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四是关于公众与‘私’人领域的划分。在‘女’权主义对现存各种意识形态的批判中,有一种被她们称为领域划分意识形态,主要是指把人类活动的领域划分为两个,一个是公众领域;一个是‘私’人领域。这一意识形态认为,公众领域是男人的活动领域;而‘私’人领域才是‘女’人的活动领域;这是一个最基本的区分。‘女’权主义认为,领域划分这一意识形态贬低了‘私’人领域的价值;‘私’人领域不仅是‘性’政治和‘性’伍制的基本领域,而且对公众领域有着不容忽视的影响。对这一意识形态的分析认为,由于挣钱工作与家庭的分离,强化了男人是家庭供养人的观念。人们大都认为,‘女’人与生俱来的位置是在家里,是以家庭这个‘私’人世界为其主要活动领域的;而男人则以工作和玫治这些公众世界为主。社会上流行着这样的谚语:男人为土地而生,‘女’人为炉灶而生;男人为剑而生,‘女’人为针而生;男人用头脑,‘女’人用心灵;男人发命令,‘女’人服从;除此之外的一切只会扰‘乱’人心。

无论是强调两‘性’相同还是强调两‘性’相异的‘女’权主义者都认为,在‘精’神与‘肉’体、理‘性’与感情、文化与自然,公众与‘私’人这些划分中,男‘性’总是自然而然地被划在好的一方,‘女’‘性’则被划在坏的一方。强调相同的一派‘女’权主义者认为,‘女’‘性’在‘精’抻、理‘性’、文化、公众领域同男‘性’拥有相同的能力,或者说可以同男‘性’傲得一样好;而强调相异的‘女’权主义者则认为,‘女’‘性’的‘肉’体、感情、自然和‘私’人领域的铮征不仅同男‘性’的那些特征同样重要,而且可能更有价值。

中国文化首创出‘阴’与阳的概念,并传到西方,许多人认为,这—划分是遍及所有的文化、历史、经济,以及自然本身的。班昭听作《‘女’诫》中说:‘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

中国人对于男‘女’两‘性’特征尤其是智力方面特征的概括带有典型的中国文化特‘色’,其底蕴是‘阴’阳调和,‘阴’阳互补。例如,中国学者强调,男‘女’两‘性’在智力上并不存在明显的差异,其智商基本相同。他们将两‘性’智能待征概括为如下几个方面;第一,从认知方式看‘女’‘性’的叙觉、觖觉、听觉等比男‘性’敏感,‘女’‘性’的阅读能力强,注意力集中,靠书本和课堂昕讲获取知识能力强,但由于‘女’‘性’参加科技实践活动少,解决实际何题的能力相对差一些。第二,从记忆方式看,不论机械记忆还是理解记忆,不论在哪个年龄阶段,‘女’‘性’均优于男‘性’。第三,从思维方式看,‘女’‘性’感情较细腻,形象思维好,言语表达流畅,只是在逻辑思维能力方面比男‘性’差,‘抽’象思维能力较差一些。第四,从运用知识的能力看,‘女’‘性’狡男‘性’强,具有丰富的联想力,模仿能力很强,因此接受新鲜事物较快,伹是灵活‘性’和实际能力不如男子。第五,从发‘插’问题能力看,‘女’‘性’较男‘性’观察力强。第六,智力分布较均衡,成绩最好与最差的两端,男生所占的比例超过‘女’生;而成绩中等的‘女’生居多平均成绩男‘女’并无明显差别。第七、从‘女’‘性’的大蜢发育看,‘女’‘性’的大脑皮层比男子的更厚一些,这是人们思维活动的物质基础,它有力地证明,‘女’人的智力不如男子的传统现点是不科学的,应当予以摈弃。

在此基础上有人进一步指出,由于在工业社会中,依赖体力的工作越来越少,需要智力和技术的工作越来越多,只要‘妇’‘女’享有与男子同样的受教育和训练的机会,她们在智力和技术上就没有理由比男子差。因此,过分强调两‘性’角‘色’分工不仅没有意义,而且对社会和人类进步有害。

本质主义与反本质主义

‘女’权主义认为,对‘性’别气质的传统看法已经成为一种对‘女’‘性’的压制力量,它甚至会影响到人们对‘精’神健康的评价标准。一个以椿神病医生为调查对象的调查表明,他们头脑中‘精’神健康的标准因‘性’别而不同:他们对建康、成熟的成年男子的描述与对‘精’神健康的成年人的描述几乎完全一致,其中包括独立‘性’、冒险意识和自我肯定等;而他们对‘精’神健康的成年‘女’子的描述却包括温顾、依赖、易于为小事‘激’动等。由此可见,传统的男子气质被医生看作是心理建康的规范和标准,这就使‘女’‘性’受到双重约束:一方面,如果她们打算做个健康、成熟的成年人,就很可能被戴上不正常的帽子有男子气的‘女’人另一方面,如果她们用传统文化对健康成熟‘女’子的要求来约束自己的举止,必然会感到忧郎,不满足和受到多沖‘精’神困扰。

