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千彩随苗苗一起出门。
“妈妈,你现在就去医院看外公吗?”苗苗的两个大拇指扣在书包带上,走路一蹦一跳。
“不,我去给你结账,你不是在周家食堂赊了整整一个月的早餐吗?”千彩语带黠猾。
“啊?”苗苗停下,“谁跟你说的呀?”
“谁跟我说?你当腊八婶子和周芳是瞎的呀?”
“她们全知道啦?”
千彩嗤笑道,“她们当然知道了,她们还问我呢,为什么不给你做早饭吃。”
“妈妈,不是我啦,是周阿礼他自己要吃的,”苗苗的眼珠一转,“然后他带太多又吃不完,我是怕浪费粮食才帮他吃的。”
“呵,昨天是谁自己跟周芳说,你要是我妈妈就好啦?”千彩模仿起苗苗的声音惟妙惟肖。
“啊!周阿姨这个叛徒!”苗苗气鼓鼓地,“她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呀?”
“她是我朋友,当然什么都跟我说了,倒是你现在长出息啦……对你妈妈就那么不满意吗?”
“不是的妈妈,那只是我夸人的一种方法,你不是常常教我,人要勤嘴要甜吗?”
“哦,我教你认别人当妈妈呀?”
“我哪有!”苗苗噘起嘴,“下次再也不跟周阿姨说话了,她就是个传话精!”
“嘿,你不是要认人家当妈妈吗?怎么现在说起人家坏话来了。”千彩戏谑地问。
苗苗停住脚步,气鼓鼓地瞪千彩一眼,“我不要跟你说话了!”
“阿姨好!”阿礼从周家食堂跑出来,笑眯眯地对千彩喊。
千彩故意宠溺地摸摸阿礼的头,大声说,“阿礼真乖!”
阿礼不明所以,走到苗苗身旁,晃晃手里的袋子小声说,“今天有鸡蛋饼哦。”
苗苗气得要爆炸,“我不吃啦!”她跺一下脚跑开了。阿礼纳闷着,赶紧追上去。
周芳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喊,“喂,刘千彩,你又出卖我啦?”
千彩心虚,“我哪有。”
“就不该跟你说。”周芳飞给她一个白眼,“你就这点出息吧!”
千彩随她走进店里,竟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师兄!你怎么来啦?”望着从厨房中钻出的黝黑精壮汉子,千彩惊呼道。
汉子笑容粗犷,满口白牙,“你来啦千彩,我来北里订货,顺便从兴平给周芳带来一箱平湖鱼,你们不是一直想吃嘛。”
千彩狡猾地一笑,“我们想吃?是周芳想吃吧?我可不记得我说过想吃鱼。”
“啧!”周芳推千彩一把,“你爱吃吃,不吃拉倒。”
“师兄你够偏心的,来了不告诉我。”千彩笑着,露出久违的小女孩神态。
“姜饼,过来这边坐,别傻站着了。”店里挤满了吃早餐的客人,周芳招呼他俩到窗边泡茶的桌子。
“诶。”师兄憨笑跟上。
“好你个周芳,竟敢直接叫师兄名字!你应该叫他师傅,然后尊称我小师叔。”千彩笑道。
“切,神经病!什么年头还来这套?”周芳熟练给他们倒茶。
“对对,不讲究那些。”姜饼兴冲冲举起茶杯,烫到嘴后又放下。
千彩看着他俩,暗忖着,师兄和周芳都离婚好几年了,两人现在该不是有那意思吧?
“对了千彩,你爸怎么样了?”姜饼问。
“哦,他还在重症室。”千彩神色黯淡下去。
“有什么我能帮的尽管说。”姜饼道。
“谢谢师兄,不过现在没什么可做的,医生说只能观察。”
“这样啊,那你也别忧心,你爸爸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的。”
姜饼的眼神温暖真挚,千彩心头一暖,点了点头。
“今天你怎么一大早下来?该不是千里眼站阳台看到姜饼来了吧?”周芳问。
“千里眼”和“顺风耳”是她俩对何多金和戴腊八的戏称,两个老太婆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四处探听消息。
“不是,我本来是想让你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
“松餐厅。”
“哦,就那个你爸把房子都卖了投钱开的餐厅?”
千彩愣了下,叹道,“我真得说一下我们家千里眼了,她跟你家顺风耳还真是什么都说。”
“那你可冤枉她了,这事我听苗苗说的。”
“你们说的松餐厅是不是卖意大利菜的?我听供货商提起过这家餐厅,说主厨的脾气很差,非常难搞,不过短短一年这家店就有很好的口碑,不少业内同行对他们也是一致好评。”姜饼道。
“是吗?”周芳激动地说,“这家店的老板就是千彩他爸,那主厨应该是合伙人,对吧千彩?”
