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怎么想这次都不能由着支峰的性子来。秦逸想着无论如何我也要把你拉住。死死地拽住。

“让他走,走得越远越好。”支董的话语开始越来越简洁,语气也开始恢复以往的平静。很早我就提到过,支董越是生气,他说话的字数越是少得可怜,他越是生气,你会发现他越是冷静。其实要做到这一点也很容易,那就是从心里对某个人彻底失望或是彻底放弃。

只有当你都懒得和某人计较时,在某人面前你才会表现出深深隐藏在你性格里的那种从血液里透出来的寒冷,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超脱俗世犹如看破红尘种种喧嚣的不介意、无所谓。当你做到这一点的时候,某个人在你的大脑里早已经被列为带有“五级戒备”、“禁区”、“雷区”、“危险人物”这样的词汇之中。

所以,可想而知的是,支董此时要对支峰的耐心消耗的所剩无几了呢。

一旁的林良知道支董的这个算不上习惯的习惯,只是他无计可施无从插嘴。

因为,支董像是蹦豆粒似的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着。

“走。”

“滚。”

“滚。”

是真的被气的语无伦次理屈词穷了。

“这是你说的,以后就全做是没有我这个儿子,好吧。”什么样的话够狠,什么样的话足够完全摧毁对方直到全无反手之力,支峰就说什么。他用力地甩掉秦逸拽着自己的手臂,看都没看秦逸此时望向他的苦苦哀求的眼神。

在他大踏步走出房间,关上门的一刹那,他的身后还飘着自己的父亲生气的口吻:“全当做是没有你这个儿子。我老了就把彩织公司交给秦逸,交给林良,你什么都不会得到……”

嘭————房门重重地摔紧了。伴随着支董在房门紧闭的一瞬间全身瘫坐在转移上的这一动作的发生,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秦逸还在保持着支峰用力甩掉自己拽着他胳膊的手时满心惊愕满心无奈的表情。林良离支董最近,此时的他对于支董的表情看的最是清楚。

说支董生气,可是更准确地说法是又气又爱。真的,想想支董的年龄和自己的父亲相差无几,他虽然贵为公司的董事长,商界中颇有威望的大人物,可是他的辛苦又有谁能够真正了解?自己才二十六岁,和支董相比这样还算小的年龄还时不时会有工作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感觉,那支董呢?按年龄来讲,如果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职员,现在估计也要退休了吧。那他就会和中国成千上万个退休的老人一样,整日里摆弄摆弄花草,清晨的时候遛遛鸟,黄昏的时候耍耍太极,想必支董也会和自己的爸爸一样在无聊的时候找几个老伙计打打牌下下棋,甚至还跟着自己的妻子一起在每一次孩子打电话过来时催促自己的孩子结婚,他们也好早早地抱孙子。

至少说自己的父亲,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虽说清闲,可是总还是有乐趣的。

可是支董呢?他现在整日里面对的是各种谈判文案,他整日里要应付的是各种场合的大大小小的酒会,他的脑子每天都处于高速运转状态,他整日里想着的不是“今天我要找谁下棋去”而是“公司的股票今天是升了还是降了”,他整日里想的不是“看这样子像是要下雨,太极队今晚还练不练”而是“公司现在的经营还有哪些漏洞?怎么进一步调动公司员工的积极性”。

本该颐养天年的年纪,可惜的是公司正处于蒸蒸日上的关键时刻,面对着自己一手操办的公司,从另一种意义上讲,说它是支董另外一个的孩子这一点儿都不为过。他为彩织公司注入了他自己全部的心血,而这些本该是用在家人身上的爱全部被公司毫不商量得夺走了太多。

这就好比是一笔生意,自己赔了,不少。

林良看着支董此时伤心难过的样子,一瞬间觉得支董真的是老了呢。除了生活应有的喧嚣外,他是这样的孤单。支峰,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怪自己平日里没有和他沟通好,不然,他虽然是有小性子,可也不至于在自己打了他以后,这样子的反应强烈。

第一次在想自己奋斗了这些年,到头来究竟得到了什么。支董,他的生活在此刻显得真的是一团糟。也许他能算得上是一个尽职尽责的董事长,可是父亲一词,这个称呼,自己是无论如何也称不上的,不管是对支峰,还是对除了支峰以外的,自己的孩子。

支董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手掌里。一动不动。

这是林良第一次看见支如此地疲惫,如此的伤心难过。林良一时也很是难过,要知道在自己的心里,支董就像是自己的第二个爸爸。支董在公司里对自己的照顾在生活中对自己的关怀,特别是这一段时间以来支董更是体谅自己把时间花在了如风身上,他私下里还派自己的秘书给如风送过补品呢。这样子讲,林良看着支董的难过更是于心不忍了。

“董事长,你……还好吧。”林良轻声地询问。

没有回应。支董依旧是一动也不动。

“支董,支峰就是那个样子,你不是不知道。”林良继续安慰着,顺便带有些察言观色旁敲侧击之感,“没气坏身子吧。”

秦逸总算是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她轻轻摇摇支董的身体,如果没有发生之前的事情,她的这一动作则更像是撒娇。

