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腿伤的这段日子,好像和雅文的感情有了些变化。

雨乔自己也分不清,每次想到,心里总会一阵的烦乱,但烦乱之余,却又有她说不明的隐隐喜悦。

但她告诉自己,自己是不会喜欢上傅雅文的,慕云涛才是她心中无可取代的存在。

她以前一直这么笃定着,现在却越来越习惯雅文的陪伴,他的细心他的温柔,都在她心里留下痕迹,那样细小的一点一滴的累积起来,什么时候竟变成了一种自然。

她想漠不关心,但是发觉自己做不到,反而在他不在的时候,会期盼他快些回家。

甚至因为听到他的声音,而觉得心有雀跃。

雨乔为自己的转变心烦意乱,这种烦乱,在去医院检查身体之后,更达到了顶点。

“怀孕?”她几乎不敢相信医生的话,她的腿拆了石膏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伤势也恢复得很好,几天前来复诊,在母亲的坚持下,还做了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验孕这些也只是例行公事,但是没想到,却在拿到健康报告的今天,被告知她怀孕了。

“蒙小姐,”医生看着她脸上的神色,那称不上高兴的表情,似乎更像是阴郁。

“医生,你确定吗?不会是弄错了,我什么感觉都没有。”雨乔还是不敢相信,她和雅文一直有做避孕,这样还会有意外吗?

医生看她不相信的神情,微微一笑:“蒙小姐,检查不会有错,你的确怀孕了。”

医生的话让雨乔心中一震,的确她这个月的例假并没有来,但是她还没想到怀孕的事上。

“夫妻间就算避孕,也是会有意外的可能,就连服用避孕药,也不一定能百分百避孕。”医生解释着,他想这位小姐肯定是因为避孕,才会这么不相信自己怀孕了。

现在的年轻夫妻,多半不想这么早有小孩。

雨乔心乱如麻,她和雅文这些日子以来非常和谐,没有争吵,没有不快,反而温情脉脉地度过了一些浪漫的夜晚。

她根本没有准备好要小孩,更别提是傅雅文的孩子,不,应该说她只想过为一个人生小孩,但那个人已经死了……

雨乔觉得自己头痛欲裂,“医生……如果要拿掉小孩……”

她混乱的思绪就这样开了口,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对面的医生一怔:“蒙小姐,如果你不想要这个小孩,是可以拿掉,而且现在是很好的时机。人流的最佳时间为怀孕的36-60天,这个时间段是最安全的,由于胚胎尚未成形,体积较小,女性的子宫没有多大变化,这种情况下,对子宫的伤害程度小。”

雨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从医院回来的,她只记得自己叫医生保密,不要把她怀孕的事情告诉任何人,甚至她的母亲。

她还没考虑好,要不要这个小孩。

拿掉小孩这种事她以前从没想过,她的肚子里有了一个小生命,真的要这样扼杀他吗?

她觉得自己做不到,但是,生小孩这件事,也根本不在她的准备里。

想到雅文,她更是心乱。

如果和傅雅文有了小孩,那他们的关系会变成怎样?

本就已经复杂到极点的感情,若只是他们两个人,分开的话也会容易些,一旦有了小孩……她会和傅雅文永远系在一起吗?

不,蒙雨乔摇头,她根本没准备好永远面对傅雅文。

更何况,是一个长得和云涛一模一样的男人,她,只当他是替代品不是吗?

晚上八点,电话忽然响了。

雨乔接过,并不是熟悉的号码,但在确定不是雅文时,她像是松了口气。

这几天他都在苏市表演,所以没有回来。

“喂,请问是雨乔吗?”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一点陌生。

雨乔怔了一下,“请问你是?”

“雨乔,我是雅文的经纪人谭亮,我们见过的。”男人急匆匆地说。

雨乔在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不安的讯息,“怎么了,雅文有事找我?”

“雨乔,晚上的舞台表演出了意外,因为意外因素引起了剧场火灾,我今天刚好不在雅文身边,只知道现场受伤的人都被送到附近医院去了。我打雅文手机,联系不上他,同组的演员也没看见雅文,现在人多比较慌乱,也不一定是雅文出了事,你先别急,但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谭亮的话像是晴天霹雳,把雨乔震住,她绝对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情况。

“雅文他……”她说出的话都有些颤声,第一次失去了冷静。

“我也不清楚,我现在正赶往医院,详细地等到了医院再跟你联络。”谭亮匆匆地说。

“等一下,是哪间医院?”

