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该相信什么?

墨擎宇从始至终都沒有把她当成过沈忆柳的替身,也从沒有想过要把她送给任何人,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个不怎么美好的误会?或者说,根本就是她自己想岔了?

柳含烟面无表情的坐在她这段时间得长期相处的轮椅上,也不去看墨擎宇的神色,只是低头盯着手中的指环,静静的听着墨擎宇不算解释的解释,心思翻转却始终一言不发。

时间默默流逝,墨擎宇说的话本就不多,三言两语的指出柳含烟长久以來认知上的几大错误之后,室内就只剩下了一片静默,气氛渐渐压抑的就连一直在门口偷听的凌风都冒出了一身冷汗,偏偏屋内的两人各怀心思不为所动。

就在凌风忍不住想要弄出点动静提醒他们这里是医院,他们是病人,不适合玩攻心术的时候,柳含烟终于开了金口。

“你有沒有动过利用我接近顾烨华甚至沈英展的念头?”

清清淡淡的声音在落地可闻的病房内如若惊雷,震到的却不止是墨擎宇和凌风,就连柳含烟自己也是心头一跳,微微诧异的皱了皱眉,好像有些不相信自己最先开口的居然仍旧是这个问題。

“……”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的沒有回应。

墙角的老式摆钟据说是院长谢奇峰的心头好,虽然和这简洁舒适的病房装潢格格不入,却依旧被他固执的放置一偶,看起來极其的不搭调。

但是柳含烟却不得不承认,钟摆那沉稳的声音的确有静心凝神的作用。至少她此刻的心就静的仿佛入定的老僧一般,面对着这种本应会发狂的僵硬局面居然沒有起到一丝的波澜。

是不在意了?恐怕恰恰相反吧。柳含烟苦笑一声,平静的将掌心里已经捂得温热的指环放到床头柜上,不甚熟练的滚动着座下的轮椅就要回自己的病房。

虽然她在这次车祸里只磕青了手肘和腰背,连个擦伤破皮都沒有,但是之前伤重未愈的伤口几乎全裂,直接导致了她未來至少三个月以内都得和病床以及轮椅为伴。

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虽然异常顽强的在这么连番的惊变之下都还完好无损,但是无奈他的母亲比较沒用,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受惊,胎位不稳成了个莫大的问題。

总之一句话,无论是为了她自身还是为了她肚子里的这个,她这阵子都得要好好静养。当然前提是,她还要这个孩子。

“柳含烟,嫁给我,做我名正言顺的女人。”

刚要推开门就听到墨擎宇命令般的强势宣告,柳含烟顿时皱紧了眉头,回过头刚想拒绝,却看到一个不明物体当头飞來,还沒來得及伸手格挡就已经准头极佳的落到了她的身上,定睛一看居然还是那个挂在链子上的指环。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我希望你能收下它。”

墨擎宇说的很随意,但是话的内容却让柳含烟将满肚子的冷嘲热讽都硬生生的吞了回去。想走动不了,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涩涩的很不是滋味。

“柳含烟,嫁给我。”见柳含烟怔松着不说话,墨擎宇又重复了一遍,望向柳含烟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磨蹭着手里的指环,柳含烟垂下头,避开墨擎宇灼热的视线,缓缓问道,“你说要我嫁给你,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或者是因为我有接近帝国更甚之是芬妮的价值?”

“你还是不信我。”墨擎宇皱紧了眉头,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愤怒,“我墨擎宇做事还不需要用如此龌龊的手段。”

柳含烟摇了摇头,一点都沒有把墨擎宇的愤怒放在心上,依旧淡然的回道,“就算你沒有把我推给沈英展,但是你的确是存了想要通过我从沈英展那里得到些什么的心思的,对么?”

“……”

果然还是沒有回应,柳含烟的笑容越发苦涩,话音里甚至还带着点点委屈的哭腔,“墨擎宇,我已经分辨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你真的爱我么?那沈忆柳又算是什么?为什么你偏偏要挑这种时候和我说这些?”

墨擎宇沉默的看了柳含烟许久,脸上的愤怒渐渐收敛,却莫名的让人感觉更加的有压力。

“你在怀疑我求婚的目的?柳含烟,你觉得我会为了那些都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利益,去娶一个不爱的女人?你是太高估你还是太低估我?”墨擎宇淡淡的问道,口气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自傲,却也一如之前的每一次一般,那样锥心。

“也许都有吧,我已经不知道该去相信些什么了。”柳含烟无奈的轻笑一声,手里无意识的磨蹭着指环,略带茫然的问道,“呐,墨擎宇,你能告诉我,我是该相信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呢,还是该相信现在所听到的都是假的?”

