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孩子睡下了, 她也赶紧休息。
实在是累急了,倒下去才沾了枕头,就立即入梦。忽听得好似一阵骤雨打芭蕉, 猛地一睁眼,只听得哪里是什么雨声,分明是有人在咚咚地拍打门。
与她一起照顾孩子的嬷嬷已经先一步起身了, 嘴里是带着些埋怨
的:“大晚上的作甚?这敲门怎跟土匪一样?也不怕吵了二少夫人和小小姐。”
随即打开了门,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外面敲门的哪个,便见着两个人影从自己面前快速地闪了过去,吓得嬷嬷手一抖,顾不上去关门,连忙追了去。
屋子里的罗孝蓝才披着衣裳将床边置满了婴儿尿布和热水壶小桌上的灯盏点起,随着那小小的火苗跳动着, 她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睛, 不确定地审视着眼前的周梨,“阿梨?你?怎么来了?”
但话音才落,忽然觉得怀中被强行塞了一物,只觉得沉甸甸的,垂头一看,却是个不知哭了多久的孩子,泪眼婆娑, 好不可怜。
“这是哪里来的?”罗孝蓝连忙问, 说着只将手指伸过微微触碰了孩子的脸颊,孩子立即就扭动着脖子,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可怜声音, 朝着罗孝蓝的手指追逐去。“这孩子多半是饿了。”
但她也很为难,奶并不多, 只够家里的小丫头吃,而且这孩子已经不小了,指不定已经冒了牙出来。便喊着嬷嬷,“去弄些羊奶热一热。”
不想抬头望过去,只见嬷嬷怀里也抱着一个襁褓,里头露出来的娃娃脸和自己这怀里抱着的一模一样。
罗孝蓝当时就傻了眼,一度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觉,不然就是在梦里,目光只来回在两个襁褓上看了几遍,确认过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才朝周梨追问:“这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这俩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送到我家里的,多半是饿着了,哭得实在厉害,我和十三娘也不懂,只能抱着来寻你。”周梨简单解释着,却见那嬷嬷将包着孩子的小薄被给解开,顿时一股臭气就迎面扑鼻而来。
她和殷十三娘下意识地退了两步,然后就见嬷嬷将孩子连忙抱到她睡的榻上,将尿布打开,果然是看到了一些黄色的东西。
而那味道就更冲鼻子了。
嬷嬷似没闻到一般,一边动作一边喃喃念道:“吃了五谷杂粮就是不一样,这臭的。”嘴上是这样说,但却没忘喊着门口被吵醒围过来的小丫鬟,“去打些水来。”但又有些为难,裤子都脏了,拿什么来换?
她们小姐的衣裳太小,这娃儿可穿不得,更何又是男娃儿。
周梨和殷十三娘被嫌弃在屋子里占地儿,给赶了出来。
正巧孟环君和陈夫人老太太她们都一并来了,周梨这时候看着她们,才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十分窘迫又愧疚,“那什么,实在对不住,孩子一哭,我俩就慌了神……”
陈夫人见大媳妇扶着老太太,便上前朝着屋子里探了一眼,不敢相信道:“真有孩子,哪里来的?多大了?”听着那声音可不小呢!
