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鬃爷的脸瞬间被阴云遮蔽,经芋对梁释安的于心不忍在窝憋情绪的潜滋暗长下渐渐趋于幸灾乐祸,甚至腹中狠狠啐了句“活该”。
他上前挽住自尊心受挫的鬃爷,冷嗤一声,拉开架势教训刺儿头鸟,“梁先生主攻这些有的没的,耿唤可不一定能喜欢,我们人族最讲感情,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梁先生不懂?”
“呵,经先生还惯会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梁释安被云淡风轻的经芋说得心里忽然有些没底,但气势上又不甘心落下风,“我怎么那么不信,如果是ZERO给你准备这些你会不喜欢呢?”
“喜欢,我没说不喜欢啊。”
左右也是要在森林公园耗个一下午,经芋索性坐进了成双成对的月亮椅,他拉了拉头顶窜火的鬃爷,用眼神指向身旁的位置,而后不客气地从制冷箱中拎出瓶甜鸡尾酒,自顾自拧开盖子润了润喉。
“梁先生存货这么多不介意我俩喝一个吧?”经芋在梁释安开口前封住了梁释安的臭嘴,“我们就是普通家庭,偶尔铺张一回制造些浪漫,当然可以回味很久。可梁大老板与我们不同,出手再阔绰也毫无惊喜可言。”
手里喝剩半瓶的鸡尾酒递给鬃爷消暑,经芋不白喝梁释安的水,好心指点迷津,“试问梁大老板除了花下大价钱外,这场地可有一分是亲手布置或者设计的?扎帐篷参与了吗?地灯的摆放可有动过手?还是说这餐桌饮品是您准备的?我刚才可看到工作人员插花架时,您睡得正香。”
“没参与又怎么样?”梁释安脸上的得意退潮,再度扑上来的巨浪是困惑,“这些无关紧要的事难道还需我亲力亲为?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更为效率,呈现到位效果才更好,有问题?”
经芋瞥了眼在草坪上玩耍的啵啵,继而眸色一凛,“那你怎么不让适合当老公的妖给耿唤当老公呢?据我所知耿唤家境也不差,要不是跟你结婚能与家里闹僵?你除了供他优渥的生活还能给他什么?他缺吗?你问过他吗?”
梁释安的薄唇不知不觉地绷直,先前的心中没底在此刻令他陡然失重,长久停滞的心跳带来阵阵眩晕,这眩晕虽不足以将他打倒,却使得脑袋乱成一锅粥。
他不是没与人族打过交道,他深知人族对物质的需求极大,一直以来在这方面他从未亏待过耿唤半分,但依经芋所言,是他自以为是了?
他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
耿唤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少,如此细想,似乎还是在蜀都的日子更开心些,是陪伴不够吗?
廉价的,什么都不做的陪伴,比眼前精心布置的一切更能讨耿唤欢心?
还是说在耿唤心里,这些精心布置只是精致的布置,耿唤要的是他事必躬亲的惊喜?
经芋见梁释安神色松动,猜想有些话大概是听进去了,抿唇续道:“梁先生不如给跟我俩透个底,这婚到底是想离还是想和,假使梁先生还想跟耿唤过,兴许我俩能帮上点忙。”
经芋的表情很真诚,一方面出于他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另一方面他还挺喜欢做婚姻修补工作的。
现代人什么都喜欢新的,可新的东西真到手了,没过多久又旧了。来来回回,循环往复,到头来一生都在丢弃,还不如最开始选件称心的,好好珍惜,用一辈子。
他第一次见耿唤就知道这婚离与不离全在梁释安,蜀都一行,两口子分明余情未了,如果仅仅因为相处时间短,话匣子打不开,完全可以相互适应,继续了解。
谈恋爱也不是一天就开房吧?牵手拥抱也很美好,他就是典型的拥抱上瘾患者,他能从拥抱里嗅到暖烘烘的,爱的味道。
梁释安沉默了少时,与经芋对上视线,轻声道:“想和。”
他答应离婚完全是出于尊重耿唤,冰川下耿唤找经芋要照片已经向他发射了爱的信号,倘使可以挽回,为什么要离婚?
经芋说得不错,即便耿唤身边出现适合的妖,他也不愿见那妖给耿唤当老公,抛开妖族霸道的领地意识,他的心,会很疼。
“你教教我吧,要怎么做。”梁释安再开口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双手撑在桌边微微俯身挑眼看向经芋,“是耿唤和你说什么了吗?”
