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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花园里,三三两两的病人晒着太阳,散着步,男女老少、贫穷富贵都有。李察德不由放慢了脚步,仿佛看尽了生老病死、人生百态。也许只有在疾病面前人们才是平等的。
刚刚,李察德在病房见到了吴忠俊。吴教授躺在病**,睡得很安详。他的手干枯如柴,薄薄的皮肤下透着细弱的血管,四周有很多青紫的痕迹,是反复扎针留下的。他不到六十岁却已是一头白发,长久以来命运的不公将艰辛和忍耐都压进了他的脸皮里,布下了一道道沟壑。
李察德握住他的手,他微微皱了下眉,没有醒。医生说过他现在大多数时候都处在昏迷中,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也许未必是坏事,也许甚至是吴教授所愿的,也许只有在睡梦中他们一家三口才能团聚。
李察德环视四周,病房是单间,条件堪比星级酒店,有人在悉心照料吴教授。所花费的,应该不是卖一两本书就能负担的。现在他明白余静鸿接到医院一通又一通的电话是怎么回事了。
有人拍了拍李察德的后背。李察德站起身,赶忙让开了床前的椅子,让李昌明坐了下来,给他倒了一杯水。
“吴教授,我是昌明啊……”李昌明只说了一句话就哽咽住了。叱咤商场的他趴在病床前哭得像个孩子。
李察德退出了病房,在走廊上待了一会。他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往来进出的人,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他的视线。他贴到了窗户上,一刹那的心情就像一只白鸽扑棱着飞出了心窝。没错,是余静鸿。她拎着饭盒,还拿了一束黄玫瑰。他以前只知道黄玫瑰代表道歉,后来才知道还代表等待和幸运。住过那栋老房子的人都需要被献上一束黄玫瑰吧。
李察德怔了怔,后退了一步,赶忙走进了病房。李昌明抬起头,仍是悲伤的面孔,说:“你确定要打到你未婚妻的账户上吗?”
“我确定。”
“好。”李昌明欣慰地说,“吴教授应该很高兴吧,他的儿子回来了。”
“他也有了一个好女儿。”李察德不置可否道,“如果您不介意,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你会再回来吧?”
李察德回望了一眼仍在沉睡中的吴忠俊,点了点头。
他戴上兜帽和口罩,走到大厅,目光在人流里搜寻着。他怀着矛盾的心情,既想避开也想遇见余静鸿。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她的机会了。然而他没有这个幸运,直到走出大厅都没有碰见她。
李察德放慢了脚步,在花园里徘徊拖延。李昌明一个人出来了,看来也没碰到余静鸿。李察德站定了一会,往大门方向走去。忽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吴迪”。他猛然回过头去,在花园的另一头,余静鸿跑向了李昌明。
李察德怔住了,是啊,他已经不再是吴迪了。他不应该也不能去回应对这个名字的呼唤了。他更无法再光明正大地以吴迪的身份面对余静鸿了。他只是一个骗子,一个始终在冒用他人身份的骗子而已。
李察德把兜帽拉低了一点,躲到了树后。他看到余静鸿又哭又笑,李昌明也在唏嘘感慨。余静鸿晃了晃手机,五百万大概已经到账了。李察德心想,可爱的姑娘,之后你还会再得到五百万。
余静鸿和李昌明边说边往前走去。李察德用目光勾勒着余静鸿的样貌,他多想走过去,在阳光下拥抱她,吻她。他没忍住,迈开了双腿,跟上了他们。
从这里到医院大门有五十米的距离,差不多也是李察德第一次见到吴迪时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