周梨扶额叹气:“我义兄的,他娘子将孩子扔我家里就跑了,我也没见着人,我和十三娘回来,就见着信和孩子。”
她说是自己的义兄,陈家三代人还没反应过来,直至里热了羊奶来的丫鬟从她们跟前路过,往屋子里去。
里头又有人出来说,“没得合适的衣裳,这公子小姐衣裳裤子都脏了,二少夫人说,要不打发个人去夜市上瞧一瞧,好歹买一套回来给穿着。”毕竟那又是汗又是屎尿的。
想到这里,那丫鬟不禁朝周梨看了一眼,忍不住笑起来,“可见,周姑娘你也不是样样都在行,孩子拉了那么久,你也没察觉出来,小屁屁都红了。”
周梨相当尴尬,虽然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样样精通,但是这照顾孩子一事儿,她是真的不在行。当初即便她姐姐和宋家那边和离,带着一岁多的安之到家里,但有元姨和她姐姐在,也轮不到她去照看。
再何况,那时候若素也会照顾弟弟,反而自己不大不小的,啥也不懂,根本就没沾手过。
“我现在就去夜市上瞧。”说罢要去。
但被陈夫人拦住了,“你去作甚?怕你也不晓得要买什么样子的。”说罢,只吩咐了随行来的一个老婆婆,又请了殷十三娘一起,两人一并去夜市。
这时候那陈老太太也转过脑袋来了,一脸震惊地看着周梨问:“你义兄,是那柳公子不?”
“嗯。”周梨点头。
陈夫人和孟环君一听,相视了一眼,然后发出疑问声:“他不是一直同挈炆在那奇兰镇,也不曾听闻他成婚了?”
“就是个意外,反正孩子现在送来了,我也不能不管,这义妹不好做啊。”的确是意外,但至于是个什么意外,哪里好跟人明讲?
陈夫人却有些担忧起来,“别叫人给骗了吧?你不能因一封信就信了,这年头什么骗子没有?更何况你这义兄,又不是寻常人。”
是了,澹台家这身家,谁不想来骗啊?孟环君也觉得婆婆说的在理,连连点头,又问:“可是通知了柳公子?”
“还没来得及呢!”周梨现在几乎能想到,柳相惜要是晓得了,怕是要给吓得噗通跪在地上。
又见已是夜深,这会儿孩子没哭了,她也冷静了下来,没像是此前那样急躁,便朝老太太劝道:“祖母您先休息,这孩子今晚多半是要在这里打扰了,明日再来瞧也一样。”
但陈老太太这起都起来了,怎么可能跑空一趟?只给拒绝了。
等着里头给洗了屁屁,喂了羊奶,拿着陈慕女儿的小被子给先光溜溜地包起来,陈家这三代女人就挤进去瞧了。
这七八个月大的孩子,生得最是可爱的时候,又会笑又会咿咿呀呀地叫,最是惹人喜爱。
本来也生得漂亮,如今陈家这三代女人进去,反而将周梨给挤开了。一个孩子本就可爱得不行,偏还是两张一样的小脸,神情还同步,笑也好咿咿呀呀发出声音也好,逗得她们是满脸的笑容。
完全忘记了这进来的本意是想借着孩子的容貌点评一二,是不是那柳相惜的孩子。
但这会儿完全沉溺于孩子们的可爱之中,只看还不够,还要伸手去摸小脸捏小手,那表情和发出的笑声实在是叫周梨觉得叹为观止。
心说这也太夸张了吧?搞得她们是没见过小孩子一样?
罗孝蓝见周梨那表情随着祖母们逗孩子而不断地变化,一会儿惊恐一会儿愕然,也觉得好笑不已,轻轻推攘了她一把,“你也去瞧瞧,的确可爱得很,心都叫人看融化了。”
坦白地说,孩子过份可爱,那拉臭臭都觉得是香的。
周梨半信半疑,心说她整日出门在外,没少见小孩儿,有什么稀奇的。
但介于陈家这三代婆媳的表情和发出的声音真的很浮夸,终究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凑了过去。
正巧叫那双胞胎中的一个望过来,大大的眼睛好似黑葡萄一般,甚至还带着笑,那小包被根本没啥用,已经被蹬开了,肉乎乎的小手抓着自己的小脚丫玩儿。
周梨自然也认出来了这是哥哥。
更要命的是,这哥哥看到周梨后,小手忽然就放开了小脚丫,朝她升起手来,那表情和举动,分明就是要求抱抱。
陈夫人见此,连忙回头朝周梨看去,“要你抱呢!快来抱一抱,真是可爱得要紧,怎么就不要奶奶抱了?”
