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与他说起杜屏儿和小韩大夫之事。
白亦初听罢, “既是两人都有心,也好过了那盲婚哑嫁。如此明日不如将小韩大夫也请过来。”左右也不算是个什么外人了。
“哪里还要用请,人早前便想着要朝你们道谢的, 尤其是挈炆替他在公堂上据理力争,明日自然是会来家里的。”又见那头顶上星光灿烂,墨蓝的夜空里, 那一弯细月更是显得光芒耀目,“明日又是个好天气了,可惜你们时间有限,不然可以到城外河边玩耍去。”
白亦初眼底也是有些遗憾的,“过了这一阵子吧。”
周梨回头,刚好对上他的歉意,不禁好笑起来:“我就随口一提罢了, 你倒不必当真, 我自己也忙得很,这一阵子有好几处房子要我拿主意,我想挑着弘文馆附近,稍微找人改一改,等过一两月,便能全租给下面来参加院试的学生。”
那弘文馆是芦州院试的地方,来参考的学生们自然是住得离弘文馆越近越好。而且那边多是书斋笔墨铺子, 常来往的都是些咬文嚼字之人, 所以环境也是十分安静,是个最合适读书的好地方。
白亦初听罢,“你果然是天生做生意的料子了, 有你在我这个赘婿果然是不用再为这三两碎银子担忧。只不过这院试一过,那头便又清冷下来, 你到时候可是要将房屋出手?”
这个周梨已经想过了,只摇着头,“那倒不必,届时将房屋价格下调一些,多的是有人居住。等到七八月份,再给涨回来,何况我做的都是短租,若是租客不端正,也好早些打发走。”反正过了千年百年,那学区房的价格都不会落的。
她如今捏在了手里,怎么可能转手卖了他人去?
白亦初替她算了一回,如此倒也行,虽是不能挣大钱,但俗话说的好,那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样刚好。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到底是夜深了,周梨开始呵欠连天,白亦初便带着她下来,两人各自去休息。
元氏果然如她所言,家里每一个人喜欢吃的,不管是主人家或是客人,还是请来的长工,她是个个都顾及到了。这五月清晨的太阳还没有午时那样灼热,带着几分暖意将整个院落给填满,使得她买的那一大堆菜尤为醒目。
周梨一开窗户,就瞧见了堆在院子里那些个菜,不免是也有些咋舌,“您这是要把整个菜市场都搬回来么?”
她这话音,将
在房间里的众人都引了出来,瞧见了也忍不住发出啧啧声音,那些个鱼虾还好说,直接放到池塘里去便好了,可是旁的牛羊肉她可买得不少,怕是两天都吃不完呢!
更何况这天气逐渐热起来,是放不长久的,到时候也只能是扔了卤汁里去。
元氏却是早就有打算,“若真有那剩下的,给做成肉干叫阿初他们带书院里去做零嘴,这读书最是费脑子,得多吃些肉补一补才是。”
周梨听了倒也是可行,又想着顾少凌他们难得能出来一回,只怕一会儿就来了,到时候少不得是要喊着出去玩儿的,因此便趁着这会儿人还没来,赶紧跟着帮忙做些事儿。
白亦初也没闲着,在书院里虽是书本不离身,瞧着的确像极了个儒雅的读书郎,但在这家里,仍旧像是从前那样袖子挽起来,什么累活脏活都能做。
所以等着那挈炆一行人来时,见他系着围裙正在杀鸡宰鹅。
元氏见他们几个来了,只招呼着到厅里吃点心,然后催促着周梨和白亦初快些洗了手,去作陪。
不多时那小韩大夫也来了,他虽是年纪长了白亦初他们,但因都是读书人,还有此前那一番情谊,自然是能料到一处去的。
见着中午些,只邀着他们去城中一处建在河边的小食肆,说味道绝佳,无论如何也要请他们,以谢当日救命之恩。
周梨闻言,索性便叫了莫元夕和杜屏儿一起,一帮少年少女便出了门去。
街上像是他们这样的少年少女一起出门游玩的并不少,尤其是那春日里花朝踏青,到城外去的更是比比皆是。
加上这几年,听闻上京那边,多的是女人出来露面,似不再如同从前那般拘束女子,所以这芦州在柜面上来的女人,也逐渐多起来。
也是如此,周梨今年一十四岁了,在外抛头露面做生意,也没人嚼什么舌根。
家中不过一辆驴车,是坐不下这许多人的,因此大家便想着不如四处走走,抄着小街小巷子去,反正也不远,更何况那巷子里头也是格外有一方街上没有的风景。
想是快临近端午了,街上多的是那卖五彩香包的,许多人家屋檐上都提前挂满了菖蒲和艾蒿,这两种植物的香味,那喜欢的只觉得是人间绝色,不喜欢的却是见了便忙拿袖子捂着口鼻,匆匆逃离。
周梨她们几个姑娘家面对着街上这些香包,终究是没有什么抵抗力,一路上走走停停,这里看那里瞧的,一帮儿郎只能耐着性子等。
总算到了小韩大夫说的那家食肆,正好是中午时候,雅间里已经坐满了人,只能在二楼寻了个位置。
但运气也还好,刚好临窗,只往那窗户外面一瞧,便是清凌凌的河水与对面沿岸而建的茶楼酒肆。
“这里晚上只怕极美。”周梨想着到了晚上,那灯光落到河里,只怕是满河星光灿烂,好似星星坠入人间的模样了。
小韩大夫闻言,连点头称是,说自己也是一日偶然夜游到此,停驻在这里观景,才发现这家食肆的美味。
他又做主推荐了几样小菜,方将菜单子推给众人去,又朝杜屏儿问了几句,然后替她点了一样清淡小菜。
叫莫元夕看见了,忍不住朝周梨凑过来,“这小韩大夫也是个奇人,他怎瞧了屏儿一个眼神,就晓得屏儿要吃什么?”心说大家和杜屏儿一起住了这许多年,有时候看个手势也没弄懂意思,他倒是一个眼神就明了其中含义。
周梨回了她一句,“不是说那心有灵犀一点通么?”
杜屏儿见她俩又凑在一起说悄悄话,便晓得是在取笑自己,只能眼睛瞪过来。
点完了菜,小二见他们人多,只问了要什么酒水。小韩大夫因见白亦初他们年纪都还小,还有周梨她们这几个姑娘家在,就只敢要了两斤带着几分酒味的杏花酿。
虽是有几分酒味,但却是不会醉人,往日里就是拿来给小姑娘们喝着玩的。
端午虽是后日,但是河面上已经有不少人还在积极练习龙舟,嘿嘿哈哈的声音和那鼓声一起从河面传来,引得众人目光都朝河面聚集了去。
“清风书院这一次丢了脸面,怕是要在这龙舟上找回来了,听说昨日专门花了重金去挖人,也不知是几分真假。”隔壁桌上的人忽然提起了清风书院。
周梨他们一听,忙将注意力给转了过去。
只听那一桌又有人说,“真真假假的,后日不就晓得了,就是怕这银子花了,到时候又不得榜首,那才叫丢人现眼呢!”
这让周梨对于端午那日的龙舟比赛一下充满了期待,一面朝白亦初问,“你们那日能出来观赛么?”
