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菁宜今早进班的时候,后排明显比平时热闹。

顾烟蹦蹦跳跳,边喝珍珠奶茶边告诉她:“今晚,肖泊亦跟以前的对家约了球,输了的那方得叫赢家爸爸。”

“多大人了,这么幼稚。”冷菁宜放下书包,甩出八字致命吐槽。

“因为是肖泊亦嘛,赌这个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顾烟自然站在冷菁宜这一边,还悄悄咬着耳朵:“我和你说,余绯听到肖泊亦赌这个,刚才喝水都呛了两口。”

顾烟对这种活动是很感兴趣的,毕竟肖泊亦有什么事儿,余绯总得帮衬着,那她便自然也要去现场看看。至于冷菁宜,从开始就对这件事没什么很大兴趣。

顾烟从早上劝到了晚自习之前,最后选择直接抓重点:“冷冷你得去呀,你要管管江延灼,让他别打篮球总当孤狼选手,老不传球。”

冷菁宜闻之,写作业的手顿了顿:“这个哪里归我管?”

她眼皮一掀,又冷淡地垂下去:“他们又不会输。”

“说是这么说……”顾烟往前走了几步:“那我真的一个人去了?”

冷菁宜“嗯”了一声,但身边的人,却迟迟没有离开。

她莫名其妙地抬头,顾烟正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一起去吧,求求。”

冷菁宜脑海里,劈过一道惊雷。

她搁下笔:“……好吧。”

约球的地点在一片人迹罕至的夜场,二人找了好一会儿才找着。只是,顾烟和冷菁宜都没想到的是,围观的吃瓜群众居然这么多,还有许多三教九流和社会青年在场。

放眼望去,除去顾烟和冷菁宜,看起来比较正常的人,居然也就只有他们高二零班那五位了。

顾烟一边打量对面阵营,一边跟冷菁宜科普肖泊亦之前和他们的“情感纠葛”:“对面那几个人,平时打球手都挺脏的。今儿个虽然请了个裁判过来,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遵守规矩。”

“不过,就算真的从打球变成打架也没事。”顾烟吹着口哨:“各有各的好看。”

冷菁宜:“……”

她竟然,找不出这句话里的逻辑谬误。

除去很多一看就很杀马特的青年,冷菁宜也看见了一些逃课出来的女同学,看校服也是京城二中的。

“啊,来看江延灼的人不少呢。”顾烟调侃。

“来看余绯的,应该也很多吧。”冷菁宜感觉,如果真要算的话,可能两边占比是一比一。

“得了吧,没有人敢觊觎我的男人,又不是活腻了。”顾烟打着哈欠:“再说了,相比余绯那样在校外打打杀杀的白切黑,还是江延灼这种随时随地公然痞帅的类型,更容易吸引咱们学校的女孩子吧?”

她举起双手,闭眼合十:“感谢江延灼回国,阿门。”

冷菁宜:“……”

目前,场上比分是十比六。

顾烟本身不怎么懂篮球的规则,也就是在那儿一心一意地看着余绯的动作,为零班小分队的得分而拍手叫好。

冷菁宜则不同,由于冷兮芮擅长篮球,为了做戏做全套,她每周都在魔鬼训练,看得很认真。

突然,场上出现了变故。

顾烟当时正神游着,听见声音不对,赶紧抬起了头。

不等冷菁宜出声,顾烟已经窜出几米远。

余绯侧躺在球场上,嘴唇泛着白。

刚才他一个上篮,落地的一刹那就知道不好,来不及再调整姿势,只听见“咔擦”一声,脚腕实实在在地扭着了。

而场外一个离得更近的女生,比顾烟更快来到余绯身边,蹲下去就往他脚腕处探。

“别动。”余绯疼得满头是汗,但还是立即避开了那个女生,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女生满脸担心,握住他的球衣:“你别不好意思,我来看一下你的伤口……”