然后见周梨没动,便伸手拽了周梨一把。
周梨的袖子一下就被小哥哥给拽住不放了,然后借着这力,竟然想要自己爬进周梨怀里。
当然,是半点成效也没有,也就是轻轻移动了些位置罢了。
是挺可爱的,周梨到底还是主动伸手过去,连带着小包被一起给抱起来,不想那孩子竟然侧着脸,将头靠在她胸口处,然后一脸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这就要睡了。
看得陈夫人是啧啧称奇,忍不住夸赞起来:“好乖巧的哥儿,这就睡了?”一面又去看那姐儿,却见已经被陈老太太给抱起来,这会儿也是在打瞌睡。
于是觉得更好玩了,这兄妹俩睡觉都要同步。
陈老太太这会儿也不困不累了,抱着那十二三斤的娃儿也不嫌重,只宠溺地轻轻拍着小包被,孩子睡着了也舍不得放开。
最后甚至主动朝周梨开口道:“梨丫头,索性你没空,不如先放着我们家里头吧。”说完抱着就要往自己的院子里去,还叮嘱罗孝蓝这里好生休息,将自家的姐儿照看好。
罗孝蓝困得不行,早就巴不得她们快走,只挥挥手:“祖母你们也早休息。”又留阿梨,说现在太晚,就叫在家里歇着。
因老太太执意要将那双胞胎里的妹妹抱着去她院子里,陈夫人没法子,只能喊周梨将哥哥也跟着抱过去。
今晚自己也和老太太睡一处,晚上孩子若是饿了拉了醒来,也好照料着些。
等到了陈老太太的院子里,周梨学着她将孩子放到**,不想几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搞得她一时有些担心,手一滑,孩子便重重地落到**去。
那床挺柔软的,反正孩子没什么反应,继续睡觉。
但陈老太太她们却是紧张得不行,害得周梨莫名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罪恶感。
好不容易和孟环君从中出来,问起她:“你家小子,从前也这样么?”
孟环君摇着头,“我们娘俩随着孩子爹一起去任上。”一面忍不住回头朝屋子里看了看,见那婆媳俩还在细声细语地围着孩子说话,忍不住好笑起来:“万幸没有,这要是落到她们手里,还不知多娇惯呢!”
周梨随着她的目光朝里望去,有些替罗孝蓝担心起来:“往后红豆多半是要被宠坏了。”
陈慕家的女儿,小名叫作红豆,大名陈愿。
那殷十三娘和陈家的一位老嬷嬷去了夜市,还没归来,所以她俩也没休息,只在前厅里等着。
约莫是过了半个多时辰,人便回来了。
但买回来的衣裳,都是些少数民族的衣裳,她俩只解释着:“虽然咱们迁移来此的汉人不少,但要说着针线活做得仔细的,还数他们这些少数名字,瞧瞧这小肚兜上,花儿绣得别提是多好,还有这小衣裳小褂子,好看咧。”
好看是好看,但价格一看就不便宜。
不过这料子摸着透气又柔软,多半是他们织的棉布了,所以贵点也不要紧,反正澹台家又不缺钱。
当下只请了老嬷嬷给送过去,让兄妹两个把裤子穿上,也好用尿布,不然的话,得将小包被捆起来,这样孩子夜里多热啊。
穿了裤子后,就不用绑起来,也能多透气些。
而这一折腾,周梨和殷十三娘也真歇在了陈家这里。
隔日起来,因要忙着去金商馆,也没能等得那兄妹俩起来,就和孟环君一起出了门去。
眼下城中的通讯都是那火羽卫在负责,因此也是托付了孟环君一声,反正他们要往奇兰镇去送消息,也帮忙捎带一封信笺给那柳相惜去。
