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呼吸交缠,逐渐有整齐划一的趋势。

瓷白的肌肤上,鸦羽似的睫毛轻轻颤抖,却没有睁开,自然也没有看到。

那双深邃到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深情万丈,有着将人溺毙其中的温柔。

步轻寒没有问他有没有动心,

苏鸣舟也只是说了那么一句,没有更多的许诺。

两世为人,爱情一败涂地,亲情满目疮痍,于她而言,山盟海誓都太单薄。

卧尸枕骨,见惯了生离死别,一场变故,见多了人情冷暖,于他而言,许诺远不及行动。

温软的触感在她眉心留恋,划过眉尾,蹭过眼睫,扫过鼻梁面颊,最后珍而重之,又轻柔小心地吻上了她的唇。

有过一次的,是在她装睡吃醋的时候,但那时候只是轻轻咬了一下唇。

这次却是温润的厮磨,似是在分享一块饴糖,似是品味一盏美酒,柔婉且绵长。

吻毕,她耳尖发烫,不看也知晓,脸颊绯红了,她羞赧地不肯抬头,往那温暖坚实的胸膛上贴了几分。

苏鸣舟怜惜地捏了捏她红红的耳朵:“我喜欢这朵桃花,很美。”

右耳垂,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成亲后,他们之间也算是发乎情止乎礼了,几次越界也都仅仅是亲吻她的耳垂。

“你是不是知晓些什么?”

苏鸣舟将手臂收紧了几分:“我是你刀枪不入的铠甲,是你战无不胜的利刃,是你不惧风雪的港湾,是你最后的退路,寒寒,你别怕,一切都有我。”

那日浅梦中,她见到了长身玉立的人,眉目锐利,笑意张扬,他站在桃花树下,将她抱上骏马,策马同行…

步轻寒轻轻地揉捏着那逐渐恢复的小腿,神采飞扬:“最多三月,你就能站起来了,再多养几个月就能行走了。”

“这么开心啊?”

“待你恢复如初了,你可愿与我纵马天涯?”

他自然是愿意的,但他有比纵马天涯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步轻寒重新低头查看他的伤腿。

有些话,应该是在黑暗中询问的,因为黑暗中就不必将那张拒绝的面孔,和那双冷漠道无情的眸子,瞧得那般真切了。

“好,我陪你纵马天涯。”

其实,无声拒绝,也是极好的,至少是没有欺骗的,至少是坦诚的。

苏鸣舟没有欺骗她,只是将所有的一切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将所有的事情都提前而已。

荆棘满布又何妨?

二十三年以来的种种,哪一步不是险象环生,后来的种种阴谋,哪一回不是绝处逢生。

如今,他要在九死一生中选一条最稳妥的路,赢面最广的路。

好像如今他不仅被寒寒养的娇贵了,人也跟着矫情了,连视死如归都做不到了。

步轻寒利落的给他更换了膝盖上的纱布,将特殊调制好的药油均匀地涂抹在小腿上。

“辛苦你了。”

“无妨的。”自从搬回来以后,她日日都会亲自给苏鸣舟按摩腿,万幸功夫不负有心人,已然恢复了些许肌肉的韧性。

苏鸣舟将犹豫许久的话说了出来:“我大约是知晓受伏真相的。”

步轻寒将裤腿放好,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主子。”采菱推门而入,慌张极了。

她不悦地蹙眉,苏鸣舟好不容有一点松动的心了,若是打断了,下次敞开心扉,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何事?”

“二公子出事了。”

她腾得站了起来,衣袖带翻了桌上的药油,室内泛起淡淡的药香。

“襄阳王进入去了京畿大营,未时回京途中遇刺了。”采菱看了一眼苏鸣舟。

他福至心灵的握住寒寒的手:“在何处?”

“距东陵寺不远处。”双手攥拳,狠声道:“是年前主子曾经出事的地方。”

“兄长如何了?”

“应是无碍的,但人都被皇上的人接入了宫中,乱葬岗上没有公子的尸首。”

没有尸首,该是活着的。

苏鸣舟还算冷静:“传讯步照堂,让他想办法探一探。我知你着急,但皇宫我们是进不得的。”

作为异姓王,他有皇宫的腰牌,随意进出,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更不能表现出对谢松落的一点关心。

步轻寒虽着急,但还不至于乱了方寸。

当日那般凶险,她和步华逐、采菱,也活下来了。

谢松落那般张扬的人,不可能不带守卫,加上他们两人,即便不能全身而退,应当也不至于受重伤。

采菱并没敢告诉她,襄阳王之所以栽了跟头,是因为他今日只带了一堆伤兵。

时光追溯到晨起。

襄阳王大摆倚仗,浩浩****的往京畿大营而去。

京畿统领却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两相纠缠不下,无人退步。

襄阳王亲自将仪仗队赶回了绥京,亲自带着十二人的卫队大摇大摆的进了京畿营。

美其名曰:切磋切磋。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则是哭爹喊娘的。

十二人的卫队惨败,唯有最后一名暗卫,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稍稍顶住了襄阳王的颜面。

回京的路上,京畿统领配了三辆马车,以及四个兵士护送。

遇到大批刺客,襄阳王的处境可想而知。

“王爷,王妃,宫中传出消息,襄阳王无恙已经醒来了,身侧的两个暗卫也没有生命危险。”

苏鸣舟摆手,挥退了连野:“怕是先出不来了,知晓他们都无恙,你且宽心。”

“你在皇宫中有线人?”

他大大方方地点头认了:“这不是应该的吗?很奇怪吗?”

步轻寒表情有些精彩了:“那为何,我们初见的时候…”

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当时的情况真的是太不乐观了,这么久以来,他们也极有默契的谁都没有提起。

苏鸣舟如今也没有那般多的忌讳了:“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说的就是我,落魄时他们弄不死我,我一息尚存,就不会坐而待毙。”

“其实没有那么难猜的,虽然我不曾提起,但我相信,你心中一定是有猜测的,得胜归来的少年将军,有高不可测的前途,残废无能的将军,被册封,被善待,是不是另一种光景呢?”

“你说的可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