“怕是不能,这两日到书院求学的学子多,先生正忙不过来,我们都要跟着搭手。”白亦初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对这一类热闹的活动,其实是也有些向往的。
小狮子顾少凌就更不必多说了,只将先生给吐槽了一回,说他抠门不愿意多找几个人。
不然的话哪里用得着拉他们去做长工。
几句闲话间,菜便一一端上来了,虽不像是什么榜上有名的著名菜色,也没个什么说道,但是那味道真如同小韩大夫所言,是极其不错的。
大家又喝了些杏花酿,一旁闲谈些周边趣事,倒也是十分有趣。
在这里吃完饭,本是打算在河边多游玩一会,但又挂记着家中元氏她们,只怕眼巴巴盼着回去呢!
果不其然,等着周梨他们一行人回到家中,元氏几人已经准备好了满桌子色香味就的好菜,连黄娘子也过来帮忙。
只是大家才吃了没多会儿,如何就能吃得下?于是便玩起了飞花令来。
公孙曜知晓今日白亦初会回家里来,所以点卯后便过来买卤菜,却不见柳小八,是香附守在这里,又听得穿堂后面隐隐约约传来的欢笑声,便晓得都是聚在那后院里了。
便朝香附问了几句。
香附倒没有多想,毕竟这知府大人不是和姑娘一起合伙开了客栈么?多问几句也实属正常,便只笑着回道:“公子的同窗们来的早,还叫小韩大夫请着出河边吃了一顿饭,回来就在院子里玩什么飞花令,说的什么诗啊词啊的,还要讲典故说出处,我们是不大懂的,只瞧他们年轻人都玩得高兴。”
公孙曜一听,颇有些遗憾,早晓得中午就不要待在衙门里了,若是到了河边去,指不定还能同他们偶遇。
这一回生二回熟,往后想要多照顾阿聿几分,也就不会让人觉得突兀了。
一时也是有些后悔,但见香附已经手脚麻利给自己装好了卤菜,不好再多留,只好离去了。
香附并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转头将那最后的卤菜都卖了,也是关门进去。
今晚白亦初他们便要回去,所以香附还要赶着驴车送他们回书院。
等着香附关门进去时,果然元氏这里已经给白亦初收拾好了东西,晓得他今年要参加院试,没得多少时间回来,因此收好几个大包袱,这会儿正和月桂卖力地要往驴车上放。
白亦初则恋恋不舍地和周梨说着什么,他那几个同窗在一旁低笑打趣。
周梨见了,只拿眼睛瞪了顾少凌几个一回,然后才回头继续和白亦初说话,又怕因清风书院的事情压力大,外头人还总是拿他同那清风书院的双杰对比,便道:“在里头也清净,正好安心读书,这外头花花世界不说,那些个闲言碎语更是叫人心烦,你在里头我反而还放心许多。”
白亦初舍不
得走,但又晓得如同周梨所说,要安心读书,还得是在书院里,闲言碎语听的少。“那你多去瞧我几次。”
周梨自是答应了,“好,还是隔了七天去看一次,行了吧。”
白亦初这才满意,可又想起周梨接下来要忙弘文馆那头的房子装潢,也是担心,“你也不必太过操劳,阿平哥也是个可靠的,你若是不想管,交托给他也是可以的,还有工人们若是实在找不到可靠的,叫云大哥帮你问,我看他那边多的也是这样的好手,什么木匠瓦工都有。”
周梨见元氏她们那头都把东西装好了,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是是是,我都听你的,断不会累着自己,你也快些去,莫要叫你同窗们久等了。”
然后推着他,一起朝着院子外走去。
把人送走,院子一下就清净了不少,只不过周梨也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一抬头只见她姐姐周秀珠只看着她笑。
叫她头皮有些发麻,“姐,你这是作甚呢?”
周秀珠却是掩面笑起来,“我瞧见方才一幕,倒觉得阿初像极了个小媳妇一般,偏你像是那不解风情的男人家,也不只说些好听的话哄一哄他,反而还将他往外赶去。”
周梨听得这话,嘴角直抽搐,“我哪里不解风情了,不是说七天去瞧他一回么?”又想着白亦初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粘人了?奇奇怪怪的。
莫元夕不知何时过来的,想是听了周秀珠的话,也是把周梨取笑了一回,末了才道:“不过说归说,姑娘也长几分心,外头如今盯着公子的多了去,他自己只怕时时刻刻都忧着你真转手将他给卖了去。”
周梨心想,白亦初的担忧有那么明显么?又不晓得他是怕什么?自己都不怕他背信弃义,出息了一个劲儿跑了,他倒是怕自己要卖了他。
心说这究竟算什么?弄得好似自己像极了那无情无义之人一样。
不过人走了,周梨心里到底是挂记着的,也睡不着了,一直等着听到香附回来,在后院里拴了驴,这才放心睡去。
隔日去找了正方脸,叫他帮忙先给自己那弘文馆附近的房屋都宣扬一回,下午又喊了香附陪着去了城北一回。
说起来她来这城北好些次,瓦市都要给她逛熟了,却是难得在这里遇着云众山一回。
这次难得遇到,便也是到他们院子里坐了一回,却见云众山身上负了伤,一只胳膊挂在脖子上,自是吃惊。“云大哥这是怎伤的?”那日在旧马场看着人还好好的。
云众山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似乎没有把这点伤放在心上,“不要紧,过两日就好了。”正要问周梨今日来有什么事情,就叫着身后的端木给打断了,“还不是那些狗娘养的,生怕明日大哥也到河面去,特意下了黑手。”
周梨这才晓得,原来云众山也参加了明日的划龙舟比赛,他们这帮人不差力气,又有的配合,不敢说一定能得榜首,但这前几名肯定是有望的。
哪里晓得叫人嫉妒起了黑心,昨日趁着他回来的路上,拿个受伤的小姑娘来拦了他的路,朝他求救。
却是趁着云众山一颗好心,要送她回家时没防备,被小姑娘直接拿藏在怀里的小匕首划伤了手。
端木说起时,还掩不住一脸的怒火,“我们在江湖上行走,向来最是光明磊落,不然衙门也不会容我们的。只是实在想不到,那些个看着平日里衣冠楚楚的君子,背地里会使这般的阴险手段。”
云众山见他越说越气,眼里全是火星子,怕吓着周梨,只叫他快别说了,方得问周梨,“今日所来何事?”
云众山虽是没愿意多说这事儿,周梨心下却给记着了,眼下见他问,只说起弘文馆那头要修房子的事情。
又道:“阿初说你们这里不缺瓦工木匠,我想着既如此,便要麻烦你们一回。”
云众山正因伤了这手,可能要耽误一阵子,没有办法出去给人办货,本还在发愁这一帮兄弟这一阵子怕是要节衣缩食了。
所以周梨此举对他而言,真是那天降甘霖,当下也是欢喜,“大概要多少人?你的事情,我这里必然是全力以赴的。”说罢用那没受伤的手一把将端木拉扯过来,“你别看他这一副大老粗的样子,雕花绣朵的活儿可不比那表哥差几分呢!”