现在路是修得不错,车马是快了不少,但进入奇兰镇后,因那边孩子脸一样的天气,所以这路程实在不好估算。
因此也不知柳相惜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接到信。
好在周梨知道这事儿急不得,反正孩子现在有人帮忙带着,也就是下午得了空去看了一回。
因此也是在陈家这边蹭了好几天的晚饭。
这时候半月镇的阿依族要准备他们一年中最为盛大的节日火把节了,南广场那边又开始热闹起来。
城中的阿依族不少,甚至他们还从各州府迁移来,被汉化了的阿依族。
当然,此前他们没有自己固定的族别名称,都一律被称作是山民。
但现在发现和半月镇那边祭祀的祖先是一样的,甚至是很多细节都相通,于是也就主动归类于这阿依族。
他们好几代人在汉人中生活,都没能好好过一过属于自己的节日,所以这一次的火把节,十分盛大,大家都万分重视。
这还不算是半月镇那边的火把节,就城中这些阿依族聚集在一起,也是足有几万人之多。
而遇上了这样的盛况,那鸿胪院里的文书们,自然是要寸步不离地跟着这些阿依族的老百姓们一起记载这一场盛况。
亲眼所见,比过了从老寨主们的口中描述的真实贴切,也能将许多细节都给完善。
祭拜火神的前期工作到中期的祭祀,以及后期的歌舞欢唱,每一个步骤,其实都离不开这欢声歌舞。
这让不少汉人们见了,都忍不住感慨,他们汉人的传统节日似乎也不少,但是比起这些少数民族来,人家好像天天都在过节,且个个都能歌善舞,唯独他们汉人,这不会那不会,只能两眼干瞪。
随着火把节庆祝热潮来临,书院里的阿依族学生和先生们又开始放假了。
使得书院里一下空了不少,好叫那汉人学生和先生们羡慕坏了。
便是那安之也忍不住和周梨吐槽,“从三月跳花节开始,四月紧接着长崖族平眉族倮倮族都放了假,后来又是南眉河的巴曲族泼水,五月就更多了……”他掰着手指竟然数不过来。
而现在六月底,阿依族又火把节放假了。
等到了七月的时候,就现在他知道的,有十几个族要放假……就他们汉的人倒是有个一天的额外假期,中元节,给先人们烧纸,也不载歌载舞,好没趣味。
到了八月,是有个中秋佳节,有三天的假期,但是比起那些少数民族,实在不值
一提。
周安之越说,那眼里羡慕的心思就越发明显,最后忍不住问周梨:“小姨,咱们祖上真是和山民没有一点交集么?比如我们的那个高曾祖或是曾曾曾祖母什么的,如果他们是山民,我们这血液里是不是也还有山民的血液?”
周梨有些鄙夷地看着这已经是大小伙子的侄儿,“得去问你外祖父,晚上你梦里问问他?”
周安之最终是泄气了,后来听说周梨要去看双胞胎兄妹,便想去瞧一眼,反正晚些到书院也不要紧。
周梨遭不住他死缠烂打,便给带了过去。
哪里晓得陈家老太太那边又留着吃饭,等吃完匆忙送他去书院,少不得是挨了戒尺打掌心。
只叫先生训话,人家那住在南眉河的学生都没迟到,他这就住在书院门槛下的,还迟到。
自然是该打。
周梨从送他去的殷十三娘口里得知后,笑了一回:“看他以后还敢拖时间,磨磨蹭蹭的,让去上学好似上刑场一样,不带他去陈家吧,他一脸可怜兮兮的,好似他娘不在,我虐待了他一般,打得好。”
两人说罢,一面往家里走。
到了家中,却发现上官飞隽一个人在,不禁好奇:“你师姐呢?”又见上官飞隽背着包袱,看那样子好像是要马上启程,“你们小苍山这样忙了?卢晋安都不给你们放假?”
