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梅奴传音安慰,但风别云还是心里没底,惴惴不安的跟着梅奴刚走出几步,空中的为首一人就高声喝道:“梅奴前辈,你身后那个年轻人,是我们侍卫营缉拿的要犯,希望您老人家,不要蹚这趟浑水。”
梅奴没有回头,依然走着,只是左手暗掐法诀,同时摆了摆右手,笑道:“我不知道什么要犯不要犯的,我只知道,这是我新认的干儿子,你们谁也别想碰他一指头。”
风别云心中感动,只能暗下决心,以后一定报达。
领头之人又冷声道:“梅老头,你不要不识好歹,我是看在金将军的面子上,才好心提醒你,你若是再不实相,休怪我不敬长辈了!”
“哈……”梅奴仰头大笑,突然左手重重的往风别云身上一拍,一道明亮的红色屏障瞬间将风别云包住,巨大的推力迫的他如箭一般向北方射去。
空中为首之人大吃一惊,随即吼道:“我对付这老匹夫,你们快追!”
梅奴老头一声大吼,全身红光喷薄而出,双臂大张,半面天空都被影影绰绰的梅树所笼罩,刚要有所动作的空中五人,立刻便被这梅树卷入了幻境之中。为道的铜甲人却是目光微一呆滞,便立刻回复了清明,好像并未受这梅树影响,接着冷笑道:“这是你自己找死,可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话音一落,铜甲人念动咒语,手中立刻生出一把长及数丈的青色长刀,一声大吼,直朝地上的梅奴砍去……
光影变幻,巨响连连,直到再也看不清那一片绚烂的梅树,风别云才不情愿的回过头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忍住心中的悲痛,全力催动神剑,疾速朝西北飞去。
也许是因为梅奴老头的阻拦太过彻底,也许是因为魔尊府的高层太忙而没时间理会,不管是什么理由,直到日落时分,也没有出现一个追兵。风别云一路疾行,法力早已透支,天黑时候,二人不得不寻了个小镇子落脚。
飞在天上,看着是一座小镇,落在地上,才看清这里只有十几处早已无人居住的老房子,且多数已经没了屋顶,只剩一些满是缺口的土墙。可不论是墙根,还是柴堆,或是小院里,或是牛棚里,或是大树下,都黑压压的挤满破衣烂衫,蓬头垢面,冻的全身青紫的人。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也有几个骨瘦如柴的年轻人。风别云早己将魔门盔甲换成了一身青色儒服。二人一前一后走在这横七竖八躺满了流民的街道上,周围不时传来几声呻吟,本就心情沉郁的风别云,此时更是面沉似水,心乱如麻。
走在后面的海棠,在寒风中抱着膀子抖成了一团,风别云抬手在平天印的内空间中取出了几身衣服披在了她身上。海棠借机问道:“别云,你说这些是什么人,难道中州的流民竟走出这么远了?”
风别云冷着脸,自
顾自的说道:“天气这么冷 ,如果由着他们这样睡下去,恐怕到了明天,就没几个能站起来了。”海棠也冷起脸,撅着嘴,没有接言。
风别云紧走几步,站在一处高高的土堆上,大声喊道:“天气这么冷,你们这样睡下去,一定会冻死的,大家快起来,聚些干柴,咱们升一堆火。”
喊声撞在远处的山岗上,又弹了回来,余音来来复复**了很久,才有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回道:“走了一天,都要饿死了,哪还动的了,就算是冻死了,也比清醒着饿死强。”
风别云狠狠的瞪了那说话人一眼,接着四下扫视了一圈,便大步朝远处的一堆柴草走去。抬脚将柴堆边躺着的几个乞人踢开,提气弹出一团火球,将这堆柴草点了起来,趁着呼呼的北风,转眼间就燃成了一片大火。
本来已冻僵的众人,或滚或爬的都聚到了火堆之前,烤了一会火,众人终于有了一些活气。风别云坐在火旁,无聊的往火堆里扔着石子,石子打在燃着的木棍上,升起一片火星,纷纷扬扬升到半空就泯灭了。风别云想起了凶多吉少的梅奴和凌树风。呆呆的看着火光,风别云一遍又一遍的自问,如果自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还会不会执意救舞袖?
