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寒冬,骄阳却难得的浓烈。天幕碧清如洗,几缕浮云飘过,远远在大地投下虚黑的淡影。
华夏腹地深处,茫茫的黄土高坡苍凉而空旷,一条波澜壮阔的巨河横贯大地,蜿蜒盘绕着爬过重重黄泥坡,而后消失在了遥远天际的不知处。
滚滚浊涛不住地奔逐翻涌,气势跌**起伏间轰隆而震耳。九曲黄河雄浑而浩**,激动着人的心灵,涤**着人的魂魄,呼唤着人心间的万丈豪情壮志。她在华夏大地扎根发芽,驻守了悠悠岁月,如母亲般孜孜不倦哺育了代代炎黄后裔。、
黄河上游不知何处,此地地势落差极大,入目尽是一片疮痍,满满的都是深沟裂壑。滔滔水势奔涌浇灌,一条宽阔的匹练垂悬而下,直直坠掉不知其底的深渊绝涧,丝丝袅袅的水汽纷纷腾腾飘散,弥漫住了整片山谷。
黄河大瀑布哄隆不绝,重重水幕刷刷冲洗,浩浩汤汤的。由下仰望,看不到掉落的源头。飞瀑没有起点也没有了终点,宛如是由九天之外灌入了凡间。谷地内每一丝空气都充斥着潮湿的水汽。清风偶尔经过,微微分散了遮掩的水雾。湍急涌动的骇涛之上,滔天巨瀑的根部,露出一个虚淡的影迹。
影迹形似一道人影,隐藏于片片水涛中,模糊而飘渺不定,仿佛随时会与浮动的微风匆匆消散。可直至日头西斜,蒙蒙寒气重新弥漫黄土高原的时候,那道身影却依旧始终如一地显现,顽强得如磐石般稳稳地镶嵌在了大瀑布之下。经历住了何止千万重坠涛的考验,身影不动如一,永驻在了天地间。
安静盘坐于大瀑布下,公羽良兀自双目虚闭,任由千万钧巨力冲刷而下却盘丝不动,全然不知外界几何。沉醉于浩浩水势的体验以及天地大道的感悟中,似乎忘记了头顶不断浇灌而下的万钧大瀑布,忘记了他自身的存在,也忘记了整个天地。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遥远的天际一抹残云如血,安静横卧在视线的尽头,正准备迎接着西斜的日头回归大地的怀抱。这一天的轮回即将结束了,蒙蒙的寒气逐渐在黄土高原上回涌,那里是亘古不变的苍凉无际。时间似乎在黄土高原失去了存在的痕迹,只剩大地上那片片支离破碎的百疮千痍诉说着岁月永恒的洗礼。
金乌西坠,完全隐入云霞的刹那。一道惊魂厉啸直冲霄汉,震恸了六合乾坤,流窜充斥在荒凉的天地,瞬间便已撕破了黄土高原的沉寂。厉啸声震天动地,似乎把自然大道也搅乱了!
由深渊窜出的厉啸声贯九霄,虽一闪即逝却蕴含无限的穿透力,蛮横地撞断了每一丝飘**的气流,甚至盖压下了瀑布的轰隆奔涌声。
伴随着惊魂厉啸,一泄千万丈的飞瀑突兀地显得艰涩起来,宛似被一股无形巨力拉扯住,重重坠涛愈显吃力,越落越慢,而后换换趋于平静。
危崖绝涧之上,原先唰唰倾泄的景象渐渐凝结,时间仿佛停在了某一个瞬间的永恒。空气中传**开来的波波水声、片片浪涛、重重落势尽皆凝冻住,诡异地僵停在了虚空。电光火石,转瞬幻变千万相的瀑布凝为了一层不变的永恒瞬间!
轰轰轰轰,裂音**动整个黄土高坡,冲淡了稀疏的暮色。飞溅的怒涛,万钧的坠势被冻结,可瀑布却爆发出更为震耳的轰鸣,那无可匹敌的浩**气势越发洪亮高亢,呈现前所未有的怪异。
巨瀑根部浊涛翻滚,凭空腾起几丈来高的水花中,原先始终盘坐的人影不知何时已然立了起来。肩扛着沉重如山岳的黄河大瀑布,公羽良连连浮掌虚递,一片朦胧掌影轻轻印在水涛中。
“断~~~空~~~掌!”
