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要找的是侯爷的人,至少不会是丫鬟,对吗?”
步惊山心中一惊,好犀利的丫头。
“我猜只有书信在苏鸣舟手中,画像与女人,要从苏显下手,对吗?”
全中。
南苑。
月光入户,洒下一室寂寥。
夫妇二人相对而坐,若是中间放个案几,摆上棋牌,那妥妥的就是正襟危坐,斗智斗勇的模样。
“怎的,自回来就神游天外的模样,步惊山欺负你了?”苏鸣舟握住了她沁凉的手。
她忽然开口:“步惊山让我从你书房找一封书信,你是知晓的对吗?”
苏鸣舟微微蹙眉,这句话勾起了他不好的记忆,一把将人揽入怀中,低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下子懵了,这又是闹哪样:“无妨的,无妨。”
若是当日一念之差,寒寒带走了假的书信,步惊山信了假书信中的离间计,寒寒估计没有命活到现在了。
苏鸣舟从暗格中拿出了书信,递给她看。
步轻寒看完后气的直哆嗦,一下子抱紧了苏鸣舟。
“过去了,都过去了。”
怎么可能过去呢,那一场打得有多么惨烈,她是有所耳闻的,那都是苏鸣舟的同袍,哪里有他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我自然不会放过他,但你如果想要用它换回舅兄,我也会依你的。”
步轻寒反问:“你觉得我们给了他,他就会放了阿兄吗?”
苏鸣舟默然,其实他们都知道的,那就是天方夜谭。
她这时候才恍然警觉,苏鸣舟是在用他自己的方法护着她。
“你有没有在你父亲书房见过一卷画轴?”
苏鸣舟摇头,面色却变了几分:“我不曾踏足苏显的书房。步惊山同你说了什么?”
她思索良久终究是没有说出口,苏鸣舟的情况已经不太对了,不能一下子冲击太多了。
“等舅兄有了消息,我们便把岳丈岳母救出来,我想见见他们。”
“好。”
“你可知这玉珏的来历?”苏鸣舟试探地询问着,手中握着的俨然是卜谦让她转交的那一块。
她不太好意思地摇头:“我小时候尚能管制得住,但后来大了一些时,我总是往外溜,阿爹虽然疼我,但公务繁忙,很少处在一起。”
“调皮的小丫头。”
“应当只是一般的玉珏吧,回头我问问?”
苏鸣舟沉默良久:“问就不必了,只是我瞧着这不像是大宣之物。”
“不似大宣之物?”
苏鸣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么抓重点,但还是如实的点头了。
“王爷在南疆好几年,可见过蛮人?”
“自然。”
“可有异瞳的蛮人?”
苏鸣舟眸色骤然深沉了几分:“异瞳?何为异瞳?”
“不是黑眼睛的应该就是异瞳吧,比如红色、黄色、别的什么颜色的。”
苏鸣舟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提起来了一口气。
“你怎的了,可是我说错什么话了?”骤然冷下来的气温,让她心中一颤。
但空气中却是静默无言的。
对于这般显而易见的拒绝交谈的情况,在他们之间早已经司空见惯了。
崔静姝登门了。
身着华服,笑意明媚的姑娘,在几个宫女的围绕下顺利进入庆侯府,步入南苑。
“给王爷王妃请安。”
因苏鸣舟始终无言,她不免有些尴尬,将目光投向了一侧的王妃。
步轻寒自是在临华宫见过其中一个宫女的,且这般晾着。
不说传出去对名声不好是小事,单单是有心人一句:
‘抚远王不满皇上赐婚,冷落侧室。’
顺带着引出藐视皇权,这就是掉脑袋的大罪。
“崔姑娘不必多礼。”扯了几下衣袖都没有反应,她也只好硬着头皮解围。
崔静姝见状心中也松了口气:“王爷身子不大好,姑母赏了些个补品给我,我就给赶着给王爷送来了。”
四轮车上的俊美公子就像和木头融为一体了似的,不言不语。
“崔姑娘有心了。”
气氛出奇的尴尬,却没有什么法子,也懒得想法子去调和了。
崔静姝本就生的标致,如今经过人事,更美艳了几分。
她依旧是当初的想法,若是相安无事,她不介意在南苑、乃至将来的抚远王府,多养几张嘴。
若是不安分的,她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但不安分这个词,就是可着眼前未来侧妃娘娘的脸长的。
崔静姝不是傻子,她看得到苏鸣舟的冷漠,她看得到步轻寒眼中的变化。
此刻的她却是没有选择的。
“表兄、王妃,崔姑娘。”余婉儿拎着食盒走到了人前。
步轻寒瞬间后悔了,阿爹一生只宠爱阿娘一个人,没有小妾,没有通房。
与阿爹相交的大多都是志同道合的,遑论手下之人了,个个上行下效。
与繁华迷人眼的绥京相比,堰州似乎才像真正的生活,绥京朝堂是波诡云谲的战场,家宅后院中是不见硝烟的战场。
温热粗糙的手将她的手纳入掌心,似是知她所想办的给她安慰。
“我做了些点心。”余婉儿试着打破沉默。
她耐心告罄,想将手抽回来…
“困,寒寒陪我歇个晌吧。”
将两方人丢在庭院,夫妇二人齐齐回房,关上了窗子,放下床帐,相拥着、沉默着。
“国公爷还真不嫌丢人,姑娘家的名声都不要了,硬生生的后院里扎,结果还落不到好。”
崔静姝太过于草木皆兵了,于她而言,所有出现在苏鸣舟身边的姑娘都不安好心。
当然,若是存了害人之心,她是不允的,若是存了媚宠之心,她是不容的。
余婉儿福了福身,便由丫鬟扶着离开了。
崔姑娘瞧不出门道,她却是能的,这么些个日子了,她虽始终不肯唤一声表嫂,但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移情之前除了王妃,表兄不会多看任何人一眼,即便那人是表兄的侧妃。
有余婉儿要做的是在此之前,帮王妃杜绝其他女子进了表兄的心,至于王妃,那就要看岁月了,没准儿哪一日,表兄就厌倦了,而那一日,才是她上位之时。
红纱帐下,低沉又坚定的声音传出:
“除了寒寒,我谁都不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