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梦见容言初死了◎

秋槐花挥舞着扫帚, 尽数落在被打得四处逃窜的何春秀身上。她还说这人平白无故上门干什么,结果是来耍心眼的。

村子里好些人都在自以为是的为苏溪溪惋惜,想不通为什么苏溪溪要和一个知青处对象。

说好听点, 村民们看在容言初教孩子读书的份上,乐意给他一份尊重。但真要落到实处, 容言初和城里来的元路没有可比性。

在选择女婿上, 绝大部分都会选择后者。

抱头躲扫帚的何春秀,头发被抓的跟个鸡窝似的, 衣服乱糟糟的。她来之前就清楚问话没那么容易, 但没想到这死老婆子下这么重的手。

就算在娘家,也没被打的这么惨过。何春秀心里万般恶毒的咒骂秋槐花。

最终受不了, 狼狈不堪的跑出了苏家院子。

秋槐花拍了拍头发, 叉着腰站在院门口,嫌恶的朝着何春秀吐了一口唾沫:“晦气玩意儿, 脏了老娘的院子。我非得去李家好生问问, 到底是咋教儿媳的, 看看这教出了个什么不安分的东西。”

何春秀做这事, 本就有意瞒着了部分真相。让李家人都相信,元路是对李小冬有意思。

真要让秋槐花去闹一场,真相迟早被揭穿,那她必定会被骂死的。

何春秀的脸在混乱中被秋槐花狠狠扇了一巴掌, 由于皮肤黄褐色,只能看出微微鼓起来一点弧度。

上手一碰, 痛的她眼泪直掉, 表情狰狞。

何春秀忍着痛和对秋槐花的恨意, 硬是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苏婶你这就不必了吧, 我没别的意思, 就是来问问一些事。没必要让我家人知晓吧。”

秋槐花指指围观的几个老婆子,冷眼冷语:“何春秀,你觉得我是好欺负的吗?换你妈来,都得好好跟我说话。你来我苏家闹事,我还得听你的?真当我秋槐花老了,没资格管你了?”

她提高音量,故意道:“你到处说人家小路喜欢你家李小冬,那你来问我元家的事干什么。我和你无缘无故凭什么告诉你,你直接去元家啊。”

“姓何的,你亏不亏心啊,李小冬那孩子才几岁,你这当妈的就恨不得那闺女去换钱了。良心被狗吃了吗?喊了你十几年的妈,就这样随意在村子里败坏她的名声。”

她是真想不明白,究竟有啥好处值得何春秀这样对待自己的亲闺女的。

难道是想利用谣言,逼迫元家让元路娶了李小冬?这根本就不可能啊,元家是这么容易被她这小儿科一样的伎俩给算计的吗?

秋槐花觉得,何春秀就没想过,以元家的能力想要摆脱她的算计,易如反掌。

何春秀被骂的脸青一块白一块的,耳边都是反应过来的人对她的质疑声。

情急之下,倒打一耙,她开始抹眼泪装委屈:“苏婶,你不告诉我理解,我也不怪你。可你为什么要打我啊,我身上到处都痛得很,明天活儿都干不了。”

拙劣的演戏,看得苏溪溪牙发酸。

秋槐花不吃她这一套,捞起扔一边的扫帚,高高举起,凶神恶煞的唬人:“你滚不滚?少来这一套,我不是你家李富财。”

“你……别太过分了,我们李家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何春秀警惕着她的动作,死鸭子嘴硬道。

秋槐花冷笑,扫帚不留情的挥了下去:“好啊,我今天就还打了,我看你们李家有多大的脸来帮你教训老娘。”

何春秀躲闪不过,因为被秋槐花预判了她躲避的方向,扫帚不偏不倚的再次落到她的背上。

“啊~”何春秀没忍住哀嚎出声,见秋槐花还要打,不敢再张狂了,抱着脑袋跌跌撞撞的跑了。

秋槐花对着何春秀将扫帚扔了出去,又“呸”了声,瞥见人群中的闺女,一秒变脸。

随手拍拍身上莫须有的灰尘,深藏功与名。

苏溪溪捡起扫帚走上去,有些不放心的仔细检查一遍:“妈,你没事吧?没伤着哪儿吧?”