周梨还真没想到,端木会这门手艺,也是有些惊讶,“是真瞧不出来,端木大哥人不可貌相,如此那我这次可就一定要麻烦你了。正巧也是都给读书人住的,他们这些人多有讲究,到时候那门窗上,少不得是要有些花样的。”
端木叫她这样一夸,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傻笑起来,眼里刚才的火星子也不见了踪影,“阿梨妹子可放心,我做出来的花样,定然叫人喜欢。”
周梨又与云众山说了些旁的,不过是那头的院子长年累月荒废着,有些地方还要补一些花花草草,如今见他们这些人,也真是十八般武艺都会,便也是全然交托给了他们。
又提前管云众山这里预支了些银子,只说隔两日就拿图纸来,照着装潢就好了。
弘文馆附近的房屋小院,她给收拾出来,打算是按照自己后世的那些个小客栈装修的,各有主题,到时候任由那些个读书人怎样挑选,也能叫他们找到满意的风格。
且又可以提供合租和单租,反正厨房茅房是一样不差,十分方便。
这样即便是过了这院试热闹时间,闲暇时候也能租给旁人家居住。
云众山这边也是讲究人,哪怕和周梨相熟,但还是请了中间人来起了合约,一一写了个清楚,同周梨一起画了押,一式两份。
到时候做好了,周梨那头满意,再将尾款给付了。
从瓦市出来,香附只感慨道:“哪个能想得到,他们这班人竟然反而比那些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要讲究规矩。”
“人不可貌相,若是能以衣辨人,那是要将多少衣冠禽兽错认为人了。”周梨说罢,想起云众山叫人暗害的事情,自己后来抽空暗地里细问了端木,不想竟然是自己最讨厌的清风书院,那心中就更是厌恶那边了。
昨儿还在河边小食肆听人说他们花了重金请外援,势必是要在这龙舟比赛上争一口气。却没想到‘气’竟然是这般争的。
周梨心中厌恶清风书院,虽也想到了对付那非常之人,便要用非常手段,但却又想着自己断不能像是这般人一样无耻,如此和他们又有什么两样呢?
一时心里烦躁起来,也是没忍住骂了一回清风书院。
香附在一旁听着,也是安抚了她一回,“难怪人家愿意同真小人来往,也不喜欢这些个伪君子了。只不过这清风书院不磊落,推了个受伤的小姑娘出来,云众山那边也无可奈何,只能生生吞下这口憋屈气了。”
“是了,到底是没有直接的证据,不然真要将他们告到衙门里才是。”这事儿是越说越气,就烦这样背后使小手段的人。一时叫周梨想着这会儿去河边,摸黑把他们的龙舟给凿了底子。
但这事儿终归只是想了。
加上云众山受了伤,他们的队伍也不再去参加这龙舟比赛,她便也不大想去。
元氏那头也不主张去,去年七夕诗会的悲剧还历历在目呢!因此是告诫着大家,“热闹归热闹,可是性命更是重要,衙门虽是早就派人去维持秩序了,但是人一多,什么都可能发生,咱还是在家里。或实在想出去玩的,到街上转一转便是了。”
说罢,也是大方地给每人一个香包和几个钱。
多少也算是过节了。
周梨没去,只将白亦初给的书翻起来。
说起来自打白亦初他们武庚书院和清风书院比赛开始,就没怎么翻书了,还要忙着整理弘文馆那边的装潢草稿,也是忙不过来。
好在莫元夕那几年的书没有白读,这个时候是能帮她提笔一二,减轻了一些负担。
只不过周梨见她写字已经有些生疏了,便道:“要不你少再去厨房,改明儿找阿平哥请个厨娘来,你得了再将书本捡起来,字也练一练,往后也能多帮我一些。”
莫元夕虽是喜欢做些美食,但她更是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
她的命是周梨和白亦初给的,所以她想过这一辈子
,无论如何也要留在他二人的身边,一直以来最怕的,也是哪日来了个人将自己代替了下去。
所以才兢兢业业地做好每一件事情。但周梨说的对,自己是识文断字的,那会做饭的女人多了去,会读书写字的却少之又少,如今周梨给自己这个机会,自然是要抓紧。
但又有些不自信,生怕自己做不好,叫周梨失望,“我有些怕自己做不好。”
周梨见她竟然还为这事儿担忧,不禁好笑:“那有什么?谁天生下来,就什么都会做?便是那学走路也是要跌跌撞撞好一阵子呢!我如今只问你,愿不愿意。”
周梨也没料想到,自己这手里的房子转来转去的,卖了不少,竟然也赚了些,眼下又便宜买了弘文馆那边的房屋,是真心想打理好的。
可自己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怎么也要找个人来帮忙,但男子总是不方便,所以有莫元夕这个现成的,自然情愿带她在身边。
“我自然是愿意。”莫元夕心里感激,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要给周梨磕头。
周梨许久不曾见她这动作了,着实给惊了一回,“你又发什么疯,可吓我一跳,千万别跪,咱姑娘家的膝盖也金贵着呢!”
莫元夕只能生生顿住,这泼天的恩情又不知该如何道谢,最终这心里的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那,那我以后势必是要为你肝脑涂地了,难得你在这茫茫人海里,就挑了我一个人。”
这话把周梨逗得笑了一回,“这话夸张了,真有那肝脑涂地的事,我也不敢叫你去上。你且好好学起来,将来挣了银子,想嫁人就嫁人,不想嫁人就四处游历这山山水水,过快活日子。”
莫元夕从未想过嫁人的事情,尤其是一想到爹娘当初那帮娇养自己,就是为了把自己送到别人的**去给兄弟们谋前程。一想到这个事情,她心中就觉得恶心不已。
因此当下只接着周梨的话,“大江大河,我也想去看一看。”
周梨闻言,只塞给她一本游记,“你且瞧一瞧这个,保管你看了就恨不得马上长一双翅膀飞过去。”
那是武庚书院从前一位先生在外游历时候写下的,也是这西南的彩云州,只说那边处处花香鸟语,四季如春,还有一处蝴蝶泉,千千万万数不尽的各样蝴蝶飞舞在四周,美得胜过那天仙之境。
莫元夕听得她这般说,只接了过去,一手放下手中小毫,细细翻看起来。
周梨忙完见她看得认真,果然已经沉入了那个世界中,便起身出去。
厨房在元氏里煮饭,见了周梨过来,还不等周梨开口便道:“我方才想了想,元夕识字,莫要叫她再继续围着这灶台了,喊她去帮你的忙,以后厨房的事情我来办。”
周梨听罢笑着抱起她的胳膊摇:“你虽非我亲娘,却是和我心心相连,咱这是想到一处去了,只不过现在出去,旁人见了你少不得要喊你一声夫人,哪里能叫你整日也在这厨房里,回头便同阿平哥说一声,请他寻一个可靠的厨娘过来。”
她前面的话,可叫元氏心花怒放,“你除了不托生在我的肚子里,和我亲女儿是没有两样了。”又追忆起自己嫁过来的时候,周梨小小的一个在那襁褓里,跟她爹一般病恹恹的。
好多次元氏都不敢抱,生怕在自己怀里咽了气,那可怎么交代?
不过听到周梨要雇厨娘,却又不愿意,“那如何使得,若是将咱家的卤菜配方传了出去,这周记卤菜可还要不要开了?”
