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正屋亮如白昼。

床榻上的人面白如纸,陷入了深度昏迷。

“腿骨中是有异物,我不说你也知道,需要割开皮肉,你若怕就放下床帐。”

步轻寒摇头:“无妨,有劳师兄。”

一整套的精良刀具一一摆开,她知晓那是师兄救命的关键。

但床榻上的人,不仅仅只是一个病人,更是她的夫君,心中不免啊紧张。

陌归动作利落得很,尽管过程很血腥,但他总是那般从容。

两个时辰后,剪刀的一声脆响结束了煎熬。

她目光灼灼地望着挂着烂肉的两枚青丝针:“师兄,还有两枚青丝针不知所踪,我要找到,你帮我。”

陌归净手过后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好,师兄帮你找到。”

“吴娇,还有吴娇。”

“好。”陌归在药箱中拿出来了些奇奇怪怪的丸药,一股脑的都喂了下去。

步轻寒泛着水光的眸子望着陌归。

“你好好守着他,最晚明日酉时左右醒来,醒来后服用些流食即可,明日就开始和他说话,他潜意识是可以听见的。”

陌归并没有离开,反而在院中独自对弈。

南苑今夜布了八个高手守卫,但陌归仍旧心慌得紧。

漆黑黑的天,像是个漩涡一样,想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晨光微熹,预感成真。

“老奴请王爷安!”尖细的嗓音自外传入:“皇上照抚远王爷进宫见驾。”

穿戴整齐的抚远王妃开门,看到了门口的太监,心中一惊:风远,皇帝身边用了多年的老太监。

两行清泪飚出:“王爷身子不大好了,方才着人去请太医,现下人还没有回来,请公公稍等。”

说时迟那时快,采菱拎着药箱,引着一个身着官服的人踏进了南苑。

“风公公。”“柳大人。”

“大人里面请,王爷已经烧了将近半个时辰了,叫也叫不醒。”

风远自然而然地与柳呈一并踏进了主屋。

柳呈上前切脉,不多时出了一身冷汗,颤抖着手写了药方:“王妃,怕是不太好,您…您…”

步轻寒泣不成声,半响缓过来了些:“请大人尽力救救我家王爷啊!”

“王妃放心,下官自当尽力而为。”

消息传回了皇宫,一个时辰内,何院判带着一群太医浩浩****而来。

逐一把脉后,总算商调出了一个修养方案。

何院判打发了所有人,最后坐在床榻边漫不经心地问:“王爷呢?”

她心中有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但不明确,似乎也要浮出水面了。

“王爷信你,本官自然也要信,但用不了几日,皇上还是会传王爷的。”

何庸放下了‘王爷’的手腕,起身回宫了。

‘王爷’此刻也坐起身来:“狡猾的老狐狸。”

她推开暗门,里面的床榻上躺着苏鸣舟。

“你快醒来吧,我害怕,我们的南苑,还有我,都需要你保护。”

‘王爷’走来探了探脉:“我应该没有同说过,吴娇跟的那个富商,其实是闽王。”

“那吴娇…”

“虽不是正妃,但也差不多,闽王妃缠绵病榻,吴娇独占恩宠。”

“闽王和柏影八竿子打不着。”

陌归点头:“具体有什么渊源并不知情,但暗桩传来的消息是,去年秋日起,闽王专宠的侧妃病了,见不得风。”

“去年秋天,那不是柏影受伏的前后吗?”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侧妃吴娇,就再也没有展露于人前。”

陌归拍了拍她的肩回主屋去了。

闽王,记忆中只知道是皇长子,生母低微,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午后,苏鸣舟醒了,看了看趴在手臂上睡着的人,露出了个苍白的笑。

非常煞风景的哭声惊动了浅眠的人:“柏影…”

“在呢,睡吧。”

她扑进了苏鸣舟怀中,用力地蹭了蹭:“你叫叫我。”

“寒寒,寒儿,阿寒。”苏鸣舟翻来覆去地叫着。

听着他越来越虚弱的声音,终于松了口气,在他眉心亲了一口,转身就走。

“哭什么哭,王爷好着呢。”常日里要么是表面温和,要么是阴阳怪气,这般怒起来,也是足够能唬人的。

余婉儿一声抽噎堵在嗓子里,差点厥过去。

“少在这哭哭啼啼的,晦气,滚出院子爱怎么哭怎么哭。”

“嫂嫂。”余婉儿看着她通红的眼睛,以为表兄真的快不行了,哭得更凶了,一把抱住了她。

“嫂嫂,你难过就哭出来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你哪里看出来我难过了,我高兴得不得了。

余婉儿一边哭一边拍着她的背。

采菱和连野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分明是针尖儿对麦芒的关系,但眼下不明就里的人看到会误以为这是一场姐妹情深。

“好了好了,别哭了,回屋里待着去。”

“表兄是不是快不行了?”余婉儿哭得抽抽噎噎的。

步轻寒忍无可忍地照着后脑勺就给了一巴掌:“胡说八道什么,好着呢。”

正屋中躺着的陌归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唇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师兄,要不你把她收了吧,这样我们就能过消停日子了。”

陌归撕下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貌,给她翻了个白眼儿。

采菱端进来了红枣枸杞小米粥,里面还飘着一些细碎的鸡蛋花啊,蛮是好看。

她精心地喂着,心中觉着,这就是以后的日子了。

采绿通报步三公子来了,她想也没想的就让请进来了。

一阵风似得,已经有人扑到了榻边了,幸而苏鸣舟伸手抵住了那人的肩头,若是再晚一点就要扑进他怀中了。

步照堂也从后拎住了那人的后衣领:“放开我。”

“崔姑娘。”

丫鬟打扮的崔静姝,胭脂都哭花了:“王爷你别死行不行。”

“闭嘴,提什么死不死的,我家王爷无大碍。”

苏鸣舟从醒来就特别黏人,此刻也丝毫不顾忌有旁人在场,黏黏糊糊地拉着她的手:“别生气。”

步照堂也松了口气:“外面流言传疯了,我换值过来的。”

她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整个太医院都齐聚庆侯府,抚远王凶多吉少。”

“庆侯府的管家去了木匠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