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旁,昏暗的过道上,一个人影若隐若现,躲过偶尔经过的宫女、宦官,巧妙的绕开站岗放哨的侍卫,靠近了一处宫殿,然后贴着墙角,形如壁虎般往殿门靠去。
这是一个身材瘦弱的年轻宦官,身手敏捷,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躲在廊柱下,仔细观察了殿门的情况,随后面色凝重起来。
殿门本该有人守着,然而此时却空无一人,甚至连侍卫都没有一个,对于年轻宦官来说这可不妙。
今日腊祭,外命妇要入宫庆贺,在京的外命妇们,只要不是身体不适,就应该入宫赴宴,其中,就包括豳王妃。
豳王如今在广陵,自然不会入宫,而豳王世子及豳王庶长子,因为未成年,且无一官半职,也不会入宫参加腊祭盛典。
所以,豳王妃身边没有切实可以依靠的人。
这种情况存在隐患,因为豳王妃一旦在宫里遇到什么事,基本上就是孤立无援,所以豳王不喜欢这样的状况。
而现在,豳王妃竟然喝醉了,被宫女搀着到这处宫殿稍事休息,待得筵席结束才会出宫,乘坐王府的马车回府。
本来这没什么,因为也有几个不胜酒力的外命妇离席休息,但问题是本该把守殿门的宫女、宦官,怎么没了踪影?
王妃喝醉了,有些不省人事,万一这个时候有不轨之徒摸了进去,恐怕....
年轻宦官想到这里,心中有些就焦急,豳王妃可不能出事,所以他得冒险。
哪怕赔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自从那年元日,天子遇害、杞王遇刺之后,皇宫里的宫女、宦官被清理了几次,任何表现存疑的人,要么被分配去做杂务,要么就是出宫还籍。
随着长安新城的建成,新皇宫的投入使用,皇宫里的宫女、宦官已经更换了一遍,原本的“老人”大多不在,取而代之的都是一幅幅新面孔。
年轻宦官就是新面孔之中的一人,寻常无奇,也没担任什么要职,普普通通的一个宦官。
不过他还是成为豳王在宫里的耳目,将宫里发生的一些事情,想方设法传出去。
而现在,他的首要之务就是尽量保证豳王妃的安全,想到这里,年轻宦官不由得摸了摸腰间的暗器“要你命两千”。
他不是孔武有力的武夫,也不会什么技击,只是身手灵活而已,紧急关头,就只能靠“要你命两千”保命,而若是有人意图侵犯王妃,他就得和对方搏命。
殿内似乎有动静,有人在“嗯嗯啊啊”着,似乎是王妃在说醉话,亦或是...
年轻宦官心提了起来,他急着入殿,却不能从殿门进去,看看四周,确认了一下没人之后,他往一旁窗户摸去。
。。。。。。
殿内,榻上,豳王妃尉迟炽繁已经被人脱去衣裙,口中喊着“不要”,却含糊不清,而“凶手”阿涅斯眉头紧锁,有些束手无策。
因为她发现尉迟炽繁穿着的贴身衣物很难脱下来。
轻声呻吟的尉迟炽繁,所穿针织贴身衣物分为上衣下裤共两件,从脖子以下到手腕、脚踝,都为内衣裤覆盖,因为很贴身,所以勾勒出迷人的曲线。
这是近几年流行起来的针织内衣裤,因为穿起来贴身、舒适、保暖又迷人,所以深受妇女欢迎,阿涅斯自己现在也穿着。
当然,她不需要以此取悦男人,纯粹是因为舒适、保暖,而豳王妃如今穿着上衣、下裤之间连在一起,很难脱下。
或者说,是阿涅斯不会脱。
衣服下摆和裤子腰边共用一条腰带,成了连体衣裤,而这腰带很结实,阿涅斯怎么都解不开。
束手无策的阿涅斯急得满头大汗,她是找了个借口支开守在殿门的宫女,才争取到些许时间来为豳王妃“宽衣解带”。
在这新皇宫里,千金公主根本就没有可靠的内应,所以只能靠阿涅斯来实施计划,而计划的要点之一,就是让豳王妃喝醉,在侧殿休息。
而阿涅斯要趁着仅有的一点时间空隙将豳王妃脱光,让对方醒来后以为自己失身。
凭着千金公主的能力,就只能做到这一步,阿涅斯知道若自己无法将最近关键的“宽衣解带”步骤实施,这一番努力都白费了。
想到这里,急得冷汗都冒出来的阿涅斯,探手到头顶,拔出一根发簪。
发簪头部扁平,一端锋利,实际上是把利刃,她要用这把利刃将豳王妃的内衣腰带割断。
然而还是割不断,因为这细细的腰带,外面裹着一层布,而里面竟然是一根铁线,几股细细铁线拧成的铁线。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豳王妃怎么会用这么奇怪的腰带?
