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小屋的位置怀姣早已经记不清楚了,时隔一天,当时又是日光明亮的大白天。
山里白天和夜晚的差距是很大的,不仅仅是温差,还有太阳落山后与城市夜间完全迥异的,寂静又全然黑暗的深山丛林。
树林间偶尔漏出的银白月光映在雪地上,怀姣就仅靠着这一点微弱光线,往山下跑着。
脚下的拖鞋沾了雪,被体温融化后变成刺骨的雪水,一双脚冻得僵冷也不敢停下来。
他谨记着卓逸所说,顺着山路沿着水源走。
夜晚露气重,道上又湿又滑,好几次怀姣都是从山路斜坡上滚下去的。
视线尽头出现熟悉的小木屋时,怀姣几乎要哭出来了。
只下一秒他就发现,白天空无一人的小木屋里,此时亮着灯。
暖黄的光从木屋正门旁唯一的一个小窗户里透出来,怀姣躲在不远处树木旁,望着这点露出的灯光,无端端心里慌了一瞬。
些微的一点怯意,在想到别墅里想尽办法让他逃跑,至今仍被困着的卓逸几人后,逐渐褪去些。
他几步走近,手指发颤地敲响了木门。
“有人吗?”
屋内安静片刻,在怀姣蹙着眉想再敲一次时,面前老旧木门无声无息地直接朝他敞开了。
怀姣吓了一大跳,控制不住猛退一步。
“找谁。”低沉,略有些沙哑的男人声音。
怀姣慌慌张张地抬起头。
背着光站在门口的木屋主人,一眼看去身形极为高大,站在怀姣面前时,几乎挡住了屋内所有光线。
“我,我……”敲门之前根本没想过该有的对话,怀姣头脑慌乱不知所措地仰头与面前男人对上视线。
“迷路了?”
“对,对!”对方递台阶似的问话,让怀姣想起前一天和卓逸偷偷来这里时两人打的草稿,卓逸说如果被屋子的主人发现,他们就说自己是来山上游玩时迷路的旅客。
“我,和朋友在山上迷路了。”
怀姣撒谎时无意识心跳得很快,此时屋外天色已经黑得什么都看不清了,其实他说的话细想之下都能察觉出端倪,毕竟这么晚的大冬天,就是游客也不会在山里停玩逗留。
只是木屋的主人似乎没有想那么多,他在怀姣紧捏着衣袖露出一脸惶色时,往后让了一步,跟他道:“进来吧。”
怀姣长舒一口气,忙不迭跟人道谢。
盛着开水略有些烫的水杯递到了面前,驱散了一点寒意。
怀姣坐在屋内的座椅上,低头接下杯子又老老实实跟人说了句谢谢。刚才在门外背着光,视线不清楚,到这时他才有机会借着屋内灯光,看清木屋主人的长相。
确实是山里的猎户,男人身着一套极为少见的皮草猎装,肩膀处做了护甲,显得人异常魁梧,只与粗矿打扮不符的,是他那张看上去格外英俊的脸,浓重的眉深陷的眼窝,和侧脸一道几近愈合的浅淡伤口。
成熟又正派的长相,让怀姣隐藏的那一点不安,又消散了些。
男人看上去比他大很多,使得怀姣在称呼时犹豫又犹豫,最后小声叫了声,“叔叔……”
“嗯。”对方应了声,随后问他:“你一个人?”
怀姣其实心里很急,在男人问完话后,忍不住就放弃客套,直接开门见山道:“不是,我和我朋友一起的,我们在山里走丢了。”
怀姣当然不敢说明真实情况,且说出来也不一定会有人信,他只牢记着自己此时的处境和要做的事。
“叔叔,我是手机丢了想借一下你的电话,要……”
“给我朋友打电话。”报警两个字不知为何不敢说出口。
“可以。”男人答应得很快。
怀姣心里一块巨石落下,他连声道谢后,站起身就往门口座机前走去。
听筒里传来通讯正常的待机声,“嘟——”的一声响了两遍,怀姣左手捏着听筒,右手覆在电话按键上,迟迟无法下手。
应该打给谁?怀姣心里急得厉害,他到这时又恍然想起来,自己此时只是身处于一个游戏副本里的真实情况了。
在逃生游戏里报警,怎么想怎么不切实际。
怀姣连自己目前所在的地方叫什么都不知道。
“号码忘了?”身后贴近处传来陌生男人沙哑的声音。
过近的距离让怀姣吓得一抖。
下一刻,肩膀就被人按住了,对方安抚一般,轻揉了下,对他道:“是男朋友吗?”
怀姣愕然抬头,他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什么?”
