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箐撑着伞,走在回船的路上,却为到时候怎么编纂说辞而踌躇不已。
抽签的签文固然是一方‘证据’,老天爷下的这场连绵大雨也可以作为晚归的借口,可是手上的伞,背后的披风,她又该作何解释?
嗯……好吧,要实在不行,勉为其难就说自己花光了零钱在集市上买来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哄得过去?
云小箐只觉得自己现在就好像一个犯了错,无可回避,只能乖乖回家领罚的小孩子一样,一个脑袋两个大,心里百味翻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无论如何掩饰,‘私自出逃’的罪名是在所难免的了……唉,好吧,一人做事一人当,只要不牵涉到旁人,这份罪,她认了。
一路唉声叹气地回到码头,刚巧看见一名身披蓑衣的少年男子由数名仆役陪同着下了船,翻身上马,原想打马扬鞭而去,却在远远看见她的时候,顿了一下,下一刻,又翻身下马,手脚利索地牵马过来,与她露出一抹灿烂的笑脸。
“姑娘放心回去吧,”颜舒眯着眼睛,抿着唇,眼中闪烁着几分玩味的光芒,道:“公子嘱托我过来的,替姑娘把担心的事情都解决了。”顿了顿,又歪过脑袋调侃道:“姑娘回去,谨言慎行,切勿穿帮了啊!”
“嗯?”乍闻这么一句话,云小箐不由得有些愣忡:她担心了一路上的事情,还没到‘家’,竟然就已经‘解决’了?
说笑吧?
云小箐有些不可置信地打量了打量眼前的小厮,一副从来没见过的模样……
犹豫片刻,仍止不住好奇地问道:“这位小哥是……?”
“姑娘不必询问小的名号,”颜舒轻笑一声,又痛快地翻身上马,一抖马鞭,扬声道:“只需要记得是我家文殊文公子令小的过来替姑娘解围的,就够了!”说完,又意气风发地举起马鞭当头晃了晃,双腿一夹马腹,纵马扬场而去。
文殊文公子?
云小箐蓦然反应过来:可不就是自己在八角凉亭中遇见的那温润谦和的少年么?当
时听她说完际遇,她看他没什么反应,以为他无动于衷呢,没想到背地里竟然不动声色地打出这么张牌来!
不过,他究竟用什么方法替她解围的呢?
云小箐觉得十分好奇,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往客船走去。
船前早已等候着数名丫鬟仆妇,见云小姐归来,一个个都殷勤地快步迎了上来,嘘寒问暖,看那模样,似乎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嗯,莫非问题真的已经解决了?
为了避嫌,云小箐一语不发,直到上了船,回房间重整衣冠,换了身衣裳去见老船长,才大致明白了其中来龙去脉。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老船长已率先一脸愧疚地拾起云小箐的手,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感慨道:“都是老夫顾虑不周,没想到这趟外出,姑娘竟会迷路……幸亏遇见文殊文大人,刚好又与姑娘一见投缘,老夫本不该多话,可是,姑娘既然应邀去文大人家里喝茶,多少也该先使个人回来递个话啊,害我们担心半天!结果还是人家文公子想得周到,刚刚遣了小厮过来,把情况都说明白了。”
“……”瞧这故事编的,啧啧啧!
老船长呵呵一笑,意味深长地躬下 身子,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姑娘的伞,还有披风,都是文公子借的吧?文公子对姑娘很上心啊……”
“……”云小箐已经彻底无语了。
这位老船长年过半百,据说在江家已是三世老奴,当年家族落难的时候还舍身救过外祖父,两人沿江逃命,饿了三天三夜,后来好不容易找到块肉,他自己舍不得吃,都拿去给外祖父了。
老船长于江氏有恩,也因此,江家的各房子嗣都给这位长辈几分面子,就连小箐的母亲江媛媛也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他一贯将主子家的孩子们当自己手心中的宝贝似的捧着,凡事上心得很。
对有着江氏血脉的云小箐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那说出来的话……唉,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啊,我人生地不熟
的,一时忘记了……”既然不好回答,那行,咱们无视他吧~云小箐还是很快地反应过来,急忙展开一抹笑容,小孩子撒娇般携了老船长的大手,来回摇晃着道:“小箐年幼,为人处事难免疏漏了,您多担待。”
她这般孩子似的模样,倒真打动了老船长的心,不忍再多加苛难,渐渐地,好像想通了什么似的,笑容在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老脸上舒展开来,好像云开见日一般,将一张脸衬得明朗起来。
拍了拍云姑娘的白皙娇嫩的小手,老船长转身将搁置在漆黑多宝格上的一方雕琢镂空纹饰的通灵宝玉拾起来,交给她,笑道:“这是文大人特意派人送来的,说是与小姐促膝长谈,十分投缘,特意馈赠一方美玉留作纪念。”
云小箐眨了下眼睛,从老船长手中接过那一方宝玉,触及手指,冰凉润泽,光滑细腻,仔细一看,只见其虽不过掌心大小,质地确十分通透晶莹,通体水汪汪的一片莹碧,雕琢成金锁的模样,中间携了句‘万事如意’的吉祥话儿,映着室内忽闪跳跃的烛光,熠熠生辉,倒也是一件趣物。
这方通灵宝玉玉质通透,色泽均匀,雕琢精美,想必价值不菲,云小箐在手中掂量着,心中想到的却是:东西虽好,不过是人家借给自己避祸的‘护身符’罢了,我且好生收着,往后寻了机会,再悄悄还回去才是。
两人又闲话几句,正这时候,外面有丫鬟进来禀报:“老太太等不及想见外孙女呢,差人过来催了,问我们何时启程入府?”
云小箐闻言,诧异地微微张嘴,望向老船长。
老船长先打发小丫鬟退下,这才摊开双手,无辜道:“忠庆侯府乃金陵世家,不用我差人回去禀报,自然也会走漏消息。”
云小箐想了想,也是,不过好在自己也胡闹够了,也该是乖乖入侯门扮演千金小姐的时候了,遂轻叹了口气,垂首不再言语。
老船长温和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轻言细语道:“回房收收收拾,我们即刻启程——历经两个月旅程,总算也该‘回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