阿涅斯看着割不断的腰带,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已经知道,千金公主为了给弟弟报仇,要向真正的凶手杞王宇文明发难,所以千金公主不顾一切透露消息,让突厥大军进攻关中。
突厥大军来了,却被周军赶跑了,千金公主的设想落空,还有可能引起杞王的怀疑,对方若是哪天不耐烦了,弄死千金公主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唯一的指望,就是让豳王妃误以为失身,或者别人误以为豳王妃酒后失身,由此激怒豳王,让豳王和杞王决裂。
但现在,阿涅斯竟然无法为豳王妃“宽衣解带”,她纠结了一下,随后想通了:割腰带作甚?把裤子割破一圈不就行了?
眼见着时间所剩不多,阿涅斯准备动刀,但她见豳王妃微微动着,怕刀伤到对方,于是打算换个姿势。
就在阿涅斯要跨坐在豳王妃身上时,豳王妃猛地一屈膝,正好命中她的裆部。
突如其来的致命攻击,力道之大,直接打得阿涅斯叫了一声,随后瘫倒在豳王妃身上,因为极度疼痛而不住抽搐。
宫殿一隅,一扇半开的窗户边,那年轻的宦官刚好看见这一幕,正要翻窗进来救人,却听得殿外响起说话声、脚步声。
他赶紧缩回窗外,而倒在豳王妃身上的阿涅斯也听到了动静,强忍着剧痛,翻身下榻,赶紧脱掉身上衣服,反过来穿。
她的衣服内有乾坤,风格是外女内男。
随着千金公主入宫时,阿涅斯自然是身着女装,而待得进入酒醉的豳王妃所休息侧殿,她把衣服脱下来反穿,就变成了男装丽人。
再把发髻一换,将豳王妃的眼睛用纱巾蒙上,对方模模糊糊看见的她,就是个男子。
电光火石间,阿涅斯已经换装完毕,然后扯起被褥给豳王妃盖上,而尉迟炽繁因为纱巾移开,能够看清楚当面之人不是男子,而是相识的阿涅斯。
原来是个女人。
那一瞬间,尉迟炽繁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激动得想哭,她还以为自己即将被别的男子非礼,未曾料是阿涅斯来给她宽衣而已。
宇文温让她苦练的“防身术”,刚才派上用场,阿涅斯那一声惨叫,尉迟炽繁听得清楚,此时心中抱歉不已。
她苦练防身术,卓有成效,上次宇文温在“操练”时,就被她那一下打得跪地,差点就废了,此次尉迟炽繁可是拼尽全力,知道阿涅斯肯定痛得不行。
想到这里,有些清醒的尉迟炽繁握着阿涅斯的手:“啊,方才真是,我喝多了....”
“没,没事...”阿涅斯忍着疼,含含糊糊的说着,她发现王妃以为自己是为其脱外衣方便休息,赶紧就坡下驴。
殿门被人推开,一阵冷风过后,杞王妃李氏走了进来,身后紧随数名宫女。
李氏见着尉迟炽繁躺在榻上,一名胡姬坐在榻边将其扶起来,先是一愣,随后释然,她知道这胡姬和豳王妃往来甚密,心中稍定。
当年尉迟炽繁在宫中被天元皇帝强灌,李氏也在现场,所以她知道小叔子从此落下心病,一旦出现王妃醉倒宫中的情况,小叔子必然犯病。
所以方才豳王妃不胜酒力,被宫女搀着到一旁休息后,李氏很快便赶过来看望,以防万一。
这也是杞王交代过的,让她多照顾豳王妃。
为了避免别有用心之人借机造谣生事,李氏可不敢让醉酒的尉迟炽繁休息太久,急匆匆过来时,见着殿门居然没人把守,那几个宫女跑去忙别的事情,她当时就慌了。
李氏就怕进了殿,发现一个男人压在豳王妃身上,那可真是....
如果豳王妃被人那什么了,远在广陵的豳王怕不是要气得发疯,天下大乱,血流漂橹。
李氏看到,尉迟炽繁虽然脱了衣裙躺在榻上,但无异状,此时坐起身,可以看到内衣完好,而身边有人陪着,还是个女子,李氏总算是松了口气。
阿弥陀佛,没事,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