作为老人的行为模式……而大妈的情况正相反,刚变年轻时各种不对盘,如今则心明眼亮,神采飞扬。
大妈甚至欢快地笑了一声,踢掉鞋子,跑进了海水里,特青春特三八地泼起水来,排长被感染了,立即加盟,一老一少(注:老是排长)忘我地水性杨花……
等到玩累了,他们就安静下来。排长躺在沙滩上,脸上带着仙逝般满足的笑容,而大妈抱膝坐在他身边,凝望着落日。从排长的角度,能看到光线正顺着大妈年轻的脸庞爬行,大妈的轮廓慢慢被黑暗吞噬,感觉上,如同慢慢老去。
“我不想变老了……”
听见大妈的喃喃自语,排长震了一下,似乎才想起身边人本是老妪。
“我可以一直这样吗?”伴着楚楚可怜的低询,一只手轻轻覆在排长的手背上。
【名侦探柯南第一话】
排长带着大妈,走在夜路上。
山道崎岖,野草拦路,但排长已经驾轻就熟,加上月光明亮,行程颇为顺利。偶尔一只野鼠、一只蛤蟆蹿过,大妈会惊得抓紧排长,让他心潮澎湃。
事后排长告诉我,他其实一路在做心理斗争,他想说服自己:就算大妈本质是人老珠黄,但只要相处起来与同龄人无异,为什么不能让她再活一次?
答案还没出来,年龄泉水先跃入了视野。
夜风萧萧,叮叮咚咚的水声听来分外幽远。大妈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先尽情洗了把脸,然后用随身带的容器装起水来,排长听见她在一遍遍说:“太好了!太好了!不会老了!”
“小……小草那里怎么办,”事已至此,排长开始考虑现实了,“要告诉她吗?”
“不!”大妈闻言收敛了笑容,“她……对我不好!”
“可你们毕竟是祖孙,你不见了,她会找你吧,而且你需要个新的身份,也许她可以帮忙……”
“不!!!”大妈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恨她!”她忽然对排长说:“有了,我们把她变老怎么样?”
打死排长也想不到大妈会这么说,他的眼镜差点飞出去。
“我变年轻她变老,我们交换身份!那我就不必担心怎么活下去了呀!而且我们有点像,对吧?”大妈越说越兴奋,“还可以作为她伤害我的惩罚,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
“一点都不好!你在想什么?!”排长震惊。
“你不帮我?”大妈失望。
“当然不帮!……你还是别用那泉水了……”排长后悔了,他觉得大妈的老年痴呆症根本没好。
“不,你别生气。我刚才太激动了……我不会做那种事的……”大妈忙说。
“真的?”排长怀疑,“还……还是走吧。生老病死有它的规律……”
“规律你妈啊!”大妈忽然暴起,出其不意地将手中水没头没脑地泼了排长一身!排长大惊,手忙脚乱地擦着身上的水,而大妈高高举起了又一桶……
“我不要再变老了……”
【腊肉干和小鲜肉】
吃晚饭的时间到了,排长还没回来。我看着满桌的菜,不禁嘀咕:“怎么还不来?”
“恭喜您,怀孕啦!”连长说。
“烦死啦坏喜鹊,人家还没想要呢。”盘古说。
“那只好去XX无痛人流中心啦。”女娲说。
……等等!你们随便配什么诡异的台词!这种广告梗确定读者都能看懂吗!
言归正传,我并没忘记自己在此的使命。虽然排长表现出一副他只是出于扶贫的心态而勉强跟大妈约会,我却有不祥预感,终于我坐不住了,边啃螃蟹边去嫩草家找他。
我没想到会在半路上遇见大妈,更没想到她会提着一大桶水,裤腿湿透,头发上还粘着草叶——一看就是从年龄泉水那里来的啊!撞见我,她的脸上流露出慌张与戒备并重的表情,还有一点……凶狠?
“……排长呢?你们不是在一起吗?”我问。
“不知道,没见到他。”大妈飞快地回答。
“不会吧,你们明明约会来着。你提的那个水……”
“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大妈暴躁地吼道,我吓得一缩:“好好,我去别处找他……”
虽然不知道这老太太怎么就画风突变了,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排长出事了。想到这个我就没空理大妈了。我拔腿就往山上跑。大妈的目光尾随了我一阵,我总觉得她有追杀的冲动,好在终究没有付诸。
夜晚的山简直是噩梦,我本就是个脑洞很大的人,黑暗总让我感觉埋伏着什么鬼哭狼嚎的东西,我还很怕老鼠蝙蝠蛤蟆猫头鹰,好怕它们会不会突然地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啊!
怕归怕,脚步却一刻未停。
我要是停了,排长的生命搞不好也得停了。
清澈的水流声和着尖细的啼哭闯入耳膜,鸡皮疙瘩从我的头顶一直起到脚边的野草上,我看到一个小婴儿裹着一身衣服倒在水洼里。
排长变成小婴儿了!此刻的他目测一岁左右,但谁知道再这么泡下去会不会变成受精卵啊!我手忙脚乱地把排长捞出来,用自己的衣服擦干他身上的水。妈蛋,想不到这辈子还有机会用这种姿势抱室友,还要担心随时被尿一身!排长你饿不饿啊!我挤泡奶给你喝啊!