“我再说一遍。”余绯从不知名女生中手中抽出衣角,一字一顿,眼角染了怒意:“别碰我。我的人会来扶我。”

“余绯!”顾烟在下一秒赶到,完全忽略了旁边还有个女的。

在江延灼等人的搀扶下,顾烟将余绯的手搭在了自己身上。

“怎么回事?”冷菁宜站在江延灼身边:“是他们……”

“放心,”江延灼低头看她,“不是对面,余绯自己本身有旧伤。脚腕只要扭过一次,之后就会经常容易扭到,和脱臼是一个道理。”

冷菁宜稍微松了口气。

对面嗤笑:“你们好像没带替补吧?这还怎么打?”

“给我闭上你的嘴!没看见人正受着伤吗少废话!”顾烟一秒爆炸,朝那人瞪了一眼。

那人顿时一个哆嗦。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顾烟的一记眼刀给吓到。

对面又一人幸灾乐祸:“不过,球总得打下去吧?现在怎么说,要不你们直接喊爸爸吧。”

“人长得虽然丑,但想得倒是很美。”冷菁宜冷嘲热讽:“谁说没有替补?我上。”

“你?”对面一愣:“你一个女的在开什么玩笑?”

江延灼立即挡在她身前,微微偏头,试探:“冷菁宜?”

“我没开玩笑。既然有人找茬,你奉陪,那现在有人受伤了,难得还不许我顶上吗。”冷菁宜活动了几下手腕,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说话冷冰冰的:“速战速决吧。作业都没写完呢,就被拉来看这。”

“真是……我们女王大人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想着学习,也是没谁了。”肖泊亦摊手。

冷菁宜不置可否,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三分线外。

屈膝,出手,抛物线,稳稳入筐。

众人:“!”

“……我去。”肖泊亦咽了口唾沫,朝冷菁宜竖起一个高高的大拇指:“不愧是女王!”

“小意思了。”冷菁宜看向对面几人:“现在,可以继续打了吗?”

裁判吹起口哨。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给了江延灼一个眼神:“呆了?还不回防,等着人把分追回来么。”

江延灼后知后觉,看冷菁宜那股难得有些生命力的劲儿,嘴角勾起的同时,在心底骂了一声“我真是操了”。

另一边,顾烟和余绯下了车,跌跌撞撞地走进医院。

“你等着,我去挂急诊号!”顾烟刚把余绯安顿在椅子上,着急忙慌地就跑了。

才等了一小会儿,熟悉的脚步声就“踢踢踏踏”地入了耳。余绯抬头看去,顾烟居然推了个轮椅过来,拍拍靠垫:“上来吧!”

余绯失笑:“不至于吧。怎么搞得像我瘸了似的。”

顾烟则不容置喙地将他扶了上去:“快点!说好了要听我话的!”

余绯哭笑不得,真想问一问,自己是什么时候跟她“说好”这件事的。

医院今晚人并不多,空气里充盈着消毒水的味道。

顾烟吸吸鼻子,打了个喷嚏,推着余绯穿过人来人往,去到无障碍电梯厅。

一同和他们等电梯的,是一对爷爷奶奶。

爷爷坐在轮椅上,奶奶则在后边推着,但眼睛却在顾烟和余绯身上。

那位奶奶推推自己的老伴儿,悄声说:“你看,这对小情侣真养眼呐。”

老爷爷明显是装正经:“啧!瞧瞧你这老花眼儿是不是又犯了?人家穿的可是咱京城二中的校服,高中生!什么小情侣,带坏好学生!”

“那就是少年夫妻嘛,”老奶奶可爱极了,笑眼弯弯的,“和咱们一样,不也是读书那会儿悄悄好上的。”

老爷爷耳根子都红了:“一把年纪了,这种事儿还拿出来说!”

