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说王爷快…”
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生怕一个控制不住,让她们血溅当场了:“瞧见了,我家王爷好好的。”
步照堂也松了口气:“你莫恼,的确是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二人对视一眼,此事不对劲儿,太不对劲儿了。
苏鸣舟蹙眉,皇帝身边的风远是不可能出去嚼舌根子的,柳呈似乎和寒寒有种不足以为外人道的默契,应当也不会往外乱说。
最好是庆侯府那几个沉不住气的出来搅混水,如果不是他们,那就是另一位了,远比这些人更难对付。
步照堂不是那蠢笨的,看到他们夫妇的眼神交流后,心中不安,但还是强制性地带着崔静姝走了。
“姑娘门房处说是一个清秀的丫鬟送来的,并没有通报命讳。”
乌木匣子中,是人参和一株雪莲。
步轻寒那是什么眼神?一眼便知其贵重程度。
采菱试探地问:“姑娘收起来还是?”
“先收着吧,王爷如今的情况不适宜大补。”
这段时日事赶事的,哪哪都有人添堵,偶有闲暇,她也只想同苏鸣舟腻在一起,倒是忽略了许多的事情。
步轻寒寻摸着待他情况稳定些便去见一见韩云婷。
彼时,韩云婷已经没有心思去管抚远王、王妃了。
对面茶楼上过有一清隽公子,举手投足间尽是清雅,一动一静都牵引着她的神魂。
韩云婷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了个眼冒金星,却甘之如饴。
“公子,可否一叙?”
步华逐不悦地蹙眉,如今的世道姑娘家倒是愈发大胆了。
韩云婷随着商队走南闯北,自然不是寻常的闺阁女儿,她很自然地为步华逐烹茶。
“公子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小女略通茶道,公子不弃的话,尝一尝?”
步华逐倒是有了几分印象,前些日子总是在角门处,仿佛是远远瞧见过的。
“你可是识得舍妹寒儿?”
韩云婷的手抖了一下,滚烫的热茶溅到了手上。
步华逐自认不是怜香惜玉之辈,但若是妹妹的朋友那就另当别论了:“我来吧。”
韩云婷本就生得清丽,此刻笑起来更添几分颜色:“我的确识得王妃,但是很久之前了。”
两盏清茶冒着缕缕白雾,透着袅袅清香,二人相对而坐。
“姑娘可否说一说你与舍妹?”
步华逐不知瞧不出对面姑娘面上的酡红,他虽洁身自好,但毕竟生长在绥京这个脂粉堆儿里,多少也会沾染些脂粉气。
但此时此刻,他倒是很想听一听寒儿过去的事。
韩云婷顶着脸红,将那短暂的一面之缘娓娓道来,声音温柔极了。
步华逐甚至可以顺着那娓娓的声音,跟着她一起将时光回溯到过去,看一眼那个意气风发的又自由自在的妹妹。
“不知公子可否带小女去见一见王妃,听闻王爷不大好了,小女有些担忧王妃。”
步华逐对面前的姑娘颇有几分好感,或许是因为她讲得过去,但他还是摇头了。
“流言罢了,王爷的身子没有那么遭,王妃一切都好,姑娘不必挂心。”
韩云婷倒是没有勉强,几巡茶后,便规规矩矩地起身告辞了。
“过往之所以称为过往,是因为那是回不去的时光,人都要往前看,她如此,你亦然。”
韩云婷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面上浮现苦笑:“公子多虑了,不过是一场黄粱,偶遇梦中人本就是天赐,小女不奢其他。”
步华逐当然知晓,她不会在外面乱说,但事有万一,不得不提点上一句。
被所有人挂念的王爷王妃,此刻正在悠闲的府中装熊。
太医一天三顿的来侯府报到,连成串儿地排队把脉。
余婉儿肉眼可见地憔悴着,水盈盈的漂亮眼睛肿成了核桃,眼下是一大片的乌青。
这日,她终是有些于心不忍,唤余婉儿进了正屋。
虽同住南苑,但余婉儿几乎是没有进过正屋的,即便是用饭也是分开的,余婉儿自表兄病后,就没有见过。
苏鸣舟面色不虞,即便寒儿讨好地喂他,他眉心也没有舒朗。
“瞧见了,不用担心,王爷好着呢。”
“看完就滚。”苏鸣舟半倚在床柱上,连一个余光都没有分给哭哭啼啼的余婉儿。
步轻寒往他塞了一口饭:“病人总是心绪不宁的,余姑娘多担待吧,采菱送姑娘出去。”
苏鸣舟推了一把,温热的粥洒在她的手上。
望着冷漠到无情的背影,她默默地将手上收拾干净,一言不发。
余婉儿透过窗子,将这一幕尽入眼底,心中不由得悲哀。
冷心冷情的人,怎会倾心相待别人呢,原来,爱而不得的不止她一个人。
当晚,南苑西侧的凉亭中,酒香醇美,佳肴馨香,花香、脂粉香,将两位对饮的姑娘缭绕其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余婉儿贪杯,已经有些微醺了:“你这样挺好看的。”
她随手撩拨了下发髻上的步摇:“在自个儿院子里随意挺好,王妃的发髻有些繁复了。”
余婉儿豪迈地又干了一碗:“丫鬟给你送的烫伤药很好用的,姑娘家的手很要紧。”
后知后觉,原来这姑娘是在可怜她。
“表兄本就冷情,喜欢你也不过是新鲜,你啊…”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
她冷眼旁观,是啊,喜欢本就是新鲜,她自然清楚,为什么偏要提醒她呢?
余婉儿抬起她的手,借着月光打量:“还好,不怎么肿。”
步轻寒懒得提醒她,烫伤的是左手,她拿的是右手。
夜风习习,红烛摇曳,亥时方歇。
命人将醉得人事不知的余婉儿送回去,草草地安排了一番,回到主屋的时候,已经筋疲力竭了。
床榻上的人背对着她,躺在床榻的外侧,也就是说,她要睡在床榻上的话,需要从苏鸣舟身上爬过去。
她心中轻笑,随手在柜子上抓了一个薄锦被,和衣在坐榻上躺下了,天气暖和了,在哪都能将就。
烛火熄灭,一双带着怒气的眸子倏而睁开,仿佛是潜伏已久的猛兽,燃烧着欲望的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