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纱照搞定,菜市场逛过,经芋顺理成章地将周日睡过去一半,十点睁眼,又鼓捣了会儿手机,十一点才掀开盖在腰上的毯子。

吸尘器嗡嗡了将近十分钟后停下了来,经芋走出卧室时鬃爷正在奋力地削着绿皮菠萝,经芋正要说早安,定睛一看笨妖精手套也没戴一双,嗷地喊了声,“松开——”

趿拉着拖鞋一路小跑到厨房,经芋翻过鬃爷手心检查微微泛红的皮肤,气不平地念叨,“傻啊你,菠萝冠芽上有刺不知道?刮到手怎么办?”

经芋满脸担心地拉着鬃爷到洗菜池冲水,又拽了张厨房纸巾将手心水分吸干,他皱着眉全神贯注地对待鬃爷的手,丝毫没理会鬃爷看他的眼神快溢出甜甜的菠萝汁了。

“有没有感觉刺手?”

“小芋你爱我吗?”

同时出口的两句话悄然融合,经芋扫在鬃爷掌心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眨了眨眼抬头与鬃爷视线相交,因紧张狂跳的心脏,此刻更加疯狂……

他们一直没有认真讨论过这个问题,本分地扮演着婚姻中爱人的身份,学着照顾对方,包容对方,摸索着什么是合适的节奏,怎么相处轻松自在,经芋以为他有天会因“遗传性强势占有症”先一步捅破这层窗户纸,没想到在这么个不年不节的普通周末被鬃爷轻轻松松问了出来。

经芋是有些慌的,鬃爷的这一问似乎可以与“我爱你”画等号了,而他非但没有盛装打扮,反而脸没洗,牙没刷,头发估计也乱糟糟的……顶着这副邋遢的模样,他该如何将那么具有浪漫情怀的三个字说出来。

他局促极了,无意识地干吞了数次口水,心脏的“过劳操作”让他眼前混茫一片,他费劲巴力地挪动着失去知觉脚,仅仅半步,后背就渗出一层紧张的汗。

他知道等待很苦,他不想把时间用在或许并不重要的洗漱上让鬃爷焦心,他将手心里的被冷水冲凉的手贴在狂跳而炙热的心脏上,嘴唇微微颤抖。

“你,做好准备,和我,相爱了吗?”

经芋的声音颤得走调,氤氲着水雾的眸子凝睇鬃爷模糊的脸,他的手也在抖,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可骨子里的怯懦又让他无法游刃有余。

他说,“我可能做不到那么好……”

眼泪跟着掉在了衣襟上。

栾丽和经凡旭都没教过他怎么爱人,与人相爱他太不擅长了。他读书也不好,对做题也很没把握,可他想毕业,他想被人爱,他赌上了失去的可能性,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勇敢过。

夺去鬃爷拎在右手的窄长厨师刀丢进洗菜池,经芋又上前一步将距离缩到不能再缩,他不修边幅地狠狠吻上鬃爷的唇,强势的霸占,不容反悔的……

鬃爷整只妖都懵了,不知不觉被经芋推到了冰箱上,经芋捧着他的脸,与他肆意交换着唾液和涩苦的泪,这与平日里的亲昵截然不动,像是一把危险的尖刀抵在心口,随时刺进他的心脏,可他不愿叫停这共焚的酷烈爱意,经芋越是死命索取,他的心越是**漾,呼吸早已抛诸脑后,他的手死死缠着经芋,回应经芋发狠的啮噬。

直到口中化开不知谁唇瓣溢出的腥甜,这个狂热的吻才缓缓松开些。

鼻尖相抵的距离,经芋花猫似的脸和眸中猎豹盯住猎物般的坚定,让他陷入醺醉的恍惚中,他怕极了那话是梦,也怕来不起回应经芋,梦就会醒。

“小芋我爱你——”

鬃爷的眼睛也几近掉泪,鼻腔充斥的酸意逼红了挺直的鼻尖,他轻轻亲了亲经芋红肿的唇瓣,将脸埋进颈窝,“我想把你占为己有……全部都给我吧,也同样约束我吧,我以后都听你的……”

不敢贪图的珍宝突然推到了面前,经芋瞳孔猛地一震,睫毛细微的颤动使得盈满眼眶的泪又跌了下来,顺着鼻尖藏进了鬃爷耀眼的发丝内。

“占为己有吧,我们。”

经芋捧起鬃爷乞求的脸,奋不顾身地吻了下去。

阑风长雨,又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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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日眨眼翻了过去,苦逼的工薪阶层仍然要为小日子奔波,鬃爷在前面奋起直追,经芋拎着新出锅六套煎饼果子紧随其后,好在撒丫子一顿跑拦下了险些开走的公交车,就是命不好,没座。

经芋气喘吁吁地寻了个不碍事的角落,仓促地吃了第一口早餐。

出门晚真不赖他,为了搭配花里胡哨的新袜子,鬃爷愣是将衣柜里的夏装挨个试了一遍,还非要给他也捯饬捯饬,待纠结完穿运动鞋还是穿板鞋,时间已经有点来不及了。

小区门口的蛋堡也不知怎的没出摊,煎饼果子一个一个摊可把他俩给急坏了,好在没错过公交车,要不打卡机都得喊“迟到”。

“我昨天晚上手贱把邮件给点开了。”经芋嘴里煎饼果子没嚼利索,说话略微含混,“你猜怎么着?咱俩这回碰上穷鬼了!”

