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后街步行了约五百米,李修远与方雨来到后街与西望街的路口。这一片属于老城区,路面不宽但却异常繁忙,人来车往,拥挤不堪。

从这里左转进入西望街须要横穿马路,斑马线的正是红灯,两人站在路边等候。

“现在是八点十六分。”李修远看着掌中的手机说。

“用了十一分钟。”方雨补充道,刚才两人从夜总会门前出发时是八点零五分。

“这正好是时速三公里的速度。”李修远回望了夜总会一眼说,“地图上显示我们步行了五百一十米。”

“嗯,我平时走路差不多就是这样子,也没测算过。”方雨下意识地看了下自己的脚,好像走路的事都是这双穿着小白鞋的脚干的,与自己无关一般。

李修远看着方雨,突然觉得她有点萌,嘴角不自觉得露出一丝微笑。

“绿灯了,走。”李修远提醒道。

两人随着人流,穿过路口,来到西望街上。

西望街比后街更窄,是(由)西向东的单行道。街两边开着颇具本地特色的各式小店,不少游客流连其间,品味这座东方大都市所剩无几的历史味道。

两人沿着逼仄的人行道,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缓慢前行。

“我们走下面,这样太慢了。”李修远轻轻拉了下方雨的臂弯说。

方雨触电似地一哆嗦,条件反射似的看了李修远一眼。这时李修远已经率先从人行道走到了非机动车道上。方雨紧走两步,跟了上去。

“还有多远?”方雨问道。

“看见前面那个路口了吗?右转就是了。”李修远抬手指了指稍远处一个看起来像是路口的地方说。

“哪?”方雨顺前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看见一个红裙女孩吗?。”

“看见了。”方雨边走边说,“这路口也太小了。”说话间红裙女孩已经在路口右转,失了踪影

“是啊,这里是老城区么,进了西望街这段,就没有探头了。”

“是吗?”方雨下意识地抬头向街道上方前后看了看,确实没有发现一个视频监控点,“可能是因为要城区改造才没装吧。”方雨自言自语的解释道。

两人很快来到刚才红衣女孩拐入的路口。从这里向右转,是一条更狭窄的小巷,小巷深处有一盏昏暗的路灯,挂在一幢两层楼方的山墙上。隐隐地还能闻到巷子深入散发出泔水的味道。

“现在是八点二十八分。”李修远看着手机说道。

“又走了十二分钟。刚才在路口是八点十六分。”方雨抿了抿嘴唇,思索着说。

“嗯,这段差不多也有四百多米吧。”

“这地方条件确实差了点。”方雨皱着鼻子说。

“走吧,我和房东电话联系过了,房子还空着,就是这巷子的弄堂里。”

巷子的地面看不太清,残破的水泥路面,坑坑洼洼。进入巷子的深处,早没有了西望街上的热闹景象。仿佛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文明阶段的世界。

方雨虽然从小在这座城市长大,但却从没有到过如此破旧的棚户区。她跟在李修远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走着。

一位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子,不知从巷子中的哪条弄堂里走了出来。她踏着高跟鞋自如的走在这简陋的小巷中,看起来极不相称。

在与女子擦肩而过的瞬间,方雨下意识地瞥了女子一眼。

“挺漂亮吧。”李修远打趣的说。

“还好吧。”方雨略感尴尬,“就是妆画的太艳,有点俗气。”

“这是职业妆。”李修远用肯定的语气说。

“职业妆?”

“你没看出来她是做哪一行的吗?”

李修远笑了笑。

“哪一行?”

方雨虔诚请教的模样,让李修远忍俊不禁。

“好了,前面到了。”李修远转移了话题。

两人来到一条弄堂的门口。弄堂的两侧是两层的人字顶砖木制小楼。弄堂口有一扇铁栏杆制的大门。大门内一间小木屋。木屋的门开着,里面亮着灯。

“现在是八点三十四分。”李修远看了眼手机屏幕说,“这几个时间点都记下了吗?”

