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城走过来顺着窗户望出去，是只胖的没人样儿的猫咪，伸出小爪子抓摸一片片从天上掉下来的雪花。
虽然有些蠢笨，但也憨态可掬。
“我怎么不知道你养了猫，在家里没见有宠物。”
“养在了别的房子里。”林瀚文往自己的毛绒睡衣里缩了缩手，状似调笑的说了一句：“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想要看我的猫咪，你可以求我，我会给你看的。”
顾云城抿嘴笑了笑，心道：我只想看你。
“再添一道香炒三丁吧，庆祝今年冬天第一次下雪。”
香炒三丁顾云城只做过一次，用炸过的藕丁、土豆丁混着五花肉丁，配上青红椒圈炒的，下饭又开胃，林瀚文上次吃这道菜的时候，多吃了半碗饭。
他嘴上没说什么，顾云城知道，他实际上是喜欢的。
雪天难行，道路湿滑，等那人从厨房里把饭菜都摆上了桌，外头的雪已经落了一大片，白茫茫的挂在了树梢上。
林瀚文不知道是自己胃口好的太厉害了，还是顾云城的厨艺又长进了，闻着香味，就觉着饥肠辘辘，恨不得把碗盘都吃干净。
然而，顾云城这人又讨厌的很，做菜的讲究分量少种类多，每道菜只做一点点，也不嫌麻烦，总不肯让他多吃一点，说吃的太多，生孩子的时候会很辛苦。
他满足的捧着饭碗、汤碗，守着面前的菜，一边吃着，一边跟顾云城聊天。
“每年刚开始下雪的时候，我妈就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了，她准备的很早，早早的准备上好吃的好玩的，我跟小武总是能从冬天一到来的时候，就守着厨房，把自己吃的圆墩墩的。想想，她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准备腊肠了，我们家每年都会弄一下，你家吃吗？”
顾云城摇了摇头，“不特意做，偶尔会买超市做好的。”
“那你们家过年的时候准备什么？”
“对联、水果、蔬菜、肉，没了。”
林瀚文有点惊讶，“不准备点什么特殊的东西吗？”
顾云城又摇了摇头，“不，我爸妈不喜欢过年，过年要给员工放带薪假，我爸妈觉着是一种亏损。”
林瀚文嘴里含着一口香香浓浓的乌鸡汤，不知道说什么好。
顾家父母这么爱工作，也没见做出什么名堂来，当然，也许是因为没做出名堂来才这么上劲。
不过听起来顾云城确实是有点惨。
“文文，我今年......能跟你一起过年吗？”
老话说得好：吃人的嘴短，林瀚文每天吃着喝着也不好拒绝，忙装作毫不在意的很大方的说：“成啊。”、
那人像是得到了什么极好的东西，低头喝汤都带着笑模样。
“谢谢，你真好。”
林瀚文连连罢手，“可得了吧，这年头夸谁好，就是让谁当冤大头来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云城这么说了一句。
吃完这一顿饭，又到了他该收拾东西从林瀚文的小房子滚蛋的时候了。
外头的雪渐渐变成雨夹雪，天色又黑又暗，电视里的气象主持人正提示着大众注意交通安全。
林瀚文吃饱喝足了，抱着小毯子窝在沙发里，他有心想留他一夜，可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实在有些不大合适，又因为他没有及时寻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只能看着顾云城给他床头、茶几上都用保温壶放上热水，目送着他出了门。
无论是平日里多有能力的人，也只不过是一介凡人，不是神仙，谁也没有预测未来的能力。
他懒洋洋的合着眼，似睡非睡的握着。
接到紧急电话的时候，墙上的老旧钟表还不到九点，是在顾云城离开他这半个小时之后。
“您好，请问是顾云城家属吗？我是XX路交通警察，顾云城在行进的过程中，被逆行的醉酒司机撞了车，发生了车祸，现在正在抢救，家属过来一下吧。”
明天和意外谁也说不准到底哪个先来。
林瀚文脑子里炸的嗡嗡作响，挺着肚子，裹上羽绒服，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被大雪铺满的路，往医院赶。
他还没来得及洗漱，大口呼吸的时候，嘴里还泛着顾云城给他做的那顿饭菜的味道。
都说人死的时候，脑子里会回放自己的一辈子。
林瀚文打不到车，只能自己一步步的往医院里走，他脑子里却在像倒带一样过这顾云城的一生。
从小过的不幸福，家庭惨兮兮，正当年华的时候只能拼命的工作才能有话语权，好不容易娶个媳妇有了孩子，还被别人折腾散了，而他林瀚文身为前夫也不是一个省心的，仗着顾云城肯哄他，一天三趟的来回折腾人，现在......要把人折腾没了。
他心里急的厉害，可肚子里又揣着两个小的，雪天路滑，又不敢走快，这要是摔了碰了，也是要命的事。
林瀚文紧赶慢赶走到医院的时候，正碰到医生护士推着盖着白布的人出来。
“车祸死亡的又要增加一例了。”
从头到脚一片白，跟外头的茫茫白雪一样。
正在行进的车子被从头到脚裹着大号黑色羽绒服的人握住，也不知道这人是有多大的手劲，医生护士愣是没推动病床。
“你是哪位，是病人家属吗？”
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没有应声，在外头吹了很久的冷风，嘴唇都变得有些发紫，攥着栏杆的手，骨节都有些泛白，他凝望着那片白布，漂亮的眼睛一片腥红，整个人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顾云城说要带他去烟城，还说要想跟他一起过年，可是，可是......
眼泪不争气的往下砸，又湿又凉的**打在鼓胀的羽绒服上，一下子渗透进去，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滩淡淡的痕迹，可这痕迹也很快就消散了。
“文文？”
一声熟悉的低音从耳后想起，林瀚文一怔，难不成顾云城回魂了？
猛的一扭脸，便见那狗东西四肢健全好端端的站在那里，一说话嘴里还冒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