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我要考大学◎

坝子上晒的农作物很多, 大部分都是快要入仓了的。

秋槐花在家里闲的发慌,就去坝子上帮着翻晒稻谷之类的。苏溪溪也就知道大队的夏收进度。

大队长的速度很快,话说完没两分钟, 喇叭里就响起了说话声。

下暴雨不是小事,要是没及时收仓, 肯定会影响今年交公粮。

有些村民不信, 依旧埋头干着手里的活儿。大部分村民还是紧张的,立马就放下手里的事, 去坝子上帮着收拾。

喇叭里是大队长略显着急的声音。

苏溪溪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 埋怨了两句就没说什么了。

容言初身为大队的一员,不会坐视不管:“溪溪, 你在这儿歇着, 我去帮着收稻谷。”

这时候的天,肉眼可见变得昏暗了, 仿佛一瞬间把太阳吞进了乌云里, 时不时的响起轰隆隆的雷声。

看来, 猜测是没错了。

“一起去吧, 我多少能做点什么。”苏溪溪想到暴雨,依稀能记起那个噩梦,手心直冒冷汗。

田地里剩下的村民,见变天了, 忙不迭地扛起锄头就往场坝上跑。

喇叭通知的及时,村民们没一个偷懒的, 连七八岁的孩子都在帮着收花生。

点点雨水砸在发烫的地面上, 粮食全都收进了仓库里。

伴随着又一阵响彻云霄的雷声, 大雨倾盆而下, 急促冲刷着宽敞的坝子。

狂风将不远处的树木和竹林, 吹得唰唰作响,带来了一丝凉意。

苏溪溪躲在屋檐下,捂着被风吹得四处飘散的头发,见着容言初逆流着人群,朝她艰难走来。

“溪溪,我在那边看到苏叔苏婶了,你要不要过去?他们应该还不知道你在这里。”

容言初浑身上下都是被打湿的痕迹,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衣服紧紧的贴在皮肤上,胸膛一览无余。

苏溪溪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言初哥哥,你有腹肌吗?”

她也不害臊,两只眼睛尽往人胸膛上瞟。

容言初被她看得不大自在,微微侧了侧身,嗓音低沉:“有。”

苏溪溪嘿嘿一笑,那眼神要把青年盯穿了。

没想到啊,别看人瘦,该有的都有。啥时候能让她摸一把就更好了。

两辈子都没摸过腹肌的苏溪溪,不知腹肌是什么手感。顿时手痒痒,心更痒痒。

容言初环视了下四周,见没人看这边,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你要看吗?”

把苏溪溪吓了一跳,连连摇头还退后了一步:“不看不看,我就说说。”

她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那种人,就只敢嘴上说说。真要叫上手,跑得比兔子还快。

气氛有些暧昧,苏溪溪舔舔唇,这回眼神老实了:“那什么,我就先去找我爸妈了,你快些回去,别在外边待太久。”

“好……”容言初话都没说出口,苏溪溪就一溜烟儿的蹿进人群了。

望着苏溪溪似逃跑的背影,他沉默了。

开始懊恼,在反思自己刚才不着调的言行,像是耍流氓的街头小混混。

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即使下着瓢泼大雨,村民们心里惦记着家里,冒着雨都赶了回去。不一会儿,坝子上的人寥寥无几。

苏溪溪去找了苏家人,一个都没找到,最后一个人回了家。

淋成落汤鸡,狼狈不堪。

“哎呦喂,溪溪,你什么时候去坝子上的啊?你要急死妈了。”秋槐花连把人拉进屋,心落回了肚子里。

回到家没见着闺女,听苏成星一说才知道她去了大队办公室。

外边下着大雨,苏家人见苏溪溪还没回来,生怕她出什么事,都准备着马上出去找人。

苏溪溪愧疚:“对不起,爸妈,让你们担心了。”

苏大强脱下灌满水的鞋子:“回来就好。”

苏家人身上,全都打湿了。没出去的几个孩子,正在厨房烧热水。

“奶,水热了,可以洗澡了。”苏成阳探出头喊。

秋槐花霸道的问:“溪溪身体弱,让她先去洗澡,你们没意见吧?”

“没。”异口同声的回答。

秋槐花满意的点头:“溪溪,你回屋子拿衣服,妈去给你装水。”

湿哒哒的衣服粘在身上,很不舒服。苏溪溪虽然有些不好意思插队,但还是厚着脸皮回屋了。

最后一个回家,第一个去洗澡。

这场望不到边际的暴雨,整日整夜的下,足足下了两天两夜。

不停冲刷着夏日的炎热,带来了格外清爽的一个早晨。

被晒得奄奄一息的农作物,因为这场雨又恢复了勃勃生机。

小溪的水量上涨了。

万物一新,迎来了崭新的一天。

大队干部们,天一亮就开始了他们的工作。

水田的好几处田埂被冲垮;红薯地里的还没长大的红薯被雨水冲刷了出来;后山发生了泥石流,泥土和石块被带到了村民经常踏足的地块,挡住了进山的路。

吃了早饭,苏溪溪跑的比苏家人还快,去拿农具的仓库口蹲着。

暴雨过了,泥石流发生了,那么那场事故的主人公——容言初呢?

