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讨厌我吗◎

学生上课比大人上工要晚。

容言初走进略显寂静的学校, 一个学生都没有。

学校侧边的小房子里,刚起来的周老师正在洗漱,杨老师在厨房做早饭。

周老师看到他, 惊讶的说:“小容,你今儿怎么来这么早?吃早饭了没?没吃进来一起吃点, 你杨老师早饭马上就好了。”

知青点吃早饭的时候, 容言初没有胃口,他的早饭给了赵庭。

“不用了周老师, 我去办公室待会儿。”

周老师看着容言初清瘦的背影, 随手擦了擦脸上的水,去厨房帮着烧火。

杨老师洗涮着铁锅, 问他:“是小容?怎么不叫他一起来吃个饭?”

周老师说:“他说不用。不过我瞧着小容脸上俩黑眼圈特别明显, 看样子昨晚是没睡好。”

两人住在这小房子里,平日里和村民的交流不多。在上学期间, 每天都是忙着学校的事, 基本上不太关心村子里发生的事。

自然也就不知道昨儿下午, 有小轿车去苏家的消息。

杨老师从另一口铁锅里拿出蒸熟的馍馍, 不在意的笑笑:“年轻人嘛,就是一晚上不睡都没什么影响。不要往灶里扔柴,吃饭了。”

苏溪溪在家收拾好去学校,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是拐弯抹角询问那小轿车的。

这条件, 换谁谁不心动。要是自家闺女嫁进去了,连带着娘家的日子都要好过起来。

大队家里有适龄闺女的人家, 都不由打起了心思。

苏溪溪和元路还没成, 就算她们闺女被元路看上了, 那也算不上抢人姻缘。

元路的身份, 迟早会被这些人知道, 苏溪溪就大大方方给他们分享了。

得知是昨天来的人是县城里大厂的厂长小儿子后,女人们的心思更活跃了。恨不得拉住苏溪溪,从她嘴里问出更多关于元路的消息。

苏溪溪被问得人都麻了,她知道的不多,最后借口她给学生上课要迟到了,才慌忙逃生。

为避免还遇到村民,苏溪溪是一路跑着进学校的。和她一样踩点到校的还有她班上成绩最好的女孩,李笑。

李笑人如其名,挺爱笑的一个女孩。

苏溪溪年纪不大,玩心重,和班上学生经常玩一块去,关系也不错。

李笑头发扎的乱糟糟的,跑到苏溪溪身边,表情有些难过:“苏老师,你要结婚了吗?那以后是不是就不会教我们了啊?”

她昨晚听见爸妈说话,说苏老师过不了多久就会嫁去城里了。

苏溪溪对此表示是震惊的:“不是,谁跟你说我要结婚了的?哪个造我谣?”

一晚上过去,连她要结婚的消息都传来了?那她去县城待十天半个月,岂不是她肚子都揣上娃了?

李笑小脸迷茫,小声的说:“他们都这样说的啊,苏老师,我舍不得你。”

苏溪溪咂咂舌,一边帮她重新扎了下头发,一边说:“都假的,我本人都还不知道我要结婚了。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少听他们说闲话。”

这些大人,说闲话就说闲话,还让小孩听到。

知道苏老师会继续教她后,李笑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

紧接随着苏溪溪的动作,她仰头,用手按着被拉扯长的眼角:“苏老师,头皮有点紧。”

苏溪溪低头瞅她有些扭曲的眼角,心虚的赶快解下橡皮筋:“手生,第一次给别人扎头发。要不你自己来?”

李笑接过橡皮筋,嘟囔着:“苏老师,你和我妈一样,扎头发扯的我脸疼。”

苏溪溪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李笑每天早上一副鸡窝似的发型,原来是因为头发扎的太紧,太疼自己给扯松的。

“你妈扎得紧你就告诉她啊,每天乱糟糟的我还以为你没梳头发。”

李笑不在乎的撅嘴:“我妈才不会听我的,告诉她也不没用。”

李爸李妈一心都在她弟弟上,能让她去上学、还给她扎头发都很不错了。哪像她大伯家的堂姐,连书都读不了。

上回跟爸妈去大伯家,还听到大伯母要给堂姐说亲了,可堂姐今年才14岁。

想到堂姐,李笑肩膀都耷拉了下来

出来摇铃的周老师,见到一学生一老师还逗留在外边,一点上课的自觉都没有。

“苏溪溪,你就是这样给学生当榜样的吗?带头迟到啊。”

苏溪溪拒绝这个罪名,一把搂起李笑往教室跑:“周老师,你这不还没摇铃吗?等我跑进教室再摇啊!”

周老师被她一副赖皮的样子逗得发笑,到底是看着她进教室后才摇铃。

从办公室出来的容言初,只来得及看到一闪而过的侧影。

杨老师经过他身边,一脸疑惑:“我听到溪溪的声音了,她来了啊?”