经芋没有骂人的意思,案子里那对夫妻是鬼族和人族,家里揭不开锅了,这才闹到要离婚的地步。

“穷鬼?”鬃爷存疑挑眉,他站得跟定海神针似的,压根不用沾扶手,撕开两份煎饼果子的包装纸,叠在一起往嘴里塞,追问,“我怎么没听说有穷鬼这个品种啊,你说的是不是饿死鬼啊?”

鬼族品种很多,比如溺水的水鬼,病死的病鬼,老死的暮鬼,再比如车祸等意外死亡的,缺胳膊少腿的残鬼……

穷鬼?是他孤陋寡闻了?

经芋哽住,他端视着一脸认真的鬃爷,确定没跟他开跨族玩笑后,才释疑说,“我说的不是生前死因,是身为鬼族穷的要死。资料显示是叫宋宋的人族女孩对这位叶疆宇一见钟情,始于颜值,死缠烂打……”

“死缠烂打拿下后没珍惜,又给鬼踹了?不是说越难得到越是会加倍珍惜吗?”鬃爷诚恳发问。

他看的那些部现偶剧都是九九八十一难,最终过上了幸福生活。

专家也说了“沉没成本”在爱情里同样适用……

经芋啧的一声,“我话还没说完呢,婚后叶疆宇仗着宋宋的喜欢,班也不上了,天天在家混吃等死,还要这要那的,时间长了房贷,车贷,生活的重担把宋宋给压崩溃了,那叶疆宇就是天仙也有看腻的一天吧?”

“我,上班。”鬃爷当啷插了句话。

经芋被举一反三的鬃爷给整无语了,过了少时才接上话继续,“是,咱家还没车贷房贷呢……现在探讨的是别人家!”

鬃爷点了点头,注意力回到别人家上,“主要是这跟穷没什么关系吧?叶疆宇不爱宋宋,宋宋又耗光了对叶疆宇的爱情,离定了的婚,咱俩就别费劲了。”

“……”

经芋第三次语塞。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但他们干的不就是缝缝补补的工作吗?总不能跟领导说,这一对儿挽救不了,下证散摊子吧。

经芋被鬃爷说得有点提不起干劲了,心不在焉道:“咱们总得先看看吧?不行再想不行的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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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十点半左右,火红的小电驴抢在太阳高到无处可躲前,乘着扣扣搜搜的树荫拐进了左苑一号。

这是个深受单身一族喜爱,主打loft户型的年轻楼盘,周围一家母婴店、幼儿园都没有,健身房、美容院,造型设计倒是连着开了好些家。

小区里也不见老年人遛弯,拿着微单录小视频的时尚男女一路上看到了三拨,经芋猜想,应该是做自媒体那一类工作的。

不久前他还没有自知之明,做梦未来的某天会成为千军万马中的幸运儿,顺利踏过悠悠晃晃的独木桥,可真当他有了一些意外的经济支撑,反而打消了这个念头。

鬃爷的出现间接改变了他,将他幼稚的小孩思维拽回到了成人的世界,通往未来的路光靠幻想是不可能走过去的,要对生活存有敬畏之心,日子才不会过得稀里糊涂。

而当他决心成为一个勇敢的大人时,鬃爷又把他宠回成了小孩,鬃爷不会掀他赖床的被子,也不会批评他吃掉地上的薯片渣,在他与鬃爷面对面达成相爱共识后,他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家。

那张纸,作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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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芋穿着撞色滑板袜的脚一着地,趴在脑瓜顶负责挡太阳的苗子精就抬起了脑袋,它缓缓张开嘴巴打了个哈欠,又在经芋薄荷味的头发上翻滚伸展四肢。

垂着的长尾巴像一撮突兀的头发耷拉在经芋眼前,经芋抬手接过赖赖唧唧的苗子精,足足稀罕了半分多钟,嘴唇才离开白里透粉的小肚肚。

恢复工作状态后,经芋用指尖挠了挠消极怠工的苗子精的下巴,“走吧ZERO同志,早唠完,早吃饭,中午搞碗麻辣拌。”

一声蜥蜴特有的嗤声响起,鬃爷不情不愿地甩着尾巴翻身跃到地面,白光忽闪,幻化回人形的鬃爷俯身偷吻经芋晒热的脸。

咬耳道:“小芋请。”

晒卡壳的脑袋直接被鬃爷亲得死了机,经芋进到电梯轿厢内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请客吃麻辣拌的事,他正要和捅咕手机的鬃爷理论,口袋里嗡的一声——

滚动出的信息显示「转账给你¥334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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鬃爷:喏,私房钱(/≧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