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更)◎

十一月初, 在经过一个多月的水上行船后,虞念几人终于是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的到了京城。

“终于到了!”

虞念四姐下船后,不由长舒了口气。

“就是这天太冷了,还好咱们早有准备, 出发前便备上了不少厚衣服。”

虞念闻言点点头, 她的耳朵和鼻尖都被冻的红红的, 其实她穿的并不少了。

只是许是她这两世都是南方人的缘故,对北方的气候一时之间还有些不适应。

尤其是这会儿又是冬天。

她们几人先前都未曾来过京城, 下船后都忍不住左右瞧了瞧。

这处位于京郊的码头极大,比之临川县和临阳府的码头加起来还要再大上一些。

哪怕如今正值初冬,河面上停泊的船只也极多。

迎来去往, 穿梭在内河航道上, 给这冷寂的冬天都不由添上了一抹火热的氛围与色彩。

虞父知晓自家两个女儿和女婿都是第一次去京城, 早在虞念几人出发前几日, 便写好了信, 托驿站将信送到了京城这边虞家的商铺管事处。

吩咐京城虞家商铺的管事,到时候算着点日子,来码头上接应几人。

这不虞念几人刚刚下船,只来得及简单瞧了瞧码头上的景致,便听前方不远处有人正在对着她们热情招手。

不多时, 那人已迎了上来,脸上和善带笑的看向几人:“可是四姑娘、四姑爷还有六姑娘与六姑爷?”

虞念四姐应道正是。

那人脸上的笑意便更浓郁了几分:“刚刚远远便瞧着是自家的商船,想着两位姑娘和姑爷准是到了。”

“老爷先前已写信过来,嘱咐好老仆算着点时日,到时候来码头上接着两位姑娘和姑爷, 老仆这几天一直派人在码头上守着, 今日终于等到两位姑娘和姑爷了。”

“文正巷的两处院子, 老仆也已令人提前收拾好了,姑娘和姑爷到了那儿直接入住便是。”

“京城不比临川,这才进了十一月份便冷的很,两位姑娘和姑爷还是先上马车吧,船上的行礼,一会儿老仆便让人给直接送到家里去。”

“那便麻烦吴管事了。”

虞念几人出发前,虞父便已告知几人他的安排,因此几人虽未见过这吴管事的模样,但对号入座总是会的。

“不麻烦不麻烦。”吴管事闻言笑的和善,不愧是虞家在京城这块儿商铺的负责人,给人的感觉很是亲和。

话毕,虞念几人便准备上马车,却不想正要上去,一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带着两个小厮也迎了上来。

那中年男子脸上带笑,迎上来道:“老仆见过六郎君,郑家郎君还有两位表姑娘。”

一听中年男子对她们几人的称呼,虞念略想了下,便也知晓了这中年男子的身份。

称呼陆臻为六郎君,是因为这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应是来自陆家,如今陆家的当家人便是陆臻那位在京当官的远房堂伯。

称呼她和她四姐为表姑娘,则是因为陆臻的那位远房堂伯当年娶妻临阳赵氏,其妻乃是虞念嫡母的嫡亲二姐。

按着她嫡母那边的关系,虞念和她四姐还要称其一声二姨母。

“老爷和夫人早先便收到了三姑老爷的来信,知晓两位郎君和表姑娘近日大概便会到京,便特地让老仆前来迎一迎。”

中年男子话毕,虞念几人了然。

走之前,虞父是曾说过这话。

道是京城的富贵人家多,到了京城,他们可以先去见一见他们在京当官的二姨丈。

他们二姨丈在京当官多年,对京城里的道道不说是了如指掌,但是照看一下他们几人还是可以的。

“让二姨丈和二姨母费心了。”郑修竹一派温和文气的对这中年男子拱了拱手道:“今日初到京城,风尘仆仆,不好就这般去见二姨丈与二姨母,待明日,再正式登门道谢。”