雨乔驾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时候,觉得自己是有点疯了。但是她不能抑制这种疯狂,只要一想到傅雅文可能出了事,她整个人就像被什么东西在重重敲着,不能呼吸,不能思索,只想快些确定。

她很少有坐立难安的时候,云涛死的时候,因为是从他父母那边得知的讯息,那时候云涛已经去了,她当时就昏过去。

后来她飞往国外的时候只赶上云涛下葬,看着他的棺材被埋入墓地,她想要再见他一面都不能,哭着扒着晕倒在墓园,所以她其实并没有见到慕云涛最后一面,也不知道他死亡的面孔是什么样子的。

但现在她无法想象会看见什么样子的傅雅文,这让她恐惧地想要发抖。

车子在导航仪的指引下,开了几个小时,从江城直达苏市,最后找到医院。

小小的医院在夜幕里显得破旧压抑,但是这附近也只有这一家医院。

雨乔急匆匆地走进去,深夜的医院分外拥挤,因为剧场的意外,一下变得人满为患,还有闻讯赶来抢第一手资料的记者。

雨乔只想快些找到雅文,她拨着谭亮的手机。

雅文的手机一直不通,她想谭亮应该比她先到。

但是连谭亮的手机现在也没人接了。

急救室外有女人哭泣的声音,还有人在旁安慰,流泪的不安的脸孔,一张张,一幕幕,都让雨乔觉得晕眩窒息。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不同于云涛,她什么都没见到,而现在她在等着的,是雅文的讯息,他会有事吗?

如果他……

雨乔晕眩得眼前发黑,下意识地靠到墙边,才能站稳身子。

“雨乔!”熟悉的呼唤令她浑身一震,整个人都打个寒颤,几乎颤抖地循声望去。

在那边,是雅文,他手臂打着绷带,脸上还有黑黑的火焰痕迹,但是他好好地站在那里,并且正在活生生地向她走过来。

雨乔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有些模糊了,一动不动地站着,就害怕是幻觉。

雅文惊讶在这里见到她,她苍白的脸色,看上去摇摇欲坠的身影,都让他震惊不已。

他无法想象,她来这里是为了自己,可是,没有别的解释。

“雨乔!”他快步走到她身边,紧紧地拥住她,一下将她拥在怀里,也不管绑了绷带的手感到一阵疼痛。

他温暖的体温让雨乔渐渐有活过来的感觉,她的理智回来了,透着模糊的视线,怔怔看着雅文。

“雅文,雅文,你没事……”她颤抖的嘴唇还有些语无伦次。

雅文见她眼里落出的晶莹,那眼泪就像珍珠一样,一滴滴落在他心上。

她在为了他哭,所有强烈的感情都像泄闸的洪水一般倾泻出来,激**得他来不及细细分辨。

他只能紧紧拥住她,修长的身形也有些颤抖,什么都说不出。

此起彼伏的闪光灯,也没能令他们清醒。

雨乔开着车,时不时还会回头看身边的雅文。

夜间的高速公路,车子并不是很多。

雅文没有绑绷带的手伸过来,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腕,好像在告诉她,不用再不安了,自己就在身边。

雨乔纷乱的心思,还来不及整理自己方才的感情。

事实上她也不愿去回想那一刻的自己。

那是一个陌生的自己,现在雅文没事了,就坐在她身边,她却还是无法开口诉说,告诉他自己怀孕的事情。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雅文低沉的声音很温暖。

雨乔抿紧嘴唇,冲口而出的话显得有些尖锐:“演出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我说过,让你不要继续跳舞了。”

每次她说出不要他跳舞的话,他心口都会一窒,然而他想着她担忧的样子,温声说:“很少有这样的情况,以后不会了。”

“以后,”雨乔几乎心一颤,“不许讲这样的事,还有一次看看,我绝对不饶你!”

雅文熟悉她的脾气,为她这样的话语,反而笑了。

“回去后找顾医生再好好检查一下,那间医院让人不放心。”雨乔故作冷漠的说。

“嗯,”雅文还是温和地应着,深邃的眼眸看着她,带着淡淡的笑意。

雨乔能察觉他温柔专注的凝视,砰跳的心,只得紧紧握着方向盘,尽力将神智转向认真开车。

江城歌舞团在苏市演出遭遇火灾的新闻出了之后,她和雅文拥抱的照片倒占据了头条。绘声绘色的描绘着两人,之前将他们写得要离婚,现下又说他们干柴烈火旧情复燃。

总之又被各处娱乐论坛八卦了一番,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又诉说对雅文的不满,雨乔倒没放在心上。

