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年你不要太放肆了,我李家的江山,岂容你一个外人把持!”
老荣王拍着桌子,撑直了身子要与人论高低的样子,像只斗鸡。
李淮眠抬头瞥他一眼,眼中尽是嫌弃,属实是不想与他多说。
李淮眠起身就朝外面走去,留下老荣王自己气的嘴歪眼斜。
方于行礼后就退了出去,跟上李淮眠的脚步,这一动作再次将老荣王气到胸口痛。
“一个寒门竖子,还敢与我叫嚣……”
老荣王茶几掀翻,茶水却倒泼到自己身上。
与书房内乱糟糟的声音相比,外面却显得很寂静。
方于一直跟在李淮眠的身后,即便上了马车,他还是不徐不慢的跟着。
“凌云,请他上来吧。”
李淮眠掀开帘子,看了眼几乎被汗水沁透衣服的方于。
马车缓缓而行,入宫的路平坦而宽阔。车轮发出的吱呀声,显的格外清晰。
李淮眠将袖子中的奏折甩到地上,奏折刚落在方于那双略显秀气的鞋上。
“方大人若是知道你敢替他上朝入宫,以他的脾气,怕是会辞官请罪吧。”
李淮眠眼神凌厉的直视着眼前的人,而这位方大人揭开了面具,露出一张俊秀的女人脸。
“我等一心向着陛下,方于为官清廉本分,怕是王爷也不会同意的。”
方夫人似乎是失了大半的力气,面色苍白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李淮眠仔细打量了一下她,几月不见,她居然瘦到风吹即倒的样子。
“本王不想听废话。”
李淮眠不想把精力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上,每日端着不在乎的样子做给外人看,心中却更加着急了起来。
方夫人擦了擦汗,撑着精神祈求着“请王爷日后能为他寻一门好亲事。”
李淮眠如梦初醒般,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这边来。
“眼下风云未定,方大人是个好人,好人应该长寿才对……”
方夫人碎碎念着,声音颤抖,无力又无奈。
她本是鹿营招募的易容师,曾也是女皇的替身之一。只不过误食了女皇膳食,毒入心脉,才换了如今的姻缘。
她永远忘不了,在一家破庙里歇脚,恰好遇到正在背书的方于。
那时的她年轻顽皮,装作女鬼吓的他书书笔笔的丢了一地,最后还一头栽进了水里。
不久以后,市面上就出现了一则名为风流奇遇记的话本。
那是她第一次违反规定逃出营地,想去教训一下这种道貌岸然的小人。
可当她看到那个俊郎的书生,将所得的银钱散给了重病的乞丐,卖身葬父的孩童,自己却窝在驴棚睡觉的时候,她却觉得这样的人,就该当官做事。
一入鹿营,终身不得退出。
她之前只不过是为了混口官饭,所以当发觉皇后送来的甜汤有异样时,她决然的喝了下去,进而换取了公主的同情,才刻意安排了她落户低阶官家为女的名分。
他们的姻缘,也是在她安排媒婆说亲下,迅速成就的。
一切都那么的顺利,但这些算计筹谋来的生活,也都是要还的。
方夫人跪在地上,传达上意“陛下曾传口谕,若她龙体有恙,请在听得口谕三日后,集结兵力谋反夺位。”
李淮眠胸口一紧,伸手掐住她的脖子。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假传圣旨?谋反,你也敢……”
“属下不敢……”
方夫人口中含血,咬着牙吐出一句话“陛下的蛊并未解除,她不想任人宰割……”
“清妃被活埋的时候,她记得您当时抛下了她……”
李淮眠本是不信的,可是听到这句话后,仿佛一瞬间被人抽去了力气一样。
方夫人从空隙中脱身得以喘息,一口血又咽了回去。
李淮眠的内心是矛盾,她能记起来,是不是可以笑,可以变得和从前那样,活的不像个面具人偶?
可是她记起来了,是不是代表她会恨他?
…………
陈府大院里传来孩童嬉闹的声音,陈景州推开门,就见陈睿追着和他一般大的小丫鬟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陈睿看到了许久未见的父亲,笑着奔向了他,然后抱住了他的大腿要往上爬。
“爹爹,你有没有给睿儿带玩具?”
看着陈睿期盼的眼神,陈景州忍不住拍了他的小屁股。
“功课做的如何了?先生有没有责罚你?有没有听你娘亲的话?有没有……”
不等他念叨完,陈睿捂住耳朵,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早知道就不盼着你回来了,还是小姑姑好,给睿儿带吃的玩的,从来不问功课怎么样……”
陈睿嘟着小嘴自顾自的念叨着,丝毫没有发现陈景州逐渐阴沉的脸色。
“大人,您回来了……”
刘氏略显疲惫的声音突然出现,陈景州转身望向她时,忽而发现她似是老了数岁,鬓角多出了几缕白发。
刘氏不自然的梳理了下发髻,解释道“不碍事,就是前几天病了一场。多亏了那位送来的药钱,才不至于耽误了病情。”
平日里李鹿玉很关照她们母子,但这些在陈景州眼里就是监视,而非亲情。
陈家的家宴很简单,四菜一汤,与平常百姓家并无差距。
陈睿脸埋进饭碗里吃的香甜,陈景州抚摸着儿子的头,却被他躲了过去。
“爹爹不是说摸男孩子头,容易长不高吗?”
陈睿皱着眉,对他的行为十分不满?
陈景州只是微微一笑,反而显示的他更加疲惫。
刘氏递过去一碗汤,似是不经意提及道“陛下怎么样了?我听说是重伤,连朝都不让了。”
陈景州并没有回答,而是捡了陈睿掉在桌子上的米放进嘴里。
刘氏不在追问,低头去捡地上的筷子时,却看见陈景州的脚上,穿着一双玄色金线所绣的云纹靴。
这种靴子是亲王品阶才可穿的,刘氏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捡起筷子。
陈睿吃了一半就起身跑了,陈景州刚要斥责,却听见刘氏问了一句。
“你的书房里……我看见了密道……”
带着轻颤的质疑,刘氏还是问了她不该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