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天王盖地虎(4)
爸爸对马滔滔说:“你不要和长辈动手。你让开。”
“也没有四个打一个的!”马滔滔不退,“他们做得出,我也做得出!”
小姑妈来抢马滔滔的扫把了,一只手握扫把柄,另一只手在马滔滔手臂上掐。马滔滔还没什么,小姑妈的指甲先折断了,她惊叫一声,捂着手指头到一旁去察看。
“你们敢动我爸,我一个一个头上敲过来。”马滔滔色厉内荏地威胁。
大伯没说话,只顾抠爸爸的左手,终于从那只手里扯出一团纸,塞进嘴里嚼了几下。他们松开了对爸爸的禁锢。
爸爸拉了拉衣服下摆,说了句:“扫描打印件有什么好销毁的,当心油墨有毒。”
大伯当场愣掉,呸地吐出被口水打湿的纸团,纸团上的颜色已泅染开来。
当然,谁都知道原件的重要,不能随随便便拿出来,不过现场展示的这份遗嘱质感太逼真,加上几个老人眼神不太好,没有发现破绽。这几天里爸爸交给马滔滔去办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制作一份可以乱真的复件。这件事也只有马滔滔去办,其他人他不放心,亲自去又抽不出身。
僵持了片刻,大伯二伯和四叔都开始从衣兜里掏保心丸和降压药吃。
“事情就是这样了,你们不相信,就找仲裁。我要回去睡觉了,过几天再说这件事。”爸爸带马滔滔走出去。小姑妈似乎要拦,看看大伯的脸色,缩回来了。
爸爸说:“你开车。”他把车钥匙给了马滔滔。
马滔滔没来得及欣喜,就见爸爸站住,一只手压在心口,眼神茫然了几秒钟,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向他们的车子走去。这几秒钟里,马滔滔的心也悬到嗓子眼这儿了。爸爸可别倒下去。
心脏问题是这个家族的家族遗传病。妈妈和马滔滔让爸爸去医院确诊一下,配点药吃,他不肯去,说去了就是被医生吓唬,开一堆没用的药骗钱。命里有的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吃药也没用。其实他就是怕花钱,舍不得花钱,每一分钱攒起来,要留给女儿。这一点,她是明白的。
“这件事,我找律师吧。你不要与他们打交道了,没意思。”马滔滔开着车,不敢看父亲的脸色。
爸爸没说话,不说不行也不说行。他终于显出疲倦的神态,伸手在脸上重重摸了一把,说“你专心开车。”他连马滔滔开车上路都是不放心的,也不说在这短暂的平静里打个瞌睡,双眼时刻盯着前方,提醒马滔滔注意前方可能闯红灯的路人和自行车。他要操的心太多了,让他睡都睡不着。
吃过晚饭,爸爸对马滔滔说了句:“你认识好的律师?”
“我有几个朋友,我问问她们。”马滔滔当即掏手机,给三个室友打了通电话,金惜早正好有个儿时孤儿院的难友做了律师,用微信发了张名片照片来。马滔滔拨律师的电话,先咨询了一下,爸爸在边上听着,也不插言,打完电话,才淡淡说了句:“还不错。”
马滔滔就纳闷了,这是说谁不错呢?从小到大,他都吝啬夸奖自己,于是自己贴上去讨:“我不错?还是律师不错?”
“你今天下午表现很好,有我当年的狠劲。这个电话说得也很好,大概情况都讲清楚了,态度上也可进可退,让人摸不着了。”爸爸这个意思,她抄拖把还抄对了?当场斥退她原来是做做样子的。话锋一转说:“不过你毕竟是姑娘家,你的狠也不能吹胡子瞪眼,还是要在手腕上让别人服你。”他又来了,又开始上课了……
“那您早点去休息,对早点拉屎去。律师说这件事很容易,板上钉钉了,就是程序上搞定几个亲戚而已。你休息吧,我来弄,进度随时汇报给你。”其实那套大道理谁都懂的,可是不真临了事,谁能感同身受。大人是想叫孩子少走弯路,可是不经历点挫折,还真是淬不出好料的。马滔滔一听父亲说教就头大,今天好容易英勇了一回,腰杆子硬了,推着爸爸去忙自己的。按照作息,吃完晚饭,他会去卫生间,同时完成抽烟和拉屎两件大事。“慢,我先去卸个妆做个面膜。”马滔滔抢先冲进了卫生间。
很多聪明人会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他们会给一件事准备许多套方案,不同的方案后面还各有若干备用方案,但事情的最终发展是
很干脆的,只要用钱,就可以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把复杂的事情变简单。马滔滔采取了爸爸的建议,不轻易亲自动粗,连交涉都懒得亲自开口,让律师陪着,但凡亲戚们出口不敬,她做个不屑的神色不理会了。手头有字据有证人,还有一名专职与难缠人打交道的律师,一个礼拜事情就办下来了。
马滔滔还给伯伯叔叔姑妈们下了个承诺:“其实我没有开口要过房子,也不想要。但你们得承认房子是我的。等房子拆迁了,补偿款下来,我会视情况分给你们一点。”那口气真真把人气死。爸爸在边上听了,心理上获得极大满足,就连马滔滔居然要分钱给几个亲戚的主意都不去计较了。反正口头承诺是可以赖的。
马滔滔在四个人的小聊天群里详细说明了老**件的前因后果,长长吐了一口气。这件事尘埃落定,她放下一个包袱,爸爸心头一个结也打开了。
“如今你也是有房有车的人了,中产阶级,是不是该庆贺下?特别是感谢洗澡给你请的好律师?”桑仲夏这小两口最近各自奋斗,没空约会,也没钱吃好的,她又馋了,逮住个机会要求打打牙祭。
“我现在下班前要打电话向家里汇报,路上堵着延误抵达要汇报,寒风里打着车,家里电话追过来问怎么还没到,说饭菜要凉了。”马滔滔抱怨,“我算什么中产阶级?我有车不能开,有房不能住,我受够了到处蹭车,把脸皮蹭下去一尺。” ——与室友同住家里尚且不放心,更不可能让马滔滔一个人搬到爷爷的老房子里去住了。
“你想办法回来吧。我们都想你。”柳妍说。
“过完冬至,等爷爷下葬后吧。你们得帮我想个办法,就我这样全流程监控的流水线,怎么胜利大逃亡?”马滔滔犹豫了好久,才敲下“大逃亡”三个字的。
“这还不容易?拎个包直奔这里就可以。”金惜早说。
“我的车钥匙还在我爸那儿。”马滔滔可怜巴巴地说。
“反正还有时间,你再蹭几天脸皮。”室友们没经验可交流,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就连与朋友吃个饭也要特别报备回家时间,不准超过十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