周梨听了她这话,倒是仔细考虑了几分。自家的卤菜虽不说是有多美味,但也是独具自己的风格,不然也不可能就只是因为公孙曜来买,能长存下来。
想了想,“既如此,那就签个死契,最好是那种无依无靠的,在中也提前备注好,若咱家秘方被传了出去,拿她试问便是。你想着天底下哪个不惜命,如何能为了几两银子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而且又是无依无靠之人,没个什么亲人在乎,便是真有了那起了歹心的想要威胁她,也是无从下手。
元氏觉得可行,却是想着这般的人,怕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呢!又想到今日端午没能过去送礼,左右是要去补上的,周梨的事情正方脸也是帮忙办了许多,便道:“如此,你也不必去牙行找他了,明日我上他家里去,同他老娘说说话,顺道看一看芹娘。”
周梨一听,想着芹娘有了身子,三个月已经坐稳,便道:“那我同你一起去,瞧一瞧芹娘姐。”
因想着芹娘向来喜欢吃零嘴,这些个干果什么的,好像对胎儿也不错,她晚上便收拾了不少装起来。
隔日吃过早饭,只叫香附帮忙把图纸送去城北给云众山他们,顺道也给那头带了些端午的节礼,虽就是些点心粽子,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也是一片心意。
这才同元氏一起去正方脸家中。
正方脸这个时辰,自是早就去了那牙行里,他老娘见着周梨和元氏,都欢喜不已,只忙着推媳妇儿来院子里,又是忙拿粽子点心的,还要去给重新煮茶。
不过元氏将她拉住了,“老姐姐,我们又不是什么外人,哪里要叫你这样兴师动众,快些坐下说说话。”
正方脸他老娘推辞不过,只得坐下,不好意思地给她们倒着刚才的那泡茶。
这端午才过,话题自然是离不开龙舟比赛。
这事儿周梨没关注,一早上起来又忙着,眼下才从正方脸老娘和芹娘口中得知,昨日比赛,官府的队伍照例是第一。
这肯定是没有什么悬念的,毕竟那知府大人和陈通判都跑去摇浆了,哪个不长眼的会去和衙门对着干?
但是第二名竟然是清风书院。
芹娘虽是没去,但也听邻舍和正方脸说了不少,只道:“我家阿平说,原本报名参加的好几支队伍,昨日都忽然就退赛了,有知情的说,他们受了伤。不然的话,哪里能叫清风书院得了这第二名。”
周梨听得这话,一时想起了云众山的伤势,便想莫不是清风书院这次摊子铺得大,可不止是对云众山出手?
惊讶之际,忙将云众山被暗算的事情道给大家。
听罢,一个个也是脸色惊恐,更是难以置信,一个读书育人的书院,怎么能出这样的事情来?
周梨也没想到……本来以为他们只安排人暗算了云众山,没想到竟然自掘坟墓,害了好些人!
这么多人,总不可能个个都愿意吃那哑巴亏吧?
说了这些个闲话事情,方讲起家中要雇厨娘,只不过周梨这要求一提,芹娘都觉得有些难。但也是保证要让正方脸和哥哥帮忙找的。
又建议着,“若实在找不着这样可靠的,倒不如你们专门修个卤菜灶房出来,阿平不是隔壁卫家那头一直空闲着嘛,那灶房左右是闲置着的,给搬过去便是,到时候自家人操作,完事便上锁,如此也不怕什么人了。”
要说虽将卫家和自家的院子合二为一了,但大家都极少去那边,那头的房屋也都空闲着,最多是置放着一些杂物罢了。
如今听到芹娘这样讲来,元氏也是拍手觉得可行,“倒是忘记了,那头都是空闲着的。”
所以若真找不到周梨预想中的那种厨娘,也倒不用担心,大不了就将熬卤汁的大锅搬过去。
正经事情说完,周梨是想走的,但芹娘婆媳一定要留午饭,只好坐下来。
中午正方脸都是要回来陪老娘和媳妇吃饭的,自然也是同
他碰了面。
一见了周梨就和她说,“北城那边一伙十方州搬迁来的人,烧了不少好炭火,虽不如那些雪花银一般的银丝碳,但一点多余的烟味都没有,今日到我们牙行来帮忙托卖,你可要试试?”
说起来当初在乡下的时候,可没有那样讲究,用的碳火都是自家灶火里挖出来的,那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
可是如今住到了这城里,家家户户都是窗明几净的,他们也不好像是从前在乡下那般过得马马虎虎,所以这烧炭也要讲究了,以免将屋子里熏得乌漆嘛黑的一片,有客人来也不好意思招待。
听到正方脸的话,“那感情好,你得空喊人送两筐到我家里去试试,若果真好往后便管他们要。”
吃过了午饭,她与元氏也是一起同正方脸告辞出门了。
芹娘本就因腿脚不便不爱出门,如今有了身孕,婆婆更是要日日守着她,是断然没得空去周家回礼的。
所以周梨他们走的时候,正方脸一家又塞了不少礼物到手里来。
好叫周梨有些不好意思,回头只与元氏笑道:“咱们好像是来交还礼物一样。”
“人与人之间可不就是这样你来我往嘛。”又说那芹娘好福气,只盼着往后杜屏儿嫁了小韩大夫,也能过这般的好日子。
却忽然想着什么,猛地拍着自己的脑袋懊恼着,“一直以来,都忘记小韩大夫往后家里到底谁做主?又到底还有多少人。”
从前是不知道小韩大夫是杜仪的朋友,所以真当他和叔伯决裂,才来这芦州安家落户的。
如今晓得了是因杜仪的缘故,才找了这么个幌子借口。
所以一时担心起来,这小韩大夫家中人口也不少,若是杜屏儿嫁了她,口不能言的怪病又没能治好,韩家若都是宽容心善的,倒不必有什么担心的,可但凡有一个刻薄的,那杜屏儿如何在那头立足?
