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舒语迷迷糊糊地睡着，不知到了几点，她听见窸窸窣窣的起床声。
嗡——
手机的震动声吓了她一跳，可顾修远却没如以往一般来安慰她……
纪舒语躺着没动，听着他走进浴室洗漱，然后换衣服出了门。
……
纪舒语心情低落，接到陆清怡电话的时候，她正从商场里出来。
顾老太太的生日就在眼下，可是因为夏玫的事情，老太太也没心思办什么寿宴，只想请自己家里的人，和几个亲近的晚辈一起吃饭算了。
寿宴要简办，纪舒语想给奶奶认真准备一份寿礼，给顾修远发了消息后，他说要开会。
开会……
是啊，往年的生日，夏玫都张罗得热热闹闹，如今奶奶的生日又要到了，他心里当然会更加难受。
陆清怡匆匆赶来，看着女儿闷闷不乐的样子，瞬间心疼。
“小语。”她心疼轻唤。
纪舒语抬眼，看见面前这双布满担忧的眼睛，瞬间心酸。
“怎么了，是不是和修远吵架了？”
纪舒语摇头。
陆清怡抱住她。
“没事，妈妈在，妈妈在……”
简单的三个字，瞬间戳中了她心中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
她紧紧咬着唇，控制不住眼圈泛红。
女儿沉默着不说话，陆清怡更是心疼得厉害。
她有委屈从来都是放在心里，这二十多年她过得该有多辛苦。
心脏疼到撕裂，更是恨极了害她们母女分离的那个混蛋……
“小语，你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了。有委屈、有难过，不用再闷在心里。”她轻轻地安慰，“无论发生什么事，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会陪着你的。”
爸爸、妈妈，对她来讲真的是好遥远的一个词汇，此时却让她有了一种依靠感……
知道女儿心情不好，霍正霆也推了手里的事情，专程赶过来。
三人第一次一起吃晚餐。
夫妇俩都不怎么吃，一左一右地陪在女儿身边，给她夹菜，看着她吃，哪样菜她哪怕多看一眼，他们都会记下来。
听说霍家夫妇带着女儿在这边吃饭，经理赶紧过来招呼。做这个行业，对云城的上流社会的人际关系自然是清楚的，恭维、奉承的同时还说起傅少几个在这边。
“我去打个招呼。”
看着霍家夫妇，纪舒语一时不知道叫她们什么。
“去吧！玩得开心点。”
夫妇俩也不急，给足她时间和空间。
离开前，纪舒语抱抱陆清怡。
这个拥抱直接把陆清怡的眼泪给抱着出来。
“去吧！有事记得打电话。”
纪舒语点头。
她其实是想去见见傅晟凯。
虽然他们几个年纪相仿，但傅晟凯更像是一个哥哥的角色，所以她想如果顾修远有事，可能会跟他说。
“傅先生。”
傅晟凯有些意外于在这遇见纪舒语。
“听经理说你在，过来打个招呼。”她轻笑。
这个‘招呼’傅晟凯知道没那么简单。
这么多年，她和慕苒两个小丫头对他都是‘不熟’的状态。
“你知道修远……”
“晟凯哥哥。”
一道略耳熟的声音飘过来，纪舒语回头。
竟然是关雅淳。
他说傅少，纪舒语只以为是傅晟凯那群人，没想到关雅淳也在。
当初傅晟凯和黎雅安闹过一阵离婚，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关雅淳被送走了，这才多久……
真是，阴魂不散。
“晟凯哥哥，我爸爸妈妈来这边了，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她说着看了看纪舒语，然后天真地笑了一下：“小语。”
纪舒语看了眼关雅淳，没有理会。
第一次见的时候，她就很不喜欢这个人。
关雅淳的脸上挂不住，也不敢发作。
纪舒语深吸口气，“既然傅先生有事，那我就不打扰了。”
“修远在包厢，你先过去吧！我一会儿就回来。”他说着看了眼关雅淳，“走吧！”
纪舒语站在原处。
顾修远也在？
他们的朋友聚会没理由一定要告诉她，甚至带着她，可是……事情发生在这个时候，她就觉得很不舒服。
傅晟凯看着纪舒语没动，然后给顾修远发了条消息，告诉他纪舒语来了。
纪舒语去了包厢，刚要推门就听见里边传出秦川的劝导声。
“修远，你最近怎么回事啊？”秦川问，“看着有心事的样子。”