橙黄色的火光映得海棠的容颜更显清丽,这时,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瘦高男孩,伸着干枯的双手,坐到了风别云与海棠中间。两个人还是呆呆的看着火堆,各自想着心事,好像没有注意到这里多出了个人。
瘦高男孩瞪着鼓出的大眼,看了看两人,接着就把那双瘦的只剩骨头的手伸到了风别云面前,乞求的声调说道:“给点吃的吧!”
没待风别云说话,周围又围上来了四五个伸着长手的年轻人。
风别云半闭着眼,道:“人,可以丢命,可不能丢了骨气,周围这么多人,比你老的有,比你弱的也有,怎么就你伸手来乞食?”那瘦高孩子蠕了蠕嘴,没有说话,又犹豫着缩回了手。
这时,风别云对面的人丛中,有人讥笑道:“骨气?能当饭吃吗?命重要,还是骨气重要?”
风别云冷笑了半晌,才出声道:“圣人曰,舍生取义。”
那人又笑道:“骨气就是义吗?你知道什么是义吗?”
风别云鄂然无语,他自恃熟识经典,此刻竟哑口无言,便有些恼羞成怒,刚要反唇相讥,那人又道:“节有大节小节之分,礼有大礼小礼之分,义有大义小义之分,智有大智小智之分,你要这些百姓为了小节而舍弃性命,真是迂腐之极!”
风别云怒着站起,又攥着拳头坐下,转头看了看海棠,发现她正对着火堆出神,好像没有注意到自己吃瘪。回头想想,是自己心事重重,而心神失守,偏离了中庸之道,所以才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而和人争执不休,但转头一想,这些流民
中,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物?
想到这里,风别云问道:“不知兄台高姓,怎么会沦落至此?”
沉默良久,那人自嘲式的笑了笑,道:“大道已隐,姓名又有何用?道德沦丧,君子之于乱世,不沦落又能如何?”
风别云道:“我儒门子弟以建立仁世为毕生所求,就算兄台不得时势,亦不该如此气馁!”
那人良久不语,但风别云诚心结交,又道:“晚辈风别云,敢问先生高姓。”
那人默然片刻,苦笑道:“落魄儒生,袁自如!”
风别云笑着绕到火堆对面,借着飘渺的火光,见到了一个皮肤白皙的中年人,若不是这人脸上长满了芜杂的胡子,风别云真要把他当成一个美女了。
风别云凑到他身边,笑道:“兄台是哪里人,怎么来到了这种地方?”
那人叹道:“我家住岭南,近来连年大旱,蝗灾不断,流民四起,各地都是叛军。我自幼读书,本想以此博个功名,却不料恰逢乱世,也只能自认命苦。我随乡亲们出来寻找活路,几经漂泊,也算是走遍了小半个中州,最后发现只有北方还算有一线生机。近来听说北方莽荒边缘地界,盛产各种珍惜药材,我们就结伴而行,想到莽荒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讨口饭吃。”
风别云道:“我听说莽荒苍凉无比,处处都是凶猛野兽和各种精怪,寻常的修行之人,进入莽荒都难逃一死,普通人进去,岂不是与求死无异?”
这时,旁边一个老汉插嘴道:“谁说的进了莽荒就一定会死,我侄子前些天就在莽荒大发了一笔,他捡到了一棵紫丹参。”接着又有几人插口,七嘴八舌的都是说些一夜暴富的传闻。
风别云看着众人,摇了摇头,长叹道:“圣人曰:苛政猛于虎,诚不欺吾啊!“
又问道:“现在中州的政事怎么样了?近年来我一直旅居北方,对中州的情况是越发不了解了。”
袁自如苦笑着说道:“现在的中州,表面上最大的问题就是流民,现在的流民已经不像当初那样只顾四处流窜,而是结成团伙,攻城略地。虽然还没有出现什么强大到能与明皇军队相抗衡的势力,但依我看来,这也只是早晚的事罢了。”
风别云满脸疑问,道:“流民难道不全是些普通百姓吗?如果其中没有高手,那即便人数再多,也不过是胡闹罢了,又怎么会形成势力?”
袁自如略带轻蔑的说道:“中州积弱,但豪门大族还是很多的,这些大族眼看着明皇即将江山不保,又怎么可能放过眼前的好机会?要我说,每一场流民起义的背后,都有一个大族的影子,就连朝中影响颇大的几大门派,恐怕也脱不了干系,唉,百姓们被生活所迫,不得不举旗造反,但终究还是免不了被人利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