真真要过是受气包子了。
这事儿周梨也没想过,眼下听元氏这样说,也是担心起来。一面又庆幸,“好在还没正式订下,回头请了小韩大夫来家中,好生问一问,这是屏儿姐一辈子的事情,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摸清了他家里,也好才放心将姑娘嫁过去。”
“是了是了,还是你想得周到,这婚姻大事,的确是不能面皮薄,不然到时候难为嫁过去的姑娘过苦日子。”元氏说着,回了家里便直接挤到周秀珠的柜台里,和她商议起此事来。
周梨从正方脸家的回礼里给柳小八拿了几样,“阿平哥家给的,虽是不多,但大家尝一尝新鲜,回头你走的时候,也再到后院来,把你家的节礼也拿回去,免我跑一趟。”
柳小八接了她递来的几样小点心,拿在手里看了一回,“都是些甜的,我如今这样胖,还是少吃些。”又说那节礼,实在是没有必要,今日他拿了回去,明儿他婶婶也要叫他带回礼过来。
两手空空轻松来去不好,非得要叫他做一回苦劳工。
不过嘴上这般说,脸上却是带着笑,可见还是欢喜的。
而云众山他们,隔天一早便来了,打发了阿丘过来,也带了端午的回礼,还十分讲究地拿五彩线捆扎着。
亲手递给了周梨,便道:“这会儿大家都在弘文馆那头,还要劳烦阿梨妹子你过去指点一番,好叫大家熟悉门路。”
周梨只让柳小八帮忙招呼他这里稍等,自己回了后院,换了一身轻便耐脏的衣裳,喊了香附准备一起去。
出来却不见了阿丘,柜台这里也没柳小八身影,正要询问却见人都在对面。
方走过去瞧,原来是阿叔将孙子送去了那武庚书院里读书,没想到书院果然是分文不要,他觉得这样终究是不好,哪里有白白占这便宜的。
想着周梨也是隔三差五往书院里送东西,便也是效仿着。
只是自家是做酒铺子的,总不好全送酒过去,那像是什么话?因此也不知道怎么就访到那书院还养了猪,便弄来了不少酒糟,一早就雇来了马车,这会儿把柳小八请过去一起帮忙把酒糟搬到车板上去。
阿丘这大块头见了,自然是主动上去帮忙。
周梨晓得了,只笑道:“阿叔有心了,如此可是要给书院节省了不少开支。”
阿叔笑得也欢喜,“我想好了,每隔一段时间,就送一车过去,左右我那不成器的孙子也是要在里头吃喝,那猪到时候杀了他也有份儿,这就全当是给我孙子吃。”
这话把大家逗笑了一回,只是不晓得阿叔的孙子听了能否笑得出来,叫他爷把他比作猪了。
有阿丘帮忙,倒是三五下便搬好了,阿叔也关了门,和马车一起去了武庚书院。
周梨见此,忽想起他们去清风书院,人家开口就要他们每年给书院一百两纹银的事情。
便想着人与人之间果然是有区别的。
人家武庚书院不开口要,反而有人赶着送上去。
虽不是真金白银,但那也是要花银子买的心意。
她稍等了一回,阿丘就洗了手脸,便一起同她和香附去了弘文馆附近。
坦白地说,这弘文馆虽是每年秋天都要热闹一回的,但往昔里却是有些清冷了,街上所来往的,也都是那穿着长儒衫的读书人们,进出的也是那书斋笔墨铺子。
这样安安静静的地方,也叫阿丘下意识放低了自己说话的声音。
周梨自是看在眼里。
等到了自己的地盘,果然云众山他们已经在这里等着了,也都安安静静的,一改往日在瓦市那般的热闹,说话声音也与阿丘一般低了不少。
周梨给了钥匙过去。
云众山拿在手里,却是好大一串,不免是有些惊讶,“到底多少房屋?”周梨指了指这一条巷子,“都是……”
她家底如今都在这里,若不是还有高麻子经营着那家客栈,她手里怕是买材料的银子都挤不出来了。
“阿梨妹子,你这到底是怎么赚钱的?”端木瞪大了眼睛,这一条深深巷子一眼望去,少不得是有好七八个大小院子吧。
但此处虽然宽敞,却因离生活区太远,极少有人愿意住在这头,所以房屋都空闲了许久。
但凡不住人的房屋,要不了多久就容易腐朽,所以到周梨手里的时候,价格其实已经很低,可以说就是只花了买地皮的钱了。
可价格上占了大便宜,这翻修起来就是大工程,不晓得又要砸多少钱进去了。
不过多少周梨都觉得值,到底是住人的地方,安全要第一,而且将来的受众又都是读书人,这环境布置上,更是要讲究些文雅气息。
甚至是这条巷子她都想好了,到时候全用石灰粉刷白,好叫那些学子们在上面题诗留文,没准还能成个网红打卡地呢!
云众山也有些吃惊,知道周梨出息有赚钱的脑子,但是没想到她这钱来得可比他们这辛苦奔走要快许多。也不得不承认,靠脑子果然是比靠力气要占便宜许多,奈何自己这把年纪,似乎读书是晚了几分。
也是遗憾。
听到周梨的打算,也是下定了决心,好好帮她弄出来,可不能辜负了她的信任。
周梨领着他们将这一片院子转完了,也是差不多花了一个多时辰,甚至觉得双腿有些发软,便歇了一回。
见云众山等人却是已经着手开工,便与香附问,“可打听到他们晌午饭怎么安排的?”
这一带要去吃饭,是有些远,来回少不得是要耽搁些时间了。周梨心里是有意找人把这午饭给他们包了的,毕竟这时间也紧凑,来州府参加院试的学生们,只怕七月份就来了。
如此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她有些着急。
便咬了咬牙,“要不找阿平哥雇两个人过来这边给他们煮饭,一日三餐我包了,叫他们就住在这里,也省得到时候把时间浪费在回北城的路上,好叫他们把这时间留出来休息。”
香附听了,“也好,左右每日我和你元姨要去买菜,买了我便直接给送过来。”
两人这样商议好,周梨歇得差不多,才去附近挨得近的人家敲门叨扰。
这一阵子要装修,少不得敲敲打打扰人家休息了。
而住在这一带的人,多是那喜欢清净的,因此周梨也是特
意准备了些歉礼。
这本该早来的,只是一直没空,拖到了如今开工。
她心中也过意不去。
好在这边的人多多少少都是读了几本书的,见她如此懂礼数,哪怕有些不满这段时间都要听那敲打之声,但也是给笑着包容了:“难为小周掌柜这样周到,那边重新修起来也好,不然好好的一堆院子,这样荒废下去,实在是可惜了。”
随后笑纳了她的礼物。
一家家敲门转完了这一圈,也是快到中午了。
周梨见今日是来不及管云众山他们的午饭了,明日可不好在这样,便又退回去同云众山将此前和香附的打算告知了他。
云众山听着周梨要他们就住在这头,倒也不是不行,可还要周梨管了一日三餐,便过意不去,他们这些个下苦力气的汉子,一顿吃得看不少。
虽说城中如今粮食不算紧张,今年的收成也好,别处的新粮也都不断送来过来,可那都是要花真金白银的。
但是见周梨见此,便道:“那工钱,我们便不好再要这许多了。”说着要重新些合同。
周梨没理会他,拔腿就跑,香附也跟在她身后,见两人这举动,好笑了一回,想着那云众山一行人这样老实,“也难怪他们这日日辛苦却不见手里多一分余钱,也太过于老实了些,半点便宜不肯占。”
周梨也叹气,“是了。”然后也不打算回家,和香附找一处小摊随便敷了嘴,便去找正方脸安排人到弘文馆这边煮饭。
因云众山他们都是男人,所以雇了一对夫妻,当日就挽着包袱进了弘文馆这里。
这里的工程一开启,周梨就忙了很多,连带着香附每日都要跑好几趟。
一转眼到了和白亦初约定的日子,只能抽了一回空去。
只见着书院里果然多了不少人,不似从前那样苍凉了,只不过刘嫂子也有些忙不过来,晓得周梨和牙行的人相熟,也是托她帮忙找两个手脚麻利的,男女不要紧,只要勤快老实可靠就好。
又指着厨房里那一堆高高的萝卜土豆,“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到这里来的,都是有良心的,云长那里不要他们的束脩,他们家中有什么,便送来了什么,最好笑的是还有人给送猪食。”
她一说有人送猪食,周梨立马就想起了自家对面的阿叔,不禁笑起来,同她解释。
刘婶一听,“送酒也不要紧,学生不能饮酒,我两口子可是能喝的。”
“那我回头同他说。”
刘婶又忙摆手,“可不要,我就是随口一说,改明儿云长知道了,怕是要拉着一张马脸来找我的麻烦。”
想是听到周梨在忙弘文馆那边的事情,也是多问了几句,还与周梨提醒,“可要小心,清风书院有个安先生就住在那一代,他们书院里一只手数不出半个有良心的好人,可不要叫他使坏了。”
这事儿周梨还不知道呢!当下也是给记在了心里,再度去弘文馆那边,果然留心了几分。
便见着了那安先生一两次,瞧着也是个朴素人,待妻女也温和,怎么看好像和清风书院也不是一丘之貉。
回头只与莫元夕说起这安先生。
莫元夕听了只道:“那清风书院的确是百般不好,又不做磊落之事,但也不好一杆子打翻一船的人,总不可能个个都是坏人,兴许有那么一两个好的。”
莫元夕说这话,只是不想叫周梨每日紧张兮兮地防着人。
但压根没起什么作用,周梨这心里对清风书院的成见已经十分深了,要想叫她对清风书院的人有改观怕是难,毕竟那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于是每次去弘文馆那边,少不得是要朝安家的两扇门盯上一二。
可使得香附每次跟着她都要去那墙根地下走过一回。
以往都安安静静的,今日却听得里面传出来摔打声,又有些急促,一声接了一声,却唯独没有听到人说话喊叫。
两人相视了一眼,甚是不解,心想莫不是两夫妻动手打架了?但转头一想,那安先生不是昨日才去了书院么?今日就回来了?