秋槐花乐呵呵的说:“你妈我能有啥事,好着呢。姓何的再来几个,都不在话下。”

摆放整齐的院子,在经过一番折腾后变得乱七八糟的。

苏溪溪顺手帮着收拾:“妈,你这样打她,大队书记那边会不会有意见啊?”

秋槐花说:“溪溪,你都听见我说的话了吧。妈敢肯定,何春秀的打算李宽一点都不知情。这人耍了小聪明。不过她这一来,李家就该都知道了。”

李宽就是大队书记,为人公正,和蔼可亲。是绝不会认可何春秀的歪门鬼计的。平时再不关心孙女,也不会任由儿媳将十四岁的孙女这般嫁出去。

村里女孩,大多数都是十五六岁才开始相看。只有极少数厚颜无耻的人家,会为了一点彩礼把闺女送去给人当童养媳。

秋槐花刚才说的一大段话,也是说给在场的听八卦的老婆子们听的。

不出意外,明后天李家就能知道何春秀隐瞒的所作所为。算是变相的帮了李小冬一把。

秋槐花继续说:“李家造孽啊,本来安安分分的一家人,偏把心术不正的何春秀娶进门了。这些年啊,他们家时不时闹得鸡飞狗跳。李壮那小子,是不是还在大队小学读五年级?”

这个年代的小学读五年,初中高中各读两年。要想读初中高中,需得考上去,成绩太差的,学校不会收。

李壮是和苏桐一届的,他考了好几次都没考上初中。年纪太小,加上性格恶劣,送去当学徒也没人愿意收。

李家不知咋想的,仍旧让他在小学念五年级,整天浑浑噩噩的混日子。

周老师教五年级,每月都能听到他吐槽班上的李壮。周老师脾气顶好的了,来大队教了这么多年书,几乎没生气说,更别说吐槽学生了。

李壮是独一份。

苏溪溪感叹:“是啊,在周老师班上。上回周老师还跟我们说,这次要是李壮再考不上,就去李家劝说,别让李壮继续待在学校了。”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秋槐花觉得苏成星的留级都是小意思了。

秋槐花怜悯的说:“哎,就是苦了李小冬那孩子了。”

不出所料,第二天傍晚,大队书记和李大娘带着灰头土脸的何春秀来苏家道歉了。

秋槐花在何春秀身上出过气了,就没为难他们。

天气愈发炎热,很快就到了一年中最热农忙时节。忙碌的夏收在陆陆续续的进行中。

学生和老师的暑假,如期而至。

苏成越和苏成星,特别自觉的每天一早就跟着去地里上工。苏家人没拦着不让去,也没要求他们一天要挣多少个工分。

不管以后做什么,地里的活儿能学就学。学业结束后,找不到工作还能回村里挣工分养家糊口。

苏梧苏桐在苏溪溪的劝说下,只在上午那会儿去割猪草,顺便割些嫩草回来喂鸡喂兔子。

而苏柳在上个星期,就经人介绍去了公社最大的裁缝铺里当学徒,包住不包吃。

和苏成运一样,每个月回来一次。

苏桐背着装有嫩草的竹筐,一蹦一跳的进院子。

把草扔给鸡和兔子后,挪到在扫地的苏溪溪旁边:“小姑姑,我们去后山摘杏子吧!又过了这么些天,有熟的了。”

苏溪溪没见着苏梧:“你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苏桐殷勤的抢过扫帚,一边飞快的扫地,一边可怜兮兮的祈求:“在后边,我跑回来的。小姑姑我们去摘杏子好不好嘛?今年我还没去过呢。”

放暑假有半个月了,苏桐早惦记着后山的杏子,一直没机会去。她不敢一个人去,怕回来后被奶打断腿。

苏溪溪算了算时间,好像是该去摘一回了。上回大哥去摘过一次,还有很多都是青的。

“行,那等你姐回来,我们再去。”三个人一人背一小竹筐,应该差不多。

苏桐高兴的蹦跶起来,跟猴叫似的:“太好了,小姑姑我去给你拿草帽。”

