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二章苦肉计无效的福临

福临要回到北一所的消息,在第二天传遍了皇宫。

他哭了一夜,也保不住贝子之位。唯有打包行李离开毓庆宫,临行前自要向博礼和寨桑告别,难免会被问讯,正好便缠住了博礼。

祖孙二人悲悲戚戚互诉心曲,都说到了孟古青。

因着这几天博礼听多了各方的谗言,当中有永安,淑哲,乌云珠,还有素来对孟古青眼红的诺敏,甚至还有她所欣赏的大妹妹乌音格。因着她们,博礼觉得孟古青真是可恶极了。如今福临变回了光头阿哥,她除了震惊外更感到可怕至极:她觉得,孟古青竟有颠倒是非的能力!

明明是他们杀了她的人,可是到头来却是福临在“背黑锅”!

她根本不相信福临会挑拨索孟二人之间的关系。因为福临在她面前总是那么单纯,那么小心翼翼,根本没有一点越礼的样子,他怎么可能为了报复做出这种无耻的事情来呢,福临真是太无辜了啊。

福临趁机哭个不停,却极聪明地不为自己辩解:“也只得如此了。大约这就是我的命吧。唉,谁叫我不得皇阿玛的宠爱。能为他最宠爱的小八得回清白,也算是我最后的一点价值吧。”他只字未招,可他的良心却是抵赖不了的。

博礼听他话里话外竟有要寻死的念头,吓得不轻,忙去劝止:“千万不要,玛嬷会照拂你的,可怜的福临!”

福临损失惨重,幸而还有博礼这个老糊涂肯听他胡说八道。也该是赶了巧,因着他要离开毓庆宫,有许多人闻讯相送.淑哲,永安,诺敏。苏赫,还有乌音格等原先这些就在挑拨告状的人就又抓住了第二次机会。

他们纷纷讲述孟古青有多么蛮横无理,欺压良善。因着情绪激动,三三两两地便哭了起来。

看到大家哭成一团,博礼有了决定,她要穿上正式的礼服亲到皇太极面前为福临求情,务必将福临的贝子之位抢回来。

福临忙欲擒故纵地劝她不要。

正讨论得热火朝天,却有不速之客到来。

硕塞刚进屋见到一群泪人,有点吓傻了。顿住步子对福临招手唤他出去说话。

福临擦净了泪出屋,私下里回到侧屋里奉茶。自悔不已掐摸住硕塞胳膊:“五哥,是我糊涂。你要救我!”

“真的是你?”硕塞一听快被气晕了:“你竟然敢对小八报复!”

“我哪敢,只是为了孟古青。”可惜功亏一篑。福临想想眼睛又湿润了起来:“原以为小八负了她我便有机会,没想到……”

“如此大事你不与我商量!?”福临的苦肉计本已很有效,在一步步地侵占着利益,如今却是如此下场,硕塞无比错愕。他不禁怀疑当初选择他作为傀儡是否正确。但思量片刻打消了这个想法,如今福临在博礼处很得好处,况且此事并不是全无挽救的机会。他想了想问:“皇阿玛的旨意下来了没有。”

“还没有。”福临的双眸惊喜地闪动:“五哥,你有办法?”

硕塞拉高马蹄袖,然后摸捏手指,把指节弄得咯咯作响。似有摩拳擦掌的念头:“当初送册子到你屋里的是敬事房的哪一个太监?”

“似是姓张的。”福临隐约听塔拉提起过,又使劲回忆了一遍:“他的额头有一颗大痣。”

天意。硕塞苦涩地叹了口气,这人是他放在敬事房以备不时之需的。如今为了福临唯有牺牲掉了,于是说:“只好搏一搏了。”如今贝子之位定然拿不回了,保住福临的清白才是最重要的!

他原本是坐着跟福临说话,突然站了起来,然后抓紧拳头一扭身就砸到了福临的鼻梁上!

福临连句抗议都没来得及说便被打蒙了。鼻下两道红流直接淌进嘴里,刚一张嘴。便吐出咸咸的血来。一瞬间他眼冒金星向后倒去,以为自己要死了,微一抬手便被硕塞拿住。

硕塞随手又打了两巴掌,接着推倒房中的物什,弄出很大的动静:“你要记得,等下就算是爬,也要爬到乾清宫认错,千万不能再说要贝子之位的蠢话!”

因着“争吵”,守在房外的下人们很快便争相敲门问讯。

在一片闹哄哄的环境中,硕塞摆出“正义”的面孔,负气般地甩脱众人,先去乾清宫见皇太极。

其时皇太极正在南书房教勒度拟旨,因为这是第二次拿掉福临的贝子之位,所以措辞会比上一次更为激烈方能达到效果,皇太极正在指点勒度奋笔疾书,突然接到硕塞求见的消息。

“小五?”皇太极对这个儿子的态度向来很微妙,皱起了眉自言自语:“他来做什么?传吧。”

硕塞快步走进书房,面有怒色地说:“儿子给皇阿玛请安,儿子有罪。”

皇太极见他神色有异,而且指尖竟是有红丝滴落,忙问:“你做何事了。”

硕塞恨恨地说:“还不是福临那个畜生,竟然敢做出对不起太子爷的事情,儿子刚才气不过把他打了一顿,他仰面躺倒,似是已被打死了,所以儿子来向皇阿玛请罪,此事是儿子一人所为,儿子自当为他填命。”

“什么?”皇太极惊愕无比:“糊涂!谁叫你动手的,你把福临打死在毓庆宫……”这不是要让小八负上连带责任么?皇太极急得脱口而出,差点就要讲完,突然警觉地闭上了嘴。虽是宠极小八,但终究不能说得太明让人拿住把柄,眼前的硕塞可不知道拿捏着什么样的心思呢!