“你等下。”方雨从手袋里拿出一个小本子,“我记在本子上好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一会要是忘了不是白跑一趟。”

方雨的笔唰唰地在本上把刚才的几个时间点都记了下来。

“我们是八点零五分从夜总会门口出发,到达公寓的大门是八点三十四分。总共用了二十九分钟。”李修远在一旁念叨着。他记得邵怀玉所说,她从公寓出来,到夜店的时候差不多半个小时。从试验的情况来看,证实了她的说法。

“记好了。”方雨收起小本和笔,重新放到手提袋里。

李修远和方雨推开铁门,铁门发出的“吱哑”声惊动了木屋里的守门人。守门人从窗户里探出硕大的脑袋,见是两位陌生人走了进来,程式化地问道:

“你们找谁?”

随后“硕大脑袋”走出木屋――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腆着肥胖的腹部,斜着眼睛观察李修远与方雨,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方雨身上。

“你们找谁?”中年男人继续不耐烦地问。

“哦,师傅,你好。我之前联系过,来看二零八号房间的。”李修远站定身体说。二零八号房间是邵怀玉租住过的,也是被害人骆汉的死亡现场。

“下午的电话是你打的吧?”

“对的,约好是晚上八九点来看房间。”

“行,那跟我来吧。”

胖胖的中年男人伸手拿了只电筒,出了木屋,随手关上门,向弄堂里走去。

“这房间不错的,价格也合适,你们俩住应该挺适意。”中年男人一面走,一面唠叨着。

看来他误把李修远和方雨当作一对情侣看待了。听他这么一说,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对方,视线相接时,方雨赶紧垂下眼帘,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中年男人气喘吁吁地走在前面,李修远与方雨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

弄堂里光线昏暗,只有公寓楼道前有盏电灯。两边的房子,发出腐朽木头味道。一楼的房间的门大多关着,二楼零星的有几扇窗户透出光来。看起来这里住的人并不很多。

“师傅这房子是由您统一管理吗?”李修远问道。

或许是肥胖的原因,中年男人才走上一小段路已经有些气喘,见李修远问,他费力地扭回头看了李修远一眼说:“这里的业主都搬出去了,我代他们统一管理,租房子直接和我签合同就可以。”

在淡黄的灯光下,看得见额头上渗出薄薄的一层汗。

“嗯,这个好说,先看房间。”李修远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句。

二零八号房间的楼道口位于弄堂的最里面。三人走到楼道口,李修远回头目测了一下这里到弄堂口的距离,差不多在四五十米样子。

“再加两分钟。”李修远小声对方雨说。

“嗯,记下了,总共三十一分钟。”

中年男人站定脚,转过身,疑惑地看了李修远一眼:“你说什么?我们可是正规的房屋管理公司,不会骗人的。”

看来他又误会了,以为来人怀疑他的资信。

在都市中冒充房东行骗的事,时有发生。与非房东本人签订的租房合同,就更让人放心不下了。房屋托管公司或者个人,一般以“二房东”的形态存在,虽然饱受诟病,但也赚得盆满钵满。

“您误会了,师傅。我不是这个意思,先上去看看吧。”李修远一脸诚恳地笑着说。

踩着“吱哑”作响的木制楼梯,三人来到二楼。在上楼的过程中,方雨一直担心楼梯能否承受住三人的重压,会不会突然垮塌下来。她轻轻拉了下李修远的衣襟,示意他和中年男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这就是二零八房间,对面是二零七,已经有人住了。”中年男子喘着气说,在这夏夜,仿佛每走一步,对他都是考验。

“稍等一下。”李修远紧走两步,上到门前。

中年男子拿出钥匙,正要开门,被李修远这么一声喊,吓得一哆嗦,僵在了那里。

“怎么了?”

“我看下,再开门。”李修远夸张的做了个严肃的表情,“房子也要看缘分的不是。”他煞有介事的向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着这扇斑驳的木门。

中年男人莫名地看着李修远。

“你们哪来的,租个房还要看风水不成。”

方雨看李修远这夸张的举动,也懵住了。

“方雨,你也来看看,这里感觉怎么样?”李修远给方雨丢了个眼色说。

方雨心领神会,这是要观察邵怀玉门外的环境。她走到李修远身边,拿出手机,说“我拍个照片好了。”

说着,方雨也不管中年男子同不同意,对着门前的走过道、楼梯,一顿乱拍。

“可以了。”李修远笑着对中年男子说,“外面感觉还不错,进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