“再帮我拿个背筐。”

等苏梧回来,三人借着去后山捡柴火,摘了三半筐的杏子。

在杏树那周围,捡了许多可食用的菌子。

苏桐还看到了一只野鸡,可惜蹑手蹑脚去抓的过程中,踩到了干树枝,距离仅一米远的野鸡飞了。

把苏桐懊恼的直跺脚,原本今晚能吃野鸡炖蘑菇的,现在只有蘑菇汤了。

苏梧无意看到峭壁下的野草丛里,有一小簇鲜红。远看像花,近看其实是由小小的红果子组成的。

想到小姑姑喜欢花,趁着休息去摘了回来,还摘了脚边的各色的野花。

浅色的野花,更衬得那红果子鲜艳欲滴。

“小姑姑,给你。”这一小束花,搭配的奇奇怪怪。

苏桐见着,哈哈大笑:“姐,你把野果子当花摘了啊。”

苏溪溪不认识这什么果子,红艳艳怪好看的。接过左瞧右瞧,确定没见过:“这没毒吧?”

苏梧卡壳了,她是看着觉得小姑姑会喜欢,没思考有没有毒:“没吧,我在峭壁下摘的。”

侄女的好意,苏溪溪怎么能拒绝呢:“不管它,又不进嘴里。休息好了没,我们该回去了。”

苏梧苏桐齐声道:“休息好了。”

从山坡上下来,远远看见知青点的房屋。

苏溪溪抹去额头细密的汗水,没犹豫的说:“阿梧阿桐,等下走知青点门口过。”

苏梧:“好。”

苏桐停住脚步,等小姑姑走上来并排走,机灵的问:“小姑姑,你是不是要给容老师吃杏子呀?”

“知道你还问。”

老是接容言初的东西,搞得她都不好意思了。不接吧,容言初要暗自生闷气,哄都哄不好都那种。

就感觉给自己找了个小麻烦精。

苏桐又问:“小姑姑,我们啥时候可以喊容老师小姑父啊?”

苏溪溪挑眉,缓缓看向有些漏风的小侄女:“阿桐,你是你容老师的探子吗?”

要不是知道阿桐是一心向着她的,她都怀疑阿桐被容言初收买了。

苏桐眨巴眼,语气坚定:“小姑姑,我不是,就是问问。”

顿了下,见小姑姑没真生气,继续说:“小姑姑这么漂亮,容老师也好看,那你们的小孩会更好看!”

苏溪溪:???不是,你告诉我你在说什么?

脑子里装的啥,思维跳那么快。看看这前后有关联吗?

苏溪溪此时的心情,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苏桐看看不说话的小姑姑,看看前面的亲姐,没了先前自在,怯怯的问:“小姑姑,我说错话了吗?我错了,下次不这样说了。”

她不知道哪儿说错了,认错道歉总没错。

苏溪溪没法昧着良心说,她没错。即使她说的是对的,但现在听着不爽。

“阿桐,下次不许说了,我和容言初是在处对象,这些话出格了。知道吗?”

苏桐果断点头:“知道了,小姑姑。”

不出意外,这时候知青点里只有容言初一人在。

苏桐知道自己刚才犯了错,勤快的帮着敲门喊人:“容老师,我小姑姑找你。”

容言初正在修理桌子腿。桌子是村民们不要了的,被大队长放进了知青点的屋子里。

可能是年代久远,今早被赵庭一脚给踹断了。

“院门没关,推门进来吧。”容言初冲外面说,准备去洗个手再过去。

他手上全是木屑,脏兮兮的。

杏子不好让村民看见,苏溪溪便推门进去,再虚掩上门。

瞧见他走来,苏溪溪把野花给苏桐拿着,忙说:“你拿个盆什么的出来,要能装东西的。”

苏梧很识相的拉着妹妹去了一边等着,不打扰小姑姑和容老师的相处。

苏溪溪就给两人份的杏子,多了也吃不完。她知道容言初是和那个叫赵庭的知青一起住的。

至于其他知青,给了杏子说不定还讨不着好。

苏溪溪挑选些大颗的杏子,问:“容言初,你咳嗽好些了没?”