还是安夫人偷人?
可是这不是还有女儿在跟前么?白日青天的,怎么偷?
好奇心占了两分,八卦占了四分,一下把那剩余的理智都压了下去,正好见着墙边上架着自己院子里搬出来暂时放在那里的楼梯,她麻利得像是个猴儿一般就爬了上去。
香附哪里晓得她会有此举,惊得不行,偏这是个安静之地,不好高声大呼,只急忙追上去,要抱她下来。
可周梨却已经爬到了上头,正巧能看到安家的院子里面,果然看到了安夫人和一陌生中年男人。
那男子背对着没看清楚,但看着穿得也是个体面人,只是举止和那青楼里的嫖客一般无两样,硬是将一脸青白交替的安夫人逼到了那井边。
偏安夫人像是顾及脸面,怕叫人晓得,闹了人来,自己有白张嘴也难以解释清楚,只能含泪一直躲。
也正是如此,才造成了刚才周梨和香附在墙根地下听到的那东西翻落声音。
周梨正看得一肚子的火,忽然叫香附一拉,忙回头朝她使了个眼色。
香附不解,上前了两步,有些害怕自己把梯子踩断了,便伸手攀附着墙,只瞧见一猥琐男人将安夫人扑倒在那井口边缘。
安夫人怕是一心要寻死了,瞧她那身子扭动着,分明是想投井里去。
哪里晓得这时候安姑娘忽然来了。
安夫人眼角余光也瞧见了,挣扎的身子只能停了下来。
可她那女儿睁大着一双眼睛,却像是没有看到母亲被□□这一幕一般,反而问:“娘,您怎么了?”
周梨本是怒火三丈,心说这是个什么女儿,见着母亲被人欺负不出来帮忙就算了,居然还能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直至这会儿听到安姑娘问话,她才发现安姑娘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分明就是个盲女。
而安夫人似怕女儿担心,只得忍着眼泪回了一句,“母亲没事,你快回房去,别摔着了。”
那个将她压在身下的男人却是得意了几分,手越发肆无忌惮。
“母亲~”安姑娘却始终觉得不对劲,母亲的声音不对,一面摸着要上前。
那男人却一点都不忌惮,反而继续上手。
周梨哪里还能忍?即便她对安夫人的夫君是清风书院的人不满,但也不能看眼睁睁看着这母女被欺凌。
不过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晓得安夫人一直不敢开口出声,就是顾忌名声,不然就自家那头干活的云众山他们,立马能听到过来营救的。
所以朝香附使了个眼色。
香附时常跟在她身边,一时就心领神会,直接纵身跳进院子里,不顾安夫人惊诧的目光,只一巴掌将那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给劈晕了过去,随后扯了半截井绳,将人绑了个结实。
这才去给周梨开门。
眼不能明,那听觉自然是比寻常人灵敏,一下发生了这许多事情,那安姑娘哪里还不明白,只颤颤巍巍地伸着手摸过来,哭着喊母亲。
安夫人却是不敢哭出声音来,只呜咽地安慰着,“娘没事,娇娇不要怕。”一
面又朝周梨主仆道谢。
香附只觉得这安夫人虽是有苦衷,但是为了那所谓的脸皮,自己身子尊严性命都快没了,到底是有些看不起她这般人。
反而恼火她不晓得反抗,见了周梨进来,只问道:“要押去衙门不?”
周梨摇着头,只朝安夫人看过去,叫她自己做决定。
安夫人还没开口,她家那盲眼女儿安娇娇就急起来了,“是不是那畜生又来了?”一时哭着怨母亲,“我早前便说,告知父亲,母亲您偏不愿意。”又急得伸手到处摸安夫人,想检查她似乎受伤。
安夫人还是怕惊动外面的人晓得家中丑事,虽自己没有半点过错,但难防流言口舌,只低声哽咽道:“我又有什么法子,你父亲如今在那头也艰难,处处叫人欺辱,若真叫他给赶出了书院,往后我们一家三口还怎么活命去?”
世人果然是各有各的难处。
安夫人恨恨地看了一眼那被五花大绑困在井边的中年男子,气得跑过去往他身上踹了几脚,却仍旧不能解气,只双手捂着脸低声抽啼。
但到底还是还叫外头路过的行人听见,只又到屋子里哭。
安娇娇晓得母亲顾及什么,只辨着声音,朝周梨这里福身道谢:“今日之事,还仰仗了小周掌柜你们仗义出手,我母亲自来胆小,又怕牵连父亲的名声,方一忍再忍。”她在院子里时,听到过周梨的声音,所以晓得周梨的身份。
她说到这里,只请了周梨和香附一起到屋里去,一边哭道:“可我为人女儿,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这般受辱,今日是遇着你们,可下次又能遇着哪个好心人?所以还请两位帮我们作个证。”
一听她这话,在哭的安夫人急得起身跑过来拉住她,“我的儿,万不可啊,这若传出去了,你父亲如何做人,你将来又如何找人家?”
“母亲!”安娇娇似乎也不大赞同她母亲这样胆小怕事,“您便不能替您自己也想一想么?今日是亏得小周掌柜她们来得及时,若是晚了些,你是不是真要丢下我和父亲,跳到了井里去了?”