容言初抿唇:“来了,刚看到她进教室。杨老师,我把她要用的课本给她送去。”

杨老师:“去吧去吧,我也去上课了。”

容言初紧握手里那份属于苏溪溪的课本,敲响了隔壁教室的门。

“苏溪溪。”

苏溪溪还在坐着歇息,看到教室门口的青年:“是你啊?怎么了?”

教室里的学生,好奇看着在学校各年级都流传着凶名的容老师,开始小声交头接耳。

“你的教材。”

苏溪溪拍拍桌子,警告这群小萝卜头:“安静,上课了。”

教室恢复安静,好奇的目光仍旧落在两位年轻的老师身上。

苏溪溪走过去接过,正是她这节课要用到的语文教材:“谢谢啊,你怎么知道我什么课?”

容言初没回答这个问题:“去上课吧。”

苏溪溪感觉他怪怪的,脸色有点不对,但人都走了,教室里一群学生看着她也不好多问。

有些心不在焉的上完课,苏溪溪回了办公室。没见到容言初,而杨老师刚坐下。

“杨老师,容言初人呢?”苏溪溪问。

杨老师往后一靠,取笑般道:“你俩还真是,一个很早就来,一个差点迟到。咋的,昨天大队有啥大事吗?”

苏溪溪打哈哈:“没,能出啥事。我差点迟到是有原因的。杨老师,容言初怎么了?”

杨老师指指她身后:“本人来了,自己问呗。”

随着容言初走近,苏溪溪清晰的看到他眼眸里充满血丝。不知道的还以为得了红眼病。

等人坐下,苏溪溪双手撑在桌子上:“容言初,你昨晚做贼去了?”

容言初冷冷看她,暂时不想和她说话。

苏溪溪用教材戳一下他手臂:“哎呀,怎么你还生气了?我这是关心你啊,一言不合就冷脸。”

杨老师笑她:“小容现在都好多了。刚来大队那一年,我和你们周老师还私下说,小容是不是不会笑。”

苏溪溪认同道:“容言初,你看看,连杨老师都这样说你。”

容言初突然反问她:“早上你为什么迟到?”

苏溪溪得意的小脸一僵:“我们非要这样互相伤害吗?”

闻言,容言初蓦地勾唇:“苏溪溪,下午课上完后你先别走,我想和你说点事情。”

苏溪溪眨眨眼,不明所以:“说什么啊,现在说不行吗?”

容言初直白的说:“现在时间太短,说不清楚。”

旁观的杨老师脸上露出看破一切的笑容,没插话。

苏溪溪被看得不自在,缩回手细想,最近确定没得罪过容言初。那会说什么,几分钟还说不完?

然后接下来的时间,苏溪溪一得空就在想,容言初会和她说什么。

再一次被学生提醒走神后,苏溪溪气的拳头握紧,想立刻冲出去打他一顿。这辈子最烦说话吊胃口的人了!

煎熬到下午放学,恰好碰到学生来问问题。苏溪溪忍住急切,耐心回答后,气冲冲的走近办公室。

办公室里除了容言初,没有其他人。

这时候学校还有学生在,苏溪溪怕影响自己在学生眼中的好形象,把门关上。

走到容言初面前,叉着腰质问:“快说,什么事?说完我好回家。”

容言初把她座位上的椅子搬过来:“你先坐。”

苏溪溪看了下身后的椅子,坐下。被容言初专注的眼神注视着,颇有些坐立不安。

“你别光看着我啊!不说话我就走了?”

“别。”容言初脊梁骨挺直了些许,黑发下的额头冒出点点汗,“苏溪溪。”

苏溪溪被他弄得紧张了,右手拇指食指紧捏着左手手指,如同被班主任点名:“啊?”

容言初艰难的把话问出口:“你讨厌我吗?”

紧张了半天,没想到他问了个这。吓死她了,还以为要说什么大事。

苏溪溪心里吐槽着,但她却脱口而出:“不讨厌。”

三个字,让容言初紧绷的身体都松懈了些,呐呐似的自言自语:“那就好。”

苏溪溪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容言初站起身,白色短衬衫上没一丝皱褶和脏污,将他高瘦挺拔的身体包裹住,衬得青年愈发清隽颜如玉。

“溪溪,我今年23岁,身体无疾病。存款两千左右,有部分是以前的稿费,还有部分是家里给的,剩下的是这几年的工资。我爸妈在京市政府部门工作,对我的妻子没有要求,只要是我喜欢的就行。

“目前暂时没有回京市的办法,以我的能力可以支撑起一个家庭的开销……”

一开始,苏溪溪还以为他在自我介绍。

说到存款有两千的时候,苏溪溪眼睛都亮了。就只差说,你居然那么有钱!

说到后面,苏溪溪平静内心有了起伏,跟有人在敲锣打鼓似的。她强装淡定的移开视线,即使不看他都能察觉到那道灼热的、仿佛能看穿人的目光。

第六感告诉她,容言初说这些的目的,和她有关。

还是关乎人生大事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