上官飞隽的确要走,马他都提前给喂饱了。
听到周梨的话,见她误会了自己的老师,连忙解释道:“没有,是我不放心猫,特意回来看。师姐则是不想回来,说不想遇着那骗子。”
“他可是后来又找你师姐了?”周梨问着,上次从小苍山后回来后,就没顾得上跟近这件事情,因此也不知后来如何,那个宫卓凡可是继续去找朱嬛嬛了。
不想上官飞隽一听她提起这人来,脸色倏然一变,气愤不已,“他倒是不死心,见师姐没像是从前一样,放了假就来城里,去画院找他,便写信叫人送去小苍山。”
想着那信里的内容,他一双手的拳头都捏得紧紧的,“也不撒破尿看看他是什么鸟样子。”又说朱嬛嬛自然是没有理会,没想到这狗东西竟然找去了小苍山。
还不要脸地打着公事的借口。
不过是上官飞隽跟他接的头,年轻人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自然是将宫卓凡打了一顿。
当然,也没忘记破口大骂一回。
那宫卓凡虽心有不甘,但也怕闹得人尽皆知,只好悻悻回城了。
上官飞隽说完这些话,又道:“我不放心,后来托人打听,方晓得他原来也不是真心爱慕师姐,不过是知晓师姐和阿梨姐你关系非同一般,才想接近师姐的。不过这事儿我还没告诉师姐,免得她晓得了伤心难过。”
周梨听完这话,只叹道:“你倒是个体贴的,但你虽是存了好心,想叫你师姐心里好受些,别叫她晓得了,不但是被对方骗,连这感情都是假的,会更难过。可你不想想,今日有这宫卓凡,明日没准又有那心术不端的王卓凡,我想着你还是实话告诉她,也好叫她长几个心眼。”
到底比不得沈窕她们,上头有个干娘看着,自己又忙,顾不得她这些私事。
别到时候真叫人给骗了去。
上官飞隽到底是年纪小,只想着不叫他师姐那么难过伤心,却没想到这一层。
当下听了周梨的话,是恨不得现在就到了小苍山,赶紧与她道个清楚,免得真叫外面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给骗了去。
于是也匆匆与周梨二人这里道别去。
他才去了,周梨和殷十三娘说着这那宫卓凡之事,一面进了院子,但才泡了茶喝了两口,周梨将切好的水果拼盘摆上,杏林馆就来了个小药童。
见他急色匆匆的,额头上还满是细汗,先朝周梨行了一礼后,便朝那殷十三娘说道:“才得了上面的旨意,馆主要携着杏林馆的大夫们去往豫州救治伤员,说想请殷姨您一同前去,途中得空是要写丹药谱的,别人保管他不放心。”
小药童一脸认真正色地说完。
周梨却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一面朝那殷十三娘看去,果然见她是红了半张脸的,也是打趣起来:“谁说贺神医不懂风花雪月?我看着挺会的。”
殷十三娘别开脸,十分不自在,“他个没出息的,几张丹药谱也保管不得。”话是如此,但那意思很明显,还是想跟着去的。
不过殷十三娘还有最后的倔强,才不想就这样答应了,又担心周梨这里,“我去了,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过两日窕窕就回来了,我喊她跟着我。”周梨说罢,推攘着她,“豫州的事情,比哪里都要急,你快去收拾行李,我帮你去牵马。”
殷十三娘也就半推半就,去收拾行李。
小药童听着周梨要去牵马,赶紧跟上,“属下来就是了,周馆主您不必亲自动手。”
周梨却笑道:“你晓得我家马厩在哪一处么?”
小药童尴尬一笑,的确不知,他是头一次来,而且是新聘进杏林馆的。
周梨见他跟随而来,便也问道:“豫州是来消息了么?”
