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笪哭丧着一张脸, “是没有,可是上寨玉笆的哥哥玉蓬失踪了好久。”说着捏紧了手中那变形了的金饰,“这是他的。”而且他失踪的时候, 那伙强盗还没被赶走呢!
大家都以为他是被强盗们抓走了。
可是如今看来,分明就是进了这豹子的口中。
而周梨一听这话,就晓得他的担忧了。但只凭着这首饰, 也不好定论,本想安慰他兴许人是逃了的,就是这首饰叫豹子给吞了进去。但这首饰又是从紫萝山鬼神像前面供奉过的,对于他们来说,比命都要重要的,怎么可能给丢了呢?
所以自己也觉得这话站不住脚,既然是没事。而且他怎么不回来?于是最终也就叹了口气, 问着:“那可是告知玉笆了?”
玉笪摇着头, 几乎都要哭出来了:“我和玉笆订了婚,本来他哥哥不出事的话,我就要上她家去的。”现在她哥哥确认出了事,自己去她家生娃的日子要推迟了不说,重点是玉笆多伤心难过啊。
想着想着,他这里就哭了起来,幸亏得他的姐妹和母亲来安慰着。那边又打发人去上寨告知玉笆。
不多时, 玉笆一家便哭着来认领了那金饰, 显然也默认了玉蓬的结局,又觉得周梨为了玉蓬报仇雪恨,谢了她一回。
也不止是口头上的, 还送了许多药材来。
周梨本不愿意收,但后来玉笪说, 他们山民就是这样热情,若是周梨不收,他们怕是心头不安。
本来周梨将豹子肉分给他们,自己就要了皮毛和几根骨头,下寨的老百姓们对她就感激不尽,如今上寨那边得知她杀了豹子给玉蓬报仇,也是对她尊敬有加。
她回头忍不住和殷十三娘说,“我眼下想起来,我运气是真好,本来还担心这一次在这边开设各种生活作坊,到底要占了老百姓们的果园和水田,怕是不好说服他们的。可眼下因这豹子的缘故,忽然得了他们都好感和拥护,那接下来看好了场地,应该也不必担心了。”只是盼望着,那玉蓬还活着,豹子腹中发现的金饰,不过是叫大家虚惊一场。
殷十三娘听她这样一说,也觉得这豹子来得巧。早前又不是没有人夜宿在那岸边,却偏偏叫他们这里遇着,还给周梨射杀了。
因此也是笑着附和道:“莫不是真有这紫萝山鬼,见着你是诚心诚意为老百姓们好,方在暗地里保佑你,那豹子就是她送你的礼物。”
周梨不信什么鬼神,但也不会不敬,所以只随着殷十三娘的话点头。
果然,等着晚些,那寨主回来了,领着她去看河边那小半坡上的果园,就挑了那里做酿酒坊,还说果园里有一线山泉,是从后面那高峰上流淌下来的,最是甘甜。
所以非得拉着周梨去尝一捧。
山泉水的确是清甜,用来酿酒只怕也不差,当下便就这块地做了安排。只不过那些果树挂着果,她觉得都砍了实在是可惜,可是移栽果子也保不住了。
最后折中一下,将这酿酒坊建得灵活一些,反正那小半坡旁边,有个天然的山洞,可做储存酒窖。
这个事情,周梨早前还想着多半得三五天才能办成,没想到小半天的功夫,就商定了。
又因为有豹子的事情在前面做了铺垫,所以那些果园被涉及到的人家,果然是很爽快就答应了,甚至都不在乎赔偿多少。
这样不斤斤计较,往后相互合作,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所以后来听玉笪说他们这上下两寨在河对面有一座共有的矿山,出的都是能出玉石的石头,从前他们还开采过,卖到奇兰镇那边去。
不过后来奇兰镇的山民在强盗的压榨下,和他们一样没了好日子,也就停歇了下来,如今只在周边捡着些碎石头去街上摆集市卖。
周梨早前也见过他们这边的原石摊子,却不想竟然就是这周边捡来的,当下也是大力支持他们重新将这玉石矿给开采起来,到时候做出好物件或是出好石头,便是本地卖不了,自己也能帮他们拿去外州府出手。
得了这话,玉笪自然觉得好,只要有了钱,就能在河面建造大桥,这样就不用每次划船去对岸。
平日还好,遇着那发大水的时候,就艰难了,几乎止步于岸边。
所以趁着周梨去下面的寨子商量建造其他的工坊,他也不出船了,和寨老管事们一起做了商议。
最后还是决定抽一部份人来继续开采玉石矿。
而接下来这半个多月里,周梨走了这半月镇十来个村寨,终于将大部份的工坊地址给确定,占地补偿也都商议好,一切只等她回了县里,就能全部落实。