“还望管事转达。”郑修竹温和道。

“这个自然,郑家郎君的话老仆定会转达给我家老爷和夫人。”中年管事行礼笑应着。

接着,那中年管事也会意,笑着行礼告辞道:“两位郎君和表姑娘如今已然顺利抵京,那老仆也便不多叨扰了。”

“如今外面天寒,码头这块儿湿气又重,两位郎君和姑娘还是先上马车吧。”

待虞念几人上了马车后,中年管事对吴管事一个拱手,接着才告辞离开。

想来其与吴管事也应是熟识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吴管事是虞家在京商铺的负责人,陆家与虞家又是姻亲关系,同在京城,两家的管事若是不认识,那才叫奇怪呢。

码头这边是在京郊,若是要进到城里,还要再行上个一时半刻的。

不过想想路上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都熬过来了,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就不算什么了。

几人待上了马车后,也没多聊,皆是累的不行。

虽说几人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一直是在坐船,也没做什么,但就是累的不行。

船上的风景是一成不变的水天一色和远去的两岸林木,若说看个一天两天,那还叫新鲜,那待看了这一个多月后,便也成了枯燥。

若不是途中还路过了几个城镇,船队补给时,几人还下去逛了逛,可能这会儿的精神状态还要再差些。

长途赶路,真的是很考验人的耐性,尤其是在这古代交通不发达的时候。

过了有一会儿,马车外渐渐热闹了起来。

几人休整了会儿,再加上如今天气冷,冷得人也精神了几分。

这会儿听到马车外热闹的声音,也便都起了点兴致。

虞念微微掀开一点车窗前的帷帘,巍峨壮丽的城池顿时映入几人的眼帘。

高大巍峨的城墙和墙外环绕的护城河,两相映衬,一直绵延到十余里开外。

这会儿他们的马车正在排队,等候检查核验入城。

守城的士兵,身形挺拔,皆身穿甲衣,一脸的严肃模样。

城门口处负责核检的士兵正一个个一丝不苟的核验着进城人的身份。

虞念看着这一幕,不由的有些出神。

大概是前世那些奇奇怪怪狗血电视剧给她留下的印象,虞念印象中守城的士兵形象皆是或懒散或是借守城之职务,收受贿赂,为自己谋私利的形象。

她当然知道,这并不能一概而论,一棒子打死,但就是很奇怪,关于城门口的守卫,那些电视剧给她留下的最深印象便是这些。

这也就导致了如今虞念瞧见城门口严肃工整的守卫时,有了一丝轻微的错乱感。

原来,城门口的守卫是不收受贿赂的啊。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大魏初立不足百年,还处于古代封建王朝上升时期的缘故。

待排队核验好身份,入了城,一条宽广比直的街道出现在了几人眼前。

临阳府的街道已然很是宽广了,但那显然还不能跟京城相比。

这一整条街道以青石铺就,街面很是平整,马车行过也少有颠簸,真的很难想象,要将青石磨成如今街面上的平整是一个多大的工程。

街道两旁各有一行窄窄的壕沟,虞念猜想,这应该是用来雨天排水的地方。

壕沟旁是一排一人合抱粗的柳树,只这会儿树上的叶子已然掉光,只余垂下的繁密枝条,可以让人想象,若是等到盛夏时节,该是如何的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又往前行了会儿,街边的商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

炭行、酒楼,包子铺、香铺、肉饼铺、茶食店、熟羊肉铺还有买卖珍珠丝绸、香料药材、古玩字画、山珍野味的店铺,林林总总,看的虞念几人是眼花缭乱。

几人略看了看,便也将车帘放下了,总的来说,京城比之临阳是繁华了不少。

但若要细说的话,那也大同小异,京城无非是比临阳大了些,新奇东西多了些。

他们这次来京城,至少要待上个半年左右的时间,之后还有的是时间慢慢来欣赏,并不急于这一时。

又过了半个来时辰,虞念几人感到马车外渐渐安静了下来,马车也慢了下来。

便知晓,许是要到地方了。

果不其然,一刻钟时间不到,马车便停了下来。

下车后,虞念几人左右瞧了瞧,心中满意。

这处巷子环境干净整洁,十分清幽,很是适合读书备考。

“两位姑娘姑爷,这两处院子正是斜对门,是老爷早年间买下的。”

