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耿啊,这么拘谨做什么?”薛总见耿唤坐在角落像个受气包,想来是没经历过事的小孩,将手里的椰汁拉开拉环递了过去,“不想喝酒就喝点饮料。”
“谢谢薛总。”耿唤脸上的职业笑容有些僵,他双手接过椰汁,不知所措的眼睛看哪里好像都不太自然。
“要是感觉包间里闷就出去透透气,不会卡你太长时间的,十点前肯定能回家。”薛总说完话便坐回原来的位置,目光透过墙面的装饰镜子又看了眼双颊微微泛红的耿唤。
耿唤依然坐在角落,小口小口地用椰汁稀释胃里为数不多的酒精,他的确感觉包间很闷很吵,幸好过了不一会儿,等来了老杨的电话。
他如获大赦般冲出包间,可能是走得有些急了,没出两步竟然有些头晕,他靠在贴着净色暗花壁纸的墙上做了两个深呼吸,头晕的状况非但没有得到缓解,胸腔至下腹竟异常地滚动着一股燥热。
这让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碰了不干净的东西,他下意识掏出手机一边按快捷键“1”,一边往走廊拐角去,用并不利落的口齿与接起电话的梁释安讲道:“释安……我好像被……被人下/药了……”
耿唤声音软绵细弱,但梁释安听清了。
眼尖的鬃爷捕捉到了梁释安的异样,关心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唤有危险,我先走一步。”
梁释安颤音刚落,瞬间消失于车内。
鬃爷与经芋交换视线后,继而将司机一个人丢在了拥堵的三环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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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释安始终没有挂电话,但电话却在耿唤说出“我在三楼”后跌落,一个不算清晰的男音刺破了他的耳膜。
奶油色壁纸随之裂开一道棕灰色的细缝,梁释安从缝中走出深深吸气,在混杂着烟酒香水等各色气味的走廊全力搜寻着耿唤的味道。
顺着气息追出不到十步,梁释安一脚将地上碎了钢化膜的手机踢出数米远,他抬手隔空收回手机,快步朝洗手间奔去。
后脚赶到的经芋两口子恰巧看到了梁释安匆促的身影,经芋担心梁释安因为耿唤犯事,八百米冲刺般追了去——
一进男洗手间,经芋顾不上喘匀那口气,一把推开扬拳的梁释安,拎起隔间门前与耿唤僵持的四眼田鸡甩到了洗手池。
鬃爷本能堵死洗手间大门,“咔嗒”将门反锁。
梁释安定神后冲经芋讲了声“谢了”快步走向半开的隔间,他没有直接推门,而是柔声哄道:“小唤,是我。”
隔间内哐当一声闷响,梁释安只见有个影子陡然跌坐在地上,细细的呜咽从中传出,他迅速脱下衬衫,在开门后第一时间裹住了浑身发抖耿唤。
耿唤的皮肤像被开水烫过的虾子泛起一层旖旎的粉色,若不是梁释安来得及时,他恐怕半分钟都坚持不下去了,如果真的出了事,他这婚,就算梁释安不开口提离,他也没有颜面与梁释安继续过下去。
紧绷的弦忽地松开,耿唤整个人处于脱力的状态,他紧紧搂着梁释安,凝噎了少时,才艰难吐出个沙哑的“热”字。
“你他妈谁啊?”薛总被洗手池大理石台面撞了腰,摘下用来伪装的金丝边镜框狠狠摔在地上,“吃饱了撑的逞英雄,也不看看我是什么身份!!”
经芋手机开着录像,拨110这种事只能向门神求助,“鬃爷,还得麻烦你给警察叔叔打电话,我这忙着呢……具体地址就报南凯国际会所三楼男卫生间……”
妖族不能打人,但没说不能堵门,经芋才不管四眼田鸡什么身份,警察来之前插翅难飞就对了。
“我让你把手机放下!”薛总右手指着经芋鼻子,左手拎起洗手台上四棱四角的琉璃烟灰缸,“信不信……”
“细胳膊细腿还敢滋了毛,你敢砸,我就敢防卫过当。”经芋语气相当轻蔑,“小子,你今儿算是动了太岁头上的土咯,耿唤他老公阎王见了都得敬三分好吗?”
