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给点吃的?没有肉,给点面饼也行。”

刚到殿前司的大牢,就听到有人在大嚎,声音不大,显得嘶哑和有气无力。

“都到这里了,还想着吃!”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你们出去吧,我跟他说说话。”

伍宏岩走过去,把狱卒支走。

说话的正是张浩权,他几百斤的身躯,坐在牢房的地上,像一座肉山似的,把整个角落填满了,差不多占据了四分之一牢房的面积。

“你还来干什么?这位是……?”

张浩权看到伍宏岩,马上停住了嚷嚷,再看到谢玉轩时,目光中更是疑惑。

“这是皇城司的主押官谢玉轩。”

“谢玉轩……?你就是谢玉轩!”

张浩权紧紧盯着谢玉轩,目光突然觉得凌厉,但很快又消褪,别过头将目光望向别处。

在谢玉轩面前,他是个失败者,属于一败涂地的那种。

要不是谢玉轩,没人会发现中书省的火是纵火,要不是谢玉轩,更没人能查到石振傲、胡斯宇,也不用派马清韵和钱泉跳去暗杀谢玉轩,而自己,更不会身陷囵囤。

对谢玉轩,张浩权是又恨又怕,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小小的主押官,怎么这么厉害呢?

谢玉轩问:“我很好奇,你为何要派人纵火?仅仅是为了敛财?”

工部虽是清水衙门,但也不至于让堂堂的侍郎用这样的手段敛财,这不符合张浩权的人设。

张浩权马上说道:“天底下还有比钱更好的东西吗?”

谢玉轩淡淡地说:“钱虽好,但也要有命花才行。钱还在,人却没了,岂不可悲?”

张浩权说道:“人在,却没钱了,才是最可悲的。你知道我每天要吃多少肉食吗?临安的物价奇高,以我的俸禄根本养不活自己。”

谢玉轩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了,再谈下去,就是对口相声了。

他把带来的食盒打开,里面是一个油光闪闪的大猪蹄,足足有五六斤。

张浩权一见,两眼冒光,他用力的嗅着鼻子,不断做着吞咽的动作,喉结猛烈地**着,嘴边的口水已经流了下来。

谢玉轩和伍宏岩相视一笑,看到谢玉轩把猪蹄放在地上,伍宏岩暗暗赞叹着,谢玉轩说要给张浩权带吃食时,他还不能理解,张浩权都下大狱了,还用得着给他吃红烧猪蹄吗?

在看到张浩权口水直流后,伍宏岩知道,谢玉轩的计策奏效了。

谢玉轩把猪蹄放在地上,拿出一把靴刀,轻轻在猪蹄上一划,猪蹄迅速裂开,再划几刀,马上就分割成条状,微微颤抖的猪蹄块,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连伍宏岩都觉得,这个猪蹄一定很好吃,遑论已经饿得发晕的张浩权呢?

张浩权紧盯着猪蹄,不停地抿着嘴唇,问:“能不能给吃一口?”

谢玉轩用刀挑起一块猪蹄,放在嘴边闻了闻,问:“胡斯宇是被你逼死的吧?”

从胡斯宇胃内拿出的纸片,被胃酸腐蚀得很严重,字迹模糊不清,只能看清几个字。

“不错。”

谢玉轩拿着猪蹄走了过去:“那封信的内容你要复述出来。”

张浩权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猪蹄,全身的肥肉都开始跳动起来:“没问题,等会我就把信再写一遍。”

“现在就写。”

谢玉轩担心夜长梦多,马上让人拿来笔墨纸砚。

为了吃肉,张浩权写得极快,字迹也很潦草,刚一落笔,就朝着谢玉轩扑来。

谢玉轩也很讲信誉,让张浩权吃了一块肉。

像张浩权这种超级肥胖的人,除了睡觉,几乎随时都在进食,一块肉,哪能满足呢?

“快点,我还想吃。”

谢玉轩又挑了块肉送进栅栏:“你派人纵火,是不是受人指使?”

张浩权迟疑了一下,嘴里的动作也停顿下来:“这个……当然没有。”

谢玉轩却知道,张浩权一定说谎了,这样看来,张浩权背后还有人。

谢玉轩叹息一声:“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真的值吗?”

张浩权不以为然地说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我现在只想顿顿有肉吃,还能吃饱,别让我做个饿死鬼。快点好不好,快饿死了。”

难道放火烧皇宫和太庙,还有可能活命吗?哪怕大宋对士大夫再好,也不会容忍这种罪过吧?

谢玉轩挑起一块蹄子,却停在了栅栏外面:“知道吗,你很快就能见到同伴了。”

张浩权一脸不信,坚定地说:“不可能!”

谢玉轩似笑非笑地说:“你看,我就知道你没说实话。”

张浩权转过身,就坐到了地上:“我不吃了。”

以他的吨位,只要稍微站的时间长点,就会很累。况且,他也不想再面对谢玉轩,这人简直就是个妖孽,自己的心思好像一眼就被他看穿了。

谢玉轩轻声说道:“为了保护那个人,你连肉都不吃了?可惜这只猪蹄了。”

张浩权没有回头,说道:“根本就没有什么人!”

伍宏岩冷笑道:“要是没人,你怎么不吃了?要是没人,你怎么不敢直视我们?要是没人,你躲什么?”

他在旁边也看清了,张浩权说了谎话。谢玉轩还真是厉害,一只猪蹄,几句闲聊,就让张浩权露出破绽。

把谢玉轩请来,真的太英明了。

谢玉轩缓缓地说:“其实,你说不说都不重要了。我说过,他很快就会与你作伴。”

张浩权大叫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找得到他!”

谢玉轩冷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钱泉跳给我下毒后,我才注意到你?大错特错!你这么胖,特征明显了,就算你坐的是车,一眼也能看出来。”

张浩权回想一下,迟疑地说:“我……最近没跟他见面。”

谢玉轩冷笑道:“抓到胡斯宇之后,你没跟他见面?!”

张浩权猛然回过头,望着谢玉轩吃惊地说:“你……,你……那个时候……就……”

谢玉轩淡淡地说:“所以,你说不说都不重要了。说了,或许能减轻点罪责,不说,后果自己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