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伟如蜗牛一般,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三夜,用这段时间来回忆他与席芸相处的日子。如果不是当初那么任性提出分手,也许他们会是世界上幸福人中的一对。如果不是他的错,席芸便不会跟东方健结婚,如果她不跟东方健结婚,或许就不会有那场意外。可是,时间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它从不为谁停留,也不会因谁而逆转。傅伟把席芸死亡这件事与自己联系起来,突然间感觉自己是个很胆小很怕事很卑鄙无耻的人。
“小芸,如果有来世,我决不会再轻易放开你。”黑夜中,只有同样的黑暗倾听着他的声音。
白雪发现自己一个多月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经常半夜惊醒,因为梦里有个人说她是杀人凶手,这种感觉让她很害怕。她开着灯,强迫自己进入睡眠,可是她的睡眠时间越来越少,越来越浅,似乎有点精神衰落的倾向。对于席芸的去世,她自责,她内疚,她再也不敢见东方健,她害怕看到他寂寞的眼神,更害怕他知道自己就是席芸死亡的原凶。这样每天处在自责当中,白雪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是的,快要疯掉了。
在一个小岛上,只是居住了几十个人。这里,是一个小海岛,也是一个小村庄。这里的民风朴实,大家相亲相爱,互相帮助,过着男耕女织,犹如世外桃源的日子。
席芸已经在小岛上居住了一个月。想起那一天,席芸仍然觉得如恶梦一般,那辆车,带着她的整个身体,一起坠入崖底。她以为她的一生就此终结,却不想遇到了一名赤脚医生,将她带回了这座独立的小岛上。
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早上。她记得睁开眼睛的第一缕光线射进来的时候,有一种疼痛同时漫延。习惯性地抚上小腹,顿时惊色。
“我的孩子呢?”她问。
“你流产了。”一位包着头巾的阿婆是这样回答她的。
“流产?”席芸泪流满面。她的孩子没有了,那个小小的生命就这样终结在这场车祸里,而她,竟然不知道是谁要陷害她。席芸哑着声音问:“这里是哪里?”
“一个小渔村,我们这里没多少住户,不过大家都很热情。这里虽然简陋了一点,但是你身体有恙,承受不起路途的奔波。所以,等你伤好之前,先在这里住下来吧。”
席芸动了动身体,果然,浑身疼痛。既然自己出不去,也应该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东方健和父母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阿婆,这里有电话吗?”
阿婆很和善地摇摇头:“没有。等你伤好一点了,你就可以坐着渔船出去了。”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这一待,竟然是一个月。
身体的伤痛已经慢慢愈合,可心里的伤,应该怎么治?
她流产了。那是她和东方健的孩子,虽然孩子来得有点意外,但是如果他还好好地存在,一定能够在父母的祝福下快乐成长的。可是,现在没有了。
她毁容了。那天无意中看到了水中的倒影,原来,这样丑陋的面容竟然是自己的。都说一个人的外貌远远没有心里美来得重要。可是现在的她,连自己看着都觉得讨厌,东方健还会喜欢吗?就算东方健不在意,那么媒体和社会舆论呢?她不能让东方健成为笑柄。
所以,她退却了。
海风吹来,有点凉。席芸紧了紧衣服,转身往回走。
小木屋里,阿婆正缝着衣服,见到席芸回来,咧嘴微笑:“孩子,你回来啦?”
“嗯。”席芸亦朝她笑,牵动的嘴角隐隐带来伤口结痂的紧崩。这样的感觉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席芸,也许这是一道永远也愈合不了的伤口。“阿婆,我想出去。”
“你不是刚回来吗?”
“我想,到外面去。”
“想家了?”
“嗯。”席芸点头。可是,她又害怕回家。
“那就回吧,正好,明天就有渔船要出去,你准备准备,一起走吧。”阿婆停了停手中的针,说:“你身子还没好全,不能碰冷水,知道吗?还有,海风凉,得多穿件衣服。”
“嗯。”席芸又点了点头。
“还记得送你来的那个王医生吗?”阿婆问,见席芸点头,她又说:“他呀,近期要出国了,去学习国外的医疗技术。”
“是吗?那很好。”席芸说。那位王医生她见过两三次,四十开外,慈眉善目,是个好人。
“王医生说你脸上的伤应该可以通过整容手术治好的,可是这里医疗条件不行。而且,据说做手术的费用也很高。”
“嗯。”席芸点头。对于这座小岛的居民而言,生一场大病所需支付的医药费也是一笔巨款。
抚上自己的脸,席芸有些动摇,也许,真的应该出国一趟。在那之前,她要先回家去看一看。
如果说,天有不测风雨,那么,这不测似乎来得太快了一些。
第二天,席芸回家的计划在一条小船的回港之后取消了。
随着王医生的到来,也带来了一份报纸。席芸没有留意是什么报,只记得那个醒目的头条标题是这样写的:东方集团总裁凭吊爱妻意外死亡,白氏千金小姐自始相伴左右。
短短一个月而已,她‘死亡’仅仅一个多月,她的丈夫身边就已经有了别的女人。席芸觉得自己的心颤抖得厉害,这种伤痛比起容貌毁损来说简直是天壤之别。
自己的妻子死了,凭吊怀念的时候居然还不忘记带上别的女人?东方健,原来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啊?不知何时,泪已满面。席芸笑,笑中带泪,泪又在笑中而出。笑,僵直在脸上,疼痛在心里。
“小芸,小芸……”王医生在叫她的名字。这是席芸晕倒的前一刻的印象。
再次醒来,眼睛甚觉疲劳。
“你醒了?”王医生问。
席芸仿佛觉得自己又死了一次。这一次,死得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