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先生.....先生出去了。”小橙有些紧张的搓弄着手上的抹布。
项北下意识的往那小姑娘眼睛划过的地方看了看,只见窗边的沙发上坐着个男人,俊眉修目,脸上泛着淡淡的光泽,光看一眼就知道一定是读过很多书,而且受到过良好教育的人。
他也向他看来,两个人互相打量着,都礼貌性的弯了弯嘴角。
项北不禁觉着有些遗憾,这样好看的人,怎么坐在轮椅上,也许是天妒英才吧,凡事总没有十全十美的。
林瀚文看向脱了皮衣,露出身上的浅蓝色衬衣和黑色背带裤的人,他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身上散发着小太阳一样的活力。
只是这张脸......委实,有些让人觉着熟悉。
“那位先生是谁啊?”项北从手里的塑料袋里摸了个还带着热乎气的绿豆酥给小橙。
“是,先生的朋友。”小姑娘有点紧张,他没好意思说是那般凡事亲力亲为,捧在手心上的朋友。
项北在家的时候就没怎么参与过大人的社交活动,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过去打个招呼好,还是应该别杵在这里尴尬。
他摸了一下鼻子,还是挪了挪脚,窗边的那人虽说一看就是和他不一样的富家子弟,但身上一点也没有什么让人厌烦的高傲和盛气凌人。
“您...要喝点水吗?”项北实在不擅长说什么客套的话,瞧见桌上有烧好的热水,便这样说了。
林瀚文笑了一笑,同他说,“谢谢,喝一点吧。”
他活动轮椅,挪动到了沙发前,身上的毯子搭在肚子上纹丝未动。
从眼前的人手里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林瀚文就又垂下眼睛笑了一下。
“先生...好像认识我?”年轻男人眨了眨眼,不禁觉着有点疑惑。
对方摇了摇头,“不认识,准确的说,是见过一个和您长得十分相像的男人。”
项北浑身的肌肉绷紧了起来,他闹不清楚眼前这人是敌是友,该不该开诚布公,他要是坏人,万一把这事捅出去,事情怕是要完蛋。
没等他想好对策,那人又道:“想来永宁应该是你叔叔。”
项北:“......是,您认识他?”
“我跟他是朋友。”一起负距离的“深入交流”过的朋友。
项家的基因实在强大了些,项永宁和他那早逝的比他大十来岁的哥哥,仿佛如复制黏贴的双胞胎,项北跟自己早逝的爹也是复制黏贴,以至于这叔侄两个也像是复制黏贴。
当然,要不是如此相像,当初项永宁突然失踪,项北也不能鱼目混珠的嫁过来。
项北在外头混了些,在家里还是很乖巧的,虽然林瀚文瞧着也只是比他大几岁而已,该叫叔叔还是要叫叔叔的。
“您是我叔叔的朋友,按道理我该称呼您叔叔,不知先生名讳。”
“林瀚文。”
彼时顾之时还在外头奔波,他协议上的小媳妇,已经主动给他降了辈分,按照结婚从妻的习俗,他应该叫他的白月光心尖子肉小文一声“林叔叔”。
......
王连发敲响顾云城的门的时候,险些被开门的人吓了一跳。
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不知道多久没睡,两只眼睛熬的透红。
原本顾总也是个人五人六的,现在瞧着有点颓丧的吓人,身上散发着浓重的烟味和咖啡味。
他记得之前每次过来的时候,没在这个家里闻到过一点烟,也没瞧见过一个烟灰缸,他一直以为顾云城不抽烟来着。
开门的人,动了动喉咙,勉强张开了嘴,声音听着有些沙哑,“文文让你过来的?”
王连发点了点头:“嗯,林哥让我拿离婚协议书过来给你签字,他说,你们结婚前就说了,好聚好散,相信顾总不会食言。”
顾云城似乎想到了这一层,摸在门上的手有些抖,还是把王连发放了进来。
“您二位的财产还是都是各自的,谁也不占谁的便宜,等回头孩子生下来之后,他也会让你去看的。”
顾云城没说话,原本就硬朗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两下,这事怨他自己,该!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换个角度,怕是他的选择也一样。
“他...他现在还好吗?”
“很好。”
王连发说着,已经摊开了两份离婚协议书,并打开了笔帽,把笔递到了顾云城手里。
接过笔的男人有些颤抖,他签过无数的文件,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觉着艰难过。
收起笔落,一张文件上签上名字,合同就算生效了。
王连发心情颇为复杂,他原本以为顾云城至少会哭着喊着求原谅,没想到这人竟然爽快到这种地步,可在这样的事情上爽快,真的能称为爽快,而不是冷情吗?
他收起了其中一份合同,起身欲走,“打扰了。”
坐在沙发上的人忽然叫住他说:“请等一下,他哒哒哒的上楼抱了一摞乱七八糟的东西下来。”
王连发僵硬着一张脸,“林哥说他之前的东西都不要了,您随意处置。”
“这个毯子是文文最喜欢的,这个枕头是荞麦皮的能安睡,他现在睡眠不好,一定要枕着的。还有这个长形的枕头,给他垫腿,现在月份大了,侧躺要分解压力。这两本书也是他没看完的,他要是没看完会没着没落的。牛奶给他喝XX牌子的,别的牌子的他喝着容易胃胀。他不爱吃菠菜,多给他吃西蓝花,不要水煮的,要放进火锅里。多烧白开水给他喝,不要让他喝太多果汁,他嫌酸,加糖和蜂蜜也不太爱喝,他不吃苹果,爱吃文化路对面的那家水果店的桃子,要软的,不要硬的......”
王连发觉着自己像是聆听学生背课文的老师,这个学生背诵的流畅又有感情,就是这文章他这个当老师的都没学过。
好像他认识的林哥没那么多事。
准确的说,林瀚文这个人,嘴上不是个挑剔的,即便是吃喝了不如意的,也不会说出来。除非一个人极尽心的记下了他面对一切事物的一点点微妙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