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你的簪子真好看!”余婉儿恨得牙痒痒,那是表兄生母留下的宝贝的不给人碰,如今竟然被一个乡野丫头戴在头上。

她轻抚云鬓,笑意和婉:“王爷所赠,我很喜欢。”

另一身着粉色长裙的妇人向她问安:“妾身给嫂嫂请安。”

步轻寒秀眉微颦,眼前的妇人说起来,该称为姑娘,因为太小了,最多也就十三四岁。

“妾身是五郎的妾室,姓王。”

她微微颔首。

李氏被带进了绥京令,因着庆侯府与步国公府的情面,皇帝免去了极刑,只是赐了毒酒,对外称自尽而亡。

看样子是没了李氏,这王姨娘的日子好过了些,这才上赶着与她套近乎。

余氏今日的状态尤为差劲儿,双眼红肿,眼下乌青,厚重的脂粉也挡不住疲惫。

例行请安后,她一如往常地想要退回去…

“七媳妇,你且等等的。”余氏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顿住了脚步,面上浮现不悦之色。

“身为表嫂,多顾念着些表妹是应当的,近些时日,我身子不爽利,婉儿就交给你们小夫妻俩看顾了。”

她看了一眼余婉儿:“虽是叫我一声嫂嫂,余家姑娘果比我还大呢,罢了,多一张嘴而已,南苑养得起。”

与其在看不到的地方下绊子,倒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

南苑中丝丝缕缕地香气飘了出来,她不争气地饿了。

“又去…你怎么来了?”

餐桌前与苏鸣舟对坐着的人是步照堂。

步照堂抬头,笑容凝住了,同样冷冰冰地问:“你来干什么?”

苏鸣舟拉过她,将一碗红油抄手推过来:“玉山送来的,趁热吃。”

玉山?这俩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到底是美食和肚子最是相亲相爱的,别的都没那么重要了。

“对不住,我欠你一个道歉。”

步照堂冷哼一声,低头扒饭。

余婉儿看着三人份的饭菜,红着眼眶跑了。

她好奇的烈火却在熊熊燃烧:“怎么,你认识啊?”

“不算。”

“说说、说说,想听!”她眼神中迫切求知的模样太强了。

步照堂不忍心败她的兴致:“曾经在麒麟街上见过一回,绥京本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见过也不奇怪吧。”

“见过是不奇怪,但你的态度,她说的话太奇怪了。”

“两年前的事了,替她赶走了几个地痞流氓,完事余家人来接她的时候,反咬一口,说是我将她掳出来的。”

说得轻描淡写,但这样的污点对于勋贵子弟而言,是致命的。

步照堂这两年始终在京畿不温不火,都是因为这件事。

她眼珠一转:“日后没准儿就是一家人了,下次别那么凶了。”

“咳咳…”沉静看戏的苏鸣舟呛咳起来。

步照堂不可置信:“王爷,你这么龙精虎猛…”

步轻寒都听不下去了,一筷子打在他的手上:“闭嘴吧你。”

“一家人,难不成,她要嫁给四弟?”

“思想太跳脱了,人家那是有信物为证的口头婚约,比这现在的崔静姝还强些。”

步照堂难以言喻地盯着她。

“为什么我觉得你没有那么反感崔静姝?”

她吞下最后一个抄手:“崔姑娘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她没做什么天理难容的事,还帮过我。”

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自嘲一笑:“本就是我抢了她的,她和王爷两情相悦…”

‘咔嚓!’瓷碗被苏鸣舟硬生生地攥成了两半。

“王爷,我没有吃醋,如今我们同在一条船上,待将来一切尘埃落定后,我们就和离,我不会霸着你正妃的位置…”

“两情相悦?”步照堂蒙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王爷不应该很喜欢寒儿吗?

苏鸣舟活活冤死了,气的呼吸都不顺畅了:“两情相悦?”

她有些讷讷,这是怎么了,比比谁的声音好听?

回想起当初的种种:

‘你可能娶不到你喜欢的人了。’

‘郎有情妾有意。’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你觉得我对崔静姝?”

“《诗经》我记得的。”

苏鸣舟一个头两个大:“《诗经》和崔静姝有半分钱关系?”

步照堂无语,这都哪跟哪:“好像是有一句:静女其姝。”

“陪你看了那么多书,我哪里记得这么一句?”

步轻寒抓住了重点:“你不喜欢啊?”

苏鸣舟气的不想说话,点头。

“那你还说,你喜欢那篇静女。”

苏鸣舟气的拍桌子:“我总不能和你说,我不喜欢看书的,随口应付一句就当真,蠢不蠢?”

她却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人:“我倒是听说,你最近和崔姑娘走得挺近?”

步照堂摸摸鼻子:“算是吧。”

“想做什么?”

“不是还没赐婚吗,她要是突然间相中了四弟,没准儿就不用嫁给王爷了。”

步华逐: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恨娶。

步轻寒翻了个白眼,心中替步华逐悲哀:“清誉在上,休得胡来,我会去见她。”

“王爷无意于她,即便入了王府也就是个摆设,你犯不着见她。”

步轻寒摇头,眼底多了几分疼惜:“如今这世道,女子太苦了,尚有余力拉一把,或许可以少一场悲剧。”

步照堂倒是想起了另一个人:“我前些日子,在角门出遇到了一个韩姓姑娘。”

她大约知晓是谁的。

“经常在角门出徘徊,只是说想要看一看抚远王妃生长过得地方。”

步轻寒扶额,瞬间不想说话了。

“这个人就没必要见了,玉山下次见了劝一劝就是了。”

云开雾散的时候,看见了光。

云霄楼。

雅间儿内一粉一蓝两个身影对坐,她们描着精致的眉眼,用着相似的胭脂,却有着不同的命运。

“崔姐姐,当日我们的交集就是在这个雅间儿里,今再次相约,我想像那次一样,毫无芥蒂,敞开心扉的与你说几句心里话。”

崔静姝斟茶推给她:“好,我虽然并不怎么待见你,但不得不说,你为人还是不错的。”

她轻啜茶水:“或许,你会伤心,但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崔静姝阖上双眼,滑下一串儿晶莹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