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喜一个人撑着脑袋沉默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半晌,忍不住叹了口气:“唉……”她一边叹息一边抬眼看了云小箐一眼,随后又露出一副‘就你来了,也帮不上半点忙的样子’,于是又把眼光投递到窗外去了。

云小箐也不性急,好整以暇地搁下茶盏,掏出娟子拭了拭嘴唇,坐在旁边没事又埋头自己把玩起手指来,翻来覆去地端详,好似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

江小喜终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憋不了片刻,忍不住又是‘唉’地一声长叹,顺便又再度抬眼看了看云小箐,见这位仍然没什么反应,她有些郁闷,仿佛故意赌气似的,又是重重地‘唉’了一声。

云小箐微微眯起双眼,抬起脑袋,笑嘻嘻地望着她。

“你,你还笑得出来!”江小喜登时火冒三丈,将一副皓齿‘叽里嘎啦’磨得山响,实在是忍不住了,凶神恶煞本性毕露,咬牙切齿道:“没看你姐姐我现在都给人气得够呛了么,你这死没良心的妮子,竟然还敢笑!”

云小箐放下手,依然是一副笑容可掬的好模样,温和道:“诶,姐姐此言差矣,姐姐又不曾同妹妹提及一二,妹妹生性驽钝,又不是姐姐肚子里的蛔虫,怎可能看得出姐姐心中所想呢?”

“你……”江小喜气结地伸手指着云小箐,一句话被她卡了半截,后续愣是接济不上来,直瞪着她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瞅了好一会,才又忍不住哀叹一声,自告投降地坦白道:“妹妹是不知道,其实姐姐现如今已经失了宠,被陛下弃若敝履了。”

她说起来,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云小箐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好奇道:“怎么会呢?前些日子陛下还对姐姐……”话音未落,便被江小喜摇摆着手制止下来,她一副跟千年怨妇般的神情,苦笑道:“他不过也是讨个新奇好玩罢了,前阵子听说妍妃肚子里也怀上了,虽然表面上姐姐这边仍然是吩咐人好茶好饭伺候着,可他自个儿两只脚却不再往我这边跑,倒是天天奔妍妃那旁去了……什么‘同是妻妾,应当一视同仁’,别瞧陛下嘴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移情别恋了!”

“原来姐

姐是为了这事……”云小箐听了,心里忍不住冷哼一声,心想你江小喜这叫‘恶有恶报’,怨不得别人。

心里面虽是这么想着,嘴里却少不得好言规劝道:“天下哪个男人不是这样?寻常人家的男子尚且三妻四妾,又更何况陛下后宫三千佳丽呢?况且,那妍妃(正二品)分位崇高,定是在这后宫中经了年岁的,她如今身怀有孕,多受到陛下几分怜恤照顾,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姐姐又何必钻牛角尖呢?”见江小喜一脸忿忿,又忍不住劝道:“妹妹常接到家里托人带进宫来的书信,三舅舅和老祖宗虽说身子骨都还好,可一心念着姐姐一个人在这深宫内院之中,唯恐有个差池……姐姐若是不能安守本分,又怎叫二老放得下心来?况且,姐姐若因为争宠而闹出是非来,妹妹也难辞其咎啊!”

江小喜闻言,下意识张了张嘴,一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重重‘哼’了一声,扭过脑袋望向窗外不吭气。

云小箐正待进一步深劝,恰巧旁边进来一小丫鬟,双手捧着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汤药,小心翼翼地端到桌前放下,轻声道:“主子,这是内务府送来的安胎药,您就趁热喝了吧。”她说着,收了托盘侍立一旁,好像是想要亲眼看着江小喜将那一碗浓厚的药汁都喝个精光才肯罢休似的。

江小喜如今正郁闷着呢,谁还管那丫鬟的动作?见状厌恶地挥了挥手:“好端端的没事成天送什么安胎药过来,烦死人了,不吃,拿走!”

云小箐却注意到了,却故意装聋作哑,只作隔岸观火状。

那丫鬟不甘心,又壮着胆子劝了一句:“主子,您身怀龙胎,不可心浮气躁,免得动了胎气,还是将这碗安胎药喝了吧……”

‘砰’地一声,江小喜一巴掌砸在桌子上,厉声怒斥道:“好你个大胆的丫头,本宫说不喝不喝就是不喝!你算什么东西你还敢来劝我!给我滚出去!”

那丫鬟被江小喜这么一凶,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再不敢多说半句,急忙屈膝福了福,转身就往外逃去。

待那丫头前脚刚跨出厅堂门槛,后脚云小箐就俯身过去,同江小喜悄声

耳语道:“姐姐,妹妹方才看这丫鬟,面色变幻,目光闪烁,言语间诚意不足,唯恐其中有诈啊……”

江小喜心下一惊,霍然抬眼望向云小箐,诧异地瞪了她半晌,才恍然觉悟,立马转过背吩咐随侍身边的丫鬟画眉道:“你跟出去看看,若发现她言行举止有何异样,立即回来回我……小心点,别给她发现了。”

画眉同紫菀一样,都是从娘家陪同着江小喜进宫的大丫鬟,她自然用得放心。

画眉机敏地应了一声,转身跟着出去了。

江小喜便将注意力又转移到面前这碗浓厚的药汁上来,好一会,才喃喃道:“似乎比平日的看上去颜色略深一点……”又端起来闻了闻,不由得皱起眉头:“味道倒没变,只是多了一股清香。”她想了想,抬起头来,同云小箐直截了当道:“要怎样才能看出这碗药是否掺杂了什么别的东西?”

云小箐略微沉吟,笑道:“那好办。”说着站起身来,从江小喜手中接过药碗,直接倒了进窗台上的花盆里面:“若是人家问起来,你只说不小心失手撒了就是。”

谁知她话音未落,便看见从花盆里面蒸腾起一团淡淡的白雾,并伴随着‘嗤啦’‘嗤啦’仿佛什么东西被腐蚀掉的声音。

江小喜大吃一惊,忍不住跟着站起身来,伸长脖子往花盆里面瞧过去:只见原本松软的泥土上现如今正此起彼伏地冒出一个接一个的小泡,并且带着白色的星点沫子,就好像沸腾的熔浆表面……再看那一株迎春花,原本好端端生机盎然的枝叶迅速泛黄枯萎,一片一片凋零脱落,整株植物好像受到什么毒物侵蚀一般,迅速地枯萎成一团。

“毒……”江小喜嘴里吐出这个字的时候,似乎连身子都忍不住跟着颤抖起来。

要不是云小箐发现得及时,她一个不小心将这碗‘安胎药’喝下去了的话,现如今焦黄枯死的,可不就是她自己了……

想到这里,江小喜心下又是一阵后怕,她晃了晃身子,一手扶着桌沿,一手按着心口,惊恐地抬起头来,颤声道:“妹妹,这后宫中想要我江小喜命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