所以等她转了这一圈回来,下寨这边已经将河边的果园收拾出来,坛坛罐罐也不缺,那上寨的偏坡上,一拨开那些藤条野草,底下挖了不到一掌厚,就是上好的黏土。
旁边还有早前已经荒废了的窑。
如今山下面的下寨要建造酿酒坊,缺的可不就是酒坛子么?所以上寨将窑收拾出来,第一单生意便是做这下寨的。
周梨见着上下两个寨子都在紧罗密布地进行着,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加之这出来也半个多月了,因此也没多待,只将猎户帮自己熟好的豹子皮和骨头带好,也是由玉笪送回屛玉县城去。
这一次走的又是另外的小河道,虽是绕道了些,但途经了四五个寨子,路上的安全有了保障不说,周梨还到各处的寨子里去走访。
其实这些寨子里的老百姓们,都是认识她的,只不过见她果然如同早前所言亲自来村寨里,还是十分激动的。
以至于走的时候,送了不少东西,虽是不值钱,但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可奈何小船只有那样大,压根就带不了许多。
因此周梨是一一给婉拒了。
按理说,这该是周梨第一次一人外出,而非和白亦初再一处,但因每日都在换山换水,目不暇接不说,空闲时也没有多余的。
所以也顾不上去想什么。
只是这归途中,马上就要到屛玉县了,忽然有些挂念起家中亲人来。
来去加上途中所耽搁的时间,竟然出去了将近一个月,所以如今到了这城中,见那雨后春笋一般开设起来的铺面,一时是震惊不已。
唯独有些遗憾的是街上行人有些少了。
不过城中的卫生一直都不错,这一点她觉得小狮子值得夸赞。
回了家中,实在不巧,家里人也不知道她今儿回来,早前倒是还担心她在外的安全。但是时间久了,又听得半月镇那边来的人说她去了下面的寨子里,每日都是游走着的,没有固定在哪一个寨子。
而这头一忙,想着那殷十三娘反正在她身边,也就没再多忧心了。
家中仍旧是若素带着小丫鬟阿荣两个在。
两人看看书打扫庭院,或是煮饭等着,免得大家回来后饿肚子。
见了周梨回来,自然是欢喜不已,只围在她身边问七问八的。
若素其实也大姑娘了,也可以到外面去历练一回的,奈何家中不能不留人,倒是难为了她。
不过她是个细心的姑娘,见周梨也一路舟车劳顿,没有多缠着。
没曾想周梨吃了饭,沐浴换了一身衣裳,就往衙门里去。
也是巧了,正好遇着上官飞隽送了稻穗来,几十种宝贝一般放在背篓里,各自上面还用线挂着标签。
他见了周梨,先是一愣,随后大喜,“阿梨姐你回来得可赶巧。”说着指了指自己身后背篓里的各种稻穗:“这都是试验田里的穗子,我师父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务必要拿给阿初哥看,可刚才我问了,他人去了临渊洼。”
周梨算着时间,自己去的时候稻花正好,如今一个月刚好是稻穗成熟,连忙喊着他,“快到院子里来,一一拿出来我看。”一面喊人拿了张竹席在那芒果树下摆开,便和上官飞隽小心翼翼地将稻穗一字呈放好。
上官飞隽一边从背篓里拿出来,一面指着上面的表情介绍:“这个是芦州花田稻和全州稻杂交而得。”又说另外一个是什么稻跟什么稻的。
最后全部摆放完毕,才说:“所有施肥都是一样的,水田水线也没差,都是我们那尺子每日测量,日光量也都很充足,你记不住也不要紧,我师父和朱师姐每日都细细记录了,如今已经收纳装订成本,到时候方便翻阅查找资料。”
周梨一面听着上官飞隽的话,和围过来瞧稀奇的众人将其中两株稻穗拿起来,“这个比母株要多上一半的谷子,单独剔除来种一块,然后再挑选其中最大穗子的做种,以此轮回,到上限不变为止,再和最初的母株一起对比,看看这稻穗翻了几倍。”
“好。”上官飞隽应着,又和周梨介绍其他算不错的稻穗。
旁边围观的众人见了,心想刚才周梨说还要反复挑种的那个,若是上头的稻穗在多个五分之一,也是了不得,怕是要震动朝野上下了。
不过有一点就是不知道这稻谷稳定否。
所以还要再漫长地做实验。
但即便如此,周梨看到如今这结果,也是十分满意,“你们辛苦了。”随后问起其他的果树蔬菜嫁接如何?