因此,一些西方‘女’权主义者‘激’烈批判对所谓‘女’‘性’气质的规范化,认为这是男‘性’文化对‘女’‘性’的虽制手段。她们对弗洛伊德‘阴’茎忌妒沦的抨击特别‘激’烈:‘阴’茎忌妒理论认为,‘女’‘性’胆敢追求生理上达不到的境界,是‘女’‘性’受罪的根源,谁若渴望过一种较少羞辱和约束的生活,谁就会立即被说成是不自然的,是遗传身份的变异。一个‘女’人想反抗‘女’人昧即‘女’‘性’的气质、地位和角‘色’,便会被看作近于‘精’神病,因为正如生理就是命运一样,‘女’人昧就是她的命运。

一个轰动西方的、对人们在‘性’别问题上的思维定式具有颠覆‘性’的发现是玛格丽特米德妃。对三个原始部落中与西方大相径庭的‘性’角‘色’的考察。她发现,虽然这三个原始部落座落在方圆100英里以内,但其‘性’角‘色’规范却完全不同,尤其有趣的是,这三种规范又全都。不同子西方文化中的‘性’角‘色’规范。其中第—个部落中,男‘女’两‘性’的行为模式都像西方文化中对‘女’人的行为规范要求一样,即一种柔和的行为方式,在西方人眼中是‘女’‘性’的和母‘性’的、第二个部落中,男‘女’都如西方男‘性’的行为方式,即一种残忍的富于攻击‘性’的行为方式,脾气暴烈,敢作敢为,在‘性’生活上积极主动,具有男子气概、第三个部落中,男人的行为就像西方文化中‘女’人的传统行为方式敏捷,负责购物,所负责任较‘女’人为小,并在感情上依附于‘女’人;而‘女’人却个个‘精’力充沛,善于经营,而且不事奢华,是不受个人情感影响的管理者。米德以她对原始部族的研究为‘女’权主义理论提供了新鲜的证据和独特的观察视角。她的重要发现表明:世界上各个社会都有‘性’别分工,这种分工的原因并非仅仅源于‘女’‘性’的生理功能,某种牲格特质被认为是男‘性’气质还是‘女’‘性’气质是因文化而各异的,因而是人为的,并不是什么与生俱来的自然秩序尽管许多文化中都盛行男主外‘女’主内,但的确也有男主内‘女’主外的文化。米德的发现可以作为反本质主义的证据。

‘波’伏瓦的观点也接近于反本质主义的观点,有一次,当记者问她如何看待‘女’人天生比男人爱和平,‘女’人是生命的孕育者,男人是天生的破坏者这种说法时,‘波’权瓦说:那真是荒唐,因为‘女’人应当从人而不是从‘女’人的立场出发来争取和平。这种论辩是无意义的,因为如果说‘女’人们是母亲,男人们就是父亲。总之不管人们如何假借‘女’‘性’气质或‘女’‘性’本能的名义鼓励‘妇’‘女’为争取和平奋斗,‘妇’‘女’应永远丢弃这种‘女’‘性’论证。这纯粹是男人的诡计,要使‘妇’‘女’地位降低到只具‘生’殖能力而已。其实‘女’人只要有了权力,其行为就与男人无异,绝无例外。你看甘地夫人、海厄夫人、撤切尔夫人及其他,她们当然不会突然变成慈悲或和平的天使。

后现代‘女’权主义者‘激’烈批评‘性’别问题上的本质主义,它的主要论点在于,否定把两‘性’及其特钲截然两分的作法不赞成把‘女’‘性’待征绝对地归纳为‘肉’体的、非理‘性’的、温柔的、母‘性’的、依赖的、感情型的、主观的、缺乏‘抽’象思维能力的;也不赞成把勇‘性’特征归纳为‘精’神的、理‘性’的、勇猛的、富于攻击‘性’的、独立的、理智型的、客观的、擅长‘抽’象分析思辨旳。这种观点强调男‘女’这两种‘性’别特征的非自然化和非稳定化,认为每个男‘性’个体和每个‘女’‘性’个体都是千差万别、千姿百态的。它反西方哲学中将一切作二元对立的思维方法,因此它要做的不是把这个男‘女’对立的二元结构从男尊‘女’卑颠倒成‘女’尊男卑,而是彻底把这个结构推翻,建造一个两‘性’特质的多元的、包含一系列间‘色’的‘色’谱体系。这种观点虽然听上去离现实最远也最难懂,但它无疑具有极大的魅力,它使我们珧出以往的一切论争,并且为我们理解‘性’别问题开启了一个新天地。