“对,”千彩点点头,“他叫陈家耀,也是他第一个发现我爸中风,帮忙送去的医院。”
“你说他叫什么?”姜饼面上一惊。
“陈家耀啊。”
“陈家耀?”姜饼黝黑的脸皱了起来。
“师兄,你认识他吗?”千彩问。
姜饼的脸色古怪,忽然站起来说,“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哈?这就走了?不再多坐一会啊?”周芳与千彩随着他一起站起。
“不了,店里忙,下回我再来看你们。”姜饼走出大门又回头看一眼千彩,“照顾好自己啊千彩,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那你开车小心点。”千彩朝他挥手。
“怪怪的。”姜饼的车开走后,周芳眯起眼。
“是啊,他是不是认识陈家耀?”千彩问。
“鬼知道……你刚说什么,要我陪你去松餐厅?去干嘛?讨家产啊?”
“不是,我就是有一点好奇,想去看看刘松跟人开了一家什么样的餐厅。”
“对!是得去看看,”周芳忽然兴奋起来,“那家店生意要是好的话,能赚不少钱吧?”
“哎,我不是说这个。”千彩恼怒道,“哎,说了你也不懂。”
“行啦,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待会我把店里的事交代一下,我们中午就去吃吃看如何?”
“好啊。”千彩道。
陈家耀没想到姜饼会来找他。
“你小子,回来了也不通知我?”姜饼用手肘锁住陈家耀的脖子,陈家耀当即抬腿踩他脚趾头,姜饼迅速一退,虽没被踩到,却也让陈家耀顺势挣脱。
“好小子,挺灵活嘛。”姜饼大笑。
陈家耀白他一眼,“无聊。”
趴在后门偷看的小王问郑七,“这人谁啊?敢这样对主厨?”
“不知道,没见过。”郑七没好气。
“你都没见过?”张叔道,“看样子他们应该很熟啊。”
“干嘛?很熟我就得认识啊?”郑七瞪他一眼。
“你们几个不用做事啦?”李蓉儿在后面喊。
三人互看一眼,慢吞吞回到自己位置。
郑七在李蓉儿身后比着手刀,惹得小王嘿嘿直乐。
“你干嘛?”李蓉儿转身瞪着郑七。
“没干嘛,我在跳单人探戈。”郑七伸直手臂,从李蓉儿面前飘过。
陈家耀带姜饼来到后院中的小屋——自己的办公室,墙边一排文件柜,办公桌上空无一物,窗上摆着一盆绿萝。
“你怎么来了?”陈家耀问。
“你认识刘千彩?”姜饼不答反问。
陈家耀看着姜饼,“算认识。”
“她知道你是谁吗?”
陈家耀皱眉,“她为什么要知道我是谁?”
“那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是谁关我什么事?”
姜饼沉吟着,“去看过师父了吗?”
“没有。”
“师母她老人家还好吗?”
“还好。”
两人又都沉默了,姜饼走到办公桌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屋内就这么一张椅子,陈家耀没邀请,他只好自己坐下了。
“你看我这师兄当的。”姜饼无奈地摇了摇头。
“严格来说,我不算你师弟。”陈家耀冷着脸。
“你这样说也对。”姜饼黝黑的脸上闪着笑意,“那你想我叫你什么?少爷啊?”
“我有名字。”
“王家耀?”
陈家耀的脸一沉,“你如果没事,我要去忙了。”
“嘿!等等。”姜饼拉住他,“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陈家耀耐着性子望着他。
“百鲜楼卖了。”
千彩和周芳转了两趟公交车,照着手机导航步行十几分钟找到松餐厅时,已经快1点。
女服务员见她们进来,上前微笑着问,“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有预约吗。”
“什么?还得预约?”周芳大声嚷道。
千彩拉一下她,不好意思地看一眼服务员,“我们没有预约。”
“抱歉,现在客人较多,如果没预约的话需要等位,您能接受吗?”
“没事,我们可以等。”千彩道。
“等什么呀?你去问一下你们经理,老板的女儿来吃饭,还要等位呀?”周芳的嗓门嘹亮泼辣,她就看不惯千彩那副软懦可欺的样子。
服务员一脸为难,开始用眼神向大厅的吴嘉求助。吴嘉看到立即走来。
“您好。”吴嘉声音甜软亲切,笑容更是让人心旷神怡,千彩看得有些呆掉。
“请问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没有。”千彩忙摆手,“哦,不对,是不用,我们等一等好了。”
“啧,看你那出息。”周芳失笑,摇摇头,对吴嘉道,“她是你们老板刘松的女儿刘千彩,我是她朋友,我们来吃饭,服务员让我们等位,现在已经没位置了吗?”
吴嘉有一瞬的惊讶,明亮的眼睛看向千彩,她很快镇定道,“好的,请你们稍等,我来安排。”
吴嘉话音刚落,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叫道,“陈家耀在哪里?给我喊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