“舅舅,没事吧,你可别气坏了身子。”秦逸边说边有些哭腔了,“舅舅,你说句话行不行?你可千万不能气坏了身体。今天这事都怨我,你别上火了……”

“你们走吧。”支董慢慢抬起了脸,表情呆滞的像是麻将中的白板。

“走吧,走啊。”支董见林良和秦逸没有动静,不耐烦地催促着。

“走啊,你们走吧。”两只手不断地在空中摇摆,眼睛却看都不看他俩一眼。

“那……”,林良见支董这个样子,只能妥协,“秦逸,我们走吧,支董一个人在这儿静静也好。”

似乎到现在为止,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嗯。”秦逸看了舅舅一眼,他依旧是表情呆滞的像是突然间被什么样的噩耗击中似的,何止是无精打采啊。

林良和秦逸走出了挂有“董事长”牌子的房间,林良一边穿过彩织公司的其它工作区,穿过背后灼灼的探寻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好奇的眼光,他对那些听见董事长办公室有异常动静的好奇的此刻不专心的员工很是心平气和地说着“现在是上班时间,都认真工作”,一边不忘去找到董事长的秘书,告诉她现在要密切关注着董事长的动静,有什么情况马上给他打电话。

这班上的,兵荒马乱,人仰马翻。

如风正收拾着自己的房间,这才早上九点左右,阳光正是要变得温暖的时候,她把阳台上的窗帘拉了起来,然后习惯性地看看外面的车水马龙,看看外面有的人刚打开车门准备上班,有的小朋友被自己的妈妈牵着手刚从楼道里走出来,看样子是要去上幼儿园。

然后,再仔细看看,就看见了一辆浅蓝色的轿车停在了自己目光的正前方。潜意识里想起了林良,还没等自己定眼细看,熟悉的样貌就呈现了出来。

一身深黑色西服,扎着一条紫色领带。这领带还是自己今天建议林良配上的,他原本想要系一条红色的,可是如风觉得红颜色有些俗气,还不如紫色略显精神。结果,林良就听从了自己的建议。

只是,林良好像在等人下车,因为他站在车门旁没有动。果然,如风猜的没有错,另一个熟悉的样貌也出现了。她今天穿的是一身橘黄色西服,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霸占欲控制欲很强烈的感觉。如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会这样想,可是秦逸今天给自己的就是这样的感觉,而她自身确实很是显眼。

“怎么回来了?”如风自己问了自己一句。

也没多想,就很是迅速地把没有收拾完的物件都收拾好,把自己的房间整理好,如风就赶在林良走到之前把门提前打开了。

“咦?门怎么开着啊?”林良很是好奇,他一边让秦逸进来一边喊着“如风,如风,你在吗?”

“嗯,我在这儿。”如风从林良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秦逸是认识林良的房间的,当她看见如风从林良的房间里走出来而且还穿着睡衣的时候,心里有些隐隐地却毫无理由讲起的不舒服。

“我刚才收拾我那房间的时候,拉窗帘的时候看见你了,还有秦逸。”如风说着冲着秦逸点头微笑了一下,“所以,我就提前把房门给打开了。”

如风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呢,我明明记得我走的时候特意关好的门。”林良说着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如风靠近衣橱,顺手就给接了过去。

“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这公寓价位这样高,保安什么的很是齐全的好吧。”如风说着好消除林良的紧张感。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应,默契的亲密的程度在秦逸看来多像是结婚许久的夫妻。

感觉到自己一时插不上嘴,在林良和如风说话时彼此相敬如宾声音温柔的如同两个人在说悄悄话的情况下。

感觉到自己是多余的,在林良和如风这样明明很是亲密默契却不格外张扬的不着痕迹的举止之中。

秦逸在林良和如风他俩说话的时候自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确实是累了,由心生发出的一种倦怠。这种倦怠,它是冷的,在心脏的一扩一缩之下,随着血液流遍全身的每一个角落,当然了所到之处全部冰封三尺天寒地冻。秦逸此时的精神,彻底垮了棚。本来支峰和支董这事,责任全在于自己,现在看着自己有好感的男子和另外的女子关系不一般,各种小情绪更是在心里泛滥,泛滥,再泛滥。

自己的身体里,真的要形成一条由各种难过,各种悲伤,各种焦躁不安……各种各样的坏情绪组成的大河了呢,它分分秒秒地湍急,无法泅渡。

如风看秦逸从进门开始到现在很是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她的眉头一直蹙着,很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再看看林良,虽然刚才说话时和平日没什么很大的差别,可是细细回想,脸上也是带有或多或少的愁苦之情。

秦逸、林良。

林良、秦逸。

总感觉少了点儿什么。如风的直觉隐隐约约告诉自己,就是少了点儿什么。

只是,少了什么呢?如风的脑子开始过滤,开始搜索。秦逸、林良、自己,那支峰呢?是啊,支峰呢?他和一个孩子似的,整日里跟在林良和秦逸的背后,今天秦逸和林良一起回来的,照道理来讲支峰应该也会来的。可是,实在是找不到他的人啊。还有,往常这个时间,秦逸和林良不是应该在公司上班吗?怎么今天却回来了?

难道说现在看不见的支峰和今天这种种蛮奇怪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