硕塞眼中的光惊愕地跃动了一下,而后平静。索伦图是万人敌,福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看来苦肉计和示弱这步险棋,未必能够成功啊。

接下来就要看福临表现得如何了。硕塞焦急地盘算着,希望他能够挺住。

福临虽是被对准鼻梁打了一拳面相惨极,可当然是没有死的。他就算是爬也要爬到乾清宫来,唯有如此才能撼动皇太极的同情。他正在路上爬着。费尽了千辛万苦,可最后的一截路却出了状况。

清宁宫离乾清宫近,孟古青从清宁宫出来散步便遇见了他。瞧见他脸上似开了染坊似的几块红,却是不擦也不打理,就这么任人看,根本是苦肉计才会有行为。

她停了步子望他,正如在看自己的成果。皇太极果然已经发落福临了,而他却是在挽救。她知他必是留不住贝子之位了,所以就要所有人都看见这一幕,好挽回清白。

这一招定是有人点拨。可惜却正逢皇太极心绪最糟的时候,以孟古青对皇太极的了解,她知道这招险棋。要么大获全胜,要么就是火上浇油更加倒霉。既在此相遇了福临,她当然会“帮”他走向另一条路。

因拦住了,她便关切地问:“福临,你这是怎么了。脸上好多血,不如擦一擦吧,若见了皇上,怕是皇上会不高兴呢。”

若擦了,怕也因此减弱皇太极的同情。福临思量了一下,想到每次轻信都会带来很可怕的后果。坚决地摇了摇头。

孟古青又**着:“君前失仪是很大的罪名,福临你真的打算就这么去见他吗。这么惨,连我也瞧不下去了。还是先去上点药吧,你究竟出什么事了,能不能告诉我?”

福临不作声,心里的怨恨却翻滚不已。他坚持着直到绕开了她,向着乾清宫而去。

南书房内。皇太极已在硕塞的诱导下传见了张姓太监,张姓太监在硕塞的暗示下承认了罪名。承认送错行乐图到索伦图的房间,而且是因着一时慌乱随后放在了床单下,未想会引起如此大的误会,该当一死以谢罪。

而硕塞也从旁证明,福临在被殴打的时候并没有反抗也没有自辩什么,如今看来是冤枉了他。他很可怜呢。

皇太极的心情顿时变得极为复杂,偏这时福临又把事情弄大,亲自几步一跪,几步一叩地拜到乾清宫来认错。随后他自然得到了传见,可是效果却不像他想得那样。

皇太极看脸上的伤势,又想起硕塞说过“似已将他打死”之类的话,心中一触,冷笑着问:“福临,你敢是来找朕做主,申诉你五哥打你?”

“不!”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呢。跪爬入房的福临一慌,忙说:“是儿子有错在先,儿子昨夜对皇阿玛不敬。就算是被五哥打死也无资格有怨,只是儿子怕皇阿玛生气,所以就算是千辛万苦,也要来向皇阿玛请罪。”

“千辛万苦?”真是夸张的说法,皇太极讽刺地转过脑袋,对硕塞讽刺地问道:“你原不是说已将福临打死了?可他还能千辛万苦地跪到这儿来,可见毅力真是强大无比。”

他最恨在他面前玩样的人,任是谁也不行!福临如此重伤根本就是在做给他看,想借舆论向他施压,做梦!

硕塞的心口紧张得一缩,怕已被看出了什么,堆笑道:“可见儿子也错怪了他,既然如此,皇阿玛不如还是恕了他吧。福临这个样子也着实可怜,他很孝顺,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安危。”

“是吗。朕最喜欢孝顺的儿子。”皇太极冷漠地眨了眨眼睛,厌恶地看向福临的满脸伤:“福临,你是不是想说朕冤枉了你?”

福临急忙低下头去:“儿子不敢。”

皇太极微仰下巴,手指散漫地敲着书桌,发出轻脆的响声:“也好,既然你这样孝顺,朕不如讲明。朕不想小八不高兴,也需要理由去见他。所以如今就当是‘委屈’了你,你认是不认?”

什么?!这根本就是在说不管是冤枉也好是真的做了坏事也罢,这罪名是别想扳倒了!有和没有都一样,不认,就别想要命!

福临浑身都发起颤来,低头望着自己抠刮着地砖的手指,恨不得抬手再给自己几巴掌,他为什么这么命苦,连草芥都不如!

良久,他方能压住迂回在喉间的呜咽,轻声道:“听凭皇阿玛处置,儿子荣幸之至。谢皇阿玛恩典。”

“你应当谢谢小五。”皇太极冰冷的目光转换在二人之间,轻笑着评价:“福临,你有一个好哥哥呀,日后,就让小五‘照拂’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