那辣椒嫁接过,可以从一年草本变成三两年的木本。这样的话,就不必反复培育秧苗,等成长期。
长久时间里,都在挂果状态中。
还有那甜西瓜苗嫁接到葫芦根茎上,借助这葫芦强大繁茂的根茎,西瓜以后所得到的养分会更多,结果率自然高,也足够甜。
当然,这又要追求土壤问题。
所以他们也在做实验。
就这么半个时辰的功夫,上官飞隽回了周梨若干话。一旁的众人平日里这十二属最不看好的就是这神农属了。
只觉得种地罢了,哪里还要用得着往里头砸银子?如今亲眼看到这些个颗粒饱满起稻穗比寻常稻穗都要大,又听得周梨和上官飞隽的问话,方反映过来,这种地原来也是有着大学问的。
且只要这些个问题真如大家所想解决好了,以后哪里还担心没有余粮?
想到这里,大家一时目光都满是兴奋,看着上官飞隽一行人,都觉得带着光一般。一个个也夸赞着上官飞隽,一时也是叫孩子红了脸。
他当初觉得是被周梨随意打发过去的,可是后来逐渐融入了这个团队,意识到了现在所做的一切将是一个多伟大的事业。
若是粮食果然增长,那么他们的名字将
来都是要留存千秋万世的。
想想那中一个状元,三年就有一个,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可是将粮食收成提高到这个份上,却是前所未有人,因此也是信心满满,干劲十足。
只不过到底还是个孩子,叫大家一夸就忍不住满脸的欢喜,只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和大家热情澎湃地介绍着那嫁接的青柠树上,再过一个月,就能结出很多种果子来,到时候熟了必然摘给大家尝一尝。
周梨本来还在想,自己这样算不算是用童工了?她早前想着将上官飞隽打发到小苍山去,一来是小苍山的确是缺人,二来是那边的活儿相对来说,即便是出了点差错也影响不了大局。
可是如今看来,上官飞隽竟然是爱上了这一项事业,且还将自己全部的心思和精力都花在上面,简直是全力以赴了。
便又觉得,现在就算是那边人手够了,喊他退出,怕也不愿意,索性就这样。
出门这将近一个月,杂货铺这边也有问题要处理,许多货物都已经接近了售罄,算着时间,南海那边该送货来了才对。
总不可能顾少凌还要等着那些牲畜吧?
然就是两三天的功夫,果然是来了好消息,清唛河上一下挤满了小舟,是给南眉河边上的顾家大货船运送物资来县城里。
顾少凌这次没来,来的是个顾家小姐,是顾少凌的堂妹顾少鸢,但见她穿着一身简便的宝蓝色齐胸窄袖衣裳,头发高束,有些不伦不类的样子,但是行为举止间却满是自信。
顾羧一起来的,得了顾羧的指引,便朝周梨走来,同男子们一般抱拳和周梨行礼,便开门见山道:“我叫顾少鸢,是顾少凌的九妹。”说着指向后头那清唛河上堆满货物的小舟,“我哥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要留在南海,一来是方便给屛玉县的货物采买,二来也能顾着家中。往后这就交给我来管,不知道周姑娘可是愿意?”
周梨笑道:“你兄长能叫你来,显然你也非那无能之辈,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想着有些对不住你们顾家,本来途经南海,占了你们顾家的便宜就罢了,还要将顾家的人才都给挖过来。”
顾少鸢一听周梨也是将她夸赞做人才,一时哈哈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摆着手:“哎呀哎呀,什么人才嘛!这多不好意思?我其实是不成器,平日里还爱贪杯,顾少凌才叫我爹把我打发过来的。”
她一边说,那顾羧在一边拼命地挤着眼睛,分明就是在提醒她谨言慎行,但是这顾少鸢已经说得尽兴了,眼里哪里看得到顾羧的提示?