小药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回着他听来的消息,说是那些辽北人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巫师,往水域里下了药,不少人都遭了秧。
因此澹台家的鹧鸪鸟那里将消息一带来,李仪便赶紧让杏林馆这头准备出发。
周梨也惊住了,心道好脏的手法。
也有些担心,等殷十三娘和小药童一走,便去了隔壁的衙门里。
果然见姜玉阳陈正良他们都还在,忙问起细节来。
方晓得是马被药了,人还没遭殃,但对面既然用了这样的手法,难保他们不会将训好的鹰隼往豫州这边下毒。
所以急忙安排了贺知然带着大夫们过去,也是以备不患。
周梨听罢,也没多留,马上便去调来了不少药材,只连夜就安排人,跟着贺知然他们的队伍一并送去豫州。
这一番忙碌,回了家去,已经是快要天亮了,只简单洗漱一回,便准备短歇会儿。
哪里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成事一刻了。
更叫她吃惊的是,从房间里出门来,准备打水洗脸,就见着一脸风尘仆仆满嘴胡茬的柳相惜坐在她门前的石阶上。
周梨一度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毕竟柳相惜自来都是个精致人,即便是在奇兰镇,听说也是没委屈过自己一天。
但是现在他这样子,实在是叫人觉得匪夷所思。
“你怎么了?”
柳相惜在她开门的时候,也侧过身来了,仰头看着周梨。
眼下听到周梨的问话,像是才回过神来一般,骨碌碌地爬起身来,“真的么?”
“什么真的?”周梨才睡醒,脸都没洗呢!一手拿着脸盆朝着井边去。
柳相惜尾随在她身后,“你信里说的事啊!”难道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么?找不到那千璎,他后来忙着跟一起挈炆修路,已经完全放弃,也逐渐将这件事情给忘却脑后了。
哪里晓得周梨这忽然给自己来了一封信,好似那天降神罚,脑袋都给他震得好似成了两瓣。
千璎居然有了孩子,且还给生下来了,还是一生就俩,而且还是龙凤胎。
这是垫多高的枕头,也不敢做这等美梦啊!喜当爹不说,还儿女双全!
一面见周梨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生怕这状态影响了她的回答,连忙过去帮忙打水。
然后一直眼巴巴等周梨将脸洗了,才又催促道:“你倒是说话?”都快要把人急死了。
凉水洗脸,果然这脑子和眼睛都清晰了不少,周梨转过头看着急得不行的柳相惜,“真的啊!”
“那孩子呢?”他在家里找过了,没见着有孩子的痕迹。
“在陈家呢!我也不会养孩子,那日才发现孩子没多会儿,他兄妹俩就饿得嗷嗷大哭,我和殷十三娘没法子,就往
陈家送去。”周梨才说完,却见柳相惜人已经不见了影子,唯独见那没关好的门在风里一晃一晃的。
她不禁翻了个白眼,不过也有些好奇,这柳相惜也没说对孩子是个什么态度啊!
于是也不敢耽搁,急忙收拾一回,自己赶着马车去了陈家。
等她到陈家的时候,柳相惜已经到了陈老太太跟前,看到了孩子。
陈夫人她们早在第二日就开始仔细观察孩子的五官,果然是从孩子还没长开的漂亮五官里,捕捉到了些与柳相惜相似的讯息来。
如今柳相惜和两个孩子在一处,大眼瞪小眼,虽然两个孩子的颜值更胜一筹,但那表情却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陈老太太是忍不住拍手感慨道:“这要说不是亲生的,哪个能信?你们看着神情,一样一样的呢!”
