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支峰现在就是再怎样的不积极,他也要调动起自己全部的细胞,假装着积极起来。因为啊,自前天林良和如风那一通对话之后,他们两个人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直没有出来。两个人像是进入冬眠里的北极熊,在自己的窝里蛰居着。

而最可气的是自己诶,像个保姆似的,挨个房间给他们一日三餐好吃好喝地送进去。然后,听见这两个人还蛮有默契地对自己说:“谢谢。”

这两个人都是蓬头垢面的样儿。特别是林良,狼狈的像是上海那些小酒吧里整日昏昏沉沉的酒鬼。

真是受不了。

包括现在,自己这还一厢的……不情愿,还要挨个叫他们起床,特别是林良,自己还要把他从窝里拽起,推搡着他起床洗刷。

“我真的应该把你这副丑态给拍下来。让那些追求你的女性,让那些都认为你完美无缺的女性,好好看看你这真实的面目。好好看看她们是怎么把一个‘癞蛤蟆’误认为是‘白马王子’的。”

其实,这个时候的林良想说的是:我这最好的面容不能在最心爱的女子面前发挥作用,我要它干净如初,我要它光鲜亮丽,我要它完美无缺有何用呢。

林良想想就觉得难过,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车里。

支峰算是细心的人儿,他知道林良和如风这时的敏感,他也知道林良此时的或者说是自前天之后的心不在焉,所以这司机的活,他也没有打算给林良。

自己现在坐在了驾驶座上。林良,在副驾驶。至于如风,现在坐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望着外面,隔着玻璃看着上海,这虽然是早晨却也人潮拥挤的如梦幻般的城市。

车子除了急速行驶,车厢里是一片寂静。林良和如风,都没有说话。有些许的尴尬。

别看支峰平日里活跃的找不着北,这样的明显不自然的局面,他也是无从化解的。这个时候,支峰只能使在心里默念着:平常里自己的手机,林良的手机总是响个不停,今天继续啊。丫的,平日里不需要的时候,吵死喽,今天怎么这样安静呢?

这样念叨着,这样开着车。

你还别说,或许真的有人经不起支峰这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叨,林良的手机响了起来。

支峰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逸”字。

心里念起一句独白:丫的,林先森,你和我表姐这关系还挺好啊。备注姓名还挺亲切的。

“秦逸啊。”如风看着外边的车水马龙个,耳边却传来了从前面飘过来的林良的声音,还有那一个女子的名字。

“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你们呢?”林良猜到了秦逸要问自己“你们现在在哪儿呢”,便不等她说出口,自己这边就先讲了出来。

“哦,行,我知道了。我们马上就到。”林良的声音再一次地敲击了如风的耳膜。

如风想,这对话应该是秦逸告诉林良她到哪儿了吧。

果不其然,林良回过头对支峰说:“她们现在到‘五角’商厦了。估计还有两三分钟路程。咱们这边儿快点儿。”

“好的,林先森。”支峰听完这话,换了快档。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林良,抬头在后视镜里看了看如风,此时的她安静的像是一个女神,在自己的眼里心里自己都是这样认为的。

尽管她如此让自己伤神。

秦逸比林良他们一行人要早到了十几分钟的样子。因为在支峰推开房间门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

各种美食,各种菜系。

支峰一边看着面前这些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环顾了房间一周。

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自己并没有看见父亲的身影。

估计是还在生自己的气吧,要不然干嘛会说好的出席到现在还不见人影。可别忘了,自己和林良他们本来来的就有些晚,这样的觅不着人影捕不着气息的,总不能责怪时间了吧。

即使支峰说着不情愿的来,即使自己心里也认定见到自己的父亲有些许的打怵,可是这终究不是不能克服的。而这可好,这次的显而易见的,支峰心里的不爽是不能克服的了。

“开吃。”支峰大声说了一句话,语调里硬是装出一副假装这次宴会本来就没有自己父亲这个人参加的样子,为了证明自己这次来本来就不是奔着自己的父亲来的,为了证明这次的赴宴自己没有被自己的父亲晾在一边,支峰在说着的时候就直接把服务生放进桌子里面的椅子抽了出来,大摇大摆地坐在了上面。

“支峰,人还没有来齐呢。”秦逸说着就往外拉扯支峰的衣摆。其实她心里是知道的,支峰这样做,是有着他的原因的。说到底,不就是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过来吗?秦逸这样想,便直接又补了一句:“你爸马上就过来。”

“守时不是他从小让我培养的习惯吗?怎么今天他自己反而不遵守了呢?”支峰嘴里抱怨着,其实他现在的心里还算是有一丝丝的舒心在欢唱着。毕竟,看这样子确实是来得晚,而并不是之前自己猜测的那样。

“支峰,好啦,你今天就少说几句吧。”秦逸把手臂轻轻搭在支峰的肩膀上,轻轻地摇晃了几下。

像是哄孩子似的。

“是啊,你今天就好好表现表现。在你爸面前一定要多说些好话,哄哄他啊,这事就算过去了。”林良接着秦逸的话继续讲下去,说着自己也把椅子拉出来两把,一把给一旁还在打量着房间装饰的如风了。