好叫周梨担心,顾羧因此坏了眼睛。
不过周梨也明白了,这姑娘肚子里藏不住两句话,一下就将她的身世给交代完毕。总结下来就是个吃喝玩乐的二世祖,虽然她是个女儿身。
所以顾少凌大约是总结了这边没有懒惰鬼,因此就将她发配来此。
这不免是叫周梨有些忧心忡忡,即便南海那边的确是需要个人坐镇。
可能是周梨的担忧过份明显,叫那顾羧忙上来拍着胸脯保证,“周姑娘,您也别太担心,我们九姑娘只要不沾酒,还是很靠谱的。”
这话叫那顾少鸢总算是反应过来,自己说过了头。也忙个周梨保证,自己最近在戒酒。
周梨在心中悄悄叹了口气,也学着众人一般,下意识地想着希望那紫萝山鬼保佑,这顾少鸢往后果然不沾酒。
顾少鸢一面偷偷打量着周梨,一面连忙朝她说道:“我来之时,果子已经出了过半,余下的我哥已经送上江南那边了,想来也是没有亏本的。还有周姑娘你表哥打发人送了许多牲畜来,我这一次也是带了一船过来,只不过这气候大抵是有些叫它们受不住,即便我每日就叫人拿凉水冲刷一回,还是热死了几头。”
果子倒是无妨,但是这牲畜的事情,周梨一下就打起了精神,忙朝河面看去,“那眼下都在何处?”
“在船里太闷热了,这小型船只而也运送不了多少,所以还关在那边,等着叫人去赶来县里,还是怎的?”顾少鸢解释着。她还不怎么了解这屛玉县的地貌,所以很好奇,怎么这样炎热的地方,跟儋州是没有多大的差别了,怎么就想着喂那些厚毛的牦牛?
亏得她聪明,叫人给剪掉,不然的话只怕早就全热死在船里了。
于是少不得拿这事情和周梨说。
周梨原本
是打算叫奇兰镇的人直接到南眉河边上去接这些牲畜,赶着回奇兰镇便是。
哪里晓得她将毛都给剪掉了,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给直接赶过去?那边听说最近在下大雪呢!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给冻死了?
但见着顾少鸢也不是有意而为之,也没法去怪她自作主张,只叫顾羧先带她去休息,接下来的事情自己安排。
转眼也是过了十来天,这些牲畜总算是安排妥当,河边的货物也都一一运送完毕,船只给腾出来了,周梨这边还是照例收了些果子,不至于叫顾少鸢空着船回去。
谢天谢地,此处除了果酒,暂时没有烧刀子,所以那顾少鸢在酒楼里吃了觉得没意思,便没上瘾喝醉。
将她送走后,周梨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白亦初也从临渊洼回来了。
他这一次去临渊洼,把陈慕一并个带过去了,又安排了百来人在那边听从司马垣的安排,开采矿石。
术木寨那里算是离得近的,还接了专门给他们打柴火的活儿。
是了,要炼那些金属,旺盛的火炉子是缺一不可的。虽然也有些黑石碳,但终究是太少,若是不掺杂着柴火,压根就不够用多久。
眼下两人许久没见,自然是有不少话要说,便挑了个落日余晖之时,漫步在街道中间。
“这中元节转瞬而去,马上就是中秋了。说起来,咱们从上京离开,也快有一年之景了。”远处街头,因有高树遮挡,以至于树冠下面的房屋,比别处少了几缕光辉,早早就挂上了灯笼。
白亦初遥望着那风里摇曳着的灯笼,忍不住感慨起来。
这满街虽到处都是一股子破败之相,却如何也掩不住这处处的勃勃生机。便是破旧得厉害,但干净得也不像话,仿佛行走在自家庭院那般,竟然是不见一丝杂物。
于是也忍不住夸赞道:“云长先生必然是没有想到,五大三粗的小狮子会有这样的本事。”他要说的,自然不止是小狮子的主持之下,满街洁净不见肮脏之物,更重要的是街头巷尾,不管是各家的铺面门口摆放的门板或是摊位,还有那旗子牌匾什么的,都整整齐齐,半点不杂乱。
这是别处不敢想的。
周梨也由心而笑,“是啊,我们这里创造了好多史无前例,往后不知道是否会叫他们名留青史。”
“一定会。”白亦初这一阵子想了许多,虽自己看着忙忙碌碌,但实际上自己好像也没特意做出什么贡献来,反而下面这些人,才是真的绞尽脑汁,就差点鞠躬尽瘁了。但是金银的奖励,只能叫他们生活富足,要叫他们的精神长远让人知晓羡慕,还是要给篆刻下来,才能让人永久铭记。
所以和周梨说,打算等南广场那边的紫萝山鬼神庙建造的时候,也要在那边放一块石碑,专门用来记大家的名字。
周梨想,这样再好不过。这种最为原始的手段,其实保存史料最为完整。
不过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漫步在街头巷尾,街边两侧灯笼风中微晃,阵阵花香随风急来,偶尔传来一阵这小商贩们的叫卖声,有的就厉害了,还三种语言轮流叫卖着。
周梨正想同白亦初说,自己听了这许多山民的话,都学了几句,有句就是我想你。可忽然风中的灯笼疯狂摇摆起来,甚至有的直接滚落了下来,顿时里头的烛火或是灯盏便打碎熄灭。
树冠也摇坠不止,鸟雀惊起,脚底震动,那些本就腐朽的门窗更是岌岌可危。