她很清楚,只要人待在村子里,就基本上不会发生什么。要真发生了,早就被大队长用喇叭在大队通知了。

但苏溪溪仿佛天生操心的命,没见到人,就是不放心。

当容言初背朝着朝阳走来,面容依旧,苏溪溪心里踏实了。

要不是时机不对,苏溪溪都想凑上去皮一句:容言初,我救了你的命,这不得以身相许?

——

十月底,国家正式公布了恢复高考的讯息。

很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传遍全国各地。

下乡的知青,是知识青年。不论年纪大小、学历高低,都能参加高考。

大山生产大队的知青们,知晓这个消息后,兴奋的整夜没睡。

这是目前离开乡下、回城的唯一选择,他们当然想抓住。

上工都心不在焉了,有的甚至还逃工去找上了周老师杨老师。惹得大队长一阵好骂。

知青们这才收敛了许多。

苏家吃晚饭时,憋了一整天话的苏明家,急切切的问:“小妹,容言初那小子是不是也要去参加高考?”

全家人吃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齐刷刷的看向苏溪溪。

苏溪溪夹菜的手顿在半空,不解的问:“是啊,怎么了?”

她就盼着恢复高考的消息来呢。

最稳重的苏大强坐不住了:“溪溪,小容要是考上了大学,那你怎么办啊?”

王香低声述说着事实:“今天大队好多人都在说小妹和容知青的闲话,话里话外都是,容知青考上大学就要抛弃小妹回城了。”

秋槐花这暴脾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眉毛一拧,桌子一拍:“他敢!姓容的要真敢这么做,我就算拼上我这条老命,也要……”

连小容都不称呼了,直接是那姓容的了。

苏成阳听得正认真,不知死活的问:“要什么?”

秋槐花被打断气势,沉着脸瞪他:“你插什么嘴?这儿轮得到你个小孩说话?”

苏成阳吐吐舌头,脑袋埋的低低的。

处在易爆易怒状态下的秋槐花,根本没人敢插话。

苏溪溪把饭菜咽下去,打断这可怕的寂静:“那什么,我也要参加高考啊。”

早说晚说,还不如趁着现在大家都在说了。免得苏家人整天为她和容言初的事情操心。

“啥?”秋槐花猛地看向闺女,“溪溪,你说啥?!”

苏溪溪郑重其事地再次说道:“爸,妈,我说我要参加今年的高考。我是认真的。”

秋槐花眉毛皱成扭曲的毛毛虫,脑袋有点转不过了:“溪溪,你今年都20岁了。再说你在大队教小学教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决定考大学了?”

教书多好啊,又不累,有固定的工资拿。

苏明家焦急的追问:“小妹,是不是姓容的和你说了什么?那群知青知道能参加高考后,一个个都疯了。”

“可不是,我们那儿的安知青,直接高兴的晕了过去。”兰福英撇撇嘴。

苏明国还算冷静:“老二,你先别急,听听小妹怎么说。”

苏大强静静的坐在首位,没再开口。

苏溪溪要参加高考,苏家几乎没人赞同她的决定。

苏溪溪认真解释:“爸妈,大哥大嫂,二哥,三嫂,我知道你们说这些是为了我好。这不关容言初的事,是我自己的决定。”

“20岁,还年轻着呢,去读个大学来得及。这年纪并不是只有结婚生子这一件事,我不想我二十几岁就困在柴米油盐中。”

“爸,妈,我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当小学老师固然好,稳定不累,双休还有寒暑假,离家近,是苏家人心目中难得的好工作。

可苏溪溪不想。在她看来,当老师的这段日子仅仅是一段过渡。

秋槐花不知道大学是什么,只知道闺女上了大学,她就会很久很久见不到闺女。

她嘴唇嗫嚅,眼神悲伤:“溪溪,你是想要离开爸妈的身边了吗?”

苏溪溪轻笑:“不,爸妈,我永远都是你们的闺女,这一点不会改变。我只是想去上大学,又不是和你们断绝关系了。”

饭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晚饭,此刻却没一人有胃口。

苏明家顶着眼神压力,死倔犟的问:“小妹,你老实告诉我,你要和容言初一起考京市的大学吗?”