容言初抑住喉咙里的痒意,嗓音还有些沙哑:“好些了,再过两天就能恢复了。”

前些天,他决定去地里上工。许是身体一下子没适应过来,当晚有些难受,次日喉咙发痒。

暑假有两个多月的空闲时间。这两年,容言初会在这两个月参加夏收。

苏溪溪叮嘱:“过两天要是还没好,就去张医生那儿看看。”

忽然,容言初转过身去,捂住嘴唇,没忍住轻轻的咳了两声。

苏溪溪见状,掏出那句包治百病的话术:“多喝热水,多喝热水,多喝热水。”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容言初嘴角含笑,不厌其烦的也应三遍:“听到了,听到了,听到了。”

语气认真又正经,仿佛在说极为重要的事。

苏溪溪一下就被逗笑了,眼眸弯成了两道皎洁的月牙,心情颇好的逗他:“没想到你还有搞笑的一面啊,言初哥哥。”

嗓音又甜又软,尾调微微上扬,像小勾子一样撩拨着男人的心弦。

容言初面容上看着没什么变化,耳根子红了一片,眼里还闪过一丝不知所措的慌乱。

苏溪溪凑过去,侧歪头看他脸:“不喜欢这个称呼吗?言初哥哥。那我换回喊你名字?”

容言初闯入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遵从本心急道:“不用。”

似乎觉得太急切了,他含糊的说:“随你怎么喊,溪溪高兴就好。”

苏溪溪轻轻的笑了:“那行,这你说的哦。”

容言初不自在的侧了侧身,“嗯,我说的。”

苏溪溪见好就收,逗的太过分把人真惹生气了就不好了。

“我要回去了,身体不舒服记得去找张医生。这几天就先别去上工了,身体重要。”

“嗯,我知道了。”

苏溪溪朝一直看着这边的姐妹俩招手:“你俩起来了,我们该回去了。”

容言初走在她们身后,无意看到苏桐手里的几串红果子:“溪溪,这是哪里摘的?”

这颜色,这形状,好像在哪儿见过。

苏溪溪说:“是阿梧在后山摘的,怎么了?有毒啊?”

走出院门,苏溪溪就让他别送了:“你回去歇着,有阿梧阿桐陪着我呢。”

容言初大脑急速运转,在苏溪溪转身没两秒,想起那红果子和什么很像了,压低嗓音:"溪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野人参的果实。"

!!!

苏溪溪瞪大眼,拿过那束野果子左看右看:“你确定吗?野人参的果实长这样吗?”

人参长土里,它的叶子果实还真没见过,哪里知道野人参长什么样。要不是见这果子长得好看,又是苏梧的一番心意,就直接错过了。

苏梧这运气真好啊。要不是这一出,苏溪溪都忘了苏梧是本文女主来着,运气好捡个人参不为过。

容言初仔细看了看:“八九不离十,你可以拿回去问问苏叔苏婶,他们或许认得。”

苏溪溪觉得这就是野人参!

她相信容言初的实力,更相信天道对亲闺女苏梧的疼爱。

摘到野人参果实的苏梧没什么反应,她旁边的苏桐两眼亮晶晶的问:“小姑姑,野人参很值钱,是不是?我们现在就回去把它挖回来!”

苏溪溪没同意:“我们都背着竹筐,你确定要现在回去?”

“哦,我给忘了。”苏桐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傻笑。

回到家,苏溪溪没马上去后山,耐心等着苏家人回来。她们仨都不会挖野人参,万一挖坏了,就没那么值钱了。

再说,这人参还能跑了不成。

之后的事情顺利的不行,苏大强还真在山里挖到过一支小的野人参,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野人参。

午饭一吃,被催促的苏大强拿着工具,让苏梧带路就去了后山。苏桐闹着要去,也带上了。

苏溪溪吃了午饭犯困,就没去,回屋睡午觉。

她做了个噩梦。

惊醒时满头大汗,后背都被浸湿了。明明直冒汗,苏溪溪却觉得身体在发冷。

她梦见容言初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