无数的人一下从房屋里涌出来,抱着孩子的背着自家老人的,瞬间便将街道给填满了,满脸都是惊恐骇然,慌里慌张地朝着四周瞧去。
白亦初和周梨先是紧张地拉着对方,但很快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天灾,所以当见着大家从屋子里涌出来的时候,都拼命地大喊:“往南广场去,也别站在树下。”
街上也有不少挂着果子的果树,这会儿经不起这惊骇的震动,也有不少果子直接砸落下来。
他们的话,多少是有些用的,即便大家这会儿慌了神,但脑子里已经下意识地听从白亦初和周梨的话,手脚立马动起来。
毕竟他们来了这屛玉县后,可没有坑过来百姓,且还都处处为老百姓着想。
然而还没等第一批人跑到南广场去,这震动就停止了,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如果不是满街还是面面相觑满脸惊骇的众人,哭啼着的孩童以及那乱吠的狗和鸣叫的家禽、屋顶树枝上不安的鸟雀,大家甚至都怀疑,刚才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地龙翻身。”白亦初神色凝重,“阿梨你先回家去,看看可有人受伤,我先四处看看再去衙门。”
说罢,也顾不得等周梨答应,一面和众人叮嘱,不要着急回家,再观察一阵。
然后便匆匆去了。
而周梨是直接回了家去,家中房屋因前一阵挈炆被刺杀,毁坏后重新修葺了,所以倒没有因为刚才的震动而发生垮塌,只是大家都被惊吓得不轻。
又听石云雅他们还没回来,周梨是顾不得去衙门,直径叫了人往幼儿馆去。
这个时辰,杂货铺可还没关门,幼儿馆的孩子们,有一部分还没被接回家去。
但也是万幸了,这个时候石云雅元氏和雇佣来的婆子们带孩子在院里吃饭。
因屋子里闷热,所以她们在院子里摆了长桌宴,以至于刚才发生震动的时候,石云雅都叫大家挤在院子中间,只看着那旁边脑袋大小的棕榈果从树上坠落下来,还有倒塌的厨房等。
便是她和元氏也吓得不轻,周梨带人赶来时候,她们这些人还将孩子护在那院子中间,一动不动的。
见了周梨,才像是得了主心骨,石云雅也终于是没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满脸的恐惧,“阿梨,这是怎么了?方才我还以为,这地要陷下去。”
周梨一面检查,见孩子大人都无碍,只是受了惊吓罢了,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嘴里则安慰着:“别怕,是别处发生了地龙翻身,有些影响到我们这边。”
所以周梨眼下倒是不担心屛玉县了,也不知是灵州还是别的地方。
若只灵州,倒也还好办,可见受灾老百姓并不是很多。
可是,如果是其他州府,但这余震还能传到他们这偏远的屛玉县来,可想而知这地龙翻身到底是有多厉害。
那受牵连的老百姓,更不必多说了。
想到这里,周梨也是隐隐忧心。等她安排好这幼儿馆,孩子们都被接回家去了,她才去衙门里。
这边白亦初已经召集人统计了出来,城中方才的震动受伤的有三个人,但幸好都只是轻伤,如今送往韩知意的医馆里去了。
人是没有什么大碍了,但是房屋受损便颇为严重,就拿景家街那边来说,房屋垮塌了四分之一。
余下房屋受损的地方更不必多说了。
不过眼下白亦初顾不得这城中房屋之事,只马上安排人到各村寨去救援。尤其是奇兰镇那边,才下完了大雪,只怕今日的震动,引起了雪崩。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到处都是忙碌身影,比起这各处房屋受损的严重程度,那一线峡里溢出来的卤水倒不算什么了。
周梨只将那边的人都给调了过来帮。
房屋的坍塌,使得许多地方的水渠都被堵死了,也是万幸早前有小狮子负责了这城中的各项卫生问题,垃圾每日倒两回。余下的垃圾大家又都各自遵守,扔到垃圾箩筐里。
使得这城中水渠皆是清亮无比,以至于现在即便不少房屋坍塌堵住了水流,也没有半点脏水四处乱溢,所以空气仍旧是清新中带着花果香味。
这股子香气叫人觉得心神安定,仿佛那昨日的夜幕时候的震动,并没有影响赶到他们。
甚至有人笑着说,他们原本就想修房屋呢!本来就要择日子了,如今这老天爷帮忙做了主,大家就一起换新屋。
然而比起这屛玉县,别处就没有这样好的光景了。
灵州的其他县城受损并不算严重,可那发生地龙翻身的源头地全州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
乡下如何不知晓,但是这县城中竟然无几处好房屋所在,放眼望去皆是那残垣断壁不说,被堵住的下水道里到处都流满了污水。
那些受了伤,好不容易从废墟里爬出来的人,却因伤口严重感染污秽,又无好条件来清洗伤口,活生生就这样疼死掉了。
更不要说那些还埋葬在废墟中的人,便是侥幸还有两口气在身,却是大半个身体泡在那污水之中,叫人如何继续求生?
