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顶个屁用?”丁政见她又是一脸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的表情,情绪如同火山爆发,摇晃着她的肩,另一只手指着室内的角角落落,“我喜欢灰色,我哥说太沉闷,才让我将这面墙刷成粉色的来中和一下。”
“那个茶几,我本来要买大理石的,我哥说我性格就像臭石头,自作主张给我买了这把藤编的。”
“还有那幅画,颜色那么花,拍下来还花了他六十几万,他说我需要一点灿烂的东西。”
“这里都是他陪我挑的,我自己都舍不得住的地方,你他妈凭什么住?”他声音冷冷的,带着压抑着的喉音,却一点也不像醉酒中的人。
刚刚裘晓亚扶着他的肩,现在他又搂着她的脖子,两个人仿佛是亲密地在沙发上相拥似的,可彼此间的气氛却早就降止冰点。
裘晓亚的眼眸中映着丁政那张戾气外张的脸,她又快速地眨了下眼睛,扶着他的手像受惊了似的弹了回去,“对不起,我不知道。”
师兄让她来住,她便来住了,她并不知道,作为屋主的丁政并不欢迎她的到来。
更不知道这里的东西都这么值钱。
怪不得刚刚在屋外见到她会这样生气。
裘晓亚为此前在门口的误会之下,丁政的暴怒找到了解释的理由,一时觉得自己更加难堪,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可一对上他冰冷的视线,又马上垂下头,人也自动从沙发上跳起来,像做借了事的孩子似的,不安地抠着自己的指甲。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怀疑你除了对不起和不知道之外,还会说什么。”丁政一脸嘲讽,见她将头埋得更低,单薄的肩膀也微微往前缩了起来,突然又觉得她这模样有种可怜。
也不知她低着头会不会又是忍着眼角的泪水。
脑子里有了这个念头之后,他的动作便先大脑有了行动,他的手已经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果然。
杏眼委委屈屈地含着一汪清盈的水珠,却倔强地抿着唇,不肯流下来。
憋得鼻头有些发红,看着更像是受到了天大的欺负似的。
丁政一怔,火山遇冰山,此时倒先有了心虚,“呵,有意思,你霸占我的房子,我还没委屈,你倒先委屈上了?”他嘴里这样说着,却马上转身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抽出一张纸巾,直接递到她眼前,挡住她红红的眼眶,咳了一声,“行了,当是我欠了你们师兄妹俩的,我不说你了,成吧。”
“天,天一亮,我,我就搬出去。”裘晓亚此时生出了决心,怯生生地扫了一眼阳台窗户。
外面天空黑得没有任何光亮,正是天亮之前最暗的时间,不见飞鸟,不闻任何声迹。
“行行,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发了一通火,酒劲缓解了不少,丁政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一只手还是用力按着太阳穴。
宿醉的效果不轻,此时灯光下照见他下巴处冒出的胡茬,面色疲态又颓废。
“你想不想吐?”从旁边冒出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丁政吓得手都抖了一下,他无奈地睁开眼,狭长的眸子里已经不像刚刚那样射出锐利直逼人心的视线,倒是显得十分不耐烦,“你不是回房休息去了?”
“师父说,醉酒后,将没吸收的酒精吐出来就好了。”裘晓亚道:“你收留我一晚,我也不能白住,我帮你醒酒。”
“怎么,你会煮醒酒汤?”丁政笑了,他这里什么工具都有,可什么原材料都没有,他想了一下,又“喔”了一声,“难道你们练武的,还真会那种用内力逼酒出来的招数什么?”
“你想多了。”裘晓亚皱着眉,没料到他对现代的武术一无所知,痛心疾道般地摇了摇头,分明稚气未脱,还带着少女的无邪,却硬装出老成似的,惹得丁政又想笑。
“行行,你怎么让我醒酒。”
“吐出来啊。“
“吐不出来。”能吐出来来早吐了。
“你过来。”裘晓亚脚下踩着师兄给她买的上面有兔耳朵的粉色拖鞋,站在卫生间门口的地毯上,对他招招手,“我帮你。”
“行行。”丁政见她脸上如此笃定,本想拒绝她的话自动吞了下去。
如果打击了她的积极性,不知道她会不会又红了眼睛。抱着这种怕引起任何麻烦的想法,他认命地拖着脚走到卫生间。
裘晓亚拿起马桶圈,站在一旁,让出位置,指着马桶道:“准备。”
“准备什么?”丁政站在马桶正前面,离得她近,才发现她看着挺高的,实际上却比他要矮了一个头不止,此时他要微低着头,才能看见她严肃的表情。
“吐。”眼前樱红的自然色泽的唇里道出一个字。
丁政正想取笑一声,就见她右手手肘往后,跟着,他几乎没看清她的动作,就发现自己胃上挨了一拳。
“你——。”他手指还没伸出来,一阵酸味已经从胃那里像被什么追赶似的,一路往喉咙跑了过来,情急之下,裘晓亚用另一只手按着他的后颈,一脚踢在他的右膝弯,他便准确无误地半跪在了马桶前,双手自动抱着马桶,翻江倒海的一顿长呕。
酒精与未消化的胃液一同吐出来,还有一些几乎是争先恐后地从鼻子里挤出来。酸涩的味道让丁政喉咙一紧,接着再次吐了出来。
“我用空拳刺激胃阙穴,可以让胃气上涌,将酒精吐出来。”裘晓亚在一旁继续“指导”,“吐好了吗?有没有好点?要不要我再给你一拳?”
丁政:“呕——”。
谁也不会知道,孤单的灯光之下,还有一屋充满了酒气的狼藉。
丁政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被一个女人一个空拳打到趴在马桶前,吐得昏天暗地的爬不起。
等到吐得差不多,胃也差点掏光,身体在三十几度的天气里居然冒出一身冷汗。他从卫生间冲完凉出来时,才发现客厅的落地窗被完全打开,夜风徐徐而来,掀动窗边的纱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