周梨正巧赶来,看看因为喜提俩好大儿完全震惊住了的柳相惜,又看看那两个因为柳相惜这不修边幅样子而露出的震惊之色。
还真是同陈老太太说的一样。
这一刻也忍不住感慨,这血缘还真是奇妙不已。
然后就在大家的惊喜之中,那个哥儿忽然‘哇’地张开小嘴,嚎嚎大哭起来。
也是同时,他妹妹也跟着干嚎起来,虽然她并不知道哥哥为什么忽然哭,但这并影响她和哥哥神同步。
柳相惜被这忽如其来的哭声吓着了,连退了两步,慌里慌张地看着众人:“这这,这是怎么了?我可没动他们。”那表情,分明再说对方碰瓷一样。
陈夫人见了,在一旁忍不住笑道:“你这个做爹的要笑死人,孩子不过是尿了,倒是柳公子你,快去梳洗换了衣裳,也好抱抱孩子们。”
柳相惜哦哦地应着,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擦着额头上被吓出来的汗,随着陈家的嬷嬷们去梳洗。
他速度倒是快,梳洗后果然是有了些样子,两个孩子也换了尿片,又吃完了饭。
陈家在第二天,见着孩子嘴里都是有两三瓣小米牙的,也就开始喂着吃辅食了。
柳相惜走上前去,却是一脸紧张,要伸手不是,要抬手又不是,只求助地看着众人,“这,怎么抱?要先抱哪个?”
他那紧张的模样,逗得大家一番好笑,后来是陈夫人将哥儿抱起来,让他学着去抱姐儿。
可他却整个人都绑得紧紧的,看着动作十分僵硬,引得大家一回笑,后来是姐儿伸出小肉手往他下巴摸,他顿时惊喜得犹如得了什么不世宝贝一样,激动地朝着众人大喊大叫起来:“她,她摸我,是不是喜欢我?”
周梨在一旁看着,心说这柳相惜是没出息了……又见他逐渐适应,便去瞧罗孝蓝。
等着罗孝蓝母女休息过后,她再过来,却见柳相惜拉着一张脸,才换了的干净衣裳上,湿了一大片。
而他则一脸愤愤地盯着哥儿,周梨顿时就明了,多半是叫哥哥尿的。于是又打发他去换洗一回。
这般折腾,一个早上就这样过了。
周梨下午却是要去鸿胪院,因此在陈家吃过午饭就走了。
晚上回来,却见柳相惜也过来了,还将俩孩子都给带来,即便是从陈家将帮忙带孩子的嬷嬷也一起给带过来了,但她还是有些紧张,“你怎么想的?”
柳相惜回得言之凿凿:“如何好一直麻烦人家?我已经仔细打听过了,她兄妹两个晚上最闹腾人,睡得还晚,人家已经帮忙仔细照顾这么一阵子了,我如何再好意思?正巧自己学着养。”
周梨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他好一阵子,发现他是真下定了决心的样子,便也不好泼冷水,只拍着他的肩膀鼓励:“既然你有这个心自然是好的。”
毕竟这孩子到底是要自家来养,但是他爹娘靠不住,连他当时都没能养好,如何能养好孙子孙女?只怕也没有那耐心。
千璎倒是可行,但问题是人在哪里啊?
如此这柳相惜也真只能靠自己了。一面还朝他说道:“好好养,以后积累了什么经验来,等阿初回来了,好好教你这妹夫。”
“那是自然。”柳相惜自信心满满,然后从袖子里抽出一个本子来递给周梨。
周梨疑惑地接到手里,“这是什么?”一面打开,却见上面却是密密麻麻写什么照顾孩子的注意事项,且还有这兄妹俩的各种作息以及他们还不会说话,各种笑声也咿呀声音又都代表什么。
“陈家实在是有心了,你回头得好好谢一谢。”周梨没想到,自己去了鸿胪院短短半日,陈家那边就给写出了这么多养娃经验和细节出来。
柳相惜点着头,“是应该的,所以我决定无偿给临渊洼的陈慕投一百万两白银作为他的研究经费。另外全州磐州的两位陈大人,我也分别给他们的衙门赞助了五十万两银子。”如今他们这父子叔伯三人,都为银钱的事情急得焦头烂额呢!
“两百万?”财大气粗啊!周梨忽然有些后悔,一面赶紧抓住他的手臂:“义兄,我其实也会照顾孩子的,你看我这金商馆……”
但一下就被柳相惜傲然甩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孩子才送来,拉臭臭了你也不管,就往陈家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