还好年龄泉水是会失效的,再不然接一桶回去烧热,把排长丢进去跟煲鸡汤那样煮一煮,就又能看到他那张喜闻乐见的老脸。但目前我还是得照料丫。我正琢磨着是不是该找条绳子把他绑在背上,排长一伸手抓住了我的头发,我大叫起来,随即听见了奶声奶气的说话声:“早……早她……危醒……”
啊,小鲜肉排长在努力地说话!大概我刚才把他擦得蛮干爽,所以心智稍微挽回来了一点。但婴儿的发声系统毕竟不成熟,排长说起话就如牙牙学语,虽不想承认但竟有点萌!
“你要我找谁?谁危险?”毕竟跟一灿老师学过普通话,我听出了排长的真意。
“草……草……”排长说的好像是嫩草,但她有啥危险?我莫名其妙地想了想,忽然明白了,随即出了一身冷汗:“那老太婆打了那么多水,难道是要……”
排长小脑袋猛点,小胳膊乱挥:“坏!坏!”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
我将排长扛在肩头,任他用两条麻杆腿夹紧我的脑袋,跟骑马似的催促着我。啊,当父亲的感觉就是这样吧!真温暖啊!真恨不能打爆丫的屁屁啊!
气喘吁吁兼程赶路,嫩草之家终于有了眉目。隔着一段距离,我看到有车在门前停下,一个秃顶老头挽着个妞下了车,啊,是干爹与嫩草!看来大妈还没找到他们,她在哪儿?
我想尽快过去通风报信,奈何体力达到极限,一个踉跄摔趴在地。
“啊!啊!”死小排开始耍赖撒泼,可是叫有屁用啊!劳资累得只能扶墙慢慢挪过去!而那对狗男女开始进屋了,看得出是嫩草在力邀干爹。女高中生素质如此低下真是令人痛心,我忍不住要发出悲愤的批判:有什么冲我来!
当我跋山涉水来到那屋子前,铁门已关。我的体力恢复了一点,考虑到喊人开门未必被听见,反而有可能打草惊蛇,我选择了翻墙。
大腿从尖锐如刀的倒刺上迈过去时,有一种打敬事房走了个来回的错觉。
大门没有锁,我小心地拧着把手,潜入。这房子是当地很流行的小洋楼,扑面是大厅,拐弯有楼梯,屋内黑灯瞎火,嫩草与干爹貌似上楼了。
“老太婆好像不在。”我轻轻说。没办法,黑暗太压抑,擅自闯入别人家的罪恶感更让我神经紧绷,必须说点什么缓和一下。
二楼有光线漏下,是不是该上去看看?我正琢磨着,肩上的排长突然发出恐怖的惊叫:“嘎——”我猛一扭头,只见大妈举着个拖把朝我冲来,触目惊心!我大叫一声,腿一软坐在地上,居然躲过了她的攻击,跟着脚条件反射一蹬,正好踢中丫的膝关节,饶是她现在青春无敌也必须四脚朝天!
“你疯了?!”我颤抖着质问,可以想象丫刚才一直蛰伏在角落观察我们,这女的好恐怖啊妈妈!
“我要把她变老,你们滚!”大妈狠狠道。
“你跟她什么仇什么怨啊!”我服了这疯婆子。
这时,楼上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我们三人同时一震。妈蛋又怎么了!这个夜晚还能不能好了啊!
惨叫悠久不绝,之后是连串砰砰砰的撞击,一个矮胖的身影从楼梯滚下来了,噢,是干爹!丫的脸上带着看见鬼的人才应有的表情。
……而下一秒,我们真以为自己看见鬼了。
啪嗒。啪嗒。沉重的脚步声慢慢传来,一个佝偻的身影背着光线,来到一楼。我的牙关剧烈打战。那……那是嫩草,可她看起来完全是一个老太婆了!披头散发满面皱纹的样子分外凄厉,谁瞅谁吓尿!!!
“……”干爹已被吓破胆,倒在一滩**里口吐白沫,不断抽搐。我从他怀中摸出手机打了120,想了想又通知了连长,请他带警察过来。做这些的时候,嫩草没有阻止我,只是一直笑嘻嘻地看着干爹。
“是你给她泼的水?”放下电话,我问大妈。
“……没,他们进来就上楼了,我怕男的碍事,在等机会……”大妈从看到嫩草的那一刻起就像被抽了魂。
嫩草闻言,用沙哑的嗓音道:“原来除了我,还有别人想搞阴谋啊。”
我的脑子闪过一道灵光,失声惊叫:“难道你……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排长和大妈听我这么说,表情双双变得惊悚。而嫩草却绽放了一个**般的笑容:“没错,我七十岁了,是那冷水把我变年轻的!”
