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咔嚓咔嚓
一剑划出,他的嘴角,有着惨烈的意味。
那是不死不休的决绝与疯狂。
殷俐珠脸色一变,急忙指挥山庄弟子布阵,“煜霆,你看清楚了,你杀的可都是你的同门!你怎可如此丧心病狂!”
青衣男子,手执软剑,如闪电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一片哀嚎。
殷俐珠握紧了手中的剑,只是一个孩子而已,为了那个孩子,他竟然向自己出手,向月影山庄出手!
月影山庄的阵法虽然精妙,可牵敌制敌,但对于邵煜霆,从小就熟识山庄所有阵法的他来说,这看似精妙绝伦的阵法,在他面前,只如脆弱的薄纸般,不堪一击。
很快就从阵中突围而出,他的眼中,不再是漠然一片,而是仇恨滔天。
那是一双殷俐珠所没有见过的眼睛,那么陌生,陌生得令人心悸。
她呆呆望着那道青影逐渐朝自己接近,一点点,一步步,她手下的弟子,竟没有一个能阻拦住他,没想到人的愤怒,竟然可以激发出如此力量。
他在愤怒?
多么可笑啊,他竟然在愤怒。从她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他是个清冷如冰的人,在他冷峻的面容下,是冰冻三尺亦有余的坚冰,无论怎样都无法凿开,一窥究竟。
这么多年了,她还以为,他根本生来就没有感情,不论是喜悦,痛苦,还是愤怒。
可此时,那裹在冷漠下的坚硬冰层,竟然被一击而碎,露出了冰层下无人可窥的炽热岩浆,如喷涌的火焰,几欲噬人。
她看着那雪亮的眸,看着有灼灼怒火和撕心剧痛的眼神,突然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与喜悦。
他终于,向她露出了除冷漠外的其他情绪。
能逼得他如此失控,她很高兴,很自豪。
煜霆,这样烈火如焰的情绪,这辈子,你可曾对谁展示过?没有,一定没有,当然,除了我以外。
手中的剑迎着朝阳,泛出刺眼的耀光,锋利的剑刃有薄薄的霜气凝聚,草叶震动,霎时,周遭疾风如狂,山石碎裂,连明媚的阳光也变得暗沉。
青衣上染满了鲜血,一片一片,如绽出的血色莲花,淬了杀意的眼眸,像是在目光中钉入了刀刃,每一次对视,都锋利透骨。
殷俐珠缓缓举起剑,她忽然间觉得,男子此刻的情绪,根本不能算的上是炽烈如火,因为他根本没有情绪,没有属于人的情绪。
他被激怒了,不是一般的激怒,而是被毁去了生命中最重要之物的激怒。
他,已经理智尽失。那双眼中,除却仇恨,什么都看不到。
她不是不知,他一直在寻找他母亲当年逝世的真相,即便猜到这件事与所谓的养母,实则却是杀母仇人的师父有关,他亦能保持平静,而现在……
呵,那样狠辣的眼神,他满心满眼,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了她。他自己都没察觉吗?这种失控的愤恨,已经让他变得不像一个人,而是一具被仇恨所控制的行尸走肉。
轩辕梦,她到底对他做了什么?竟能让一个没心的人,因仇恨而失去了自我。
那青影终于掠到了面前,交手的第一下,就能感觉到他体内激发出的汹涌力量。
殷俐珠皱了皱眉,连续抵挡邵煜霆数次攻击后,找到缓气的机会,开口喝道:“邵煜霆,你疯了吗?区区一个小野种,值得你如此拼命吗?”
男子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手下不停地做着攻击,兵器相击的铿锵声,生声刺耳,剑刃与剑刃相撞的剑气,将半人高的蒿草尽数斩去。
一道晶亮如冰的雪线划过,“噗”的一声,青衣男子脱力倒地,口中鲜血溢出,一瞬便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混乱的场面,顷刻间安静下来。
此时,方能听见,重伤躺倒在的那些山庄弟子的哀嚎和呻吟。
还剑入鞘,殷俐珠冷厉的目光掠过身后的女子:“你好像很紧张?”