“此处离贡院坐马车的话大概得半个多时辰,这附近的人家,皆是读书人家,环境清雅,正适合两位姑爷温书。”吴管事看虞念几人打量周围的环境,不由笑着为几人介绍。

接着吴管事又给几人指了指各自的院子,道是两处院子皆已收拾好,家中也已备好了做饭的食材和吃食,屋中也已令人烧好了炭火,然后又告知几人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去商铺找他。

几人在船上的行李,一会儿也会送过来。

接着,吴管事又将身边的两个小厮留下,道是几人若是对京城有什么想了解的,可以问身边的这两个小厮。

吴管事方方面面都安排的很是到位妥当,虞念几人自然是点头称谢。

在吴管事走后,虞念和虞慧也各自告辞。

她的这处院子,还是去年她爹给她和陆臻的补偿。

至于她四姐的那处院子,则是今年她四姐夫乡试过后,她爹给的随礼。

她爹的随礼一向大方,当然也可以说的上是前期投资。

此次陆臻中了乡试解元,她爹的随礼则是京城一处铺子的地契。

这让虞念不得不感叹她爹的大手笔。

当然,若是让虞父来说的话,一位乡试解元且未来很有可能是新科进士的女婿带来的隐形价值,可比这一处铺子值多了。

虞念推门进入院子,第一印象便是干净整洁,第二印象便是有些单调。

与南方不同,北方的冬天,色彩回归到了最原始的冷色调。

院子里的那棵大槐树叶子已经掉光,只余下枝干。

天井旁的那两口大缸里许是先前栽种了莲花,这会儿也只余下枯枝与半缸子的干裂土块。

穿过前面的院子,进入内院,是同样的干净整洁。

可以见得出来,吴管事确实有派人将这处院子给仔细打扫了一遍,地上连片枯枝乱叶都没有。

“姑娘,这屋中暖和多了。”

进入内室后,珍珠看向虞念不由喜道。

“刚刚吴管事说了,他已让人提前烧好了炭火,自然暖和。”

琥珀抱着雪团子,落后了众人一步进屋,闻言不由笑道。

“姑娘,郎君,我刚刚去厨房瞧了瞧,食材什么的也都很全,这马上也快晌午了,我先去做饭,待吃过饭后,咱们再将这院子和屋内好好打扫一遍。”

于娘子刚刚一进门便先去了厨房,这会儿进了屋笑道。

“听于娘子的。”虞念打量了下屋内布局,闻言不由笑着应道。

这处宅子相比临阳府的宅子小了些,不过也是两进的格局,住他们几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在布局上,与临阳府的院子还是有些差异。

想来大概是南北建筑风格的不同。

“那奴婢便待于叔和小石头将院中洒扫完后,将被褥什么的也都抱出去晒晒。”

“这天虽冷,但瞧着今日这日头还挺好的。”珍珠待虞念话落后笑嘻嘻道。

“那奴婢一会儿也打点水来,先将这房中再仔细的洒扫一遍,这样待一会儿吴管事那边将行礼送来后,便可直接取出来归置了。”琥珀站在一旁,闻言亦笑道。

虞念笑着点头,众人顿时热火朝天的忙碌了起来。

她和陆臻亦没闲着,琥珀话刚落,那边吴管事便已派人将行礼送了过来。

因这次他们要在京城这边待上个大半年,这中间又要历经冬、春、夏差不多三个节气,京城这边又是四季分明的气候,因此光是各季衣服便带了不少。

光是将其妥善归置好,怕是都得要上个小半天。

至于陆臻,此次来京备考,书自然是少不了的。

其中不光有家中原有的书籍,临别前,杨先生还又赠了陆臻半箱子的书,其中大部分是杨先生这些年来收集到的历年会试的考题及其做的备注,可谓价值极重。

陆臻自然是珍之重之,亲自将其收整好,摆在了书架上。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箱子是虞念平时没事打发时间的杂书和她平日里的画作。