苏溪溪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考京市的大学,确实有部分原因是出自容言初。

“二哥,不出意外我是想考京市的大学,但不全是为了容言初,京市有国内最好的大学。”

苏明家沉默了,和小妹相处了这么多年,分得清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半辈子老实本分的王香,理解不了小妹想考大学的想法。

但她不会反对,只是讷讷的问:“小妹,你都高中毕业好多年了,能考上吗?小学老师其实挺好的,村里好多孩子都喜欢你教他们。”

这几年,苏溪溪虽然一直教着小学,但没事的时候都会翻一翻高中的课本,尤其是数学。

况且,她身边还有容言初。

不说百分之百,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能考上。

苏溪溪语气坚定:“我能考上。”

黑夜悄悄降临,主屋里一片安静,月光很淡。

秋槐花和苏大强各自平躺着,没有睡意,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后,秋槐花才问:“老头子,你说溪溪能考上吗?”

苏大强在黑暗中睁着浑浊的双眼:“能吧,闺女那么聪明。”

秋槐花心里乱糟糟的,在睡着前喃喃的说了一句:

“是啊,溪溪那么聪明。”

十月底恢复高考的消息公布,十一月底进行高考。中间只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

周老师杨老师知道苏溪溪要参加高考后,是真心为她高兴。

不管在苏家,还是在知青点,都不是苏溪溪和容言初最佳的复习地点。

还是周老师提议,让两人周末来学校复习。有不懂的还能问问他和杨老师。

不同于容言初,其他知青白天要上工。要想复习,只能在晚上了。

而且,他们没有复习资料,连高中的课本都没有。于是纷纷跟大队长请假,去县城找高中课本。

有的知青聪明,知道苏家有孩子在上初高中,便找上了她。

这人就是高菲和安梦。

苏溪溪家里只有一份完整的高中课本,她和容言初要用。

多的课本她留着也没用,便把苏梧高一和一部分初中的课本,借给了她们。

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苏溪溪对现在的高菲没什么讨厌的。

高菲抱着课本,激动的都哭了,眼泪汪汪一把抱住苏溪溪,边哭边说:

“苏溪溪,以前是我做错了事,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你真是个好人,我太坏了,我怎么能那么坏啊。呜呜呜。”

苏溪溪人麻了,推了两下没推开,嫌弃的说:“高菲,你眼泪鼻涕别蹭我身上,脏死了。”

高菲哭着哭着就笑了,颇有些舍不得怀里那软乎乎的触感:“那你原谅我不?不原谅我我就蹭。”

她震惊了,苏溪溪身上为什么那么香,还那么软。这触感是真实的吗?

好喜欢!!!趁没人看到,多吸溜吸溜两口。只要没人看到,就没人说她变态。

不清楚高菲千回百转的脑回路,苏溪溪是真怕她鼻涕蹭身上,连说:“原谅了原谅了,快放开我!”

高菲恋恋不舍的松开她,厚颜无耻的问:“溪溪,我有不懂的能来问你吗?”

???你脑子坏了?你喊我什么?

我俩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苏溪溪抱紧自己,默默退后了一步,警惕道:“你是高菲吗?”

高菲莫名其妙:“我是啊,怎么了?”

苏溪溪实话实说:“你这样子我有点害怕,你还是变回原来那个高菲吧。”

高菲被说的脸发烫:“什么啊!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

苏溪溪呵呵一笑,不发表意见:“你们还有事吗?”

边上的安梦,小心翼翼的问:“苏同志,课本能借给其他知青吗?我们保证不会弄坏的。”

苏溪溪想了想:“可以,但不能借给邓安。要是我发现有人借给邓安,我就把课本收回,谁也不借了。”

不好意思,她就是个记仇且小心眼的人。

安梦疑惑:“为什么不能借给邓知青啊?我感觉他挺好的一个人啊?”

高菲不乐意的呛人:“溪溪说不借肯定有她的道理,我们是来借课本的,问那么多干嘛?”

说完,还讨好的冲苏溪溪笑笑。

安梦脸一僵,怕她因此不借了:“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苏溪溪无所谓的说:“没事儿,记住我说的话就行。你们走吧。”

安梦和高菲走了几步,高菲又跑了回来,眼巴巴的问:“溪溪,你还没回答我,能不能来问你题呢?”

苏溪溪心累:“高知青,你觉得我和你关系很好吗?”

高菲就感觉少了一根筋似的,缺心眼的吧啦:“关系可以变好。溪溪,你叫我菲菲吧,我家人都这么叫我的。”

她觉悟的太迟了。怎么现在才觉得苏溪溪哪儿哪儿都好,当初她为什么会看不顺眼呢?

这时候高菲突然理解了洪蓉对她的形容,是她心胸太狭隘了。

苏溪溪不想跟她交流,面无表情的拒绝:“首先,我不是你家人;其次,你有问题可以来问我。不过我希望是有难度的问题,而不是一加一等于几这种。”

高菲小鸡啄米般点头,矫揉造作的道谢:“嗯嗯,谢谢溪溪啦。”

苏溪溪被激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毫不留情的一把关上门。

我去,高菲吃错药了?太恶心了。

妖魔鬼怪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