被问话的女子,正是那名被玲儿唤为大师姐的女弟子。
女子垂首道:“弟子只是……担心庄主。”
殷俐珠一声冷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对那孩子心有不忍是吗?”
女子刚想否认,目光掠过不远处的破草席,咬了咬牙,道:“是,弟子确实心有不忍。”
殷俐珠原以为她会否认,听了她的回答,神色稍霁:“你做的很好,既身为大弟子,就要有大子弟的担当,我对那个孩子已经很仁慈了,只喂以毒药,没有将她碎尸万段。”目光落回昏迷的邵煜霆身上:“我已经很仁慈了,他为什么还要恨我?”
女子手心满是冷汗,只看着自己的脚尖,静声道:“邵公子迟早会明白庄主的苦心。”
“哼,但愿如此。”冷然拂袖,殷俐珠对并未受伤的弟子吩咐道:“将他抬上马车。”
两名山庄弟子扶着昏迷的邵煜霆上马车时,殷俐珠的目光,忽地定格在那只卷着幼童尸骸的破草席上:“不知把这个送给轩辕梦,她会有怎样的反应。”说着,手中的剑,便要挑起盖住尸骸的席子。
女子见此,心头狂跳,紧张得差些软倒在地,刚想上前劝阻,却见殷俐珠收回了剑,一脸嫌恶:“算了,反正她死定了,看不看得见也无所谓。”说罢,牵过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
望着策马远去的殷俐珠,女子这才长舒了口气,却不敢再看那卷破草席,匆匆爬上自己的马,紧跟在殷俐珠身后。
……
已经三天了。
轩辕梦在这个看似密闭的溶洞中,已经待了整整三天!
为什么内力还是没有恢复?这一点让她无比郁闷。
还好血瞳这家伙话多,以前总觉得括噪,现在却有如天籁。
轩辕梦仍在锲而不舍地寻找溶洞出口,可不论她怎么找,这破山洞还是原来的模样,别说找出口了,就是一条裂缝都找不到。
难道她的下半辈子,就要在这个连苍蝇都不拉屎的地方渡过?她还要回家娶相公呢!
“喂,你别傻坐在那里不动,赶紧帮忙!”走过去,在睡的正香的血瞳身上踢了一脚。
现在她这一脚,对血瞳来说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血瞳抓了抓被踢过的地方,继续睡:“反正也出不去,还不如睡觉。”
“睡睡睡!我算是明白了,你丫就是头实实在在的猪!”气死她了,为什么要把她跟血瞳关在一起啊!这不是故意气她嘛!
弯下身,正要去揪血瞳的耳朵,眼前一花,原本只有俩人的山洞,突然多出了四个人。
轩辕梦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些被那珠操控的傀儡人,每天按时送来食物和水,悄无声息地出现,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连看都不看他们,这些人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意识,完全就是个会动的木偶而已,跟他们那也是白说,比对牛弹琴还坑爹,起码牛还有自己的思想,你弹得不好听,它们还知道不高兴呢,这些人压根就不知何为高兴,何为不高兴。
果然,这些人放下事物和水后,便准备要离开。
轩辕梦突然朝前一跳,抱住了其中一个,既然他们能出去,那么只要跟着他们,应该也能出去。
但事实上,她发现自己手里只抱了一团衣物,那个被她抱住的人,正淡定从容地朝前走,除了光着膀子外,一切无常。
她知道这个山洞会给人以错觉,没想到这些被操控的人也会给人以幻觉,她以为自己抓住了对方,可实际上,抓住的却是对方的衣裳。
或许,只要找到窍门,就能找出离开的办法。
可怎样,才能找到窍门?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既然那珠敢放心地将两人丢在这里,那就说明这个傀儡幻境,真的很坚固很牢靠。
可她就不信,这么一个破山洞真的能困住自己。
一定能找到出口的!
摸着摸着,好像真的摸到了什么,坚硬的壳,壳上有绒毛,好像还有爪,爪子还不止一只,一二三四五……
胡乱在石壁上**的手猛地停下,轩辕梦瞪大眼睛,往墙壁一看,当下“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抖着身子朝后跑去,一把拽住血瞳,颤声道:“快……快起来!有、有很可怕的东西!”