安夫人又一阵哭,但终究是个胆小的内宅妇人,没得个法子。
反而是她这盲女安娇娇,安慰了她一回,便请周梨帮忙,“我知晓小周掌柜不喜清风书院,只是我这般样子,也出不得门去,所以还求小周掌柜帮忙找个人托信与我父亲。”说罢要跪下来求。
周梨见她这样,也不好拒绝。加上看那安夫人做不得半分主,总不能就任由那个轻薄她的男人捆在院子里,也是无奈答应了。
只叫安娇娇拿了个信物,她叫香附去隔壁云众山他们那头,请了个脚程快的出城去清风书院找安先生。
等请安先生的人去了,安夫人这般也哭累了,却是六神无主,又怕男人忽然醒来,大喊大叫,还是要败坏自家名声。
于是拿了个袜子塞到他嘴里。
安娇娇这会儿也同周梨道出,那院子里的猥琐之人,其实也是清风书院的,叫做贾宝明。只不过他就是个贪花好色的酒囊饭袋,偏运气好,表姐夫是清风书院的山长,所以他如今在清风书院,也算是小有些权力。
安先生与他是少年同窗,算是旧识,头几年遇到,正是经他介绍进入的清风书院。
“从前我们一家在县里,虽是清贫,倒也过得去,只怨我生了这怪病,七八岁后逐渐看不见,瞎了这一双眼睛,害得爹娘为我操碎了心。得了他的举荐,父亲得到这清风书院里做先生,每月手里的确宽裕了不少,置办了这一处院子不说,还能匀出钱财给我抓药吃,我们一家子自是都十分感激他。”
只是却没料想,贾宝明却是个不安好心的。
早在年少之时,他便也看中了安夫人,奈何安夫人却选择嫁了这安先生,这事儿仿若是贾宝明心中的一根刺。
所以他如今有了大本事,自然是要折辱安夫人和安先生既要报复安先生夺了他所爱,也要报复安夫人有眼无珠嫁了个没出息的男人。
起先安夫人也不知他有这一份心,还想着都是旧识,所以每逢他跟着安先生一并回来,也是好酒好菜招待,在一旁端菜倒水。
说起这个,安娇娇最是气愤。“可恨到了现下,我父亲也不知他是那人面兽心的畜生。前些日子,他就独自上门来一回,那时候倒没有这样大的胆子,今日却不晓得哪里借来的狗胆。”
一想到母亲险些就叫这畜生害了性命,她气得掐断了指甲。
好在万幸,叫周梨误打误撞遇着了。
安夫人虽是没再哭,两只眼睛却是红肿得好似两个大核桃一般,但即便是这样了,也不难看出她年轻时候是个温婉的美人儿。
也难怪那贾宝明这许多年了,对她仍旧是念念不忘的。
她这会儿只担心着,“往后可怎么办?我们如何斗得过他?怕是你爹父亲这一门教书匠的事情也是做不下去了。”
安娇娇虽也担心,但也不似安夫人这般想,“好手好脚的,总不能活活饿死,大不了再回了县里去,我不信那县里他也是耳目通天。”
周梨有些惋惜这安娇娇,心说她若是不瞎了这一双眼睛,怕是今日安家又不是这样一番光景,她母亲也不会为了她的这点医药钱,忍气吞声。
又见那安先生怕是一时半会来不得,便去了隔壁自己的院子里。
只不过这边安家的事情,她也没提。
云众山一行人也不是那多管闲事的,自也没问。
到了下午些,去请安先生的人回来了,又说那头请她过去说话,周梨方才过去。
她一进门,便见安先生气得面色通红,额上青筋都隐隐显现出来,看来也是知晓了一切因果。
安夫人又在哭,这里瞧见她这光景,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元姨。
只不过幸好现在元姨也改变了许多,不似从前那样遇事便六神无主,只晓得哭哭啼啼,也会拿些主意。
安先生明显将那贾宝明打了一顿,这会儿又给敲晕了过去。看来为了妻子,他也是不打算要清风书院这活儿了。
回头见周梨已经来了,满脸的愧疚,也顾不得当下失仪之态,只拱手朝周梨道谢,“今日,幸得小周掌柜救我妻子性命,还请小周掌柜往后有什么用得着地方,尽管开口。”
周梨回了他一礼,“先生言重了,此事也是偶然,想是天注定了,要保你夫人安平。”
安先生却是羞愧难当,“我实在不配为人夫,错信了那奸恶小人,险些害了我妻子性命,毁了好好的一个家。”
“先生不必自责,所谓人心隔了肚皮,哪个晓得那笑容满面下藏着的什么刀?先生也请放心,今日之事除我主仆之外,并未惊动何人。”周梨将话说了清楚,免得那安先生疑心。
他们这样的读书人,少不得是比寻常老百姓多了几分清高之气,也更看重名声。
所以即便他不开口,周梨也会过来将这话说了。
安先生闻言,又同她作了一揖道谢。
周梨也不多呆,毕竟接下来要如何处理决断,那是安先生这个当家人的事情。
反正妻女是他的。
两人从安家告辞出来,香附还觉得唏嘘不已,只道从前自己所见已是世间百态,却不想也不过是山水一角,这样的肮脏事儿,不单只是寻常老百姓家里。
又怜惜那安娇娇几分。
因这安家之事,两人在这头耽搁了一日,回到家中时,天色已暗,铺子也关了门,柳小八早回家去了。
这厢元氏正守在院子里等她二人归来吃晚饭。
见着了人到跟前,只心疼道:“他们在那边,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哪里用得着日日都去,还一去就待这么久,如今太阳又烈,中暑了可怎么说?”
一边唠叨着拉她进屋子里去,却见小韩大夫竟然也在。
这叫客人等着,周梨倒是有几分歉意。
只与之打了招呼,
净手落座吃饭。
他们是寻常人家,可不讲究那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这饭桌上一来二去的,也没有什么外人,元氏和周秀珠,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便问起了小韩大夫家中的状况。
小韩大夫也是个老实人,问什么答什么。说了好一阵子,见杜屏儿红着脸给他夹菜,像是才反应过来什么。
倏然起身,朝着元氏和周秀珠保证,“元姨,秀珠姐,我家中不管有多少人,可我的妻子都是我家中的女主人,这一点我是可以保证的。”
感情他这个时候才明白,元氏和周秀珠问他打听家里,是担心周秀珠嫁过去受委屈。
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磕磕绊绊说了后,见桌面一阵安静,心里一时着急起来,“你们若不信,我也可以像是阿初那般,直接到家里来,将来孩儿姓什么,也是由屏儿做主。”
周梨先没忍住,‘噗呲’笑出声来,“小韩大夫你冷静些,元姨和我姐也就随便问一问,这事儿还没定呢!更何况你是知道表哥这个人的,他如今就屏儿这么一个妹妹了,便是没能在身边,也百般爱护着的,所以即便是你们俩有心在一起,还是要告知他一声。”
小韩大夫倒是想的,可是奈何那天权如今在城里转悠,不知几时才走,他也不敢冒险。
但也晓得这不是一件小事情,纵然这屏儿和少主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可也不难看出,少主对于屏儿姑娘的爱护,所以他也不敢就直接这样越过少主。
因此嘴上也是立即答应了周梨,“只要有机会,自然是要立即告知杜兄的。”
周梨一下听出了这话中玄机,便有些心忧起来,莫不是杜仪如今在外也没能安定下来么?
但奈何怕大家担心,她也不敢多问,只笑着将此话揭了过去,“既如此,便等着你消息,到时候知会了表哥,剩余的事情,也不要你多操心了。”
小韩大夫长长松了一口气,晓得这媳妇不好说进门,但也没想到原来这样难。但回头看了红着耳根的杜屏儿,却又觉得没有什么不值得的。只是有些怨自己没出息,学医不精,不然早些替她将这毒给解了去。
吃过了晚饭,用了两盏茶,小韩大夫也是起身告辞离去,杜屏儿送他到门口,方才回来。
见周梨在院子里乘凉,便坐了过来,一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天上那亮晶晶的星星。
周梨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有些不解,“怎么了?莫不是恼今日我拦你出嫁了?”