墨擎宇愣住,沒有回答,柳含烟也沒有要听他回答的意思,话音刚落就已经毅然决然的推开门,离开了这里。

门开了又关,沒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却好像在一瞬间将屋内屋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虽然界线模糊不明,却也如沟壑般难以跨越。

“柳含烟,你真的……”

“不用说了,不用说了……”喃喃的打断凌风的劝解,柳含烟垂着头定定的看着手中的指环,眼神涣散,神思不属,被长发挡住的脸上苍白一片。

心脏像是被放在石磨里慢慢碾压般的疼痛着,胸口也好像压着千斤的巨石透不过气,但是却偏偏什么都表达不出來。沒有一滴泪,沒有一声**,明明难受的恨不得一头撞死,但是脑中却空茫一片,连发泄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墨擎宇的情谊是真,那么之前的一切纠葛痛苦算是什么?他那样的绝情冷心又是为了哪般?可若是他的情谊是假,那他现在的这番作态又该如何解释?而她又该如何自处?他说她不信他,可是他又让她去相信些什么呢?

看着好像魂不附体一般的柳含烟,凌风也是一阵的难过,“既然还爱他,为什么不给彼此一个机会?他是真的爱你,虽然可能一直以來他的表达方式都有些问題,但是我能感觉的出來,你对他來说是不同的。”

“你能感觉到我对他來说是不同的?可是为什么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呢?”柳含烟睁大着眼抬头仰望着走道上刺目的吸顶灯,脸上无悲无喜,平淡的看不出任何感情。

“你是真的沒有感觉还是根本不愿意相信你自己的感觉?柳含烟,事情有糟糕到这个地步么?明明是你爱他,他也爱你的好事,你只要点个头,你们都会幸福的,为什么要这样?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么?那你能告诉我,墨擎宇和沈忆柳之间是怎么回事么?或者我换个问題,彩缘和芬妮、帝国之间发生过什么?”

凌风陡然一惊,瞠目结舌的看着依然抬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的柳含烟,吃惊的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你知道了什么?”

重重叹了口气,柳含烟收回茫然的目光,淡淡的扫了眼凌风,疲惫道,“原本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不过现在我想我知道了。”

被骗了!

凌风扭曲着整张脸,纠结的盯着柳含烟,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揪成一团,最后也只是干巴巴的吐出一句,“就算这样也和你们能不能在一起沒有多大的关系啊。”

“是么。”柳含烟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语调平平,也不知道是在应承还是在反问,不过望向凌风的眼神里却多了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凌风心虚的笑了笑,想要辩解挽回一下,却又不知道柳含烟到底知道多少,再顶着柳含烟这意味深长的目光,凌风就更是觉得冷汗涔涔、手脚发麻、压力巨大。

为什么他会有种宁可对上墨擎宇,都不要面对柳含烟的感觉呢?不着痕迹的避开柳含烟的目光,凌风纠结的心肝脾肺肾都在疼,却一句话甚至是一个多余的表情都不敢做,只能顶着莫大的压力,继续装若无其事。

“凌风,我不是三岁孩子。”悠悠的叹了口气,柳含烟转动着轮椅慢慢的朝着走廊的另一端离开,显然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含烟,你等等,我不是……”眼看着柳含烟就要这样离开,凌风也顾不上会多说多错,紧追着就想把人拦下來再推回病房和墨擎宇再好好谈谈,却被柳含烟抢先一步避了开來。

“让我静静吧,我现在很乱。”绕过凌风,柳含烟慢悠悠的滚动着轮椅,语气淡淡的仿佛是自言自语般的喃喃道,“一步错,步步错,也许从最初的相识开始,我们之间就已经注定了只是个错误也不一定。”

凌风呆呆的看着柳含烟渐行渐远的背影,双脚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怎么都迈不动步子,满肚子留人的话也化为了泡影。

他早该想到的,柳含烟既然猜到了墨擎宇的目的,也自然会想到她自己也是深陷其中的一员。

他不知道柳含烟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就像他不知道墨擎宇对柳含烟的身世抱着什么样的态度一样,所以他什么都说不出口。而且就算他现在硬着头皮说了些劝解的话,听在她耳里肯定也是不痛不痒的,反而可能会弄巧成拙越描越黑。

都说上一代的恩怨不用也不可以牵扯到下一代,但是真正能够做到的又有几个?更何况这两人原本就是深陷其中的一员,偏偏又在不自知的情况下纠葛在了一起,将原本就已经浑浊不堪的水搅得越发的诡异,今后会怎样,还真的说不准。

哪怕他觉得其实真的沒有什么。

凌风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墨擎宇的病房。也许真的就像柳含烟所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