血瞳正睡得香,被她吵得难以入眠,只能迷糊着眼坐起身:“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吗?”
“消停?消你个头的停!”她揪住血瞳耳朵,用力一拧,“赶紧起来,再睡下去,我们全得没命!”
血瞳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瞌睡虫终于被完全赶跑,“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那珠又不在……”说到这里,他也不由得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前方。
轩辕梦又是一声尖叫,躲到血瞳身后,指着他所看的方向:“这个那珠,小小年纪,心肠怎么这么歹毒啊,竟然放蜘蛛来咬我们!”她最怕蜘蛛一类的甲壳类爬行动物了!
整个山洞,除了脚下地面以外,四面八方到处都有蜘蛛在爬,这些凭空爬出来的蜘蛛,布满了山洞的石壁,密密麻麻,一只叠一只,越看越渗得慌。
轩辕梦挫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紧紧掐着血瞳的手臂,这辈子她都没有如此惊恐过,原本她就怕蜘蛛,再加上密集恐惧症,她觉得自己或许立刻晕过去会比较好。
尼玛!这简直就是美国大片中经典的恐怖场景!
血瞳也有些懵,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的蜘蛛,只要是个正常人,心里都会觉得害怕吧。
这时,洞内响起那珠那甜美娇俏的声音:“梦姐姐,这里一共有上千只蜘蛛,但只有三只是带剧毒的,如果你们可以找出来杀死,这场游戏就算你们赢,我不但立刻驱走这些蜘蛛,还会给你一个看破幻境的提示,怎么样?你觉得好玩吗?”
好玩?确实好玩!她现在不仅觉得那珠变态,而且还心理扭曲!
原本想呈口舌之快痛骂两句,但一转眼,看到一只落在自己肩膀上的蜘蛛后,从嗓子中发出的惊叫,便压回了即将脱口的怒骂。
“咯咯咯……”那珠发出清脆的笑声:“梦姐姐,原来你怕蜘蛛啊,那怎么办?万一你被吓得昏过去,这场游戏你就输定了。”
轩辕梦一边跳脚,一边指挥血瞳灭虫。昏?她倒想一昏了事,可问题是血压持续飙高,脑袋沉沉,心跳如鼓,一切都是昏迷的征兆,但她就是昏不过去。
云锦说,她属于那种越是紧张,越是危险,就越是精神,越是全神贯注的一类人。好比现在,她紧张的不得了,那种绵密的、无孔不入的恐惧,正在一寸寸侵蚀她的精神与勇气,可那几乎将她溺毙的恐惧感,却让她的思维变得更加敏感和清晰,她甚至能听见爬虫爬过石壁时,彼此摩擦所发出的嗤嗤声。
有一只蜘蛛落在她肩头上,正想抬手挥掉,却发现这一只,与其他的蜘蛛不太一样,灰黑的背上有红点,前鳌较长,体型也比其他蜘蛛要大一些。
脑袋立马充血,如果她猜得不错,这一只,就是三只带毒蜘蛛中的其中一只!
她不敢说话,生怕惊扰到这只可怕的毒物,万一给她来上一口,只怕连说句遗言的机会都没有。
伸手拽了拽血瞳,这家伙正在那里踩蜘蛛踩得欢,一脚跺下,咔嚓咔嚓。轩辕梦发誓,这个场景,这个声音,一定会在她脆弱的心灵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今后只要听到类似“咔嚓咔嚓”的声音,她就会想起今日的一幕幕。
“血瞳,我怕。”轩辕梦两手垂在身侧,脚掌贴着地面,以僵尸的行进方式,一点点朝血瞳挪去。
血瞳一个激灵,轩辕梦那声我怕,比这满山洞的蜘蛛带给他的震撼还要大。
扭头,看到正一动不动停在她肩上的那只蜘蛛,血瞳反应再迟钝,也知道那蜘蛛有毒,刚想过去帮她消灭蜘蛛,那原本安静蛰伏的蜘蛛突然快速爬动起来,从她的肩上,爬到了脖颈上。
轩辕梦开始翻白眼,血瞳以为她中了毒,正欲抢身上去,轩辕梦却猛地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她没有中毒,她只是差点被吓死。
缓了缓气,她以手势告诉血瞳,让他从她身后一点点接近。可血瞳刚一动,那蜘蛛就蹭蹭蹭绕着轩辕梦的脸颊,爬到了她的太阳穴处。
死亡似乎已经临近,但这种要死不死,却随时会死的感觉,真是太TMD的刺激了!