时间一天天过去,距离医生说的最佳时间没多少日子了,雨乔仍没有下定决心拿掉孩子。

她觉得这件事不能再隐瞒下去,必须对雅文说。

但是面对雅文的时候,她就是开不了口。

雅文还在为新舞剧忙碌,这段日子他不常常在家,而雨乔的妊娠反应也不强烈,所以身边没有人察觉她怀孕了。

颜茵的来访对雅文来说是一个意外。

雅文在准备下午的正式演出,没想到站在门口的会是颜茵。

他们分别多年,她在雅文的记忆里,并不是想去回忆的存在。但对她给予自己的帮助,雅文却不得不感谢。

颜茵曾是江城歌舞团的前任总监,三年前她卸职离开,去了法国定居。

许久没见,四十多岁的颜茵,依旧保养得很好,窈窕的身形,看上去不过三十如许。

雅文没想到还会有再见的一天。

“我回来了,只是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颜茵看着他淡淡而笑,“结婚都一年多了,也不通知我,还是跟赫赫有名的蒙家人。”

傅雅文辨不清她话的真假,颜茵对他而言一直是太过复杂的存在。她带他进入江城歌舞团,给了他机会,让他可以在舞台大放异彩,这一点他永远感激她。

可她也逼迫过他,在他最艰难的时候用最卑鄙残忍的方法来逼迫他,让他不得不做出违背心意的事。

雅文礼貌地请她坐下,神情却不若颜茵这么自然,毕竟她已经是他不想要去记起的人。

“雅文,你还是不想看见我?”颜茵一双美目落在他脸上,“你怕我会破坏你的婚姻?”

雅文摇了摇头:“不是这样。”

颜茵风韵犹存的面容,一双眼睛有着经历世事的沧桑,她一直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我知道,你不想记起我。当年我是做了过分的事,但你若肯体谅一下我当时的感情,我……”

“都过去了,抱歉,我不想再提起那些事。”

颜茵深邃的眼睛看着他:“雅文,你真让我伤心,我现在变成了你的不想提起,是你记忆里的阴影?你对我的厌恶就这样深,再怎么说,我都给了你机会,还帮你让你的徐哥走得安详一点,不那么痛苦……”

她的话让他回忆起年轻时青涩的自己,还有已然去世多年的他的恩人徐哥。

“看样子我来错了,我只想来看看你。”颜茵淡淡一笑,望着雅文的眼神却是专注。那些没有隐去的感情,她总是这样,让他感受到她或许爱他,但对他做的事却桩桩残忍。

“雅文,你的眼睛,还是那么天真干净,我有时候也很奇怪自己,既看不惯你的这些傻气,经过了那么多敲打,煎熬磨砺的事情,你的眼睛为什么还不晦暗为什么还能那么干净,我就会坏心地希望你能狠狠地跌跤,陷在泥坑里懂得教训,但偶尔又想要留住它们,正因为还是那么干净温善,你才显得与众不同,让我心动……”

她又再讲这些疯狂的言语,傅雅文很熟悉这个女人骨子里残忍又疯狂的一面。

颜茵幽黑的眼睛深深望着他:“雅文,你又觉得我是个疯子了?”

“我不评价别人。”他淡淡地回应。

颜茵听他的话笑起来:“是啊,你的确从不评价任何人,恭喜你,春江花夜在温哥华表演的时候我去看了,你的舞技又更上一层楼,不过你的伤病更严重了对吗,所以去年春江花夜的领舞位置给夏吟风抢了去。”

傅雅文看她妆容精致的脸孔,她的红唇一贯涂得浓烈热情,他应该讨厌这个人,但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最了解他的人。

“颜老师,谢谢你曾经给我机会。”他看着她的眼睛,这句话他或许欠了她许多年。

颜茵似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惯戴面具的脸上出现了一瞬的空白,随即她笑着说:

“雅文,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有一个缺点,反应总是慢半拍,无论什么都想要一本正经的说清楚,你这个样子会让你吃亏。”

“作为一个陷害过我的人,你说的还真是坦**。”雅文叹口气,他还是不习惯颜茵看着他时那种过分深切的目光。

颜茵发觉了他的情绪,微微一笑:“我知道你还是不想看见我。雅文,我只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相信我,没什么恶意。”

雅文注意到她厚重的妆容下有些憔悴的面容:“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哪有什么不舒服,我只是老了。”颜茵笑了笑,依旧目不转睛看着雅文。