这个房间给如风的第一感觉就是好柔和啊,粉色的光线,粉色的灯罩,粉色的窗帘,还有粉色的桌布,以及林良放在自己面前的那把椅子上粉色的坐垫。

不过,这些都是间接地认知,直接的认知是刚刚踏进房间时清晰地扑面而来的花香。如风也算是对花香有研究的,自己的第一辨识度就是:白玫瑰。

白玫瑰。花语:我足以与你相配。

白玫瑰。花语:我足以与你相配。

这样的,对于白玫瑰的认识,林良和如风倒是完全相同。

如风的眼睛掠过四周,找到了花香的来源地。好大一束还带有水珠的白玫瑰被人们精心滋养在透明的高颈玻璃器皿中,在餐桌上供人欣赏着。

想要开口问秦逸,想要对她说:这束花是你特意放在这儿的吗?不过自己这边还没有讲出口,林良就把椅子拉了出来示意自己坐下。

本来想要对秦逸问的问题,最后在望向林良的时候抿了抿嘴唇,吞了回去。

林良看见了如风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以为如风这是想要对自己说什么呢,结果眼睛睁得格外圆一些,只是见如风最后还是沉默,便也突然间有了难过在自己的脸上流露了。

不知道要怎样对如风说话了,哪怕只是故作轻松地讲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在林良看来:我从来不敢在你面前说一些废话,因为我很珍惜和你每一次说话的时间。讲废话,我舍不得。我只想着把最好的语句讲给你听。

如风看了看林良,她的眼神里有过很长时间的停留。林良也是这样的应着场景的,和如风对视。他想着如果自己不知道说什么,那就沉默地对视吧。看看,她的眼神里到底想要对自己说什么。

如果此时的光线突然暗下来,这样最好了。还有,最好的是一瞬间突然全部黑暗下来,接着就像是电影中常用的摄影技巧似的,只有一束光,仅留有这么一束光从林良和如风两个人的头顶上打下来,顿时寂静了所有的喧嚣,湮没了所有的无关紧要的其他人。什么白玫瑰,什么菜肴,什么桌椅摆设,一切都消失了。画面里只有林良和如风,他们两个人的对视,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这样的漫长。

彼此含情脉脉,或是互诉衷肠。

只是,生活躲在房间上空的某一处,放肆大笑着:别再幻想了。

所以,秦逸的一句话,把林良的眼神拉到了别处。

“林良,你要不给支董打个电话吧。我们这样等着也很无聊啊。”

秦逸假装没有看见林良和如风正在用眼神交流着一切,她明知道这样的不合时宜,不过那颗强着吃醋的心,就是不甘呢。

就是不甘呢,把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拱手让给她人,自己连争都没有争一下。

女人之间的醋意,只有她们女人最早察觉到,而且是很轻易的察觉到。如风在听见秦逸的声音的时候,就已经提前把眼神从林良身上转移开了。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如风都没有听见秦逸讲的什么东西,就早早地把眼神从林良身上移开了。

如风就是这样,你接受也好,你不接受也罢,总之,在遇到任何一点儿让她觉得有些许的不安的事情的时候,她总是会第一时间把自己决绝地从事件中撇离开来。这速度指定比任何一个身处其中的人都要快。

快的不像话。

你可以说这是一种极其高度的自我保护能力,但是你不能改变如风随时都能改变的心情、态度,以及随时都可以改变的自由自在的无牵无挂的离开。

“行。”林良见如风不再注视着自己,他便转过头对秦逸应允。

咚——咚——咚——这声声的催促,在支峰看来像是有把斧子在敲击自己的心房。一下一下的,带着些许的期许,又带着更多的对于结局的焦躁不安。

“别催了,我这不是来了嘛。”一声颇有磁性的声音在房间外面传了过来。

林良,秦逸,支峰,一瞬间都知道了:哦,来了。

至于一边的如风,在听见这个声音的一瞬间也知道了:哦,来了。

不过,比起他们的这些领悟,如风多了些许的疑惑。只是这疑惑,自己暂时还不能具体捕捉到它所代表的具体信息。

林良在听见支董的声音之后,第一时间从“我明白了”的状态下领悟出来,他赶忙走到房门前,把房间门打了开来。

房间门是打了开来。这也意味着从人间的四月天直接到达地狱的最寒冷的季节也就开了。

我这个人啊,经常是在自己碰到坏的事情,或是糟糕的自己都有要死的冲动的事情的时候,我会期盼时间能倒回去,像是八九十年代的磁带,亦或是现在也慢慢淡出人们视线的CD,这样的话,我就可以重新开始。

如果一切都能给我第二次机会,我就可以重新开始。

不管之前是怎样的穷山恶水,旅途艰难。

不管之后是怎样的风雨飘摇,缈不可言。

但凡,时间能够慢下来,慢下来,但凡,一切都可以再来一遍,那么,我就可以重新开始。

只是,哪有那么简单。

河水不能逆转,齿轮无法停止。

我只能躲在残酷的今天,哀叹着之前的不小心,惆怅着之后的太谨慎。

我想,在时隔数年之后,在未来的某一天里,如风重新想起今天这赴宴所见到的情景,自己依旧会心存芥蒂、感觉自己仍旧在梦里,难以想象、不可思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