轩辕梦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那种极度的恐惧在身体里四处乱窜,身上乍冷乍热,如同身处冰火两重天。
其实,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前的挣扎和恐惧,她现在甚至希望这蜘蛛赶紧咬下去好了,免得自己在这里担惊受怕,就算侥幸没死,怕也得吓成神经病。
正在心里念叨,一抬眼,一道红光一闪而过,是血瞳的眼睛。
他的眼睛,突地变为艳丽的红色,但时间很短,在那道艳红色消逝的同时,稳稳停留在她太阳穴上的毒蛛,像被一根线牵引着一般,朝血瞳所在的方向爬去。
还没等爬到他近前,就被一只大脚丫狠狠压在了五指山下。
喀嚓。
这声音似乎更大,更响,更脆,不过轩辕梦却因这声音而放下了一颗悬起多时的心。
成千上万只蜘蛛,手边没有武器,也没有内力,轩辕梦只能学血瞳——用脚踩。
咔嚓咔嚓,寂静的山洞,只闻如此千篇一律的声音。
吃过薯片吗?就那声音。
说什么?太恶心?事实就是如此!轩辕梦心想,幸好这是古代,自己这辈子也不会再吃到桶装薯片了。
如此一想,这倒是件好事,从此断绝她对薯片的幻想。
毒蛛似乎特别喜欢她,总喜欢往她身上跑,又一只顺着她的腿,爬上了她的腰,停留在她的后颈上。
“血瞳……”可怜巴巴看向对面的除虫卫士。
血瞳如法炮制,继续用摄魂术牵引毒蛛离开轩辕梦,再一脚伺候。
眼看两只已经解决,只剩下最后一只了,可最后一只在哪呢?轩辕梦直觉,那只毒蛛更厉害,没准正潜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别动!”一声怒喝,吓得她虎躯一震,抬起的脚就这么停留在半空,保持着销魂金鸡独立姿势。
“啪!”身体的某个部位,蓦地传来疼痛。
这个部位——别人看得见,自己看不见。
的确很不为人知。
“嗬,好大一只!”某人弯下身,脑袋朝她臀部凑去,伸出狼爪,从她屁股上拿下了某样东西。
疼,他这一掌真疼,她忍不住怀疑,这厮是不是故意公报私仇。
最后一只毒蛛,提醒足足有一个手掌那么大,被血瞳一个如来神掌怕死在她的屁股上,竟留下了一大摊血。当然,轩辕梦是看不到的,否则怎么能说是不为人知的地方。
血瞳盯着手里被拍成蜘蛛泥的毒蛛,无视轩辕梦屁股上那一滩如月事般的血红,“这小东西挺可爱的,锦禹养了只小狗,云锦养了只金丝雀,狗儿养了只锦毛鼠,我也想养个宠物,可惜我把它拍死了,要不然,我把它带回去,肯定比所有人的宠物都威风。”
轩辕梦嘴角一抽,伸手在他后脑拍了把:“可爱个屁!老娘差点死在它的嘴下!”
血瞳被她这么一拍,手没拿稳,那被拍扁的毒蛛掉在地上,立刻被轩辕梦的小脚丫踏成了蜘蛛泥。
手往腰上一叉,气势十足道:“我赢了,给奖励吧!”
好久没有动静,大大小小的蜘蛛还在不停地往山洞里爬,轩辕梦眉头一拧,内心当中的小人不停拍地狂嚎:“骗人的骗人的,就知道是骗人的!期待那珠这个小变态信守承诺,还不如期待母猪会爬树!”
正嚎着,周围所有蜘蛛突然朝反方向爬去,不一会儿,山洞里就恢复了平静,连那些蜘蛛尸体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眼前一晃,那珠突然出现在洞中,那张萝莉脸上满是怒气:“讨厌,竟然没有咬死你!”
