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嗯……”安然咬着牙齿点了点头。

“哦,那有可能去做别的事去了吧……”

安然没有接话,抬起头来看了看天空。

天已经黑了下来,每家的窗户上都透出来令人感觉温暖的灯光。

天空里有灰色的云朵缓慢地往前推过去。安然收回目光远远地看着门卫室的大伯:“大伯,您告诉我,我爸爸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

大伯慌忙摆了摆手,说:“没这回事,小孩子别瞎说呀。”

安然扯起嘴角笑了笑:“我知道我没有瞎说,大伯,要不我们来做个交易怎样,我帮忙把您儿子的化学补上去,你告诉我我爸爸平时跟哪个女人走得最近好么?”

大伯还是使劲摆了摆手,说:“这样不好吧,算怎么回事呢?听上去跟干狗当似的,再说了,安然啊,我刚刚不是说了我才来两个多月么?厂里的事我可是一点都不清楚呀。”

“不要紧,以后有的是时间去慢慢弄清楚呀。”

“没错,我是有的是时间。”大伯说,“可都是用来看守这条大门的。安然你早点回家去吧,小孩子该用心读书,不要去瞎猜大人的事。”

安然吸了吸鼻子,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大伯没有说话,工厂外围墙上的那一排昏暗的路灯照不透他的脸。只有一片模糊不清的惨白。影子斜斜地映在地面上,一动也不动。

掉转自行车,安然跨上去慢慢往家里骑。

风突然就变大了起来,从黑夜里看不见的地方吹过来。

黑夜里看不见悲伤。那种一直都沉淀着的难过,在胸膛里气势汹汹地翻涌着,似乎要把人席卷进一片黑暗里。

甚至都仿佛可以感受到有漫天的飞沙走石在飞快地磨消掉身体。身体在飞快地变小着。

然后,一切消失。

是难过还是悲伤?

如果地球失去了吸引力,所有的一切都掉进浩瀚黑暗的宇宙里,那该多好。

那样就没有丑陋了,没有肮脏了,也没有痛了!

刚刚走到厂房墙角拐弯的时候,大伯在背后大声说:“我那该死的兔崽子在一年级六班,叫陈小虎。”

紧紧皱着的眉头一点一点舒展开来,心里那些绝望的情绪瞬间被晚风吹散开来。

“嗯,记住了。我会去找他的。”安然没有回头。

空气里明显有水气,贴在肌肤上感觉凉凉的。

心里反复念了几遍“陈小虎”“27分”,然后飞快地踩着自行车朝家里骑去,校服被吹得如同旗帜一般呼啦呼啦的响。

光阴总是流失得太快。尤其是北方,仿佛仅仅是打了个面照就过去了。那片海洋一般的绿色,仿佛一夜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每天骑着自行车去上学,头顶上都有枯黄的叶子无休无止地掉落下来。叶子落在地面上,跟着车辆翻滚着前进。

风在不知不觉地改变着吹向,从脸上刮过去,已有些钝钝的感觉。打在对面玻璃窗上的阳光依旧一晃一晃的让空气越来越清澈透明起来,温度却在一天一天降下了去,像极了这个越来越只虚有其表的世界。

而遍川街上的那些老人仍旧会聚合在树下面下下象棋,聊聊“诛葛亮巧设空城计”“中华民国”“**”之类的话题。

其实早已经过了乘凉的时候。也许,是对这棵大榕树有了感情,离不开了呢。

所以你依旧可以看到某个放学回来的女生在绕过树下面的时候,突然“咣当”一声推掉自行车,依旧可以听到她们说着可爱的谎言骗爷爷的钱,然后被爷爷很轻易地截破却仍旧笑呵呵的掏钱给她们。依旧可以看到拿了钱的女生兴高采烈地飞奔而去,只是口号由“亲爱的裙裙,老娘买你来啦。”变成了“亲爱的围巾,老娘买你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