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线后,痕汐不用裹着厚厚的纱布,甚至已经习惯了时隐时现的疼痛感,有时候只有那股疼痛感才会让痕汐感到自己的存在。
痕汐现在已经算不上是“行动不便”了,当然要出来“得瑟”一下。美其名曰是吃完晚饭后出来看日落,其实还不是痕汐在家呆腻了。安宸放驱车带着痕汐来到离家并不远的小运河。
和电影里的场景相似,运河旁有一片坡地草坪,但并没有椅子可以让人坐下,这让痕汐想到在巴黎的时候,烟火大赏会的那个晚上,两人在烟火下也是在一条江河旁,不过,那时候有一条刻着爱情寄语的长椅。
更凑巧的是,那时候痕汐也是个伤兵——腿伤,跟现在受的伤比起来,真是小伤。安宸放也怀想起以前的日子,和痕汐看日落,看星星,看日出,痕汐总是聒噪一会,沉默一会。
“啊——终于能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了!好开心呐!”痕汐张开双臂,贪婪地呼吸着带着草香味道的空气。
“真的好久没有出来了!”痕汐畅快地喊道。
“说的好像我把你关在家里。”安宸放开玩笑地说,上前两步走到痕汐的身边,他看痕汐太上前,有点担心她会掉下去,要知道,所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尹痕汐的身上都会变得理所当然。
“本来就是。”痕汐俏皮的回答,还用小粉拳给了安宸放几下。
安宸放笑着抓住痕汐的手,然后轻轻一拉,痕汐由于惯性倒在安宸放的怀里,安宸放再顺理成章地搂过痕汐的肩膀,还偷偷地笑,表情甚至是有点幼稚。
“医生不是交代了,动作幅度不可以过大。”安宸放轻轻地说,为自己的行为做辩护,他这都是为了痕汐好,安宸放就是这个意思。
“医生说的是,不可以做剧烈运动。”痕汐用手臂肘轻轻地撞着安宸放,她知道这对于安宸放来说无疑是抓痒,不过痕汐也只是想“警告”一下安宸放而已。
“那句话只是对我说的,亲爱的。”安宸放暧昧地说,痕汐想到了昨天给自己拆线的时候医生暧昧的神情:“放心,痕汐小姐,我们会用最好的药,绝对不会留疤的,不过,近期内还不适宜进行剧烈运动。”
痕汐当时并没有多想,大不了就是不运动,如今加上安宸放的这句话,痕汐似乎能领会其精髓了,脸一下子就红了,这也太露骨了吧。
“安宸放,流氓!”痕汐喊道,加大力度打着安宸放。
“你说的是我还是医生?”安宸放仍旧是开玩笑。
“当然是你,流氓!”痕汐红着脸喊道。
“天天和你睡在一起,难免有流氓的时候。”安宸放一点不害臊,看痕汐挣扎得厉害,为了不让痕汐伤口被牵动,只能松开痕汐的肩膀,痕汐主动退后两步,表示不同流合污。
“亲爱的,我说的是实话,如果我不想耍流氓的话,你才应该感到担心,不是吗?”安宸放理所当然地反问痕汐。
痕汐脸红了,虽然安宸放说的都是事实,但是戳破这层窗户纸总是让痕汐感到有些不自在,她哪里像安宸放一般“厚脸皮”啊?
“那你也别说出来嘛。”痕汐一屁股往草坪上一坐,看着运河上时不时地驶过船只,惊讶不已:
“安宸放,你看,大船耶!不知道他们会开到哪里去。”痕汐像个小孩子一样点着远去的船只,心里在想,他们从哪里出发?会驶向哪里?又会在哪里停泊?什么时候才能停靠在港口?
安宸放也退后两步,站在痕汐的眼前,“快起来,脏死了!”安宸放一脸嫌弃。
“哪里脏啊,你也坐嘛,坐嘛。”痕汐坐着拉了拉安宸放的手,示意安宸放坐在自己的身旁。
安宸放才不领情呢,这个地方是洗过吗?还是每天有人来清理?不知道有多脏,看看都觉得一层灰,坐在地上,简直不可理喻。
“起来。”安宸放拉着痕汐的手,说道。
“我不,我站着累了。”痕汐有些赌气地伸直双腿,表示自己不起来,看着安宸放一脸嫌弃的样子,幽幽地来了一句,“你的洁癖真是病入膏肓了。”
安宸放知道痕汐这是报复呢,谁让他上一次拿她的恋物癖说是呢?想想他们两之间还是真针锋相对多,甜言蜜语少,至少痕汐很少对安宸放说情话。在痕汐的身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精神得到证实,何况痕汐不过是个小女子。
安宸放就随痕汐坐着,但是自己绝不会坐下来的,他站在痕汐的旁边。
痕汐望着江面,突然间开口,“不过,安宸放,我总觉得拿我受伤当借口,让我名正言顺睡在你的房间,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杰西不是说了,你既受伤,需要我的照顾,这就是最好的照顾。”安宸放的口气是,这是多么好的理由!