轩辕梦也不气,依旧保持双手叉腰的姿势,笑眯眯道:“你想出尔反尔的话,我也不反对,反正你这小变态早就没有信誉可言了。”
“谁说我要出尔反尔!”虽然她有这么想过,但也只是想想。
就知道你有这么想过,我若不激将你,只怕你就不只是想想了。轩辕梦心里腹诽,面上却笑意盈盈:“真的吗?光说不练假把式,拿出实际行动来啊。”
那珠瘪了瘪嘴,知道轩辕梦在故意气她,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说就说,反正你也逃不出去。”
轩辕梦扯了扯唇:“小妹妹,要是害怕呢,姐姐是不会笑话你的……”
“哼,你少来嘲笑我!”那珠两眼一瞪,怒道:“我之前就说过,这个山洞,是我以傀儡术织就的幻象,要想看穿幻象,用眼睛是不够的,必须要用心眼。”
“心眼?”她心眼很小的,怕看不清楚。
那珠说完,便转过身:“以心为眼,以眼为心,别说是幻象,就是人皮人骨,在你眼里,也不过是死物而已。”
声还在,人已消失。
虽说消失,但轩辕梦知道,一切都只是眼睛看到的罢了,实际上是怎样,谁也不知道。
人们常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运用到实践中,耳听的不一定为虚,眼见的也不一定为实。
说什么心眼,直接说天眼不就好了。
长叹一声,她必须尽快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以那小变态的手段,三天一折磨,五天一发疯,迟早被她玩死。
“血瞳。”现在,她和他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必须要互相协作,互相帮助,才能共度难关,她觉得有必要跟他谈谈心了。
血瞳蹲在地上,目光还落在那只被踩烂的蜘蛛尸体上,仿佛那只蜘蛛是他死去的爱人一般,连眼神都温柔得可怕。
轩辕梦迈出去的步子生生顿住,这场景谁看了不害怕?一个大男人,深情款款地望着一坨烂泥肉,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尼玛!刚才是恐怖片,这会儿换鬼片了。
轩辕梦吞了吞口水,想离他远一点。
脚步刚动,却见他蓦地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射向她。
轩辕梦心口怦怦直跳,这丫的不会魔怔了吧,万一他要为那只被自己踩扁的蜘蛛报仇,该如何是好?
暗红色的眼眸,既清亮,又晶亮,似最纯净的红宝石,她没看到仇恨,也没看到怨怪,只有一波柔柔浅浅的涟漪,在那眼瞳中晃啊晃。
不知这的,心跳更快了,为的却不是什么古怪的报仇想法。
对视良久,他忽地笑了,似乎遇到了什么极为开心的事,他拍拍裤腿,站起身,颇为自豪道:“以前我不知道有讨厌自己这双眼睛,因为这双眼,我被父母抛弃,被伙伴抛弃,人人都骂我是妖怪,不过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这双眼,其实就是为你而生的,被我厌恶了十几年的摄魂术,竟然可以保护一个人,而不是只有伤害。”
今天是什么日子?天上下红雨了?面对血瞳有些过于炙热认真,她感到有些接受不能。
转变太快了!先是恐怖片,接着转为鬼片,现在……变成伦理爱情片了!
爱情片?不不不,是她多想了,血瞳这厮哪懂什么叫爱情,他只是为自己那双不祥之眼终于摆脱了不祥的诅咒而感到高兴罢了,她可以当现在正在上演的,是伦理友情片,或者是热血冒险片。
“血瞳啊……”还是正事要紧,管他什么片,找到出口最重要!否则,就只能上演悲情片了!
血瞳却没让她说下去,三步并两步地跑过来,握住她的双肩,眼里爆发着狂烈的喜悦:“我可以保护你了!”
“呃,那个……咱们还是……”
“我也不是一无长处的,对不对?”
“啊,其实那个……”
“让我保护你,我可以的!”
“我真的不……”
“我现在一点都不讨厌我的这双眼睛,反而很喜欢,你简直就是我的福星!”
“这些事情先……”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交给我,女人就该站在男人的身后,由男人来保护!”