“那她?!”我立刻指向大妈。
“她?她本来就是这么年轻。”嫩草说。
大妈完全糊涂了,抱着脑袋呻吟不止,只是看嫩草的眼神越发悲愤。
“长话短说吧……我是她的保姆,负责她的饮食起居。她爹妈离了,工作都很忙,除了给钱没空管她,造成她性格孤僻。”嫩草说,“搬来这里的第一天,我心血**去踏青,发现了那泉水……”
“懂了……你为了取代她,把她变老了!”我说。
“一开始不是这样。我返老还童后想离开,她不让,因为我是这么多年来唯一能够忍耐她脾气的人。我们争执起来,我不慎把一壶热水打翻在了她身上,她就变老了……我才知道泉水加热后有相反的效果。”
我想象着当时的场景,只觉惊心动魄。嫩草继续说:“只能说是天意了……她变老后脑子就不太行了,所谓的老年痴呆。我看她不会威胁到我,才开始考虑互换身份的事。毕竟这里的人都不认识我们,而年轻的我跟她是有几分相似的。但我不敢跟小鬼多接触,他们比我小五十岁以上,我怕自己说话太老气会露馅。相比之下,跟老人接触就比较轻松。”
我苦笑,排长们一直把嫩草的态度理解成冷艳,把她亲近老人理解成善良,其实说白了无非是物以类聚而已啊。我不禁讽刺:“你倒是没忘记有福同享,还给她介绍男朋友。”
嫩草沉默了片刻,说:“为了把她固定在这个年龄,我定期用热水给她洗澡。次数太多了,渐渐她开始接受自己的老人身份,我也乐意把她当奶奶照顾。我觉得也许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给她介绍朋友,真的是为了她的健康。”
“那他呢?他就不是为了健康吧!”我指着余生目测将不能自理的干爹问。
嫩草解恨地笑了:“他是我以前的男人。”
“哈?!”我差点把排长摔地上。
“认识他时,我也才十六岁……他骗了我,说会跟我在一起,却最终选择了一个有钱的婊子,我却像傻瓜一样为他退学、跟父母断绝关系、做手术导致终生不育……他毁了我的一生!我本以为没机会报复他,可巧这里就是他的故乡。我没有什么渠道,只能通过多认识一些老人,打听和接近他……”
我的嘴巴再也合不拢了。这时,救护车的声音由远而近。嫩草却置若罔闻,继续说:“我用遇上他那年的样貌去接近,显然他早已忘了我,但却不排斥和我交往。恶心的家伙,竟想再糟蹋我一次!于是我特地把他约来这里,当着他变回原型,让他好好感受一下我这几十年的岁月流逝有多么残酷……”
我们都说不出话,只有大妈喃喃道:“你的复仇关我什么事?你也差点毁了我的人生。等着,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嫩草依旧不以为意地笑着,疯狂而酣畅。也许年轻对她从来不意味着重生。因为无论什么年龄,她都一直被困在仇恨的泥沼里。
我和排长看着大妈,现在的她如花似玉,正是最好的年华,却又狰狞得与巫婆没有两样。我终于能理解,为何她如此执着于不要变老而要让嫩草变老——或许混沌的脑子还未能回忆起一切,可是仇恨的种子却早已根种在了潜意识内。
“真敢讲啊,那他呢?”我指着排长问大妈,“你怪她的复仇把你卷了进去,你又何尝不是把他卷进了你的复仇?闭嘴吧!”我的声音陡然抬高,“你们根本是半斤八两!外表再怎么年轻,心都早就腐烂了!!!”
大妈哑口无言,嫩草的笑声也低了下来。而大串的脚步声开始涌入,其中夹杂着连长的叫喊。
【我陪你长大,你也陪我】
“变回来没啊?没少什么吧?”
“你希望我少什么!不许进来!”
“靠,谁要进去。我的眼睛很宝贵,暂时不想瞎掉。”
“靠,你以为几个人有幸看老子的身材?放学别走!”
我在排长房间外,隔着门与他对话。现在排长正按之前我所想的,用加热后的年龄泉水拨乱反正。因为这个过程跟洗澡没差,所以我不便在场。
至于嫩草、大妈、干爹那一票是什么下场,就不关我事了。据连长说,政府其实有专门处理超自然事件的部门,叫什么“不规则调查科”的,具体我也不知道了。
我跟排长有一搭没一搭乱哈拉着,空气中忽然开了一道门,一条美腿伸了出来,风情万种地一翘一翘,然后巴蕾舞才三八兮兮地登场。她可能很期待我吐槽,但我故意不吐。
“嘛,干得不错,之后他的生命就会回归原先的轨道了。我们可以出发去下一站了,恭喜——”巴蕾舞说着,朝我头上撒了一把花。
“这就走了?”我放下一块心头大石,又不禁有些不舍。
“没有久留的必要吧?连道别都可以省了。你们的正式见面还要过几年才发生呢。”
“嗯……”我点头,“那走吧。”
这时,门后又传来了老排絮絮的说话声:“喂,你干嘛哑巴了?说起来我应该谢谢你,没你我早挂了。……喂,你还在吧?”
我笑了,没有回答,跟着巴蕾舞走进那道光之门。
再见,排长,我很期待再见到你。
在遇到我们之前,别急着老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