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芋想,鬃爷不给看拉倒,等到家有的是机会翻口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东西还能飞了不成?

他一边故作大度的说着“放你一马”,一边低头叫车。

乌都进入数九寒天,经芋就没再舍得拉鬃爷等公交,一等就是十几二十分钟,鬃爷都冻透了,属实没必要。

现在日子奔了小康,打个车不至于肉疼得缓不过来,而且他特意办了叫车软件的会员,每个月都有八张快车折扣券,和八张顺风车折扣券,加上满五次打车,还送一张大额券,所以整体下来还是比较划算的。

眼瞅着车子两分钟后到达,经芋挽着双手插口袋的鬃爷往单位外头走,“咱俩一会儿去吃老太太麻辣串,就以前租房子那片的,一路过特香的那家。”

“麻辣串?”鬃爷眉头不由深锁,他请吃饭是要补求婚仪式的,难道不该选个有点情调的餐厅吗?总不能在一片热出鼻涕的抽嗒声里,念出他早已打好的腹稿吧……

“冬天不该吃一顿像样的麻辣串吗?”经芋理所当然的与鬃爷对视,“配上对瓶吹的小汽水,再整碗老式泡面啥的?”

鬃爷听得心里头直上火,又不能暴露他今晚的计划,所以该顺从还是得顺从,只不过别人求婚都是玫瑰花味儿的,他求婚是麻辣串味儿的,似乎“别致”的有些冲脑门子了。

他内心崩溃的尬笑,又安慰自己,小芋喜欢就好。

坐上了跑偏的网约车,鬃爷一路上没怎么和经芋说话,不是因为麻辣串记仇,而是他的台词有点长,还是多默几遍省得当众丢妖,怪没面子的。

搁往常经芋肯定会闲聊打扰鬃爷,这次不吭声主要是蜜月游的策划联系他了,说酒店、门票和包车已经搞定,等明天团队的工作人员和村落那边沟通好,就可以提前往目的地飞了,反正也是先环西旅行,最后一part才到民族婚礼。

经芋此番没去订热门的海岛蜜月游,主要考虑到鬃爷老家是沙漠的,到时候玩玩沙子,吃吃西瓜,烤烤羊肉串什么的,也很有意思啊。

而且那边地广人稀没什么光污染,作为曾经的摄影人,他对浩瀚星河有着难以言喻的执念,他想彻底体验一把真正的露营,让宇宙和自然震撼他的感官。

他算过一笔账,在乌都办一场中等水平的婚宴也不少花钱,酒席几千一桌,还不算租礼服、跟拍、车队、红包、烟酒等乱七八糟的支出。

一帮不太熟的朋友,外加一帮不太亲的亲戚,走过场似的坐在一起吃顿饭,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这一趟他就想和鬃爷两个人,制造一些属于两个人的共同回忆……

婚礼不是他和鬃爷婚姻的开始,婚礼是他想要给鬃爷的承诺,那些流向心脏的血液,怦然跳动的钟情,那些藏在吻里,做到深处,无法轻易启齿的爱意,用这样一种真挚且笃定的方式陈说,是不是能够弥补一些他语言上的吝啬。

他不是个拥有很多爱的人,他在摸索着给鬃爷很多爱。

当然,最好不用每次都花这么多钱。

再当然,要是非花不可,也不是不可以。

经芋被自己的脑回路逗得咯咯直乐,瞥了一眼嘴巴动来动去的鬃爷,揶揄地戳了一下插兜防贼的胳膊肘,“改信佛了老公,等会儿还涮肉不?”

鬃爷心里顺词顺到关键时刻,被经芋一指头给戳忘了,他啧了一声,急赤白脸地捏起经芋的脸,狠亲经芋嘴巴,威胁说:“别吵吵!”

“就吵吵!”

经芋可不是无故挨凶忍气吞声的主,他扭身掰过鬃爷下巴以牙还牙地吮噬回来,另送一记不花钱的眼刀子。

司机正巧往巷子里拐,无意间掠过后视镜,震惊于年轻人新型吵架方式——亲嘴斗狠。

一声比一声响,一口赛一口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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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麻辣串夏天是在外面支棚子的,入冬后就挪回到了室内,室内面积不算大,摆了四个煮串的小吃车,红色塑料凳子围着小吃车摆放,串串都在小车内的槽子咕嘟着,吃什么自取,数签子结账那种。

经芋找了个相对不太拥挤,又靠近丸子肉的座位坐了下来,朝戴围裙的大姐喊道:“麻烦给我两个小可乐,一个凉的一个常温的。”

“稍等一下。”服务员正忙着给买单的顾客数签子。

经芋也不急,先搞了串热乎乎的鱼豆腐,用筷子撸进碗里后,蘸了蘸料,夹到心不在焉的鬃爷嘴边。

“想什么呢你?张嘴啊。”经芋催促。

鬃爷的目光仅仅在鱼豆腐停留了十分之一秒,他凝视着经芋的眼睛,张口接过冒热气的鱼豆腐。

掌心的汗快把戒指盒的绒布濡湿了,他自以为滚瓜烂熟的腹稿,他幻想中游刃有余的场景,没想到在现实中上演竟会如此艰难。

经芋看着鬃爷胸口起起伏伏,被对方几度嗫嚅难言憋得够呛,不由主动询问,“怎么了?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啊?”