先……先放一放啊,魂淡!
“stop!”终于受不了,轩辕梦抬起手,做了停止的手势,血瞳虽看不太懂,却还是闭上了嘴巴。
指着石壁,面无表情道:“找出口。”
“啊?”
“我让你找出口啊,大笨猪!”
上天把血瞳派到她身边,一定是为了惩罚她的多情和花心。真怕和血瞳待久了,她会患上恐男症。
为什么这世上,会有血瞳这种生物呢?仅仅因为用摄魂术保护了她一次,就高兴成这样,他的脑袋一定在幼年时期进了水,造成脑回路短路,以至于成年后,变了现在这副模样。
看着喜滋滋的血瞳,轩辕梦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一定要——立刻、赶快、马上找到出口!
……
某个小镇的客栈后院。
殷俐珠将一盒熏香递给看守邵煜霆的山庄弟子:“每隔六个时辰,换一次熏香,切忌,不可有任何的耽误。”熏香中掺有软骨散,浓郁的清香却掩盖不住呛鼻的药味。
目光投向紧闭的门扉:“听说他连续两天都没有进食?”
捧着熏香的弟子惶恐道:“公子他……脾气有些大,子弟……不敢近身。”
脾气大?呵呵,不是脾气大,而是杀意浓吧。
一个孩子,就能让他的心智昏聩至此,果然,山庄的庄主之位,还是得由自己来继承,只有自己,才能将山庄发扬光大,于刀光剑影、瞬息万变的江湖中屹立不倒。
“放心,他没有了功力,伤不了你。”目光从门扉上移开,眼中虽有不耐,却很快消失:“他不吃,就让他饿着,他还有杀母之仇没报,不会让自己就这样毫无价值地死去。”
邵煜霆不是云锦,轩辕慈为那个男人费尽心神,最终却仍是没有得到他,可她爱的男人不一样,他有着钢铁一样的意志,竹子一般的韧性,这样的男人,就算要死,也必会死得其所。绝食而死?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武林大会即将召开,她必须将全副身心放在武林大会的选举上,只要夺得武林盟主之位,便离一统江湖之日不远了。
男人,可以先放一边,要不是因为军寨里混入了轩辕慈派去奸细,她也不会半途赶回,浪费这许多宝贵时间。
一个时辰后,还要会见青城派掌门,不可马虎。
不再理会这边的情形,殷俐珠带着手下的四大弟子匆匆离去。
屋内,邵煜霆目光如电,直射那匆忙而去的人影,拳头紧紧握住,手背上青筋迸绽。
殷俐珠,即便我化身为鬼,也必然不会放过你!’
闭上眼,眼眶滚烫,呼吸急促而沉痛。
他答应过她,会将孩子毫发无伤地带回到她身边,可……可他做了什么!
他食言了!这辈子,还有什么面目再面对她!
微风从洞开的窗棂钻入,窗户咯吱作响,无星无月的夜,如一团漆黑的漩涡,将他彻底湮没。
他虽功力受制,但紧闭的门被人推开的那一刹那,他便有所察觉,拔出发髻上锋利的乌木簪,朝来人招呼去。
那人似乎早有所准备,在他刺下的同时,闪身避开,腾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邵公子,且慢!”
他转眸,看到来人的面貌后,杀意虽减,冷意依旧:“你来做什么?”
女子手里似乎抱着什么,被漆黑的斗篷遮住,看不真切,她凝神细听了一阵,确定房外无人后,才小声道:“如今的月影山庄,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月影山庄了,但我既然身为大弟子,就有义务维护山庄以善德振家声的祖训。”她停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这是软骨散的解药。”
邵煜霆二话不说,直接拿过服下。
当他伸手去拿自己的佩剑时,却被女子拦住:“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现在有比报仇更重要的事。”
他语声清冷,似携了冰刺:“没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女子伸手扯开怀中的斗篷,露出一张带着惊惧与怯意的稚嫩小脸,“那么保护这个孩子呢?算不算更重要之事?”
他猛地回头,目光落在那张熟悉的小脸上,眼中闪过失而复得的狂喜:“小湉儿……”