“你不是总说我重色轻友吗！”顾修远看完傅晟凯发的消息，然后往门口瞟了一眼，“晟凯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陪我喝点。”
“我孤家寡人的就算了，你有老婆有孩子，泡在这干嘛？”秦川嫌弃。
“出来……透透气。”他拿出一支烟，“秦川，我现在真的很怕回去。”
秦川不解地看着他。
这小子是吃错什么药了？
说什么屁话呢！
“修远你怎么了？”秦川问，“小鱼儿私下里问了我好几次了，她很担心你，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秦川，你说……什么叫畜生？”
咳——
秦川结结实实地给呛到了，“修远，你……”
他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
夏玫的事情，他们遗憾，也为好友心痛，担心他自责。
“伯母的事情，谁也不想的。”
何况，走到这一步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不对，或许该说是……死也要拖着别人不幸福。
夏玫，真的是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我知道，错不在她。”顾修远痛苦低叹，“可感性和理性是两回事。”
秦川心里顿时飘过两个字‘握草’，这货到底在说什么？
“修远，你在说什么？”秦川被他的话给惊到了，“你这样小鱼儿会误会的。如果她误以为你怪她，该有多难过。”
“我有什么资格怪她。”顾修远笑，“只是单纯看见她，就会想起我妈而已。”
包间外，纪舒语的手慢慢攥紧。
毫无防备的，她又听见夏玫的话题，心里又闷又痛……
“可是小鱼儿是无辜的。”
秦川奇怪地看着好友，他不是这样是非不分的人，他这是怎么了？
“我知道啊！”顾修远道，“所以我不会对她说什么的。何况，从始至终，都是我们家对不起她。”他长长叹息一声。
“我妈，想要她的命，就连她心心念念的养育之恩，都是龌龊的别有目的……”
顾修远狠命地灌了口酒。
“你说，她知道顾家收养她的原因，会不会恨我？”
秦川听得一愣一愣的。
“小语，怎么不进去？”
傅晟凯回来，见她没进去出声。
“哦，接了个电话耽误了一会儿，正要进去。”
纪舒语推开包间的门，看着里边的两个人笑，“三哥。”
秦川观察着纪舒语的表情，担心她听到什么，可好像并没从她的脸上却看出异常。
“小鱼儿啊，来找修远？”他笑着调侃，“你们两口子，能不能给我这个单身狗一点活路？”
“我就是在这吃饭，听说你们在，来打个招呼。”她说着看了眼顾修远，“要一起回家吗？”
“赶紧带走，省得在这刺激我。”秦川嫌弃驱赶，隐约察觉这两人的情绪都不对。
回去的途中，纪舒语一直不说话。
顾修远也没开口解释。
回到家里，纪舒语给他看选给奶奶的生日礼物。
“你觉得选哪个比较好？”
“你决定就好。”他面上在笑，可眼里却是毫不掩饰的兴致缺缺。
纪舒语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好，那就我决定了。”
“我去洗个澡。”
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他说得最多的话变成了‘我去洗个澡’‘我一会儿有个会’‘你早点休息’。
……
纪舒语如以往一般先和阿姨去照顾宝宝洗澡，给他们换衣服。
今晚早早有些不乖，耽误了些时间，回卧室的时候，顾修远不在，她去书房才发现他睡着了。
他靠坐在椅子里，看起来并不舒服，而电脑的屏幕里，是纸牌游戏。
这，就是他的加班，他的工作。
纪舒语扶着桌面，看着他熟睡的模样，笑得苦涩。
原来，他不是有心事睡不着，而是……在她身边睡不着。
啊，对！
他跟秦川说，看见她，就想起他妈。
他说，他透不过气。
她僵着的身子，许久才能动，然后拿起旁边的外套盖在他身上。
啪嗒——
坠落的泪水掉在顾修远的手上。
听着她离开，顾修远的手慢慢攥紧。
……
这一晚，纪舒语在婴儿房坐了一晚，坐得身子都僵了。
“少夫人，你怎么在这啊？”
阿姨进来看见他吓了一跳。
“刚进来。”她僵着身子起来，“早餐简单一点吧，今天早早和晨晨预约了身体检查。”
“唉，好。”
早饭的时候，气氛沉闷。
两个阿姨察觉异常，借着给宝宝收拾的东西的理由走开了。
“今天宝宝体检，还要打疫苗，你有空吗？”