“你昨晚还拉着我手念叨过去呢,今儿个就忘?好没意思。”奶奶佯作生气。

见老伴生气,那爷爷立马就软和了下来,哄道:“好了,我的错!这不,我人老了,腿脚不灵便,还得仰仗你——不过话说回来。”

只见那老爷爷大了些声音,明目张胆地看向余绯:“我一把年纪腿脚不好,你这小年轻又是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扭伤了,还叫女朋友来陪你上医院!”

“嗳!”老奶奶拍了一下老伴儿的肩:“方才还说我,这下怎么直接叫到人家跟前了?”

“没事儿奶奶,确实是女朋友。”顾烟礼貌地微微弯腰,胡话张口就来:“我男朋友是篮球队的,他们队里夜训,不小心把脚扭着了。”

“噢……这样啊。”奶奶可好脾气了:“你们俩是不是高二?几班的?”

“是,在零班。不过奶奶,您是怎么看出来我们两个高二的?”余绯笑了,毕竟二人身上都没别着名扎。

“高一的孩子,眼睛看起来太幼稚。高三的呢,太辛苦,双目容易呆滞。也就高二的学生,我看最活泼跳脱了,所以这么猜。”这么说着,奶奶的言语里还有些骄傲。

“原来如此。”顾烟莞尔一笑:“奶奶好眼力呀!”

“那是!”奶奶喜笑颜开,还不忘夸上一句:“小姑娘真是太漂亮了!”

这时电梯来了,顾烟自觉退后了一些,让两位长辈先上电梯,自己和余绯才进去。

他们和这对老夫妻去的是不同楼层,故而等层数到了,他们就跟二位道了别。

目送顾烟和余绯离开,这对老夫妻相视一笑,还在为这份美好和纯粹感动着。

奶奶看着远处:“零班的啊,咱们家嘉平也一直想去。”

“能上,他肯定行。”老爷爷一甩手:“咱们嘉平有什么做不到的?就算没爹没妈,但咱俩把他拉扯大,他啥也没缺过。他心气儿可高着呢,从来不屈居于人下!你且看着,到高三那会儿,咱嘉平肯定进零班去了!”

“我看,他这倔脾气就是随你!”奶奶温温地笑:“进不进零班都没关系,我只要他开心就行了。”

“那倒也是,”老爷爷“嘿嘿”一笑,“你说的最对,开心最重要……”

幸好,余绯没伤到骨头。经医嘱,短暂地冷敷几次,在家休息几天,就能好了。

最重要的是日常防护,二次踝扭伤的风险只会比前一次更高。

医生一边说着注意事项,余绯倒是听听就过去了,顾烟却听得比上课还认真,连连点头,就差掏出一本笔记本记笔记了。

余绯伤好回班的那天,肖泊亦在班里把手机开到最响,播放了对手在篮球场叫他们“爸爸”的录音,还为此沾沾自喜:“怎么样老余!我为你量身定制的回归战歌,不错吧!”

余绯嫌弃地差点没把他踢出去,最后体面地只用眼神阻止了肖泊亦继续播放。

顾烟倒是来不及管肖泊亦怎么样了,她还有些担心:“怎么今天就来了?医生当时不是说最好休养一周以上吗?”

余绯在她面前站直,慵懒地笑了笑:“不用担心我,我真的恢复得特别好。”

此刻刚好有光照在他身上,顾烟看向余绯的眼睛,里面熠熠闪光,还有一个小小的她。

是啊,他一直都是这样站在她面前的。

他在她面前的每一次,都是站得笔挺——像是立志用一生守护公主的骑士。

“的确是特别好,走起路来都不带跛的。”顾烟把心底那股类似感动的情绪咽下去,很满意地交叠起双手,眼睛弯弯:“你刚摔着的时候,那走起路来,简直就是一脚一米八五,一脚一米八四,一米八五,一米八四……唔,错了,我错了!”

余绯被她惟妙惟肖的样子逗乐了,实在是没了办法。

试问,女朋友太可爱了怎么办?

余绯表示,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