“那梁先生不如先给我老公正式道个歉?”经芋眼底那抹雀跃并不嚣张,“拿自己的优势比我们家的劣势未免太卑鄙了,我老公年长不与你一般见识,否则肯定会拿专长比你的欠缺。”
“你给耿唤做过饭吗?你有体贴的了解过耿唤上班累不累吗?你会因为花好看特意摘给耿唤吗?你八成都没接过耿唤下班吧?”经芋鲜少咄咄逼人,但木鱼脑袋是空的,不敲不会响。
梁释安被经芋问得哑口无言,“这方面我的确欠缺,得空会好好向鬃先生学习学习,先前的话是我冒犯了,非常抱歉。”
来自广阔无垠的沙漠大妖精心宽得很,那头一道歉,这头就舒眉展眼了,只不过上来会过日子的劲儿,免不了趁火打劫一番,“成,梁大老板记得交学费,人族有话说得好啊,天下无免费的早餐。”
“不是午餐吗?”直男鹰挠头。
“傻啊你?”鬃爷嘴角挂起了无情的嘲笑,“午餐单位免费,早餐是要花钱的。”
经芋憋不住乐,将脸转到了啵啵那头。
梁释安恍然,“哦,原来如此。”
紧张的气氛被一阵柔和的风吹散,经芋停下摆弄在指尖的鸡尾酒瓶盖,露出一贯恬淡的笑,“我觉得梁先生可以效仿兽族的猫,好好瞧瞧它们白天是怎么利用碎片时间进行捕猎玩耍,晚上又是如何适应人族的作息,达到相处的平衡。”
“借梁先生自己的话,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你这么大个老板事事亲力亲为多辛苦啊?花点钱引进些人才,白天抽些时间签签文件,晚上多陪陪耿唤,做做快乐的事,何乐而不为?”
“咱们也得做了。”鬃爷脸不红气不喘地插了经芋的话,昨天落地乌都忙了一下午,他俩“快乐的事”还没办,今天下班后,这事得提上日程了。
“上班时间想什么呢?”经芋被迫接受梁释安的目光洗礼,偏过头瞪鬃爷。
脚趾已经在抓地了。
“那下班的。”鬃爷直率地看着经芋,追了句,“我也没有那么急。”
经芋:“……”脑袋下公交被车门挤了?
梁释安:“……”见识了见识了。
“鬃叔叔啵啵想尿尿——”
一声稚嫩的童音飘了过来,在绿地玩半天的小豆丁小腿儿一顿往过倒腾,一头扎在鬃爷腿上。
鬃爷嫌弃地推开脑门都是汗的啵啵,“弄我一身,自己拿纸擦擦。”说完将梁释安的纸抽拽了两张递给脏兮兮的狐狸爪子。
“那走吧,陪啵啵尿个尿,也该准备准备接耿唤下班了。”经芋从月亮椅上起身,朝梁释安甩了一个跟上的眼神,“场地接着布置,钱都花了,晚些再过来不迟。”
梁释安秉持着“听人劝,吃饱饭”的原则,回经芋一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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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进豪华商务的真皮座椅,经芋再也抵御不住那股超强困意,这次不待鬃爷频频“磕头”,他先栽了过去,甚至在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里做了个梦。
梦里耿唤骂他叛徒,梦里他说,“皇军托我给您带个话儿,这婚啊,他不想离了。”
耿唤的小算盘打得是先惊后喜,他要让梁释安整夜都找不到他,届时梁释安心急如焚,思及他的万般好泣不成声,他再从灯下黑的森林公园角落跳出,将妖偶办撤出的离婚申请当着梁释安的面撕得粉碎,实现他的Happy Ending。
可惜事与愿违,他被临时拎去招待JA总部的薛总,推都推不掉,所以压根没走JA大楼正门,而是坐着上司的宝马从地库驶出,成功错过了经芋,和经芋带领的大中小三只妖精。
经芋原本以为耿唤刻意拖时间,寻思小小惩治一下梁释安也好,可直到天黑透,啵啵开始喊饿,JA大楼陆陆续续涌出下班的白领,经芋这才察觉到不太对。
如果耿唤按之前所说的计划,当是该早退“隐身”让梁释安找不到他才是,何故到点还不下班?
他给老杨发了个消息询问耿唤的事,哪料十多分钟后老杨回复他说早就离开公司了,这会儿正在南凯国际会所招待总部高管。
经芋愣了大概有三秒,转头对捂着咕咕叫肚子的啵啵说,“啵啵你先回医院,我和你鬃叔叔要去个小孩不能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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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姹紫嫣红的氛围灯在昏暗的KTV包间内摇曳,烟草与酒精将空气浊出一层朦胧的薄雾,走掉的歌喉伴着逢迎的掌声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
耿唤刚毕业没多久,并不擅长与老油条们打交道,好在有他老大仗义,帮他挡了几杯。
叫来的俊男美女在三米多长的沙发游刃有余地喂酒,那手跟蛇似的见缝就往里伸,老杨以尿遁避开了莺莺燕燕,临走时知会他坚持三分钟,分分钟后就给他打电话。
他战战兢兢地坐在角落推诿,莫名地想起了梁释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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