“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的吧。”男人道。
刚才怀姣看他时,他同样也在打量怀姣。
下着雪的冬夜,莫名其妙出现在山里的可怜小男孩。
他脚上穿着不合时宜的室内拖鞋,整个人缩在又宽又大明显不合身的深色男士外套里,愈发衬得伶仃可怜。
更别说他露在外面,苍白的一张脸。那么小一丁点,垂着头时被发丝挡住大半,坐在椅子上捧着水杯小声跟人道谢,看上去乖顺又荏弱,漂亮得晃眼。
按在肩膀上的手轻动了下,顺着怀姣抬起的手臂,一路往下,摸到他手腕上。
那里被邢越捆了半晌,刚解开束缚不久,因为握着电话的动作,纤细骨节上的两道交错红痕,直愣愣**在外面。
男人握住他,拇指轻抚两下,低声问道:“玩的什么,搞得这么可怜。”
怀姣寒毛竖起,从交连手腕处,身上鸡皮疙瘩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
早先在怀姣进来时,就提醒让他注意的弹幕,此时炸了锅一般一股脑往外冒。弹幕里在吵什么怀姣完全不知道,他此时连看向别处的时间的都没有,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端的紧绷状态。
有问题。
一定有问题。
怀姣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接连不受控制又无法预料的情节发展,让他克制不住地手心发颤。
连带着手腕的细细颤抖让男人一眼发现,怀姣听到面前人笑了一声。接着说出来的话,让努力想稳住情绪的怀姣,无法控制地就要马上挣脱他。
“怕什么,前天进我房子的时候,没想过会撞见人?”
“你当时在这里?!”
脱口而出的话被男人笑声打断,“一试就骗出来了。”
他声音低沉沉的,笑了挺久才说,“那天回来的时候发现门被开过,屋里东西位置不对,电话也被动过。”
他停了停,接着眉眼抬起,嘴唇咧开,侧脸伤口跳动着,露出个夸张到有些怪异的笑容来。
“要是当时就看到了,你以为你还能现在才出现在这儿。”
怀姣一僵,下一刻就大力挣扎起来。
——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卓逸你马死了说的什么屁话要成真了啊啊啊啊!!
——救命啊救命啊!!来人救救姣姣求求你了谁都好!!!
——邢越你他妈死了吗人呢啊啊啊!!!
两只手腕仅被人用一只手就合并钳住了,怀姣站在门口,身体不断后仰间,被人拖拽着直往屋子里面走。
木屋过于老旧了,不高的房梁顶垂下的黄色吊灯,在怀姣挣扎动作下跟着剧烈晃了晃,光线跳动,屋里明明暗暗间,悬挂在炉火上方的硕大羚羊头骨都张牙舞爪地,透出狰狞阴影。
怀姣这次是实实在在地被困住了。
屋内唯一的椅子让男人坐着,怀姣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件未被裁剪的棕熊毛皮。不知道是自信还是恶趣味,男人并没有绑住他手脚,只玩笑一般,拿出个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黑色物件蒙住了他的眼睛。
“太漂亮了,一直看着我的话,会下不去手。”
心脏快要从胸腔蹦出来一般,跳得剧烈。
穿在脚底浸得湿透的棉拖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人脱掉了,怀姣伏在厚实的松软皮毛上,只感觉到自己的腿,被握着脚腕抬了起来。
脚趾粉白的冰冷脚心忽地被一片温暖包裹住。
起初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可过了一瞬,等僵冷脚尖突兀传来一阵濡湿热意时,怀姣愣住了,紧接着脸上一白一红,回过神后头顶都差点冒出烟来。
“你干什么!!”不可置信带颤音的惊惶叫声。
刚才挣扎间就已经察觉到无法抗拒的体力压制,让怀姣就算是手脚未被绑住,也不敢在男人面前做出再次反抗的激怒动作。
他趴在地上微抬着腿,脚踝被一双粗茧密布的大手桎梏着。视线并不是全然的漆黑,布条只蒙了一层还透着点光,只那并不能看清什么。
反而那一抹黑色,倒衬得他雪白的脸上粉粉红红一片艳丽。
往眼睛上伸去的手,被男人出声打断,带点含糊水声,不清不楚的,“不许取。”
想要取下蒙眼布条的手指,顿时僵在原处。
原本因为在寒气深重的凛冬奔走而从头冷到脚的怀姣,此时因为这点从脚尖传来的诡异湿热,又从脚烫到了头。
怀姣被蒙着眼,掩耳盗铃一般埋着脸整个人都缩进棕熊皮毛里。
他躲在男人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只露出双腿在外面,浑身打着细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放开。
身上的皮毛被揭开一点缝隙,细白小脸上的黑色布条让人伸手扯开。手脚都没被束缚的状态,让怀姣在那半刻的羞耻欲绝后,一被放开就马上撑地坐了起来。
双脚被细心放置在棕色的皮毛垫上,怀姣垂下头,一眼就看到了自己一双粉白的脚,脚趾尖莹润湿亮,还冒着点热气似的。
有闷闷的笑声从头顶传来。
怀姣一抬头,视线不可避免地撞上男人轮廓深陷,满带笑意的眼睛。
和眼睛往下,与高挺鼻梁衔接完美的,那张仍泛着水光的微挑薄唇。
“你很甜。”说出了多谢款待的味道。
怀姣愣愣地看向他,他嘴唇颤了颤,正不知道回什么时,就听到男人又说道,“对了,你还要借电话吗。”
怀姣:……
怀姣人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