可这全州知府段敏圭本就是个欺上瞒下的鼠辈,早前淹了一个县城,他都救援不得,更不要说整个州府都遭了秧。
他自己倒是命好,凭着那些个金银手段,叫力士给从中背出来,但如今看着这满目的废墟,他也是吓得瑟瑟发抖,连自己还在废墟里埋着的老娘亲爹都顾不得,只喊着那些健全的人手先去挖他的库房。
那里头都是他的金银他的宝贝啊。
大家先是一惊,随后一愣,疯兽一般直接朝着那库房废墟扑了过去。果然是金钱的力量大,不过多会儿,那库房就给刨出来了一个角,这段敏圭装着金元宝的皮箱也露了出来。
只是可惜大家眼睛里只有金元宝,哪里还有什么知府大人?
那段敏圭先还如打鸣的公鸡一样扯着脖子大喊,“都给我轻一些,别弄坏了箱子。”那箱子可以是上好的犀牛皮包的,自己那外甥女何婉音可最喜欢这些皮具,回头自己还要送给她呢!
只是可惜他这话哪个能听?大家又是小刀又是匕首,只恨不得马上就在箱笼上开个口,不用去刨上面的残垣断壁,直接将金元宝给取出来。
所以他见着有人亮出刀子,气得直骂:“你们这些天杀奴才聋了不是?本官叫你们不要弄坏箱子!没听到么?”
见着无人听从他的话,段敏圭急得上前拉扯,妄想以自己这肥胖之躯就将那满眼只有金子的众人给阻拦了。
然而他扭着这肥硕的身躯过去,只叫大家觉得他捣乱扰事,慌乱之中也不晓得哪个叫他给挤开了,生气地握着手里的短匕,转头就往他身上扎,一头凶恶地骂道:“你这个该死的狗官,给老子滚开!”
段敏圭当下一刀下肚子,登时只觉得是天旋地又转的,摇摇坠坠,便重重砸在了地上。
然就这短短的功夫,那几人已经合力抓着划破的犀牛皮,硬生生将箱子从废墟中拔了出来,见着他躺在这里实在是太过于碍事,于是有人踹了一脚。
这一脚叫段敏圭回过神来,一面挣扎着起身,却见自己上好的犀牛皮箱子已经被划得稀烂不说,箱子也被粗暴地打开了,这穷低贱的庶民穷鬼正在分抢他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金元宝。
只气得一个鹞子翻身,受了伤的肥硕身体竟然变得捷讯无比,直接朝众人扑了过去,意图将那些金元宝给抢到手里来。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无数的利刃,刹那间就将他肚子扎了好几个洞,鲜血顿时横流当场,把金灿灿的元宝给染了色。
那些人却是嫌他太胖,只皱着眉头道:“狗官太胖了,我们这些个匕首扎进去,不见他的肠子滚出来。”
这会儿段敏圭已经倒在被抢光了的箱子上了,那群人的骂声虽还在耳边,但他们却已经到了那残垣跟前,继续挖自己的宝库。
段敏圭急得浑身发抖,奈何如今流血过多,四肢无力,头脑发昏发胀的,只能拿一双眯眯眼死死盯着那些人,嘴里仍旧不甘心地喊着,“金子,我的金子!”他辛辛苦苦攒来的金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