近年来,欧洲许多国家‘妇’‘女’运动把反对小学教材中有歪曲‘妇’‘女’形象的内容提上了日程,因为它在人们的心目中形成关于‘女’‘性’的锗误的刻板印象。但是,像葡萄牙‘妇’‘女’地位委员会改变方案组那样有系统、有組织的工作,还是第一次。所谓改变方案就是改变对‘妇’‘女’态度方案。改变方案的发起人是位教育心理学家。她认为应该从尚未形成男‘女’不同概念的幼儿开始进行教育。在里斯本她们选了五所小学作为试点。她们制定了一份调查表格,让每个学生填写,从而了解孩于们在男‘女’观念方面的状况,然后有针对‘性’地进行教育。如‘女’孩子天‘性’就是胆小怕事、羞羞答答的;男孩子是大胆泼辣、无所畏惧的;‘女’孩于生来爱美,要注意流妆打扮;男孩子注意的是知识、爱好学问;‘女’孩子应该玩娃娃、过家家;男孩子才玩汽车、玩动脑筋的游戏;‘女’孩子长大以后要带孩子、管家务、依蓽丈夫;男孩子将来才是在外面挣大钱、干大事的;在家里妈妈总是比爸爸忙,妈妈做饭,爸爸读报,妈妈打‘毛’衣,爸爸看电视,因为家务活是妈妈的本职等等。改变方案就是要改变这种锗误的传统观念。从幼年时代起,就给孩子灌输一种新的观念:男‘女’都是一样的人,除了生理上的区别之外。不论在学校里、家庭生活中和将来在社会上就业都没有理由因‘性’别不同而有所区别。所谓男‘性’职业、‘女’‘性’职业都是人为的。在家庭中家务由‘妇’‘女’承担并非天经地义。教育‘女’孩子要泼辣大胆些,不要自卑,而男孩子应该温柔细致些。教育‘女’孩子要‘胸’怀大志,树立男孩子能干的自己也一定能干的雄心。教育男‘女’孩子自幼要互相了解、互相爱护、互相尊重,而这种尊重绝不是停留在表面上那种‘女’士先行的形式上的尊重,而是实实在在地尊重‘女’孩子的人格,承认她们的才干,平等地对待她们。

几乎与此同时,中国的传媒却在讨论‘女’‘性’的男‘性’化问题。这一讨论同上述西方‘女’权主义者涉及的是同一问题,但方向完全相反西方‘女’权主义的努力方向是试图模糊‘性’别区分,使‘女’孩更男‘性’化,使男孩更‘女’‘性’化、而中国的传媒却希望将被‘弄’模糊的‘性’别差异重新加強,使‘女’人更像‘女’人,使男人更像男人。

中国传媒提醒人们注意‘妇’‘女’解放中菹含的一种危险,即淇视‘女’‘性’特征的危险,有一位记者举例说,他参加过一次中国新时期‘女’注电影研讨会,落座前排的‘女’导演个个状如铁塔,声如洪钟;而落座在后排的男‘性’评论家、理论家们倒是纤靥细指,低声低语。这种强烈的反差令他感到痈苦。这位观察者援引马克思的异化理论,旨在说明‘女’‘性’丧失其‘性’别特征是一种异化。他还断言‘女’‘性’与生俱来的温柔、慈悲、酎心、细致等特长不会随着社会政治与生产关系的改变而改变。

的确,我国从50年代鼓励‘妇’‘女’走出家庭参加社会生产活动以来,男‘女’不分成为时尚,它既是对男‘女’不平等的社会地位的挑战,也是对男尊‘女’卑的传统观念的挑战。这一时尚在文革时期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它不仅表现为‘女’人要同男人干一样的事情,而旦达到有意无意地掩盖男‘女’两‘性’生理心理差异的程度。那个时代造就了一批自以为有男‘性’气质或被男人看作有男‘性’气质的‘女’‘性’。在那时,‘女’人不仅要掩饰自己的‘女’‘性’特征,而且对于想表现出‘女’‘性’特征的意识感到羞惭,觉得那是一种过时的落后的东西。80年代以来,‘女’‘性’的‘性’别意识在沉寂几十年之后重新浮现出来。最明显的表现是,‘女’‘性’开始重新注重衣着化妆,表现‘女’‘性’特征的意识一旦苏醒,立即变得十分炽烈。‘女’‘性’意识的复苏还表现在大量的影视作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