洛河风光、州桥夜市以及身边众人还有雪团子都曾是她的画中景。

她前世各种画法都有涉猎,但说最出彩的,还是工笔画。

可能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工笔画少了几分写意,但她如今有钱有房还有铺子,不缺钱,那自然是万事皆随心来了。

这会儿也没有摄影这么一说,她便想拿自己的画笔记录身边的人与事。

至少她如今远在京城,若是想她阿娘和弟弟了,那还可以取出她阿娘和弟弟的画像来看看。

以她的绘画手法,不说十分像,那也有八九分相像了。

第二日,他们几人去了陆府登门拜访。

正恰逢他们这位二姨丈休沐在家,自然是宾主尽欢。

待临走之时,其还嘱咐陆臻这位族内堂侄与郑修竹二人若是在学业上有哪里不懂的,尽可以趁他休沐之时来问他。

陆臻与郑修竹二人自是行礼道谢。

这之后,姚温若亦听闻了几人来京的消息,特地趁休沐时来了一趟。

虞念自然是跟其碰了面。

只是过去了这么久,二人之间又各自经历了不少事,便是当年年少时再多的喜欢,如今也随着时间渐渐淡去了。

更何况,当时她的喜欢还没那么深。

便是姚温若,当时的喜欢比她深一些,但这中间又经历过这许多般的事,估计也放下了不少。

她想,如此正好。

这世上,又不是缺了谁,少了谁便不转了,凡事还是须得看开才好。

这之后,她四姐去探望了她五姐一趟,因着先前那件事儿,她四姐没想着要她一块儿去。

不过去之前她四姐还特地跟她说了声。

虞念倒是领了她四姐的这份心。

这之后几日,因初到京城之故,几人拿出了几天的时间,好好的将这京城给转了转。

一是欣赏下这京城的风光,再是,他们至少要在这京城住上半年左右的时间,自然是要摸清这京城里的门道。

至少要知道哪里在哪里。

这次来京城,虞念自然也是想起了顾先生和玉姐儿。

只是顾先生九月份时的那封来信中说,她和玉姐儿随现任镇北侯,也就是其养兄去了北疆。

道是北疆民风开放,玉姐儿在那儿许是会过得更自在些。

顾先生行事一向是恣意的。

当初看中探花郎成亲是,发现夫君背叛后果断合离是,如今带着玉姐儿去北疆也是。

虞念在看完顾先生的那封来信后,不由会心一笑。

人生短暂,在不影响旁人的情况下,自是要过得自在随心才好。

这之后,虞念也给顾先生回了信。

道是陆臻如今乡试已过,她和陆臻今年年底便会出发去京城,参加明年开春二月份的会试。

这之后虞念又在信中问顾先生和玉姐儿去了北疆是否适应?等等。

算算时日,想来如今顾先生大抵也已经收到了她的信件。

而若是顾先生有来信,她要想收到的话,怕是就要等到过完年了。

在拜访完亲友,又将京城逛了遍后,陆臻和郑修竹二人便开始了闭门读书的日子。

当然,二人并不是死读书。

各府城有志于参加明年开春二月份会试,并且家中不差钱的举子们,大抵都已经提前到了京城。

这其中有那擅长组织文会的举子,隔上十天半个月的便会组织一场文会,有同府举子们内部举办的文会,也有同其它府城举子们相互交流、探讨学问的文会。

陆臻与郑修竹偶尔也会结伴参加上那么一两场。

除此之外,陆臻还每日雷打不动的陪着虞念在三餐后散散步,消消食。

他们的住处不远处便有一片湖,湖中有建好的桥堤,还有一座湖心亭,正是晚饭后周边人家们散步消食的好去处。

另外,京城的夜市也是一景。

如今天下承平,京城又不禁宵禁,夜市极为繁华。

各种小吃叫卖络绎不绝,因为这儿,她在来了京城这一个多月后都胖了些许。

好在胖的并不明显,只是之后陆臻再带着她来逛夜市时,她是说什么也不贪嘴了,不过,浅尝辄止还是可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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