杜屏儿一下弹起来,脸色有些窘迫,摇着头拉了她的手过来,在她手心里写字。
她想爹娘姐姐了,也不晓得天上那么多星星里,哪个是爹娘和姐姐。
也想大哥。
“我也想我爹,他可真是好人,但是在世一天,没能享过什么福。”走的时候,还将自己样样都安排好。
但是周梨想,周老大这样的好人,即便是到了那个世界,也一定能得到个圆满的结局。
所以安慰着杜屏儿,她爹娘姐姐都是好人,也没害过谁,便是枉死的,也是能上天,做颗灿烂的星星,到了晚上便守着在这世间的亲人。
这种话其实用来哄小孩子而已,但又很奇怪,周梨自己说完了,仿佛都觉得是有些安抚之效的。
甚至叫她觉得,那天上的某一颗星星,就是做了自己一段时间的爹,周老大。
于是也抬头看着天空,一手摇着手里的蒲扇。
若素拿了瓜过来,递给她两人,“娘说明日我也要在书房里看书了,可是我今儿瞧了一圈,没有什么我能看的,小姨你明日还要去弘文馆那头么?听说那边的书斋多,我拿私房钱去买两本回来看一看。”
她的私房钱不过是些给周秀珠打工的零碎铜板,或是逢年过节长辈们给的压岁钱。何况这是去买书,哪里要她自己出钱?
周梨只笑道:“这两日没空过去,要去客栈里和高麻子盘账,你想看什么样儿的,我到时候若是去,给你带回来。”
家里的书如今也不少了,不过的确不合适小姑娘启蒙,要说给她请个先生,家里似乎也没这条件。
所以只能靠着自学,或是自己得空教个一二了。
不过转头一想,还有个莫元夕,便道:“不懂的我若是不在,你就问元夕姐。”杜屏儿倒是识字,可奈何说不出声来,也是无用。
接下来两日周梨和高掌柜盘账,客栈里有公孙曜这个东家在,自是顺风顺水,从来再也没有那拖欠房钱之事。又因为离衙门比较近,除了那些公差们在此落脚,来这衙门里办事的人,也常选择住在里面。
所以几乎常常是人满为患。
也是如此,周梨才得有那闲钱来砸在弘文馆那头。
忙了三两日,倒是正方脸来了,给她带来了心心念念的厨娘。
话很少,看着有些呆板,不过菜烧得不错,也可以直接卖身一辈子,从此以后死活在周家,就是家里还有个老娘要她管,所以这月钱每日要划出去一半给她老娘使。
当前家中是用人之际,周梨也不好挑拣了,便签了契约,去了一趟衙门将一切手续办好。
这时候才听正方脸说,“最近我牙行里来了个读书人,以前在清风书院做过先生,但是我看人也是不错的样子,写字端正算账又清楚,你弘文馆那边,往后不能靠着自己亲自去一一对接吧?我瞧你找人帮忙管着才好。”
他一说从前是清风书院的先生,周梨马上就想起了那安先生来,也就多问了一句:“姓什么?”
“姓安,我知道你不喜欢清风书院的人,但你也要相信我的眼光才是,咱们打了这许久的交道,可一次没有坑过你。”正方脸这样极力给周梨推荐,到底是因为知道周梨不可能将弘文馆那里收拾好,就不做这一门生意了。
也是怕她到时候忙不过来。
周梨的确不喜欢清风书院的人,但是没想到这安先生竟然果真是离开了清风书院,还去牙行里找活儿,可见他是个低得下头放得下身段的读书人了。
只不过也好奇,那日究竟和那贾宝明如何说的?一面回着正方脸的话,“我那头暂时也还要不到人啊,还要个把月才能整理出来呢!到时候再说。不过他既然是个教书育人的,何苦要荐他做这般营生?城中这么多大小私塾呢!”
正方脸却叹着气,“他得罪了人,城中这些私塾馆子,都晓得他是从清风书院里出来的,哪个敢用?不然你想想他一介清高读书人,怎跑到牙行里来了。”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正方脸灵机一动,“我听闻武庚书院如今也来了许多学生,你说武庚书院和清风书院向来不对付,会不会要他?”
周梨想着云长先生怕是不会要,安先生是有些教书育人的本事,可是云长先生的要求可能会更高一些。
但也没有把话说死了,毕竟当下那头也是用人之际,便道:“你去试试,我也不晓得。”
说话间,已经是到大街上,各自别了去。
周梨领了厨娘回家,只将她安排着和月桂住在了后院的倒座里。
然后和香附悄悄说起了安先生去牙行找活儿的事。
也是今儿没得空,不然真打算去弘文馆那边去探一探。
又忙了两日,眼见着又是七天为一期的探望家属,元氏比她还积极,早就给白亦初和他那几个要好的同窗准备了一大包零嘴,又是崭新的里衣,一边装一边说白亦初个儿长得快,那衣裳一个季度要换一回,不然手脚都露在外头,看着不体面又不精神。
周梨见了他,却觉得他好像比从前是精瘦了几分,只伸手掐了掐他的胳膊,“最近练功夫了?”
白亦初皮肤也晒黑了几分,笑得神采飞扬,一面就迫不及待地想同周梨展示着自己新学的枪法。
“最近书院里来了好几位先生,个个都那样厉害,有一个还收我做了徒弟,你看他教我这套枪法如何?”说罢,只拿着那木头做的长枪,便要耍给周梨看。
坦白地说,周梨是看不懂这些的,但瞧见白亦初耍起来也是行云流水一般,一点不像是自己印象中的那
样呆板。
不怪她,只是她一直觉得长枪都不大好看,唯独那三尺长剑颇有几分仙资神态。
可现在看到白亦初,忽然对长枪发生了些改观。
等他练完了只真心拍手叫好,连连夸赞,又递了手绢给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问起旁的先生如何?
白亦初这会儿想起书院里来的几位先生,也是颇为自豪,环顾着这被寝楼瓦市围在其中的武庚书院,“到底是有些底蕴的,如今云长先生一声号召,从前书院的先生们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周梨听了这话,便晓得那安先生来此无望了。不过也是将这安家之事与他说了。
白亦初一听,对那清风书院更是满脸鄙夷,“那样一个肮脏之地,滋养出来的一些面兽心之辈,也不晓得多少人被蒙蔽了眼睛,竟然还敢将自己的前途交托在上面。”
又想起安夫人所遇之事,很是担心家里一帮女人孩子,“你们晚上可要关好了门窗,便是起了好心,也不要随意放人进去。”
周梨觉得他是越发小心了,又觉得好笑,“我们又不是蠢人,怎会犯这糊涂事。何况离衙门也不远,你不要担心了,好好顾着自己才是,如今要练武又要看书,时间可是够?别把自己活活累死了。”
说了一回话,下午也要开课了,周梨方与之告辞,去了弘文馆那边。
一来是给若素找几本可看的书,二来瞧一瞧安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