经芋这话是有依据的,梁释安的公司专门生产鬼族所需的蔽日丹,换言之梁释安就是整个鬼族的太阳神。
假使梁释安不是遵纪守法的良妖,光是派鬼压四眼田鸡的床,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四眼田鸡这辈子都下不了地。
“经先生……”怀里的人被汗水打透呼气愈发灼热,梁释安万不得已只能打断经芋。
“你带耿唤先回去,加班费不忙时打我老公账上就行。”经芋朝镜中的梁释安眨了眨眼,“对了,后半夜咱们去森林公园庆祝,你家有好事发生。”
“成,那麻烦了。”梁释安朝帮忙的鬃爷颔首,紧接着旋身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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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大概是二十分钟后到的,其间有三拨人叫门上厕所的,都被鬃爷打发到了楼下洗手间,由于当事人不在,经芋和鬃爷作为目击者配合派出所警察做了笔录,当夜KTV里的瓶瓶罐罐也都被收走检验了。
从派出所出来已接近八点,时间不算晚,但肚子是真饿,家里依然什么吃的都没有,经芋不想总让鬃爷失望,特意请鬃爷在西式快餐厅吃了情侣牛排套餐,耗费299大洋。
他本不该刚A完法国大餐又来小小奢侈,主要是梁释安帮耿唤解决完需求,加班费就能打过来了,估计还能有剩。
一码归一码,梁老板很大方。
分好的牛排推到鬃爷面前,经芋用叉子卷了一坨肉酱意面塞到嘴里,发出满足的一声“嗯——”
他其实很好这口,如果不是和眼前的小作“精”结了婚,他还真舍不得来这么一顿,「结婚真好」四个大字他说腻了,情场赌场双得意,人生赢家不过如此。
鬃爷惦记着和经芋做那档子事,吃肉都没用嚼的,分分钟抹嘴嚷嚷要回家。
经芋感觉情侣套餐终究是错付了。
鬃爷今晚的嘴,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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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森林公园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是崭新的一天。在夜幕星辰下碰过杯,梁释安正式加入「驯鹰计划」更名后的「喜迎余欢大家庭」群。
大概聊了近一个小时的天,经芋和鬃爷住进了梁释安特意差人新扎的帐篷内,帐篷很豪华,有十多平米的样子,隔着厚厚的牛津布,几乎看不到外面暖白胖子灯泡发出的温柔的光。
他和鬃爷貌似都不困,就打开了角落陨石肌理的月球落地灯,经芋盘腿坐在充气床垫上,用手机给鬃爷拍了张侧逆光装逼头像照,鬃爷收到新照片开心坏了,非要给经芋拍个一样的。
经芋抱着月球灯这样那样配合了好半天,最后在三十多张废片里选了一个角度最好,替换了先前拍的沙雕头像。
借着浪漫的“月光”,经芋从小冰箱里拿出甜的起泡酒,酒是女生会喜欢的那种,很小很精致一瓶的,上面还系着漂亮的蝴蝶结。
如果不是与耿唤打过交道,他会以为耿唤是女孩子,被当小公主宠的那种。
扯掉碍眼的蝴蝶结,经芋用瓶口与鬃爷糙汉碰杯,叮当声如风铃在夏夜阵阵响动,什么时候醉的,什么时候睡的,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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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耳朵比眼睛先醒了三两分钟,经芋依稀听到帐篷外有对话声,他打了个哈欠直挺挺地坐了起来,顶着睡炸毛的脑袋将脚伸进一次性拖鞋内。
起泡酒度数很低,经芋没什么头疼脑涨的不适感,只不过鬃爷已经不在绒毯内了。
“经叔叔你是不是醒啦?”
耳尖的啵啵从小马扎弹起,摇着红棕色的毛绒尾巴奔到经芋的帐篷前挠门,“啵啵给经叔叔带早餐了哦!啵啵可以进来找经叔叔玩嘛?”
“啵啵等经叔叔一下。”经芋飞快抹去眼角分泌物,用手指顺了顺后脑勺翘起的两绺头发,懒洋洋地往门口走。
身后一阵凉风扫过,吹得啵啵脸上笑意冻住了半秒,他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回望居高临下的鬃爷,咧嘴解释,“经叔叔是自己醒的,不是啵啵吵醒的。”
“没说是你吵醒的。”鬃爷面无表情地挤开碍事的小豆丁,拉开帐篷的门将半个身子探进去,“小芋今天的早安吻还没给我呢。”
鬃爷说完,认真地点了点自己眉心。
经芋被鬃爷的回笼吻逗的发笑,当着啵啵的面又有点不好意思,便推脱说,“孩子还在呢……”
“啵啵可以不在!”
识相的啵啵发出尖叫鸡般的打岔声,跟着哒哒哒奔向正在奋力切水果的梁释安。
经芋这下没了扭捏的借口,蜻蜓点水般在鬃爷额头吻了下,“早上好苗子精。”
“小芋早上好。”鬃爷心满意足地偏过头亲了亲经芋的脸,“先洗漱吧,吃饭了。”
此时隔壁帐篷的拉链声也响了,和拉链声一起响的还有啵啵那声实在的“梁叔叔的水果切得好丑”……
耿唤许久没与梁释安在一起,加上昨晚为了解那股燥人的药劲,被梁释安从玄关一路折腾到了三楼,此刻哪怕是维持正常的行走,都不那么容易。
他慢吞吞地挪到桌前凝睇着梁释安窘红的脸,心脏泡进温泉般,又暖,又危险。
半晌,温声开口道:“我就爱吃这种不规则的,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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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迎余欢大家庭」
「蜥鹰芋唤大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