“我很羡慕她,你的妻子,她可以有青春,还拥有你的爱。”她不由自主地说。

雅文心间一窒,看着这个让他痛苦过却又让他成长的女人。

颜茵的眼睛藏不住岁月的痕迹,雅文想到她变成老妇人的一天,想着他们都会生老病死,也许这一次,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心里那些伤害的回忆都慢慢释然,他站起身,想要送她出去。

“不用送我了,你别怪我冒昧过来就好。”颜茵见他举动,心潮还是一阵波动,就算这个男人比自己小了十几岁,但她的确爱他,甚至仍为这份爱疯狂、悸动,可惜她用了最错误的方式。

“雅文,这一次分开可能下一次你就出现在我的葬礼上了,在走之前,可以让我吻吻你吗?就当是个老朋友。”她忽然靠近他,凝铸他的眼,半开玩笑的口吻,强势的气场如同过去。

雅文摇了摇头,但她口中的葬礼那两个字,莫名地触到他,在看到颜茵眼中的失望惆怅时,他伸开臂膀轻轻抱住她,像个朋友那样,给了她一个拥抱。

颜茵却没有依他,忽然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但并没有更过分,只是轻轻贴着他的唇。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和记忆中一般微凉柔软的感觉,颜茵叹息一声:“真的很高兴再见到你,雅文,谢谢你。”

被强吻到的雅文措手不及,他推开她,已经达成愿望的颜茵却笑得很满足:“你看我说过,你这慢半拍的性子会让你吃亏。如果你动作再快一点,我就吻不到你了。”

傅雅文是个喜欢看画的人,谭亮每陪他去一个画展,都受不了他看画的速度,他可以在一幅喜欢的画前面驻足到谭亮想要睡着。

颜茵离开后谭亮走进雅文的办公室,“颜老师送了幅画,包装好的,该怎么办?”

雅文闻言皱了下眉,谭亮又说:“上星期你去画展买的那幅画刚好也送来了,这个你是要放到家里的对吧?”

提到雅文买的那幅画,谭亮便记起他赏画时的神情。谭亮是不太懂画的,可那幅画他也觉得很好,纯粹温暖的画面,向日葵花田,还有一家三口小成点点的身影。怎么说呢,这幅画让人感觉到很温暖很安全,从心底升起愉悦。

但谭亮也只是那么个感觉,可雅文如获至宝的神情,谭亮至今都不能忘记。

“送回别墅就好,我想要挂在练舞房里。”雅文提到自己喜欢的画,语声柔和。

“练舞房?”谭亮怔了一下,“大哥,你不挂卧室不挂客厅挂什么舞房,谁还在练功房里挂画的,你跳舞的时候有时间欣赏?”

雅文的表情没什么变化,“那山庄不是我的,随意改变格局,雨乔会生气。你知道的,她花了很多心思在那里,只有舞房,是她不会来的地方。”

他轻哑的声音让谭亮无话可说,但觉得很憋屈。可能怎么办呢,谭亮不是不知道雅文跟蒙雨乔的真实关系。

“行,我知道了。那颜老师那幅画……”

“送回我原来住的屋子吧。”

“不拆开看看?”谭亮有点好奇。

雅文摇摇头:“按理说我不该收她的礼,但她是个执拗的人,既然送出了怎么退回她都会想方设法送回来。”

谭亮背心有点冒冷汗,想想的确是这么个理,颜茵是个有些疯癫的女人,以前还担任总监的时候,谭亮见识过她的歇斯底里。她手下的人都害怕她。

蒙雨乔看着那些散落在面前的照片,身子无法抑制的轻颤,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蒙依瞳把照片交给她的时候,她绝对没有想到会见到这些。

她有个不忠的丈夫?

“二姐,这是和我关系很好的媒体朋友在发布前截获的,差一点就要登出来。我也没料到是这样的照片,拿不定主意,觉得还是要让你知道比较好。”蒙依瞳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亦是担忧,似乎对发生这种事觉得难过。

“对方要价多少?”蒙雨乔的脸色有些苍白,但还维持着冷静。

蒙依瞳懂她的意思,便说:“钱的事不用担心,我已经和他们交应了,赎回这些照片,我想这件事最好不要让爸爸知道。”

蒙依瞳很有分寸,蒙雨乔的眼睛却还瞪着那些照片。

“二姐,也可能是误会,这个女人……”

“我认得她,颜茵。”蒙雨乔的嘴唇有些泛白。

蒙依瞳点点头,“曾经是江城歌舞团的总监,姐夫和她交往过……”

蒙依瞳没有说下去,蒙雨乔和傅雅文结婚时,傅雅文过去的点滴都被挖掘得干干净净,最冲击的就是和这位鼎鼎有名的总监交往过。

颜茵当时在业内是个有名的女人,强悍的手腕,有钱也有能力。传闻里她和许多男人都有牵扯不清的关系,大家都笑着说她是舞蹈界的武则天,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

雨乔瞪着那些照片,不能忍受的傅雅文对她的欺骗,他和她结婚了,为什么和前任这个老女人,还有这样暧昧相拥的照片,甚至是接吻。

这就是傅雅文口口声声说会对她忠诚的证明?