“我知道,就是觉得骗人,是不是有点,有点?”痕汐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形容词去描述那种心情。
“那就去告诉所有人,告诉全世界,我们结婚了。”安宸放这句话虽是玩笑话,但也但这几分认真,他早就做好了这种准备,应该说,时刻准备着。
“当然不行!”痕汐喊道,“你自己也说了,隐婚才是正确的选择,现在还不到公开的时候吧。”
痕汐摇了摇头,想想长辈们的敦促就觉得头疼,她从小就听话乖顺,到这把年纪,总要叛逆一次两次,要不白活一场!痕汐总是这样想,但下一秒总是会想,不听爸爸妈妈的话是不是有点大逆不道?
“人是矛盾的生物。”痕汐自言自语地说。
两人似乎都觉得这样躲躲闪闪的生活有点意思,就像是小时候经常玩的捉迷藏。可是——内心总产生一种与之相互颉颃的想法。
“两种都是我能接受的方案。”安宸放淡淡地说,“这是我们自己的事,选择权就在我们手里。”
痕汐看着驶过的船只,再望向对岸,一种淡淡地失落感涌上心头,她带着点沧桑感地说:如果我在另一个岸边,你会怎么办。
“我们不会有分离的这一天,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离开。”安宸放突然认真起来,痕汐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如果他们分开怎么办?不,他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你别那么严
肃,我只是说如果,倘若我在彼岸。”痕汐笑了笑,虽然想不到能让他们分开的理由,但她莫名产生一种情愫,好像有一天他们会分开,这有些不可思议,因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在一起的障碍,彼此相爱,彼此信任。
但世界有这样一条定理,恋爱中的女人喜欢问如果。
“倘若你在彼岸,我会不顾一切地狂奔向你。”安宸放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们之间相隔无法跨越的江河。”痕汐继续“为难”安宸放。
“找一条船,驶向你。”安宸放言简意赅却坚决笃定,他唯一能确定的事就是——尹痕汐不能离开他身边,除非他先放手。
“几亿个陌生人,人海中却只和你相遇,这算不算命中注定?”痕汐不想再说分离的事,她必须遏制住心里那股燃烧起的不安,这根本就是杞人忧天。
痕汐想,倘若我在彼岸,也一定和你一样,不顾一切狂奔向你。
“我不相信命运缘分。”安宸放总是保持理性。
“但是可以说,因为你让我发现自己也会笑,也会心跳加速。”安宸放接着说:
“我曾经不明白,为什么爱情让人变得幼稚,为什么人活着要追求,是你的出现,让一切有了答案,我听见自己和世界有联系,每天开始有期待,期待你下一秒的笑脸,期待你下一秒的哭闹,或是明天世界就变得更新,应该说,每件事都值得期待了。”
安宸放凝望着江面,继续说:在遇见你之前,我的人生仿佛一片空白。
“空白?”痕汐不得要领,那么,他拥有的世间人都仰望的荣光又算是什么?她虽然能读懂他的孤单,但从没有看见这般深思、带点自嘲的安宸放。
“如果不是空白,怎么够你排山倒海,胡乱涂鸦?”安宸放淡淡地笑了。
痕汐也笑出了声,“本来是一张白纸的我,也给你手中的画笔画满了花,而且是玫瑰花。”
“每一天都有你和我相爱,就不再怕时间再逝去。”痕汐用力牵紧安宸放的手,“所有时间都以回忆的形式发酵。”
夕阳渐渐散开,橙色的光芒照在痕汐的脸上,点亮了痕汐的笑脸,“现在的尹痕汐,是为你存在的,安宸放。”
“在这种时候,是不是少些什么?”安宸放不怀好意地问。
“什么?”痕汐不得要领,站起身来。
“一个吻。刚刚好。”安宸放转过身,看着痕汐。
“在这种时候,你不耍流氓的话会更美好。”痕汐轻轻给了安宸放一拳。
安宸放按住痕汐的肩膀,轻轻地在痕汐的额头落下一个浅浅的吻,不带任何欲望,只是一个吻。
“我觉得我们幸福得有点奢侈,开始害怕一旦失去要怎么办。”痕汐抱住安宸放,她只是庸人自扰罢了,但总觉得太幸福就会不安。
“我们会一直这样奢侈地幸福下去。”安宸放轻轻地搂住痕汐。
夕阳西下。倘若我在彼岸,也要把我的小船靠近你,停泊在你的港口,痕汐在心里默念。
一切只是她的庸人自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