嗓子因忐忑发紧,鬃爷悄悄在口袋内打开戒指盒,将戒指攥在手心,“我是有话跟小芋说,其实准备很久了,但是似乎还不够充分,不知道现在说仓不仓促。”

经芋瞧鬃爷这架势是要跟他说大事,配合着正了正身子与鬃爷面对面,“不仓促,说吧,我听着呢。”

鬃爷抽出口袋里握着戒指的手,搭在了膝盖上,低垂的眼睛死死盯着经芋左手,生怕猎物在他眼皮子底下有什么大动作,再跑了……

开腔前网上找的求婚台词,仿佛随着冒出的汗蒸发得无影无踪,不过没关系,他还是想说,说得漂不漂亮突然间就不那么重要了。

他抓起经芋的手拉倒自己腿上,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温柔笑说,“小芋带我回家的那天,阳光特别好,彼时我已经很久没有晒过太阳了,小芋抱着我让我很惬意,同时,又十分不安。”

“漫长的患得患失是神族对罪妖的第三次惩罚,只是我没想到,小芋会这么快给到我安全感。再次回到物婚介绍所,我其实很慌,我以为小芋要悔婚把我关回去,但当天小芋又一次将我带了出来,甚至在同日里敲定了婚房,有了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温馨小家。”

视野逐渐被堆砌的泪液模糊,鬃爷的紧张感卸下不少,他嘴角小幅度浅扬,发出淡淡的一声笑意。

“我曾一度因为小芋不爱我而沮丧,小芋对我越好,我们相处的越自然,越会加深我的猜度,小芋只是在履行一个伴侣的责任,我于小芋而言只是一个习惯……”

眼眶终究是没噙住泪珠,跌落在膝盖上经芋的手背,烫得经芋一缩。

经芋的眼尾早已染至茱萸般的红,他反握鬃爷的手,哽咽说,“不是的鬃爷,我心里有你!是我在情感表达方面欠缺天分,我不是有意带给你不安情绪的……”

鬃爷摇头,他想解释他的话还没说完,可喉咙痛得说不出话,他担心经芋误会他的意思,等不及说我爱你,就把攥得滚烫的戒指戴进了经芋指缝。

经芋当场就懵了——

他以为鬃爷是想跟他聊聊心里话,算是个年终总结的坦白局,但戒指忽然套住了他,实在太惊喜,太闪了,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眼泪不断冲刷他泛红的脸,他弯下腰将头埋在鬃爷手心,失声良久,呜咽说我好喜欢,而后抬头像花脸的小鬼似的看着鬃爷,重复,“我好喜欢,我好喜欢啊哥哥。”

他张开手抱鬃爷,被鬃爷更用力地搂住。

“小芋我好爱你。”鬃爷亲吻经芋侧脸,“谢谢你愿意成为我的家人,谢谢你给我爱。”

经芋藏在鬃爷颈窝的头用力地点了两下,他吸了吸不通气的鼻子,嘴唇贴在鬃爷耳边,将鬃爷渴盼的那三个字从磕磕巴巴到流利说了好些遍。

服务员大姐手里拿着经芋点的两瓶可乐,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旁边的顾客都在看热闹,有些还偷偷摸摸在录小视频。

经芋和鬃爷完全沉浸在浓郁的情感中全无察觉,他们相拥了好久好久,末了,经芋将手伸进鬃爷羽绒服口袋,取出鬃爷死活不给他看的戒指盒,把另一枚莫比乌斯环钻戒套在了鬃爷的无名指上。

明明领证已有半年之久,安全/套都不知道用掉了多少盒,此刻真TM见鬼的心动……

经芋一想到「见鬼」二字,不由四处张望,这会儿顾垣一要是再露头,估摸着他都能当场气笑了。

他抹了抹眼泪,又喊服务员大姐,“你好,给我们一包纸巾,我们还有两瓶可乐没上呢!”

服务员大姐取出刚刚放回冰柜里的可乐,顺手在吧台抓了包杂牌子纸巾一并摆在桌上,她看了眼并排坐的两个泪人,心里直犯嘀咕,求婚不选个稍微像样餐厅,太抠了……

经芋抽出纸巾给鬃爷抹了抹妖泪,之后勤俭节约的用这张“湿纸巾”擤净鼻涕,伸手从槽子里拎出一对儿大虾,边吹气儿边给鬃爷剥。

鬃爷挪了挪塑料凳子往经芋身边挤,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小蜥蜴,张嘴发出一声腻歪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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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不想等下周了,直接更完就完结叭~

本周第二次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