顿时又一道厉啸迸窜而出,刹那便充斥了整个黄土高原,嘹亮得撕裂了灰淡的远空。
微微的轻诵细若可闻
,似乎就要淹没于轰隆闹耳的怒涛下,但低吟声牵引而出的气势却强盛无双。一股暴烈的霸意冲出层层暮色的遮掩,由下而上直透遥远的苍空,几乎刹那间便穿透了整个天地。
轰,炽亮的强者之息震**华夏上空,横扫那一直盘绕九州而不去的沉闷,吸引并点亮了不知多少尘封已久的死寂。
华夏庐山自古便是有数的洞天福地,水秀山峻间独显特别的神韵,令人心旷神怡。群山终年云雾缭绕,仿似缥缈的人间仙境。流水潺潺着叮咚作响,浓郁的灵气自泉瀑中升腾,化雾后纠缠于片片苍翠的林木中,遮住了层层醉人的秀美,直欲引人探索深藏的幽静。
青朦朦的树林中夜雾流淌,一道孤影灵活窜跃过片片林立的树影,正往远处一片起伏的峰峦飞速驰去。人影踏过一颗拦道巨石,轻盈地贴地平滑几丈开外,忽而身形一阵阵惊颤,在一丛小溪边地杂草中刹住了匆急的脚步。
此人衣衫褴褛,看上去有些破旧,些许斑白的鬓发正随着寒风吹摆,竟是一年过大半百的老者。老者一袭淡灰色长袍与晃**街头的浪乞一般无二,只是较干净些。老者轻功卓绝,目中不时闪过沫沫神光,可最惹人注意的,是那挂在身上九个不住随风摆动的小布袋。
“这。。。这是!?”苦丐老人驻足而立,遥遥望向西北方向,激动得心神一阵阵的颤抖,目光中也跃动着强烈的震惊。适才一股无比强盛的气息擦空闪过,而后又迅速落下,消逝于无踪。虽只是刹那的一瞬,可苦丐老人心头涌动着一种难以言明的错觉,仿佛曾清晰地捕捉到了武道极致的霸意。那是一种圆满大境界的绝顶强者,挣脱了天地桎梏的束缚,破入武道极致之境时,武者间独有的心有灵犀的明悟。
自京北皇城离开后,苦丐老人果不食言,他的身影出现在三山五岳,找寻的足迹也逐渐踏遍五湖四海。可公羽良宛如不存在于世般,从未在苦丐老人的世界中显迹。几番努力与折腾之后,公羽良没寻到,倒是碰上不少旧年的故友。在与旧友几番寒暄之下,苦丐老人得知陆九渊召集龙组“隐部”图谋公羽良的心思,争论之后决定暂缓计划,改为寻找“隐部”其他成员。
苦丐老人有自己的打算。公羽良生死不明,要找出他简直比大海捞针难上百倍,不如去说服其他人放弃参与抹杀公羽良的行动。大伙都是多年的老相识了,当初年轻气盛时还曾一起闯**江湖,同生共死中积下的那深厚真挚的情谊不是岁月可以磨掉的。即便是陆九渊亲自游说,念在当年的交情上,大家至少还会给我这老叫花几分微薄的情面吧。
寒风疯狂呼啸,纷乱的杂草跌得东倒西伏。苦丐老人凝神静气,细细探寻那道遁去的强大霸意。奈何那道气息只是闪现刹那,只觉得是由无穷远处猛然迸发,而后遁空掠过,眨眼又已消失在极尽无知处。如今一片空惶惶的,再也体悟不到点滴方才顿觉的韵味。
收拾起万千纷飞的思绪,苦丐老人痴痴凝望遥远的星穹,失神而喃喃自语,道:“也许,那只是一个错觉。”
苍幕深沉而虚远,凌乱闪动着几点寒星。细语还未熄,枯败的草丛中一阵惊风急涌,借着稀疏的星光那里已是空无一人。
苦丐老人身法展至极限,踏着寒风闪入林立的树影。呼吸间便已闯出远林边缘,再匆忙几番窜、点、腾、跃,而后飞快隐入了庐山群峰间那起伏的山脊。
“断空掌~~~~~~~~”
公羽良断空掌连递不绝,磅礴浩大的霸势重重叠轰,黄河大瀑布之处已经是一幅闹天乱地的骇人场景!