这未免太过讽刺,蒙雨乔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骗她!她还怀着他的孩子,而他竟然和老情人藕断丝连?

就在他说着会对婚姻忠诚,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的时候,他给予了保证,那些却都是谎言!

眼前这一张张亲吻拥抱的照片,那种若即若离的暧昧氛围,就像一条利鞭在一下一下鞭打着她的心!痛得她无法呼吸。

她想吐,蒙雨乔的心在那么一瞬间有种千疮百孔,然而静默之下升起的却是无法抑制的剧烈怒火。

她不发一言,转身上楼,对身后蒙依瞳的呼唤置若罔闻。

蒙依瞳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的神色,视线落到那些照片上,心上也觉得痛苦。她忍不住低喃:“蒙雨乔,你现在一定比我更痛苦吧。”

雅文回到家的时候屋里一片漆黑,他有些意外,发现了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雨乔。

“雨乔,怎么了,为什么不开灯?”雅文走到妻子身边,见她不发一言只是看着一个地方发呆。

刚要握住她的手,却被她像触电似地甩开。

“雨乔,”雅文不解,看她的眼神露出担忧。

蒙雨乔慢慢看向他,那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她仿佛可以闻到他身上留下的那个女人的香水味,他说忙的这些日子,是不是都和颜茵在一起,风流快活?

想到自己为了要不要这个孩子而纠结的心意,过去那段日子的心烦意乱,现在都好像是最大的笑话。

不,是打击她,打击了她全部的骄傲跟感情。

“你不要碰我!”蒙雨乔的声音凝结成冰,这一刻,她是恨傅雅文的。

雅文怔了一下。

“你昨天做了什么?”蒙雨乔盯着雅文的眼睛冷冷问,身体却在轻轻颤栗。

雅文不解地看她,“我不懂你的意思。”

蒙雨乔冷笑一声,对这个人充满厌恶,不想再听他说一个字,用力推开他,向楼上走去。

“雨乔。”雅文追了过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雨乔这样激动恼怒的神色,他从未见过。

“你走开,我不想看到你!”站在楼梯上,蒙雨乔回头,眼神里满是厌弃却又带着痛苦,雅文都看得清清楚楚。

雅文想要握住她的手,好好地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她生他的气,也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谁知蒙雨乔见他伸过手来,反应激烈地去推他,倏然间她整个人失了力,身体前倾向前栽倒。

她坠落的速度太快,雅文急急跃身想过去抱住她,然而她连摔下去都还在推拒他的靠近。激烈的排斥里,雅文被她推撞到栏杆上,而她自己则狠狠的滚落下楼梯。

“雨乔!”雅文惊叫,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她抗拒的姿势太猛烈。

雅文慌忙过去查看她的状况,蒙雨乔受了惊已然昏厥过去。

雅文发现她身下渐渐晕出的鲜血,那触目惊心的颜色,令他苍白的脸孔同雨乔一样没有血色,他颤抖的手急忙拨打120。

闻讯赶来的蒙家人,很快到达医院。

芸彬听了医生说明的情况,几乎晕倒,她的女儿怀孕了,却又因为从楼梯摔下造成小产。

她一巴掌,就狠狠甩到傅雅文脸上。

她厌恶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同意雨乔嫁给他,现在果然证明她没有错,这个男人不仅没有好好爱护雨乔,反而让她的女儿发生了这种事。

“你做了什么?!让我女儿从楼上摔下来!你是不是故意推的她?”芸彬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神色里尽是嫌恶。

雅文脸色苍白,默默站在那里。

芸彬又一巴掌想甩过去,被身旁的蒙依瞳阻止:“妈,别这样,等二姐醒了再说。”

“爸也快过来了,妈你冷静一下。”依瞳安慰着母亲,急忙把她拉开,不让她再对着雅文撒气。

安抚了母亲之后,蒙依瞳才走过来看雅文,他还是坐在手术室外面,像失了灵魂那样,不发一言。

蒙依瞳不忍看他这样,低声问:“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雨乔姐会从楼上摔下来?”

