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顺一隅,俗称“髡军营”的北洋贸易公司员工宿舍区边缘,“娱乐区”内大小酒肆,刚从各地陆续安全撤回来的武装人员们正在推杯换盏,尽情发泄着。
酒肆里,酒客是一水短发的“髡兵”,有的还是光头,却没人在意什么。
对于“髡兵”们来说,这种名号,反倒是一种身份的展示,展示他们已经与以往不同了。
北洋贸易公司对武装力量(别称“髡军”)的管理很特别,一直都在强调“集体”,统一的制服(戎服),基本统一的发型,让“髡兵”们对新集体的归属感很强。
不知不觉之中,他们对于自己被称为“髡兵”没有多少排斥,反倒觉得很自豪,因为这一称呼,让他们显得与众不同,所到之处,还会引来羡慕的目光。
做“髡兵”的待遇不错,雇主又大有来头,所以他们能骄傲的向亲友(如果有)说:我们是公司的人!
因为不是谁都有资格为“公司”做事。
正是基于这样的心态,虽然公司没有强制要求,但许多人渡过新兵期后,依旧时不时“理发”,保证自己的发型和同伴一样,不会在集体中显得格格不入。
而在这“髡兵”聚集的酒肆,大家玩的都是“髡军”内部流行的娱乐活动,投骰子猜码,打纸牌(赌博),投飞镖,扳手腕比力气,都是必备项目。
许多人光着膀子划拳,脸上带伤,样貌看上去有些狰狞,不过喝起酒来都一个样:一杯接一杯,就当是喝水。
有人搂着陪酒的小娘子,喝一口美酒,亲一下美人,和同伴们说一些荤素不忌的笑话,气氛十分活跃。
又有人一双手不老实,在小娘子身上摸来摸去,更有甚者,被小娘子撩拨得欲火焚身,直接抱着人就往后院转去。
当然,这不是免费的,想做新郎,先付一半钱。
钱不是问题,“髡兵”们的命,早卖给了北洋贸易公司,能活着从战场上回来,就要及时行乐,去去晦气。
给北洋贸易公司卖命,契约一签就是五年,中途想反悔,就会倒大霉,虽然公司给的报酬不少,但风险也很高,“髡兵”们知道,自己也许哪天乘船出海时遇到海难就死了,或者站着上了战场,躺着被人抬了出来。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丧命,所以“髡兵”们很舍得花钱,每次出征归来,都会成为驻扎地商家的座上贵宾。
大部分“髡兵”在给北洋贸易公司卖命之前,生活境遇多不如意,也没什么长远打算,有机会就想着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然后每天和不同的小娘子“困觉”,也不枉费在这世上走一遭。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手里有再多的金银珠宝和流通券也没有用,与其为了存钱过着苦日子,还不如有多少花多少。
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时行乐的“髡兵”,在酒肆和风月场尽情挥洒着钱财,有人就想着接连数日做“新郎”,爽个够再说。
有人喜欢女色,有人喜欢杯中物,作为北洋贸易公司的“雇员”,他们可以在港区的酒肆里喝到许多好酒,这都是别处没有的待遇。
酒有三种,一种是麦酒“亳州马尿”,一种是蔗酒“交州狼目”,还有一种是烈酒“烧刀子”。
对于刀头舔血的“髡兵”们来说,前两种酒和白水差不多,第三种酒那才是真正的烈酒:据说把这种酒喷到刀子上,用火一点,能点着。
这么烈的酒,喝得愈多,说明酒量越好,越有男子汉气概,所以斗酒也是髡兵们最喜欢进行的娱乐活动。
但对于分了女人的“髡兵”来说,如今都没了斗酒的心思。
他们没时间拼酒量,要争分夺秒和抢来的媳妇‘困觉’,努力把对方肚子搞大,为自己生个一儿半女。
张五郎就是其中一个,他奋力挣脱了同伴的拉扯,在宿舍区“后勤处”办理手续,申请搬出集体宿舍,到“夫妻房”住宿。
所谓夫妻房,又称“小户型”,就是供小两口单独居住的宿舍,虽然也是联排宿舍,却和集体宿舍不在一个区。
只要把门一关,小两口在房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会因为身处集体宿舍,两人“办事”时被一群糙汉围观。
张五郎立了功,按规矩可以优先挑选俘虏,他挑了一个女人,算是有了媳妇,所以有资格申请“夫妻房”,而这样的申请一般都会获得批准,因为公司一直鼓励大家成亲。
成了亲,控制了女眷,做“髡兵”的男人才会更老实。
张五郎明白这点,不过他无所谓,打算按规定登记,然后在公司这边开个“户籍”,正式“落户”。
落户的意思,就是员工正式成为北洋贸易公司名下“户民”,每年缴纳一定费用,公司会给员工安排住宿,为家眷安排工作,有一口饭吃。
若员工“因公殉职”,其遗属依旧有资格在公司的宿舍区继续居住,得公司福利照顾,不会无依无靠。
若是这个员工的族人打上门来“分家产”,公司还会出头,保得遗属平安。
这样的规定,对于张五郎来说颇有吸引力,他不想今朝有酒今朝醉,想有后代,也想自己外出打仗时,妻子能有依靠,而万一自己死了,妻儿能得公司照顾,不至于流落街头或者被人欺负。
张五郎原本目不识丁,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不过现在学会了读、写常用字,所以很快便填写完申请表格,交给工作人员。
不到一炷香时间,申请就获得批准。
恰好旅顺的“职工宿舍区”内有空闲的“小户型”,张五郎马上就能“拎包入住”了。
早有准备的张五郎,已经把行囊打包好了,拉着抢来的媳妇去“入住”,结果那女人猛地一低头,往他手背使劲咬了一口,试图挣脱然后往外跑。
手背被咬出血的张五郎也不吭气,一把将不断挣扎、哭喊的女人扛在肩上,一手拎着行囊走出大厅。
厅外,许多“髡兵”正在排队等待办理事务,见着张五郎扛着女人出来,手里提着行囊,他们很快就明白了,看向张五郎的目光之中,多了许多羡慕。
无数羡慕的目光注视下,张五郎跟着公司的工作人员,转到“夫妻房”所在的“小区”。
这里,等着入住的小两口有不少,其中有许多“髡兵”的肩上都扛着自己的媳妇。
这些被抢来的女子不断哭喊着、挣扎着,却起不了什么作用,她们口中说的话大多数人听不懂,也没人在意。
女人嘛,不听话就“干”!“干”到老实就行了!
张五郎如是想,他已经决定了,除了公事,这一个月都不出小区,一心一意和媳妇“困觉”,争取明年出征前,把媳妇肚子搞大。
生下来的无论是男是女都行,即便媳妇恨他,即便自己日后就死在某个战场上,这都无所谓,因为他有了后代,死了不怕没人祭拜。
给公司当“髡兵”,张五郎开始就只想着卖命,但通过参加公司组织的“介绍会”,他知道了许多“政策”,于是发现当“髡兵”的前途居然不错。
别的不说,日后辽东平靖,朝廷必然设置州郡,要组织百姓开拓辽东,公司说了,到时候就需要他们这种“为公司流过血”的可靠之人牵头,组织开拓团,在辽东这片土地上安家落户。
成为寨主,甚至坞堡主。
一想到自己也许有机会当坞堡主,成为“张堡主”,张五郎只觉全身充满力量。
他的第一个目标(有女人)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为了有一儿半女而努力,再往后,就得为自己的前程继续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