咚~~~咚~~~咚,断空掌连绵不止印入大瀑布,浩力抵住了千万重坠涛。而随后敲出的沉闷声回**在每一个角落,撕破了之前可怕的死寂,令人心神无比
的亢奋。一直僵硬凝结的大瀑布开始缓慢蠕动,几乎是转瞬间便一改迟滞不动的颓势,重重怒涛哄闹着疯狂争相奔涌。怒然轰鸣声再次破空直灌入耳,引人气血一阵阵翻腾。
砰~~~,积累到极限的冲势于最低处一举爆发。一股无匹的强劲巨势震**开来,河道瞬间压出一个巨大的水坑,其外一波波浪潮在奔流间溃散。漩动着的激流被无形力道撕为水屑,凭空炸作了十多丈高的巨浪!
透过骇浪间隙,隐约露出了遍布青苔的岩壁,几颗突出的巨岩仍旧挂下几缕残留的水迹。岩壁终年不见天日,隐藏于大瀑布后已经不知多少岁月,如今居然被掀起了神秘的面纱,显露于涌动的飞浪间。大瀑布根部震出一片空无带,不沾一丝水花,其后的岩壁清晰入目。
断空掌崩乱了天则,大瀑布断流了!!!
啪~~~啪~~~啪,脚下立足的巨岩迅速爬上显眼的裂痕。公羽良送出最后一式断空掌,熊熊伟力将大瀑布滔滔坠势反轰直上,那巨岩承受不住两股巨力相冲,“啪”然炸作碎屑淹没入起伏的浪涛下。
扑通~~~,公羽良身躯也剧烈的颤抖着,便也随着石屑跌下翻动的水花中。双掌火辣辣的烧灼,泛起了一波波熟悉的痛感,不用看公羽良已经知道,自己已然遭受了重创。虽说如此,但最后一波浪涛将公羽良扑挡下时,依稀能捕捉到公羽良嘴角露出的,那抹浅浅的、满意的淡笑。
断开的大瀑布受巨力撕扯,似一幅卷起的画帘般越拉越高。渐渐地整面岩壁都露了出来,场面极其的诡异。
哗啦啦,碎浪飞溅,怒涛闹空倒卷。断空掌崩乱了天则,震破了自然常理,大瀑布开始倒流了!!!
波波激流交错着叠加追逐,呼啸着往来处奔涌倾泄。遮天漫地的巨浪涌起百多丈高,片片水涛纷纷晕散开来,笼罩在整个山谷上空,遮住了背后一大片迷蒙的星穹。
山谷顶端的绝崖上,横卧一条宽阔的的河道,湍急的水流不知疲倦地奔涌。如若依照往常,一浪盖过一浪后便争着跃下绝涧,而后坠落化为浩浩汤汤的重涛。如今河道内却一反常态。水流冲势莫名其妙地溃得七零八落,化为一波波来回起伏的怒潮。汹涌的怒潮忽而一顿,水势继而转为顺畅,滚作一团团滴溜溜旋动的水涡,不停地四处游走肆虐。漩涡相互簇拥着,带起几丈高的水龙卷,呼啸往绝涧边上跌去。
恰在此时,一股滔天巨浪由下猛扑而上,狠狠撞在了绝崖的交接处若一头气吞山河的苍龙含怒直窜出绝渊,裹着炽烈的强劲气势,于高空横亘庞大的身躯。。两者激烈对碰,山谷上空**开片片汹涛,挡住了一方天宇。
汹涛漫漫,流窜着层层铺开,而后化为刷刷水幕,重新被自然之力拉回大地。
暮色稀淡,山谷中一时下起了倾盆急雨,碎开的水气散起遮眼的寒雾,白茫茫的弥漫住了整片山谷。
断空掌气盖苍穹,虽一时令大瀑布倒流,但它的伟力却是无穷无尽,没有停止的终点。
轰隆隆,大瀑布藏在涌**的水雾后,又重新发出沉闷震耳的咆哮,如亘古以来一般,永不停息。
黄土高原上夜色青稀,白茫茫的水雾散满了整片山谷,大瀑布哄闹声透过迷蒙的暮霭远远传来。初冬的寒风冷冽,不时牵动着白雾聚拢又飘散,隐约可见一道虚幻的人影显露于水雾中的波涛之上。公羽良不知何时已然爬出了滚涌的水面,披着一肩烟雨,沾着浑身潮气,于丈许高的怒潮中打起《炼骨奇术》。
掌心重伤初创,《炼骨奇术》也早已烂熟于心,可公羽良却全然不觉。由粗浅的“虎咆”至惊艳的“断空掌”,不知疲倦地一遍又一遍演练,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重复那枯燥单一的过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