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跟前些日子相比,可以说是大变样。

原先的院子,像个毛坯院,一条砖头小路,两片土。改造到现在,已经初具图纸上的样子,江城不仅把她画出来的完美复刻下来,还考虑到了其他她没考虑到的,比如水井附近也铺上砖,形状上跟院中间的大圆一样,比它小些,整个看起来,如同一个葫芦。

除了郁欢设计的四条分割菜地的小路,江城又加了一条,从水井到厨房。这样一来,打水也方便。

秋千已经快做好了,江城蹲在地上,给木板两头固定绳子。

绳子打上死结,胳膊用力拉扯,固定好木板,把另一头穿进预先挂好的铁环,打好结。

然后拉住绳子,朝下拉了拉,确认绑好了,拍拍手,转过身,跟站在屋檐下的郁欢打了个照面。

郁欢靠在门边,看半天,突然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两人目光相触,郁欢笑笑,问他:“晚上吃啥,烙饼行不?”

早上大集入口的烙饼摊,把她馋虫勾起来了,想起油汪汪的饼,直咽口水。

江城:“好,我去洗手帮你。”

一半凉水一半热水,把面粉搅拌成絮状,上手揉成光滑面团,切成小剂子,团圆刷油,放在一边醒。

这功夫,郁欢切些葱花,放在一边。

江城在给煤炉生火,煤炉在夏天,只有做饭时才能派上用武之地,所以就需要临时生火。

钩开煤炉顶盖,把家里写完的废纸点着,扔进去,再放柴火,等上一会儿,火变实之后,就可以放煤进去烧。

这种煤炉下面有个小窗,上下空气就能流动起来,助燃。

热油淋到加了盐的面粉里,做成油酥,揉到小团子里,来回拉扯。

郁欢认真扯着面团,额角碎发落下来,往眼前飘,她手上全是面粉,只能抬起胳膊,试图用头发蹭到耳后,努力半天,还是没别上去。无奈扭头喊江城:“江城,帮我别一下头发,它挡到我了。”

江城站起来,在水盆里把手洗干净,刚刚生火,煤炭把手染得黢黑。

然后才走过来,伸手把她额前的碎发,都别到耳后。

大手蹭过脸侧皮肤,大手的古铜色与她白皙的脸颊,色彩对撞。

郁欢原本低垂眼眸,视线放在手里的团子上,见这人动作停顿,许久不挪步,疑惑地侧头看过去,轻声问道:“还没好吗?”

江城回过神,道:“好了。”

接着退后一步,手指尖的滑腻触感经久不散。

郁欢盯着锅里的饼,看它慢慢变色,飘出油香味。发觉,她还挺喜欢做饭的,喜欢让食材在她手里,被赋予风味,变得热气腾腾。而且,不管她做什么,江城都会吃得很干净,对于主厨的人来说,没什么是比光盘,更高的赞扬了。

葱油饼在锅里被煎成两面金黄,就可以出锅。她做了不少,准备等下给张大姐家送一些。

郁欢把饼装好,递给江城,“这是给赵副团家的,你给送去吧。”

江城走后,郁欢趁着锅里的油,又炒了两个菜,还是老样子,一辣一淡。

江城摆好碗筷,郁欢这边也炒好了。一顿饭做完,太阳已经基本看不见了,夜风清凉。

两人一人一个碗,坐到院子里吃晚饭。

江城咬一口饼,表皮金黄焦脆,内里酥软。

“好吃吗?”郁欢问。

江城没立刻回答,等把嘴里的饼咽下去,才“嗯”了一声。或许是觉得这样太过冷淡,顿了顿,又补充道:“好吃。”

听到夸奖,郁欢心情很好,将饼往他那边推了推,“那你多吃点。”

江城看她一眼,想起来下午按摩时候,郁欢身上触感分明的骨头。夹起一张饼,放到她碗里,“你也吃。”

这个举动,郁欢没想到,她怔愣片刻,冲他甜甜一笑:“谢谢。”

她的笑容绽开时,清冷面容便如白雪消融,柔成一汪春水,晃眼,江城“嗯”一声,移开眼,垂眸吃饭。

江城吃饭快,他吃完的时候,郁欢手里还有多半张饼,见他已经放下筷子,有点急,结果不幸噎住,脸憋得通红。

江城两步迈到她身后,在她后背上拍打。

郁欢扯住他衣角,艰难道:“水。”

暖壶里的水过烫,一时半会儿凉不下来,凉水壶又空了。江城眉头紧皱,突然想起,早上两人去赶集时,带的水壶里装了水。

他快步走到卧室,却发现,她的水壶已经空了,他的里面还剩一些。

此时的情况,也不允许他多思考,郁欢拿起水壶猛灌几口,将饼顺下去后,才看见手里的水壶不是她的浅绿色,而是深绿色,这是江城的。

脸上浮现薄红,耳尖更是重灾区,通红一片。

江城见她盯着水壶看,才反应过来,移开目光,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两声,“刚刚情况比较紧急。”

郁欢此时也在心里唾弃自己,活两辈子的老妖怪了,还能因为用江城的水壶喝口水而尴尬,真是越活越回去。

胡乱点点头,当作回应。

第二天早上,郁欢蹲在院子里,侍弄花草。

这花是昨天赶集时候看到的,颜色是淡淡的绿色,她不知道是什么花,只觉得挺好看的,就买回来,准备种在院子里,绕着砖地围一圈。

门外有人敲门,紧接着传来:“郁欢,有你的信。”

郁欢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信,谁会给她写信?

她打开门,邮差推着自行车,从包里把信拿给她。

谢过邮差后,接过信回院子里打开,先看落款,是韩子旭寄来的。

再看内容,“欢欢,近来可好?自上次一别,已过数天,我昨日翻看日历,原来距上次见面,不过三天,我却觉得仿佛已过三秋。……有情之人可迎万难,我再也不愿让你身处痛苦之中,更不愿见你时看你满面愁容,我想了很久,或许鹏城,会接纳我们这对违抗世俗的有情人,若你愿意,明晚老地方,我等你。”

这封信来的,比上辈子早很多,她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导致提前这么长时间。本以为,还要在约韩子旭聊聊她婚姻不幸,现在看来,倒是省事。

将信撕开,只留下最后,他说要带她去鹏城的那段,剩下的扔进煤炉,火焰即刻将它侵蚀殆尽,她盯着纸边灰烬,火焰映于瞳孔。韩子旭也该遭报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