“疫苗？”顾修远似是忘了，他看了眼时间然后抱歉道：“我今天有个重要会议。”
“明天呢？”纪舒语抬眼。
“明天有个短差。”他道，“今晚就得走。”
又是出差。
纪舒语看着他，他低头吃着早餐，看着自己的行程安排，毫不避讳地敷衍着她。
“修远，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他笑，“别胡思乱想，我下午早点回来。”
……
顾修远要忙，纪舒语和阿姨带着两个宝宝打疫苗。
打过疫苗之后，晨晨一直哭闹，怎么哄都哄不好，哭得小脸通红。
顾修远电话不通，周锐的电话也无人接听，无奈她只能打给柯丞洲，问他是不是之前的治疗用药和疫苗有什么不良反应
柯丞洲刚在附近的医院，接到电话很快就赶了过来。
宝宝哭个不停，纪舒语也红了眼圈。
“小孩子疫苗之后都可能会有些不适，别担心。”
“真的吗？”
“我干嘛骗你。”
纪舒语听着，抱紧儿子，亲亲他的小脸。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小宝宝，哭几声，有些小毛病都是在所难免的，你不用总是这样紧张。”
纪舒语点头，“柯医生，麻烦你跑一趟。”
“没事。”柯丞洲摸摸孩子的小脸蛋，“我抱一下。”
他手里治疗过的宝宝也不少了，可是对这个小东西好像格外喜欢。
也许，是过程真的艰难吧！
那么多危险的、不容易的时刻，他们都一起挺过来了。
说来也奇怪，他抱过去，孩子竟然真的就不哭了。
“你看，八成是想我了！”
原本哭着的纪舒语被逗笑，然后抹掉眼角的泪花。
柯丞洲看了一眼疫苗本，“这个疫苗打完可能会发烧，照顾着就行了，不用担心。”
“谢谢。”
“客气了。”柯丞洲看了看她，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作罢。
他抱着晨晨逗弄了一会儿，“晨晨后续都只是些巩固治疗，不会有健康问题的。”
纪舒语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柯丞洲陪着两个孩子做了检查，又看了检查表结果，仔细给她说了情况。
“这个是私人电话，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打给我。”柯丞洲写下自己的号码递给她。
“谢……”
“小姐，你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那什么时候时间方便，叫上安安一起吃饭吧！”
“好。”
……
纪舒语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家里已经是午后，顾修远的电话这才回复过来。
“小语，怎么了？”
“晨晨不舒服，你能回来吗？”
“晨晨怎么了？”
“哭。”纪舒语紧紧握着电话，“医生说这个疫苗会发烧，你今天能不走吗？”
“……”
电话那边没有马上回应。
纪舒语的心也开始慢慢下沉。
她不是要他公私不分，不是一定要他因为私事再度把公司的事情抛到一边。
她只是想要他的一个态度，一句话而已。
“我，安排看看。”
顾修远回来了，虽然晚了一些，但……还是回来了。
他迅速洗了澡，然后走进婴儿房里看宝宝。
小家伙看起来是有些不舒服，白净的小脸红通通的。
“我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今晚医生会过来，别担心。”
“那你呢？”纪舒语问，“还是要走？”
“……”
顾修远托着孩子的手慢慢攥紧。
他可以感觉到她的不满和失望，然后压制着心痛点头。
“嗯。”
纪舒语的手慢慢攥紧，低下头，说不清心里的滋味。。
傍晚。
顾修远一个人收拾出差的东西，周锐来接他。
“Boss，咱们有份文件，你之前说在家里，有带吗？”
“在书房。”顾修远回了一句。
周锐觉得自己不方便进Boss的书房，拜托地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纪舒语。
“稍等一下。”
纪舒语起身走进书房。
打开抽屉，没看见他们说的文件，却先看见了一份‘离婚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