“她很生气……”傅雅文低幽的话语,轻得几乎不可耳闻。

蒙依瞳心中重重一扯,一股无法摆脱的愧疚和罪责感瞬间抓住她。是她故意把那些照片给蒙雨乔看的,她只想激怒雨乔,想破坏她跟傅雅文的关系。但是她不知道雨乔怀孕了,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后面这一切,都不在她的预想之内。

蒙依瞳竭力想为自己开脱,但心底还是被罪恶感占据。

雅文见她难受的样子,以为她是在担心雨乔。

“医生说,孩子没有了……”他顿挫的话语,泄露了深深的痛苦,无法整理好心绪。

他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怀孕了,那小生命,是他和雨乔共有的,是他们之间的维系。他还来不及喜悦,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这痛苦,比起一无所知,更甚一万倍。

“姐夫……”蒙依瞳体会到他的痛苦,她的心也好难受:“你别太伤心,雨乔姐的情况还好,医生说了会好起来的。”

雅文深吸一口气,苍白的神情有些空空****,他幽深的眼睛定定看着病室:“嗯,只要雨乔没事。”

说着这样话的时候,他心里的酸涩与痛楚却并未减轻分毫,他想到了雨乔推拒他从楼上摔下的神情,那张脸上充满了厌弃与憎恶。

蒙雨乔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她坐在花园里,怀里抱着一个可爱的婴儿。

小宝宝在她怀里笑着,她逗着他,觉得很开心很温暖。

手轻轻拍着孩子,她哼起了摇篮曲。

然而忽然刮起一阵大风,转瞬之间她怀里的宝宝不见了。

空****的四周,不再是熟悉的花园,而变成了阴冷黑暗。慕乔山庄的一切都变得破败迷雾,那些她喜欢的树木藤枝瞬间都像妖怪的触手,将她紧紧圈在里面,她恐惧极了。

“宝宝,我的宝宝呢?”她惊恐地喊。

寂静到极点的窒息空间里,没有任何回应。

她奔跑起来,拼命想跑出这片令她害怕的地方。

茫然中,耳边却响起了微弱的声音。

“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她听到孩子稚嫩的声音。

“不,我要你,要你啊!”她急切地喊,惊恐地呼吸着,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你说谎,你在说谎……”那稚嫩的声音却一直重复。

“不是,我真的要你,我要你啊,我的孩子,孩子……”

倏然间,一道娇小孤零的身影站在那里,她看见了孩子的眼睛。

那眼睛忽然变得很可怕,从一双眼变成了许许多多的眼睛,仇恨的目光,许许多多的眼睛都在瞪着她!

“啊!”她惊恐万分的尖叫起来,为这恐怖的画面。

整个人重重震动了一下,仿佛从高空坠落,冷汗淋漓地醒过来,才发觉自己做了梦,这噩梦令她毛骨悚然。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输液瓶里的点滴静静流淌,还有在旁边观察她的医生。

“医生,我想见我的丈夫。”蒙雨乔忽然开了口,干涩的声音说出这句话。

傅雅文怀着期待走进病房,雨乔终于肯见他了。

昨天当她醒过来知道失去孩子的时候,情绪非常得不稳定。

被强行用药物镇定后,又一直都不肯见他,直到今天,她忽然对医生说要见他。

雅文进去的时候,蒙雨乔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在床边坐下,“雨乔。”有些沙哑的声音,轻轻地唤她。

蒙雨乔没有回应,闭着眼睛,身体却忍不住有些轻颤。

雅文以为她是难过和冷,不由自主握住她的手,他想雨乔也许会推开,但是她没有,而是安静地让他握着。

雅文感觉到她冰凉的手,便忍不住俯身拥抱她,想要把自己身上的暖度传递给她,更想分担她的痛苦。

“雨乔。”他轻轻亲吻她的脸颊,眼睛潮热,他知道她因为失去孩子而痛苦,他和她一样痛苦。

雨乔受他亲吻,眨眨眼,好像有了知觉,有些茫然没有焦距的眼慢慢望向他。

雅文看得心痛,将她拥抱得更紧。雨乔蜷缩在他怀里,接触到男人温暖的身体,但她的眼睛没有一点温度,冰凉又怨恨。

她的指甲轻轻掐在他后背里。而雅文,全心全意地抱着她,一无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